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一如之劍

第11章 chapter 10

瑟蘭迪爾掀開營帳進來的時候，一瞬間被眼前的場景刺痛了雙眼。

埃爾隆德在燈下制作着傷藥，專注嚴謹的姿态和他曾無數次見過與夢見過的情形一模一樣。這是個活生生的諾多，而不是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精靈。

“剛醒來就不閑着，我聽說你今天也上了戰場？”瑟蘭迪爾轉開頭，朝着自己的老位子走去，一邊随意地說着。

“瑟蘭迪爾，你們都在戰鬥，我不能只是看着。”

“你的藥和治療讓戰士們好的更快，沒人認為你不上戰場就是只是看着。”瑟蘭迪爾将雙刀放在一旁，“我還聽說你封印了那把劍？”

諾多的至高王告訴了歐瑞費爾王，就等同于通過巨綠林的王者轉告了瑟蘭迪爾。

金發的辛達在知曉的一瞬間裏，沒有對這場戰争前途的擔憂，只有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的感激。

半精靈醒來的那個晚上他知道了埃爾隆德故事，也明白了埃爾隆德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所擔心的精靈是個足夠強大的戰士，他不能也無法将對方阻攔在戰場外，但是只要在戰場上，那柄劍就始終在那裏，高懸着，随時會落下貫穿撕碎對方的靈魂。

——吉爾加拉德王能夠讓黑發的諾多改變主意真是太好了。

另一方面，這位巨綠林的王子殿下心中卻也有些莫名的悵然。

他沒辦法讓埃爾隆德下這個決定。

他現在還做不到。

“是的，我的朋友，吾王命令我這麽做。”埃爾隆德的口吻中充滿了遺憾和不甘。

他看向自己營帳的入口方向，在重重營帳的後面，就是傷兵營地，無數同胞飽受灼傷和各種戰争帶來的創傷的苦痛。

對那些戰士們來說，這場戰争持續的太久了，即使是天生強大的首生子，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消耗和煎熬。埃爾隆德有種預感，這場戰争之後，中土上不會再有多少精靈留下。

精靈将會漸漸離開這片土地。

“你在想什麽？”瑟蘭迪爾從陰影中走出來，輕輕坐在埃爾隆德身邊，他瞥了一眼半精靈桌上放着的藥物，默默将眼睛從一小桶酒的上面移開。

“我在想這場戰争結束之後，有多少精靈會離開這裏，前往西方。”埃爾隆德并不隐瞞自己的想法，也注意到了瑟蘭迪爾的視線。

他将小桶拿在手中，倒出自己所需要的量後，将其推到瑟蘭迪爾面前。

“我明明聽說你總是拒絕格洛芬德爾的邀約。”

單手拎起酒桶往喉嚨裏倒了一口，避開埃爾隆德的打趣，瑟蘭迪爾随意地說：“美酒能讓人遺忘戰争，我的朋友，你也應該嘗一嘗。”

“或許我其實不應該給你喝，以防你忘記身在戰場，被不知道哪裏來的飛箭流矢傷了王子殿下美麗的金發和臉龐。”埃爾隆德嘴上說着，卻沒有去搶瑟蘭迪爾手中的酒，他知道瑟蘭迪爾的酒量。

“放心吧，愛操心的傳令官大人。”巨綠林的王子輕輕哼了一聲，又跳回了之前的話題，“我不知道精靈會有多少選擇西渡，但我會選擇留下。”

“大海在召喚我們回家，瑟蘭迪爾。”

“那麽你會嗎，埃爾隆德？你會回去……那個已經不是家的家？你甚至從未到過那裏。為什麽？因為首生子的命運？因為梵拉的諒解？我們是自由的，我不會——”瑟蘭迪爾突然停住了他的話語，因為黑發的半精靈略顯無奈的、又像是有點好笑的，淡淡地彎起嘴角。

“瑟蘭迪爾，只要心是自由的，精靈就是自由的。不過我暫時不會西渡，至少在完成我的責任之前。”

“是是是，偉大的伊姆拉崔之主。”

埃爾隆德将弄好的藥裝起來，準備去傷兵營地去治療傷兵，瑟蘭迪爾也跟在他的身後。

“什麽時候跟我比一場吧，之前那次被Ada打斷了還真是有點可惜。”

“總有機會的。”

只要這場戰争勝利，總有機會的。

※※※

星辰隕落的時候，埃爾隆德只能遠遠地看着，縱使心中如何呼喚，被封印的一如的力量也未曾回應于他。

巨樹傾頹之刻，瑟蘭迪爾無法在萬軍中擠到父親身邊，只能看着Ada用眼神交托了巨綠林的重任，和一個父親對兒子最後的愛。

納希爾聖劍折斷，人皇被釘頭錘擊中，飛身撞向岩壁，殒命當場，聖劍殘骸被索倫用腿踏斷成許多碎片。

最後是人皇之子埃西铎手執聖劍剩下的部分，用力斬斷了索倫的手指，魔戒離開魔君，黑暗終被推倒。

諾多最後的至高王，巨綠林的王者，登丹人的君王，三顆耀眼的星辰在這個戰場上一起隕落，日與月的聖劍就此失去它的光華，縱使漫長的戰争終于勝利，他們也付出了太過慘重的代價。

人類、精靈、矮人，沒有生命能歡慶這場慘烈的勝利。他們只能默默地收回戰友的屍體，等着回到那無數次夢見、而今終于可以回到的家鄉。

※※※

格洛芬德爾進入埃爾隆德的營帳的時候，裏面空無一人。他轉遍了整個營地都沒見到埃爾隆德，最後只能朝着西爾凡的營地走去。

總是樂觀的西爾凡精靈神情郁郁，相比來時，羅斯洛立安失去了它的領主，而巨綠林失去了它的王。

勝利的喜悅不足以驅散失去的陰霾。

金花領主在西爾凡的營地裏找到瑟蘭迪爾，當他曾經熟悉的金發精靈轉身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瑟蘭迪爾，而是歐瑞費爾王。

有的精靈容顏和心永不老，有的精靈成長只需要一場戰争，而有的精靈，一夜之間他已認不出對方模樣。

“瑟蘭迪爾王。”格洛芬德爾躬身行禮，明白自己應該再也無法搭着他的肩頭，好兄弟一般拉着精靈去喝酒，眼前的已經是巨綠林的王者，肩負一族的命運興衰。

“格洛芬德爾。”瑟蘭迪爾身着華服，頭戴冠冕，淡淡地回應，既不熱情友善，也不冷漠疏離。傷痛麻木了他的感情，無論是瑟蘭迪爾王還是瑟蘭迪爾王子，他現在只懂得用力維持這一副面具。

“請問您是否看到埃爾隆德大人？”

巨綠林的新任王者冷漠的表情有些松動，但還是搖了搖頭：“他沒來此處。”

金花領主禮貌告退。

瑟蘭迪爾站在原地靜靜思索，直到旁邊的西爾凡精靈上前詢問才回過神來。

“我要先去一趟別處，你們做好啓程的準備。”

說完，他大步離去。

黑發的半精靈沒有在任何營地，他既不想見執意帶走至尊魔戒的埃西铎，也無法安慰失去歐瑞費爾王的瑟蘭迪爾，矮人們已經啓程回他們的家鄉，據他所知羅斯洛立安和巨綠林的西爾凡們也整裝待發。

失去了吉爾加拉德陛下，讓埃爾隆德的心中産生了動搖。

——這是否伊露維塔對他吝啬于自己靈魂的懲戒？

即使心中知道這樣的思考方式不正确，還是壓制不住內心陰暗的想法。

——他可以救凱勒布理鵬大人，可以救歐瑞費爾王一次，為什麽不能堅持到最後？為什麽不能救吉爾加拉德陛下，為什麽不能救埃洛斯的子孫，為什麽不能再救一次瑟蘭迪爾的父親？

當他迷茫時，指引他的是那光耀的星辰。

而星星從他的天空墜落了，這次他只能自己站起來。

他可以做到……他必須做到。

至尊魔戒沒有被銷毀……他的戰鬥還沒有結束。

黑發的諾多抽出腰側的長劍狠狠斬向身旁的空氣，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沉穩而堅毅。

瑟蘭迪爾站在遠處看着獨自發洩的諾多，始終沒有靠近。

他們都各自擔上了屬于自己的責任，不能放任自己在對方那裏求得安慰。

因為在此時，安慰會讓他們變得軟弱。

瑟蘭迪爾和埃爾隆德都必須帶頭向前走，才能将他們身後背負的那些精靈們一起帶出悲傷的過去，走向明天。

“再見了，我的朋友。”瑟蘭迪爾輕輕地說，轉身而去。

※※※

歷史翻過新的一頁，最後的同盟解散，人類、精靈和矮人相繼離開這片充滿悲傷的土地。

失去至高王的諾多精靈們開始大批西渡，瑟丹為精靈們造船忙得不可開交，大片白帆交映在港口，輝映着林頓最後的繁華。

得知了吉爾加拉德陛下的噩耗，凱勒布理鵬将整理出來的關于封印的資料交給埃爾隆德之後也踏上了開往維林諾的船只。索倫對他造成的傷痕無法恢複，西渡是最後的手段。

埃爾隆德和格洛芬德爾回到了伊姆拉崔，他已經不需要護手去遮掩指間的維雅之戒，但那銀色的禮物并未被高置，而是和他的铠甲放在一起，每當讨伐黑暗生物的時候就會被戴起，告誡自己不要忘記了那段黑暗的時期。

在林頓日漸蕭條之後，擁有學識廣博、醫術高超、和善好客的維雅主人的伊姆拉崔成為了精靈在中土大陸最後的庇護所，人類稱它為瑞文戴爾。

半獸人響應至尊魔戒召喚的格拉頓平原之戰發生後，瑞文戴爾先後接待了巨綠林的信使和埃西铎的侍從歐塔。

他們一個帶來了埃西铎的死訊一個帶來了納希爾聖劍的碎片。

至尊魔戒終于還是招來了不詳，人皇埃西铎死去，至尊魔戒下落不明。

埃爾隆德在那天預見到了人類的混亂，和卷土重來的黑暗。

他将納西爾聖劍的碎片收藏起來，靜靜等待着遙遠的未來，它再度發出光輝的那一刻。

※※※

時間在前進。

瑞文戴爾的領主埃爾隆德迎娶了凱勒鵬和凱蘭崔爾的女兒凱勒布裏安，生下雙生子和小女兒阿爾溫，他的安多米爾。

在女兒降生的夜晚，他在夢中看到了天幕上最後一顆星辰的隕落，預見了無可挽回的再一次分離。

他依然是被留下的那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