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但我想去你房裏玩成語接龍
“那先這樣吧。合作的具體細節我們可以再慢慢讨論。”對面的曹玉燕站起身說, “我在酒店訂好了包廂,今晚請傅總嘗嘗我們濱城的特色菜。”
賀堇擡起眼尾瞧着她。
剛剛他在會議上已經認識過了,知道這位是這家公司的副總裁。
三十多歲, 卷發紅唇,樣貌說不上美豔, 但也別有韻味。
傅容介緩緩從肅然的氛圍裏揚起淺笑,起身和曹玉燕短暫地握了一下手,“榮幸之至。”
賀堇捋着手裏的文件,淡漠至極地同周圍人一齊站起身, 拉開座椅,離開會議室。
踏出門的一剎那,他才擡眸朝前方看了一眼, 傅容介恰在此時停了步子回過身等他。
賀堇垂落下目光,快走兩步。
但或許他的速度終究不夠快, 有人在他身後陡然拍了拍他肩頭, 叫住了他, “賀堇。”
賀堇步子一頓,迅速矮下肩躲開, 朝後退了退。
“好久不見。”仿佛不介意他的疏遠, 白南笑得溫和。
賀堇掃了他一眼。
這位曾經同班的老同學穿着得體地站在他面前,依舊是細框眼鏡, 微蜷的頭發細心打理過, 一邊梳在耳後, 顯得斯文又圓滑。
賀堇餘光瞥見他腕間戴着的表, 顯然混的不錯。
“好巧。”賀堇微微颔首, 面色不變。
有人在身後叫他, 是老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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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緊跟着落下腳步輕響, 傅容介走到他身旁,微側身轉向他,“走吧。”
沒有給白南半點眼神。
老喬也湊過來,好奇地看了白南幾眼,但看氣氛不對,一連串問題也就憋在肚子裏沒問。
礙于周圍愈來愈多的人,白南不好在這裏當面說什麽,只能眼看着賀堇離開,地面人影憧憧。
“你跟他認識?”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個人,是很利落鋒銳的女聲。
“大學同學,兩年沒見了,沒想到能在這遇到。”白南轉過身,對曹玉燕解釋。
“那倒挺巧,晚上酒桌上你們多聊聊,對合作有好處。”曹玉燕點着頭,眼珠又稍一轉,“你們都是A大的……我聽說傅總好像也是A大的,好像才剛畢業,你認識他嗎?”
白南眯着眸笑,“沒見過,畢竟不是一個圈子的。”
會議持續的時間很長,将合作方送回住處,又接到預訂好的酒店,一來一回就耗了不少時間。
再次邁出車門時,天邊晚霞漸淡,蟲鳴花香在晚風裏馳游。
路燈熾亮,照出成片白晝似的城景。
或許是濱城同時也是一座旅游城市的原因,這裏的夜晚比白天還要繁華熱鬧。
海浪喧嚣,人聲鼎沸。
氣氛烘托地很好,賀堇卻依舊沒有多說話的意思。
不過在路上,他沒能躲過來自傅容介的盤诘。
“今天那人就是你說過的白南?”傅容介理着袖口,問。
那個假前任。
賀堇輕嗯一聲。
“我想你眼光也不會那麽差。”傅容介低聲說。
或許因為晚風柔和,他的聲音聽上去不帶有任何攻擊性。
“這什麽話……”賀堇被他說笑了,但這種心情只截止到進入包廂的那一刻。
看見某張臉,他腦海裏就會自動浮現一些不大美妙的回憶。
賀堇挨着傅容介落座,聽着幾位領導寒暄了幾句。
他左右環視半圈,發現白南依舊坐在他對面。
曹玉燕和傅容介說着話,轉向賀堇時笑容更盛,戳了下身旁的白南,“不是說和那位賀先生是老同學嘛,你過去坐吧,方便敘舊。”
白南笑着起身,看向賀堇。
對方公司的邵經理驚詫道:“唷,還有這層關系,那這樣兩邊團隊合作交流肯定會更和睦嘛。”
“白南,快點坐過去,和你老同學好好喝幾杯!”邵經理是個話多的,愛活躍氣氛,當下拍掌道。
賀堇不好拒絕,面上和氣地看着白南換了位置。
曹玉燕還盈着笑再一次介紹白南:“小白進我們公司快滿一年了,工作方方面面都很出色,不愧是你們A大出來的。”
白南站着和曹玉燕客套幾句才落了座。
随後舉着酒杯要與賀堇對碰。
賀堇垂眼拿起酒杯。
白南眼神微亮,鏡片後的眼底灼着亮光。
賀堇垂下手腕,準備随便意思意思,左側的肘彎處忽然被輕撞了一下。
賀堇不明所以地轉過視線。
與此同時,傅容介的聲音近在咫尺,仿佛瓷器磨過絲綢那般的磁性嗓音落在包廂內,“今晚不是同學會,我們還是聊聊項目,聊聊共同發展的未來,也聊聊濱城。”
白南動作一滞。
傅容介接着說:“我初出茅廬,很多事不懂的,會上不好提,正好能在這請教王總和曹總。”
被點名的人只得贊同,“确實,同學相聚難得,但得先稍稍,你們私下聊,咱們趁這機會說說這幾年互聯網的發展。傅總年輕,比我們創新的想法肯定更多一點……”
眼看話題被帶過去,賀堇偏過頭,和傅容介短暫的視線相接,彼此心領神會。
賀堇放下了手裏的酒杯。
但這種性質的酒席上,賀堇到底沒能躲過幾輪的敬酒。
對方的邵經理是個實在人,回回敬,回回自己先幹,不得不跟着喝。
賀堇再次放下酒杯時,聽到一旁的白南小聲對他道:“你少喝點,別跟着這麽實在,你不會喝,喝醉了又不老實……”
賀堇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白南說着話,忽然覺得如芒在背。
他擡起眼,就發現傅容介正盯着他。
對上目光,傅容介不動聲色地斂下眉眼,朝曹玉燕幾人舉杯預祝項目合作成功。
從酒席一開始,曹玉燕就稱自己最近吃藥不能多喝酒,一直讓白南喝自己那一份。
傅容介眼瞧着白南一次灌了兩杯,才噙着笑說:“大家還是少喝點,對身體不好。”
白南噎了一下,覺得他是故意的,但又不敢說什麽。
邵經理反而倒誇起他注重養生。
賀堇彎起唇角,在察覺到剛垂放在座椅邊的左手指骨被碰了碰時,眉眼微揚,唇邊笑意更濃。
大庭廣衆,在無人會留意的暗處,他們指節交錯纏繞。
曹玉燕坐在對面,看着傅容介單手舀着湯,眉眼帶笑,琢磨着過會兒讓服務員再盛上一盅。
賀堇任憑他捏了兩分鐘自己的手,才搖動了指尖。
“嗯?”傅容介遞過疑問。
賀堇更小聲,且不留痕跡地朝他道:“我去廁所。”
白南看過來時,恰巧借着角度優勢看到賀堇剛抽離的手。
剛剛傅容介明着暗着護着賀堇幾次,還有針對他的意思,他本來就有懷疑。
現在猜測落實,白南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緊,眼底不受控地湧上戾氣。
在賀堇離席之後,白南緊随其後。
老喬正低頭吃着肉,身邊身影一晃。
他扭頭看,發現傅容介也走了。
老喬擡頭,讪讪笑了兩聲,接着邵經理抛過來的話。
……
賀堇從洗手間出來,迎面撞上白南時還覺得是巧合,他并不想和這偶然相遇的老同學說話,錯開一步就想走。
“好不容易重逢,怎麽不唠兩句?”白南沒攔他,一手抄着兜,語氣故作松快。“不會還介意以前的事吧?”
賀堇聽着就來了氣。
他扭頭,繼而轉過身,面無表情道:“以前的事?你好意思提?”
白南上前一步,平視着他,噴吐着酒氣,“我又沒真的對你做過什麽,你犯不着一直厭恨我。”
很多話一開了口,就收不住。
賀堇冷眼看着他自說自話。
“明明以前我們關系那麽好,現在我想聯系你都聯系不到……”
“你真的是變得太快了,一開始你明明不排斥,我們一起去唱歌打球看電影,結果說翻臉就翻臉了。現在也是,說不往來就真的一句話都不說,對着你們那個傅總倒親密的很……”
他頓了頓,逼近時感受着久違的氣息,輕聲說:“但那個傅總肯定不比我了解你,他知道你唱歌跑調嗎?知道你看悲劇電影會哭嗎?他……”
“……”
賀堇忍無可忍,想爆粗罵人,或者一拳捶在他腦袋上,揍開一朵花。
但他壓根不想再跟白南有更多的牽扯,況且那些破事兒,說一次煩一次。
因此賀堇只是往一側讓了讓,目不斜視地走開。
白南看着他擺明了态度的舉動,目光漸漸冷下來。
他像是被黏住了固定在那,有幾秒沒有動,也沒有別的表情。
等緩過神,才咳出一點悶悶的笑。
好像在笑剛剛那個廢話連天的人。
他走到一邊牆角,從口袋裏摸了煙和打火機出來,噗呲點燃。
牆角外的走廊重新傳來腳步的鈍響。
白南下意識地偏移視線,以為賀堇去而複返,卻沒看到熟悉的人影。
他掃了眼從另一邊的牆角處走過來的傅容介,将夾着的煙往唇縫裏放。
吐出一口缭繞霧氣後,才笑着打招呼,“傅總。”
傅容介不緊不慢地靠近。
頂燈的光從眼睫縫隙裏漏下來,幾抹亮停留在眼下。
直到到了近前,他才停步,抽走了白南手裏的煙,丢到了一旁的專放煙蒂的垃圾桶上。
他想起剛剛來時碰到賀堇,賀堇和他說的話。
“碰到白南的話別理他,他是個瘋子。”
傅容介低眸瞧着此時沒有席間半點恭敬的白南,視線掃過他眼角上方的金屬細框反射的一點虛影。
“你似乎不記得我了。”他說。
白南微嘲的眼神裏添了抹困惑,“我應該沒有接觸過像您這樣的貴人。”
傅容介輕哂一聲,目光逼視着他,“說說吧,你剛剛都和賀堇聊了什麽?”
“……”
散了席,賀堇坐上車後,就開始對着窗外的夜景發呆。
青色的天宇透着宇宙恒久的微光,樹葉碰撞着晚風,和遠近的人聲交織出窸窣的雜音。
意外的舒适好聽。
他和傅容介共乘一輛車,但暫時還沒有任何交流。
忍了一會兒,賀堇有點憋不住,扭過腦袋看向回來後一直不太對勁的傅容介,“白南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傅容介轉眸瞧他,“回酒店之後,我們再慢慢談。”
“……”
賀堇知道有司機在不好說,但仍舊被他的态度鬧得有點抓心撓肝。
他不想再跟白南牽扯,但擋不住白南會亂說。
于是,他總得跟自己在乎的人解釋。
賀堇深吸了一口氣平複情緒。
好在住的地方離得并不遠。
賀堇下了車,涼風和着夜色撲面而來時,沖散了酒意,頭腦清醒了很多。
剛鑽進酒店的電梯裏,周圍重新靜谧下來,賀堇張張口,卻聽見傅容介先說了話。
“他說你給他唱過歌。”
他将視線轉過來,“也沒聽你給我唱過。”
賀堇:“?”
“我不會唱。”他辯駁。
傅容介顯然不信。
賀堇有點頭疼,“那不能算,真心話大冒險抽到的,我沒辦法。”
他不知道白南還說了什麽,只能繼續補充,“一夥人ktv合唱總不能算吧?”
賀堇覺得傅容介可能是酒氣上了頭,因為他聽見他開口說:“那還是唱過,你現在唱給我聽。”
“……”
“算了,先攢着。”傅容介繼續道,“下一題。”
“??”
“我記得他酒席上說,你喝醉了會不老實。”傅容介眼眸幽深,“你有跟他在一塊的時候喝醉過?”
賀堇懷疑他聯想到了不大對勁的方向,偏偏此時電梯門叮的一聲滑開。
“是有過一次……”他邊朝外走,邊說。
但他沒走幾步就被扯住了。
賀堇回頭看向箍着他小臂、神色不悅的傅容介。
他長嘆一口氣,“那時候是在宿舍煮小火鍋,室友都在,白南是隔壁寝的,因為熟,也叫了過來。”
“我喝的有點多。”賀堇發覺自己掙不開,也走不動之後,站在原地一句句解釋,“所以說了點胡話。”
他也是近幾年才發現,他一喝醉就會呈靈魂半游離的神仙狀态,會說什麽做什麽不完全由理智掌控。
“什麽話?”傅容介皺眉。
“有一半還是室友告訴我的。”賀堇回憶起這件事,直想拍腦袋,他沒跟別人提過這件事,因為丢臉。
賀堇頂着傅容介的目光,深覺如果這件事不說清楚,可能今晚得在酒店走廊睡,只得眼神略微游離地說:“我逼他們玩成語接龍。”
傅容介稍挑眉。
這是很正常的游戲。
“我當時說……”賀堇閉了閉眼,盡可能平靜地說完整,“誰輸了,就得背我做俯卧撐,做到天亮,不然就找人把他們的醜照發到A大女生寝室群。”
“……”
傅容介松了點手上的力道,“最後誰輸了?”
“誰都沒輸。”賀堇慶幸似的呼出一口氣,“宿管突然半夜查寝,就被逮到了……”
還扣了分,十分慘痛。
“……”傅容介頓了幾秒才說,“走吧。”
賀堇松了口氣,直到打開房門時,又提起精神應對自己身後緊跟着的人,“你房間在隔壁,傅總。”
傅容介望着他,話裏帶了揶揄,“但我想去你房裏玩成語接龍。”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住,這章寫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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