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什麽符?為什麽寫了我的名字?”
片刻後,電話接通。
賀俞前兩分鐘還在奇怪傅容介怎麽會突然發消息給他,他一邊點開音頻,一邊嘀嘀咕咕,“什麽事啊,我不是道過歉了嗎?還送了兩大袋狗糧,還不夠?”
嘀咕完才認真去聽那長達一分多鐘的音頻。
……
“小魚?”倪一航對着手機說,狹長的眼睛卻盯着傅容介,鷹隼似的兇狠。
“嗐,都是說着玩的,你別當真啊,你知道我從來不搞兄弟家裏人的。”
“怎麽?你跟你哥和好了?”倪一航假模假樣地笑。
電話挂斷,二毛剛試圖搶傅容介手裏的手機被躲過去,現在又伸出手要扯他的胳膊。
傅容介退開一步站定,問倪一航,“你叫什麽名字?”
倪一航仗着自己人多,也不怕他手裏有證據,讓二毛坐下之後,語調輕佻,“為什麽要告訴你?”
“那我問賀俞。”傅容介聲音冷淡。
倪一航嗤笑一聲,“倪一航。”
他伸着食指指着屋外,“好心勸你啊。你去打聽打聽,惹我是什麽後果,然後好好想想,現在怎麽辦?今晚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去。”
傅容介垂眸敲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找救星了啊這是?”二毛哼哧着笑。
“這一片我航哥說了算,你找誰也不頂用!你要是敢報警的話,那你這手指頭就別想要了!”黃毛放着狠話。
Advertisement
“大伯。”電話接通後,傅容介稱呼道。
“您現在讓袁叔叔到白石街旁xx燒烤店來接我。”傅容介說,“如果沒找到人,那我應該是被一個叫倪一航的三中學生抓走了。”
倪一航回頭和二毛面面相觑。
“這什麽意思?”
“家裏有人?”
“知道傅氏名下的博仁集團嗎?”傅容介挂了電話,偏過頭看着他們。
倪一航愣怔了一秒。
那個淮臨的巨頭,以房地産起家,如今手下金融控股、國貿、物流、互聯網等産業遍布帝都到東部沿海城市的博仁??
他記得他爸去年想找博仁物流的一家子公司談合作,結果人家根本看不上。
他在家沒少聽他爸煩這事。
傅,博仁,他家的??!
趁他們尚在震驚中回味反應,傅容介學着他威脅的話說:“你去打聽打聽,然後好好想想,惹到傅家的後果。”
“我勸你,淮臨你已經不好待了,別連累家人。”
牽着豆包回家的路上,傅容介捏了一下自己似乎吃的肉乎起來的臉,決定還是減少來這裏的次數。
到家的時候,蘇妙女士正抱着袋果幹看電視。
看到兒子進門,蘇妙吃完手裏的芒果幹,擡頭,晃了晃手機問:“你聯系你大伯了?”
她聲線很柔和,語氣卻不是那麽回事。
傅容介換了鞋走到她身邊,“嗯,還讓袁叔叔白跑一趟。”
袁叔叔到了燒烤店,發現他還在慢騰騰地吃燒烤,一臉見到什麽奇怪的事受了驚吓的表情。
傅容介想請他一起吃,袁叔叔神色複雜地拒絕了。
“聽你大伯說,你在學校被人打了,所以前幾天還讓他去說說,加強對外來人員的檢查。”蘇妙繼續道。
傅容介毫無波動地點頭,“他打個電話的事。”
畢竟一中的圖書館就是他捐助的。
蘇妙語氣不變,“嗯。遇到困難就找他們,不用跟傅成鋼客氣。”
蘇妙如今身體好了不少,說話中氣也足了很多,不會說幾句停一下或者咳嗽一聲。
“你爸過世後,管着的互聯網子公司被你堂哥接手管理,結果呢?幾年就把他的心血霍霍完了,想起這事我就來氣。”
傅容介安靜地聽她叨叨完,才拿過她手裏的果幹,把豆包塞了過去。
“晚上少吃點,我回屋了。”
卧室內。
傅容介坐在書桌前出了一會兒神,才從抽屜裏摸出一個線裝筆記本。
他翻開一頁,寫上日期,筆尖頓了一下。
他和傅成鋼一家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幾年,要說沒有感情,那不可能。
甚至在過去的許多時刻,他會覺得,傅成鋼給了他很多代替父親的、來自男性長輩的關懷。
但爺爺病重,他被委婉地推出家門并不被允許看望爺爺的那一刻,心底就總拗着一股勁。
傅容介原本想,母親身體逐漸康複,他也不屑于家裏物質上的補償,不必跟傅家鬧得不好看,那些東西他不去争就好了。
因此連日常的聯絡,他都不再維持。
但現在,他确實不足夠處理面前的一些事情,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所以他才有了眼下這一步。
一旦踏出去,他就不會回頭了。
落葉紛揚了一個多月,才終于零落成泥。
蕭瑟的風逐漸凜冽,拂過白霜未化的草地,蘊出冷峭的寒。
賀堇正撐着頭刷題,眼前蕭明策忽然晃了過來,拿了手機往他臉上怼,“天氣預報說今晚下雪!中雪轉大雪!”
賀堇拉了拉脖頸間的鴿灰色薄絨圍巾,擡眼看他,“又不是沒見過。”
淮臨雖然算南方,但冬天還是會下幾場雪的,或小或大,全憑運氣。
蕭明策顯然被他這見過大場面的樣子給驚了一下,“那我明天去操場堆雪人打雪仗,你可別去啊!”
賀堇挑起眉梢,“明天不是月考嗎?”
蕭明策絲毫不懼,“可以考完去啊!第一場考試開考時間晚,早上也可以去!”
他正說着,突然發現自己的好友神情逐漸恍惚。
蕭明策不明所以地捏了下他僵住的臉,又按住他的肩晃了幾下,“賀堇?學傻了?”
他又一連叫了幾聲,賀堇才回過神,開始皺眉思索。
“咳!咳咳!”
蕭明策推了身邊人一把,“別咳了,感冒可離我遠點啊。”
梁泓抱着作業本無奈地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讓他看門口。
蕭明策一轉過頭,就看見班裏的同學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回了原位,班門口赫然是韓毅炯炯有神的目光。
蕭明策一驚,急忙拉着梁泓坐回座位,用急促的氣音問:“什麽時候來的?”
梁泓視線落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上,“早來了,我肺都要咳出來了,你當沒聽見,老韓搞不好還以為我有哮喘。”
他們一落座,韓毅就抱着試卷進了門,“預備鈴都響半天了,有的人,還在那嗨。”
蕭明策也不是頭一回當這個“有的人”了,聞言翻開書假裝認真。
但沒能得償所願。
因為坐他身後的梁泓戳了戳他,前傾着身體小聲問:“你和賀堇,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啊?”蕭明策扯着嘴角,“好兄弟不都這樣?”
“哦……”梁泓低了點頭,手指蜷在胸前,“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怕班裏女生亂磕……”
蕭明策疑惑不解,但等上課鈴一響,也就沒心思想這事了。
但賀堇此時壓根沒心思上課。
他突然想起來,原文中男主回憶時間線的起點。
似乎就是明天。
傅容介有個從小一起相處的竹馬,也是日後的男友,叫蘭琮。
兩人的關系好到什麽程度呢?
兩人的母親出嫁前就是好友,婚後來往頻繁,主角cp因此經常見面。
蘭琮剛上初中時,父母要去國外發展生意,因為不想和傅容介分開,蘭琮沒有跟着去,而是選擇了在國內就讀,由奶奶照顧長大。
而現在這個時間點,蘭琮的母親在國外突發疾病身亡。
蘭琮的父親會在今天深夜告知蘭琮這個消息。
傅容介明天一早也會因為這個消息,不顧月考,趕往蘭琮的學校安慰他。
要命的是,他剛到學校門口就出了事。
同在實驗東校的賀俞一大早地和同學在校外草堆裏玩雪。
玩急眼的時候,賀俞兩手抓起路邊的兩塊磚頭就往對面抛。
結果就砸中了路人。
其中傅容介受傷最重。
害的傅容介錯過月考和之後的競賽訓練營不說,還因為受傷嚴重休學一年。
這是兩人正式結梁子的起始點。
因為這件事,賀家花了很多心力給賀俞擦屁股,賠錢慰問當面道歉一樣不落,将賀俞在傅容介面前罵了個狗血淋頭。
賀俞丢了面子,一直懷恨在心。
也正因為傅容介休學一年,賀俞憑借家裏上了一中後,兩人成了同學。
賀俞逮着機會就四處找茬,偏偏傅容介學業上各方面碾壓自己。
在幾次撞見蘭琮和傅容介在一起後,賀俞就起了搶走蘭琮綠了傅容介的想法。
……
賀堇雙手交錯扶着額頭,腦子裏有點混亂。
他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原文裏沒有涉及到的時間線。
他不知道會不會對之後的事有所影響。
原定的劇情會不會有某種不可抗力,使得他不管做什麽,都能以另一種方式進行下去。
一旦想到如果明天的事真實上演,賀堇就愁到兩眼發黑。
路走到這一步,自然不能讓自己之前的努力白費。
事實上,賀俞如今也乖巧聽話了許多。
他會在放學後對着小花彈不成調的吉他曲,會在飯桌上聊一聊今天考試又進步了幾名,老師誇他如何如何。
本就是長個子的年紀,身高還蹿了兩公分,挺着腰背的時候看着還是挺有範且陽光的一小孩兒。
他自然相信賀俞現在不會做這種事。
但以防萬一……
賀堇低下腦袋,從桌肚裏掏出手機,打字。
三l氧化二l砷:-你想去三亞嗎?
對方很快回了消息。
魔鬼魚:-啊?
賀堇挑眉。
好家夥,上課玩手機。
但賀堇現在也沒資格說他。
魔鬼魚:-想去啊,怎麽了?
三l氧化二l砷:-我給你買機票。
魔鬼魚:-什麽時候?
三l氧化二l砷:-明天。
魔鬼魚:-明天?!明天下雪哎!我和同學約好了打雪仗!
到了三亞不就只能玩沙子?
三l氧化二l砷:明天周五,你坐一早的飛機,可以連着玩三天,我幫你請假,你和媽媽一起去度假。
魔鬼魚:-不行不行……我都答應同學了。
賀俞回複完,停了手裏記筆記的筆,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特別有思想覺悟。
他哥這八成是故意試探他。
如果他答應,那就完了,一頂不愛學習的帽子就得扣他頭上。
還好他拒絕了,三亞嘛,什麽時候去不行。
賀俞喜滋滋地笑了笑,一直到放學都還挺樂呵的。
今天他值日,賀俞正準備把書本卷子都給收進書包裏,再開始打掃。
剛收拾到一半,有人在外頭叫他。
賀俞往外看了一眼。
是二毛。
賀俞抿了抿唇。
他其實有一個月沒跟他們聯系了。
就因為上次傅容介傳給他的音頻。
嫌別人多管閑事、所以要找這人麻煩這種事,賀俞跟在倪一航屁股後頭看到過不少次。
他以前覺得這些人活該,但當這事要發生在自己親哥身上,那就不一樣了。
他上回聽到他哥被他害的直接進了醫院,找去醫院的路上哭了好幾回。
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賀俞本來就不打算繼續跟着倪一航混,一聽還有這事,哪怕倪一航和他解釋了,他也沒全信,主動和他們劃分了界限,讓他們別來找麻煩。
要是缺什麽,看在過往的情分,他還是會幫忙的。
但要真發生了那種事,那從此只能對立。
這畢竟是他牽扯上的人,他現在知道要負責,當然得自己解決。
這段時間,他看倪一航一直沒什麽動作,放心了不少。
看到二毛找過來,賀俞沒怎麽猶豫,就跑了出去。
“怎麽了?毛哥。”
二毛平時看人看事眼光又尖又利,像時時刻刻在算計什麽似的,但此刻卻有點說不出的頹喪。
他出聲,嗓音壓抑着,顯得有點難過。
“航哥搬家了,今天中午剛走。”
賀俞一愣,“搬家了?不是說明年才……”
二毛點頭,“有一些突發情況,因為這事,航哥把我們解散了。”
賀俞怔忪了好一會兒,有點消化不過來。
他一直想,哪怕他走了,原來的兄弟還會過得有滋有味的,偶爾坐在某個深巷,抽煙喝酒打架,雖然不好,但對他們來說,也挺快活。
他耳邊不斷傳來二毛的聲音。
“我只能和你說,千萬別惹那個姓傅的,他家不簡單。”
“兄弟幾個都裝沒事人一樣,我想說舍不得都怕矯情。但我想你跟我們那麽長時間,總不能連這都不知道,就過來跟你說一聲,以後估計也很難遇見了。”
賀俞恍恍惚惚回了教室,班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
只剩下幾個打掃衛生的。
賀俞低頭揉揉眼睛,花了兩秒才重新聚焦。
又因為一聲掃帚倒地的聲響吓了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朝那地方看。
楊睦蹲在他座位旁的地上,手裏拿着團黃色的紙,一旁的掃帚和堆起來的垃圾一起橫躺着。
“今天不是你值日吧。”賀俞往那走了幾步。
“剛剛我聽別人說你跑出去了,一直沒回來。”楊睦看着手裏那張紙上的字,擠着眉頭,緩慢地說。
“……所以你幫我值日?不是吧紀委!你人什麽時候這麽好?!”賀俞滿臉不可置信,一時連方才的一些小情緒都散了個幹淨。
“你手裏拿的什麽?”賀俞繼續靠近,好奇地問。
随着距離拉近,他還看到他原本豎在椅子上的書包此時咧着口躺在課桌上,一些收進去的書露了半個腦袋在外面。
楊睦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釋:“我剛剛不小心把你書包碰掉了,掉在地上的書我都撿回來了。”
賀俞:“……”
楊睦看他不高興,卻壓根沒有道歉的意思。
他将手裏的黃紙鋪平了拿給他看,對着那張白嫩無辜的小臉說:“這個是什麽?你書包裏掉出來的?”
他一連串地問:“什麽符?為什麽寫了我的名字?”
賀俞原本上翹又拉直了的嘴角陡然僵住。
他看清了符紙,心裏一咯噔。
“解釋一下。”楊睦繼續道,“這上面這幾個小字我還是認識的。殺鬼,斬妖,什麽意思?”
賀俞慌亂地看向他,幾乎在他眼鏡上的反光裏看到了某種恐怖的後果。
“……”
賀俞驚慌失措地抱着書包跑出來,攔了車坐上去,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
他想起來十月初的那件事。
他當時找二毛要了兩張符,本來打算周一上學就把另一張符貼到楊睦桌底下。
結果他哥那事鬧大了,他就給忘了。
這符居然還在他書包裏!
要換之前被發現,他肯定會毫無所懼大大方方承認。
“怎樣?老子就是看你不爽!”
但現在,他跟楊睦那點記名字的仇,早消弭了。
或許在他忘記帶作業而不是故意沒寫的某個早晨,他解釋兩句,而楊睦信了沒有記他名字那次開始。
現在他好不容易不打算惹事了,結果事自己惹上身了!
賀俞壓根不知道明天怎麽面對楊睦。
要說他就是買來玩玩,沒想真用,他會信嗎?
要知道楊睦也不是吃素的,他親眼看過楊睦有一次在操場,當着他的面,把一個故意把他絆了個狗吃屎的外班男生手給擰成麻花。
那男生痛叫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
賀俞想了一會兒,擦了擦冷汗。
他打開手機微信,給他哥發消息。
魔鬼魚:-哥,幫我買機票,我明天就去三亞!
賀堇回家後和安蓉說了一聲這事,找了個賀俞最近學業太重心情抑郁的借口,訂好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
或許是思緒太多,賀堇一晚上沒睡好。
半夜時窗外開始落了雪。
起初是濕潤的碎雪,很快就變成了飄揚的雪花。
整朵整朵,盛放在深暗的底色之上。
一大早,賀堇蓬亂着頭發從床上坐起身,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去實驗東校看一看。
不然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