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明明在同一個公司,卻像是異地戀
“……哪裏找來的。”賀堇枕着手臂, 小聲嘀咕一句,“還藏着不讓看。”
這麽久遠的視頻。
傅容介幫他揉按着手,一個指節一個指節地捏散了筋骨, 拇指指腹摩挲過他中指圈套的指環,眼神略微飄忽。
賀堇沒有繼續問, 疲懶地任由傅容介的動作。
他的手在十幾分鐘前因為沒控制好力道,不小心掰抽筋了,理應由被撓的人負責。
賀堇對着那視頻又看了幾秒,不由得想起來一些事情。
兩年前, 他家企業的産品突然在網絡上大火了一陣。
起因是一位為國争過光的退役運動員在個人的Vlog裏接連兩三次有意無意地推薦了他家的産品,因為運動員國民度很高,難免引得網友追随效仿。
賀正華借此機會也和運動員接觸簽了代言。
但過了沒多久, 相同定位的競争對手公司幾次買熱搜黑他家産品有問題,對公司的聲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那段時間賀堇剛畢業, 跟着賀正華在公司聽會, 也提了點建議, 最後幾次會議商讨出解決方案。
賀正華讓公司官方開直播,将産品各項檢測證明、以及事情緣由和處理結果全部事無巨細地展示出來, 針對有人揪着不放的公司過往的一些小錯, 也表示已經改過,并積極地在之後的大型運動會裏提供贊助, 除此之外, 還曬出了公司向山區學生、貧困失學家庭捐款資助的證明。
在資助方面, 甚至不假于人手, 到當地查證了相關事實有針對地扶助。
賀堇也跟着去了兩趟山區, 至今還和幾個當時的受助對象有聯系。
因為賀家在這件事裏坦坦蕩蕩, 反應極快, 很快重新贏回了消費者的信賴。
當時有新聞節目記者來采訪宣傳,賀堇不可避免地入了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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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那段時間,來公司應聘的人呈幾倍增長。
所以這個視頻他确實看過。
因為事關自家,還看過不止一次,但也僅限于那段時間了。
沒想到時隔兩年,還能再見到。
賀堇看了兩眼視頻裏的自己,忍不住嘆氣,“那時候好年輕啊。”
稚嫩、青春。
不像現在,在社會蹉跎了兩年。
他心态上覺得自己老了好幾歲。
“現在也年輕。”傅容介挨近了一點說。
對比他看過很多遍的視頻裏的片段,眼前的人五官更分明秀逸,只是現在眼圈是紅的,眼角泛着點剔透的水漬,發梢淩亂微潮,唇色紅豔。
不能單單用年輕來概括。
發覺學弟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賀堇直接抄起枕頭對着傅容介探過來的腦袋扔了過去,“要起來了,早飯都沒吃!”
被砸得滿頭滿臉的人在枕頭後悶悶地笑,很快穿好衣服後又在賀堇咬着牙起身時試圖抱着哄。
因為賀堇在冷聲抱怨今天沒法出門。
但已經訂了下午的機票。
原因就在于傅容介努力練習的漿果種植技術。那技術細致得有點過了頭,蚊子包都沒見這樣的。
“我脖子上也有牙印。”傅容介被推開,回了一句後依舊堅持不懈。
“……”賀堇緩了緩呼吸,對小學弟這一身頗具威懾力的肌肉塊沒轍。
他渾身酸疼,膝蓋也紅的沒法見人,他還嫌幾個牙印不足以表達他的報複心。
賀堇正準備說點什麽好讓傅容介明白他的所作所為是非常有被譴責的必要性的,突然聽見低下腦袋倚在他頸窩的學弟在慢吞吞地調整氣息。
彼此看穿了意圖後。
“你想說什麽?你先說。”傅容介側眸看着他道。
賀堇給自己扣着衣扣,擡開臉,“……你先說吧。”
傅容介沒有繼續推讓,只是交錯于他身前虛抱着的小臂往裏收緊了點,“我喜歡你,賀堇。”
這句話他說得很慢,聲音低沉又啞,帶着濃重的水汽。情緒破了口,像冰層裂了縫。
賀堇瞳孔微張,又聽傅容介說了好幾遍。
他肩頸處被磨蹭着,耳邊的尾音軟軟的。
賀堇眨了兩下眼睛。
這誰受得住。
更何況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傅容介說這種話,第一次聽見他這種腔調。
這和以往那個瞧着冷寒淡漠的人大相徑庭,不像是同一個。
但他偏偏沒有覺得很奇怪,只是不适應。
好像他們本該如此。
“你怎麽不說話?”他聽傅容介轉了語調問他。
賀堇深吸了兩口氣,“說什麽?”
“……說喜歡。”傅容介停頓了兩秒才說,緊挨着不動了。
“……”賀堇拎起自己沒多少力氣了的拳頭,“看見這個了麽?”
“嗯?”
“換別人對我說這話,我早就讓他清醒了。”
傅容介盯着他的拳頭,撐不住笑了。
賀堇才開始掰開他的手,“我難道像那種不喜歡卻騙小弟弟付出身心的混蛋嗎?”
當然酒吧那次除外。
那是意外。
他自然看得出來傅容介現在喜歡他,他也早已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懵懂無奈,抱着搭夥過日子的想法。
為了讓關系對等,使得在戀愛中不只是一個人奉獻,他也不可能還緊鎖內心。
更何況小學弟實在容易讓人動心。
“不像。”傅容介彎着唇親了親他,顯然已經對這話十分滿意。
“我手機響了。”賀堇循聲看過去,想去拿。
傅容介松開手,替他取了過來。
“誰發來的?”傅容介随口問。
賀堇打開瞧了,“……白南。”
“說的什麽?”傅容介在從窗簾縫隙裏透進的風裏問他。
賀堇抿住唇,看着屏幕。
他并沒有白南的聯系方式,早就删了。這幾條短信是陌生號碼發來的。
白南表明身份後,問他有沒有離開濱城,說自己想見他一面,有事想和他說。
賀堇飛快打了兩個字發過去。
-沒空。
“沒什麽。”他對傅容介說。
但很快,這串陌生號碼直接撥了電話過來。
賀堇果決地挂斷。
當第二次撥過來時,賀堇正準備直接拉黑,傅容介走到他身側,按下接聽。
手機裏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賀堇你還在濱城對麽?我想和你見最後一面。”白南語氣深情。
“你怎麽氣性那麽大。”
“我都快要因為這次合作失敗丢工作了,咱們倆怎麽着也算扯平了……”
“有什麽事直接在電話裏說。”賀堇掃了面無表情的傅容介一眼,搭理了一聲。
“……你嗓子怎麽了?”
“……感冒。”
“那行。”白南頓了頓,才繼續說:“賀堇,我知道你心軟。你能不能看在好歹同窗一場的份上,和傅容介說說,撇清我在這次合作裏的問題。總不能因為他單方面吃醋就讓我丢工作!曹總也不聽我解釋,明明合作都談差不多了,沒有道理……”
“我沒有吃醋。”傅容介淡淡地輕聲說。
又不是真的前男友。
賀堇不明意味地笑了聲,對白南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再找一份好的工作,而不是來求我。”
白南卻聽見了剛剛傅容介的聲音,“……他在你旁邊對不對?我問過蔣舜了,他說你和傅容介見了一面就在一起了。你不是那種會一見鐘情的人,你太理智了。你是不是有苦衷……”
賀堇沒能說出什麽來,因為剛才還一臉淡然的傅容介突然撂下他手裏的手機,扶着他的腰吻他。
他想反駁白南一些話,想說別總想着別人跟你一樣過得不好。
但難得得了空,也說的斷斷續續。
賀堇探出手想挂斷電話,因為聲音太過明顯。
傅容介将他的手撈回來與自己相扣。
白南顯然聽出來他在做什麽,空白了幾秒,才僵硬地關了機。
賀堇勉力推開傅容介,看了眼熄了的屏幕,瞥他,“是你接的電話。”
又不好好聽完。
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節,眸光幽深,“但我就是這個目的。”
賀堇:“……”
暑氣升騰,陽光熱烈。
伴随暑假的開始,濱城的機場人流量翻了兩番。
賀堇出現在機場大廳內時,不多久就順着電話裏賀俞的指引和另三人見了面。
聽賀俞說,他們幾個上午乘游艇出海,又浪了一圈。
賀堇打量對面三人,确定只有蘭琮塗了防曬。
賀俞和楊睦都黑了一個度。
“哥你穿這麽嚴實幹嘛?你又不出門曬不着。”賀俞摸着下巴,滿臉疑問地看他哥今天的裝束。
口罩、防曬衣、運動長褲。
防曬衣的拉鏈拉到了頂,褶起的衣領堪堪掩住了下颌。
這衣着在路上還算常見,但在這就有些違和。
“感冒了。”賀堇操着還沒完全恢複好的嗓音,已經可以睜着眼十分娴熟地撒謊道,“應該是昨晚海風吹的。”
站他身側的傅容介立刻配合地說:“吃過藥了,別擔心。”
賀俞一聽就把矛頭對準了傅容介,“那還不是你沒照顧好。”
賀堇試圖引開他的注意力,目光朝下落,“你胳膊怎麽了?”
老大一個牙印,牙口挺齊,邊緣滲着血色。
實在不容易忽視掉。
賀俞一提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指着一旁皺着眉的楊睦說,“他咬的!”
賀堇微驚,“?”
楊睦低着眉眼,“喝醉了以為在做夢,不是故意的。”
蘭琮轉着手裏剛買的飲料吸管,“還好昨晚我跑得快。”
賀俞繼續指控道:“誰知道他怎麽剛進屋就醒了。咬完還說只是想看我是不是真的人,我不是人難道是鬼嗎?我都在琢磨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
簡直像挾私報複。
氣得他直接給楊睦欠的錢翻了一倍利息。
楊睦無話可說,只能扯着賀俞往安檢的地方走,“大不了給你咬回來,時間不早了快走吧。”
賀俞步子拖拖拉拉,不情願的很。
“那我也先走啦。”蘭琮擺擺手。
他們不和賀堇兩人一趟航班,時間要早二十分鐘。
傅容介看賀堇一直瞧着蘭琮,翹起唇在他面前揮了揮手,“看什麽呢?這麽好看?”
“好看……”賀堇随口應,又反應過來,腦子裏電光一閃般想起什麽,“不是!”
“蘭琮,你等等。”賀堇上前兩步将人叫住。
“嗯?”蘭琮今天紮了個低丸子頭,清新明快。
傅容介也走過來,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賀堇也是剛剛才發現。
他因為自己脖頸等地見不得人,下意識地會去看別人袒露出的身體部位。
所以才留意到方才賀俞的小臂。
“你這裏……”賀堇伸着食指點了下他喉結下方。
他看着蘭琮道:“我能摸一下嗎?”
蘭琮“哎”的疑惑一聲,觑了眼傅容介,“不好吧,我哥在呢。”
賀堇:“……”
怎麽說的好像他哥不在,他就能摸了一樣。
“怎麽了?”傅容介問。
賀堇磨了下舌尖,“得摸了才知道。”
蘭琮沒拒絕。
賀堇将掌心試探着貼在他脖頸兩側。
蘭琮骨架生的小,人也纖細,脖頸嫩白仿佛一掐即折,脆弱的很。
或許是為了添點顏色增點分量,蘭琮戴了一圈黑色頸鏈,鎖骨處繞了一粗一細兩條銀鏈子作裝飾。
所以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忽略過去。
但也就是方才看到的一瞬間,賀堇想起原文裏的一段劇情。
“你這裏好像有點腫。”賀堇說。
伴随着蘭琮不自覺咽了唾沫的舉動,他甚至能感覺到腫塊移動。
雖然很小,不明顯。
賀堇曲起指骨,收回手。
原文裏,蘭琮終于擺脫了反派的那段時間,幾個月的功夫辦辦畫展恢複了心情,又和傅容介逐漸穩定了戀人關系。
但在這時候,他因為持續幾天的喉嚨痛甚至吞咽困難去了醫院,才發現是癌症發展到了中期。
賀堇有點記不清,但印象裏似乎是甲狀腺癌。
這種病只要不到晚期都不會難治,但蘭琮那時候已經擴散了,治療過程費心費力。
蘭琮因為心理狀态極差,逐漸蹉跎,甚至和男主提了分手。
賀堇記得原文裏這一段虐身虐心,兩人都痛苦不已。
還好現在還早。
賀堇看着那處想。
“什麽意思?”蘭琮摸着自己的脖子不明所以。
“是甲狀腺腫大麽?”傅容介朝賀堇調侃着問,“你還學了醫?”
“沒……就是想起我的一個同學以前有過類似的毛病,不過他是良性腫瘤。”賀堇扯着話,又不好說白了,只能對蘭琮說:“你注意一點,暑假回淮臨記得去醫院檢查一下。”
蘭琮不以為意,放下手,“是有點腫,缺碘吧可能,我有空去看看。”
賀堇再重複了一遍,“記得去看醫生。”
他戴着口罩神情嚴肅,蘭琮也不得不收起嬉笑,“行吧行吧,我會去看的,先走了啊!”
眼瞧着背影遠去,賀堇不太放心地蹙起眉,“他怎麽好像不在意?”
傅容介拖着行李箱寬慰他,“他忘性大,回頭我會提醒他。”
“想吃什麽嗎?”傅容介問。
賀堇搖頭。
傅容介空出一只手牽住他,“想要什麽可以和我說。”
賀堇扭過頭瞧他,“你怎麽了?”
突然開始膩歪。
傅容介勻出一口氣,“明天就要上班了,新項目會很忙。”
“明明在同一個公司,卻像是異地戀。”
直到周末他們才能再像這樣在一起。
聽傅容介嘆完氣,賀堇也才突然有了戀愛被工作影響打斷的惆悵感。
但他另一方面,并不認為保持一定距離是件壞事。
他依然喜歡互不幹擾的舒适感。
但他很快就自打了臉。
因為他突然發現戀愛中不止有距離和相處時間的問題。
七月初,一批應屆畢業生入職微度。
賀堇所在的部門也添了三個辦公位。
剛出校門的學生總是要活潑很多,透着少年氣,喜歡謙虛地問工作事務幹勁十足,喜歡私底下拉同事小聚稱兄道弟,也喜歡聊八卦。
八卦裏怎麽着都逃不掉傅容介。
不僅因為相貌家世,更因為傅容介和他們是同一屆的學生,卻出類拔萃地已經當了微度的老板。
甚至有同樣畢業于A大的人和傅容介相識。
幾天下來,暑熱都不及公司小群群聊裏的熱度高。
-那個程辭安好像和傅總是同學啊。
-我聽他說,他還入夥過傅總的工作室,一起做的項目。
-那難怪啊!我看他經常去找傅總,關系好的不行。
-看情況過段時間他就能轉正升職了……
賀堇曲起指節閑散地敲了敲手機屏幕,回想今天遇到時特地多看了一眼的程辭安。
隔壁部門的,長相十分日系,戴着副黑框眼鏡,一身白T牛仔褲,看着清秀單純。
群裏的閑聊還在繼續,賀堇沒再看。
他将手頭一份文件發送給對接的人,就見曲岩悄悄摸到了他桌前,小臉微紅,“我剛剛出去遇到那個程辭安了,聊了幾句之後他還喊了我學長!感覺脾氣很好的樣子。”
“群裏他們說的你都看見了吧?說他和傅總熟,确實看見過幾次他往傅總辦公室去。你認識他嗎?”
賀堇搖頭,“話都沒說過。”
“哦……對了。”曲岩說,“明天周五,晚上他們新來的想聚餐,帶上剛入職一個月的我們幾個,你去嗎?”
賀堇看了眼手機時間,“明晚約了人了。”
曲岩左右四顧,總覺得自己遮掩地有點辛苦。
他輕聲問:“是傅總?”
“嗯。”賀堇應着。
“哦那我和程辭安說一聲。”曲岩說。
“什麽?”賀堇疑惑地擡頭看他。
曲岩解釋:“剛剛小程和我說,他可以試試看明天能不能把傅總也約出來,他們都是同一屆的嘛,總能有共同話題。你和他約好了,那傅總肯定不會來了啊。”
也就不用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熬過了姨媽前兩天,回來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