[霍比特人]一如之劍

第28章 chapter 27

有人在哭泣。

埃斯泰爾緩緩走在瑞文戴爾的森林裏。

那哭泣聲如此輕盈動聽，又是如此婉轉哀泣，令他心動不已，心碎不已。

最近林谷的氛圍有些緊張，格洛芬德爾老師和林迪爾都忙于照顧受傷的養父，還有那個他曾經見過的密林的精靈王。

周圍的精靈們都對埃爾隆德大人的病況充滿信心，但熟知三位精靈的人類敏銳地感覺到有些不安。

這不安的沉悶感讓他中斷了格洛芬德爾老師給他布置的每日練習，在散心中不知不覺走到這片樹林，然後被莫名的哭聲所吸引。

“誰？”

前方哭泣的精靈警覺地轉過頭來，美麗的黑發鋪在身後，姣好的容顏上兩道淚痕閃爍，令人疼惜。

“蒂奴薇爾……”埃斯泰爾喃喃地說。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只剩下關于露西安容貌的傳說，和眼前的女性精靈令人驚豔的美麗。

周圍古老的樹木晃動着它們的枝桠，陽光傾斜照上那頭烏黑長發，綠草蔓延成碧海襯着飄逸的裙裾。

萬物悄然無聲，仿佛默默注視着這場宿命的邂逅。

遙遠的從前被分離的血脈在身體裏流淌吟歌，渴望以另一種形式重新合而為一。

千萬人中他遇到了你，命運就此改變了它的行跡。

天上星子閃爍一瞬，微風吹入伊姆拉崔之主的卧室，埃爾隆德微微側頭，心頭多出幾分明悟悵然。

在受傷之後他的感知似乎變得更加強大，精靈領主知道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受到魔劍的影響，他所感知到的大部分都不是什麽美好的東西。

索倫想要污染他的靈魂，當精靈被黑暗和邪惡折磨到終點，就會堕落。半獸人就是那些被折磨扭曲的精靈最終的下場，除了和黑暗同化，沒有別的選擇。

但是樹林裏的這場邂逅，它是美麗的。

就算它注定讓自己哀痛不已，注定了未來可以預見的分離，它依然是美麗的。

那是埃爾隆德的希望和暮星，注定會照亮這片黑暗的土地。

“你的兒子們和萊戈拉斯現在估計快要回到瑞文戴爾，你已經想好要怎麽跟他們說了嗎？”瑟蘭迪爾從門口走進來，看着靠在床榻的埃爾隆德，眉毛皺起，将半精靈重新按倒在床上。

“你現在最好乖乖地躺着，埃爾隆德。”密林的精靈王口氣強硬動作卻放得很輕。

“……說什麽？”

瑟蘭迪爾眉梢一挑。

“說什麽？”精靈王反問，語調銳利。

“說尊敬的埃爾隆德領主為了救女兒受了不可治愈的傷。”

“說偉大的埃爾隆德領主即使受了不可治愈的傷也不願西渡，連試都不願嘗試。”

“說黑暗君主日日夜夜觊觎着埃爾隆德領主的靈魂，希望他腐化堕落，歸屬摩多，而你竟還讓他有可趁之機。”

埃爾隆德眨了眨眼，聽着瑟蘭迪爾訴說不悅。

“瑟蘭……”

密林的君王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他霍的站起身，打斷精靈領主想要安慰的語句。

“埃爾隆德，我知道你總會有各種理由，我不需要你告訴我這些，告訴我你能撐到什麽時候，到時候我會親自來給你送葬。”

——需要安慰的并不是他。

瑟蘭迪爾都知道。

他知道埃爾隆德有他的責任，就如他對密林負有責任一般。

他知道埃爾隆德如果離去，中土能夠對抗索倫的據點就會失去一個軸心。

他知道埃爾隆德不會放下責任，因為他愛上的就是這樣一個精靈。

但所有的他知道都抵不過心中感覺到這個精靈正在衰弱時那份心痛和無奈，他以為他可以忍住，他以為他可以體諒。

但他做不到。

讓他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半精靈走向消亡他做不到。

——而這家夥竟然就那樣平靜地告訴他，他連試都不願意去試！

“瑟蘭迪爾……”

“你說你看見我臉上龍焰灼燒的傷痕會覺得心痛，難道我看到你這樣受傷痛折磨就不會心痛嗎？埃爾隆德？”

“……我還有一個辦法。”精靈領主說完之後沉默了下來。

“我不允許。”瑟蘭迪爾低聲說，“我知道你想用一如之劍驅逐魔劍的影響——我絕不允許。”

精靈王銳利的目光盯着埃爾隆德。

耳邊是當年埃爾隆德醒來後，諾多的至高王告訴他的話語。

——根據凱勒布理鵬的推測，如果小星空再次拔出一如之劍，他就永遠不會再醒來。

“如果你要使用一如之劍，我會打昏你直接押上灰港的船，不管維林諾是否接受你，我都會盡全力一試，如果精靈的故鄉真的不允許你進入，我願意和你迷失在那片海域永不醒來！”

“別說氣話，瑟蘭迪爾。”埃爾隆德搖頭，“你有你的密林，你的萊戈拉斯。”

“對，我有我的密林和萊戈拉斯，獨獨沒有你。”

密林之王猛地彎腰，臉逼近埃爾隆德，讓他看清自己眼底燃燒的情感。

“我沒有你也一樣能活下去——所以多想想你的瑞文戴爾你的埃斯泰爾你的暮星！”

他宛如一陣淩厲的風轉身離開，留下狠戾的尾音散在空氣中。

※※※

“灰袍甘道夫。”

中土頗負盛名的法師剛剛回答完林迪爾的問話就被密林之王叫住，臉上的表情一僵，露出無奈的表情。

林迪爾和格洛芬德爾雖然也擔心瑞文戴爾領主的狀況，但是一個不清楚全部的真相，一個是他在聖地的老朋友，都不會太過為難他。

只有這位幽暗密林的精靈王。自從埃爾隆德大人受傷之後，這個總是視外人如無物的精靈仿佛變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刃，咄咄逼人，明知下面是鮮血淋漓，還非要将傷口挑開來問個骨肉分明。

“瑟蘭迪爾王。”老法師慢慢轉身。

“他的傷，如果不回去維林諾，還有什麽辦法能夠治愈？”

“……您應該比我更清楚，精靈們之所以稱它為無法痊愈的傷，就是因為除了能撫平精靈一切傷痛的聖地之外，沒有任何方式能夠令它痊愈。”

“壓制呢？”瑟蘭迪爾沒有理會老巫師婉轉的暗示，他臉上的龍焰之痕也應當屬于無法痊愈的傷痕，但是他可以壓制它千年之久，直到不再被影響，在最近才被埃爾隆德用氣之戒治愈。

精靈王居高臨下地盯着甘道夫，那雙藍色的眼睛像是要将這邁雅的外皮剝開看看裏面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他知道甘道夫和埃爾隆德單獨談過一次，但那個半精靈沒有透露出分毫內容。

——甘道夫對埃爾隆德不西渡的選擇毫不驚訝。

“……黑暗的污染來源于意志而非身體。”

灰袍法師第一次發現中土之上，除了蓋拉德麗爾夫人和埃爾隆德領主還有如此能給他壓迫力的精靈。

他終于明白在五軍之戰時，精靈王并沒有展現他最強勢尖銳的一面。瑟蘭迪爾不過是為西爾凡們考慮籌謀，為幽暗密林精打細算，随着自己的心意僅僅只展示國王的權威和傲慢。

但是現在，這個生于第一紀、參加過最後同盟之戰的精靈王者只是站在那裏，就能讓人感覺到他輻射出的逼人的力量。

甘道夫并不知道埃爾隆德治愈了瑟蘭迪爾龍焰的傷痕，但即使沒有精靈三戒，瑟蘭迪爾王和他的王國也一直戰鬥在黑暗的前沿。

所有的隐瞞在這樣的王者面前仿佛都失去了意義。

“埃爾隆德大人最嚴重的并不是身體的傷痕，他擁有力量最強的氣之戒，只要至尊魔戒沒有回到魔君的手中，氣之戒就能夠保護和支撐他的身體。”

灰袍拄着他的法杖，因為有些話單單只是說出口就需要勇氣。

“問題在于那把鍛于末日火山的魔君之劍，它将黑暗與領主的感知繁聯在一起，任何時候埃爾隆德大人只要松懈精神，都可能會感知到這個世界上的暗影和恐懼。有些是攻擊他心靈的幻象，有些是世界一角所發生的真實。”

精靈領主的問題已經不是其他任何人或精靈可以插手的事情，而僅僅是那個精靈自己的戰鬥。

“這份聯系無法被斬斷，至少目前沒有任何方法。待到摩多的力量漸漸恢複，就連索倫的思想和言語也可能傳遞到埃爾隆德大人的思想中。”

“精神的侵蝕會反映到精靈的軀體，當埃爾隆德大人精神潰敗的時候，傷口就會惡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連維雅的力量都無法再庇護他。”

“瑟蘭迪爾王，我……很抱歉。”灰袍法師說完之後默默行禮，轉身離去。

待灰袍走遠後，瑟蘭迪爾轉過頭，對着回廊外樹叢中呵斥：“出來！”

樹叢動了動，從樹上蹦下兩個精靈，樹邊藏着一個精靈和一個人類。

埃爾隆德雙生子和養子，還有萊戈拉斯。

雙胞胎和他的綠葉一看就是剛剛回到瑞文戴爾，連衣服上都帶着一身塵土。

“瑟蘭迪爾王。”

“Ada。”

瑟蘭迪爾完全不用問他們聽到了多少，從他們臉上露出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們一個字都沒有聽漏。

“瑟蘭迪爾王，我Ada他……”埃拉丹忍不住上前一步，年輕精靈面上充滿惶然。

“眼見為實。先去看看你們的妹妹，然後帶着她一起去看看你們Ada。萊戈拉斯，你留下。”

待到三個黑頭發都離去後，萊戈拉斯走到瑟蘭迪爾身邊坐下。他能感覺到他的Ada非常擔憂，眉宇間的重量幾乎要壓垮他無所不能的密林之王。

“萊戈拉斯，我要離開瑞文戴爾一趟。在我離開期間，我要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綠葉王子不解地看着他的父王，卻見他父王撫摸着他的金發，低聲說。

“在這之前，我會告訴你一個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