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3)
你放手吧,我們之間沒有緣分。你總是這樣,我心裏也不好受。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過你還年輕,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會遇到一個好姑娘,到時候你就會明白,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麽永恒的愛情,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她沿着目光遠望,正好可以看到雷峰塔的一角。千年古塔早已坍塌,如今矗立的不過是新修蓋的外衣,可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所有不容衆人接受的情愛必将得不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拾荒(8)
葉至曦是在正處命令下來的第二天請李崎吃的飯。自打他從杭州回來之後,手頭上接了個緊急的事,差不多忙了半個月才算是告一段落。
兩人約在尋常的小店面,李崎也沒開自己那輛拉風的跑車,而是乖乖遵循起了交通規則,預備一會兒要是喝高了就坐出租車回去,所以他見葉至曦開了輛半舊不新的大衆來,故意打趣他:“你是不準備沾酒了?”
葉至曦沒搭話,手頭上已經打開了一瓶酒,一只杯子倒滿了,又接着往另一只被子裏倒。
李崎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有與他計較,只笑嘻嘻說:“還是沒結婚好,至少喝醉了回去不會有人在你耳邊叨叨個沒完。”然後撿了杯稍少些的,又說:“我現在得考慮後代,咱喝到盡興就行了,別一會兒說是給你慶祝,結果把我喝倒了,那算怎麽回事啊,對吧?”
葉至曦明白李崎的意思,端着酒杯輕輕碰了碰他的杯子,半笑着說:“放心,我不會借着酒勁鬧出什麽事來的。”
李崎見他故作輕松的模樣,心裏也不好受,端着杯子與他碰了一下,往嘴裏灌了一口,壯着膽說:“我到希望你能鬧出點事來,不然你們老是這麽溫吞着,我看了都覺得難受。原本以為你去杭州找長安,就算不能立刻改變她的想法,至少能留個縫隙,等過陣子傷心淡了,她也就不移民了。結果從杭州回來,這移民的進程反而加快了。你又是忙着工作上的事,連個電話也不打給我了。反正我可是告訴過你了,明天她就走了,這一去,可能這一生你也難得再見到她了。”
葉至曦吃了一口菜,又喝了兩口酒,把筷子架在碗上,望着桌上的菜碟靜了片刻,又重新端着酒杯,把裏邊的酒喝了個精光,然後才沉了氣,說:“我以前覺得只要我堅持,總有一天她會看到我的真心,會接受我的感情,然後我們可以離開這裏,去到一個很遠的、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可現在我才真正明白,原來我的堅持,我的感情,甚至我這個人,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無形中的傷害。我之所以會放手,不是因為這條路難走,或者這條路走下去也不見得會有回應,而是因為我不想看到她活在痛苦之中。她說的很對,她才不到二十五歲,人生路還有很長很長一段。她這樣好,以後肯定會遇到一個比我更愛她的人,她會結婚,會生子,會活的很安穩。我想帶給她的,不也就是安穩的生活嗎?如果這些有人能做得到,有人能讓她開始新的生活,為什麽我還要執著着不放手呢?愛一個人,不就應該是懂得成全麽?”
李崎接不上話,只能拿着酒瓶往葉至曦杯子又倒了大半杯酒。
葉至曦倒不像尋常那些受了感情創傷之後就喝酒哭鬧的人,他自制力很強,端着杯子喝了一半酒,又努力笑着說:“或許我和她的的确确是沒有緣分。我想強求,我以為快要成功了,又會發生一些出人意料的事,這大概就是老天爺給的警示。其實到今天這一步,我挺難過的,晚上睡不着,就幹脆在辦公室裏找事幹,等到眼皮擡不起了,就在沙發上窩一下。我也想過離開葉家,可我是活生生的葉家人,即便很多時候我不贊同那些做法,但我無法叛逃。這大概就是人生中的無可奈何,我只能擇其一,然後等着時間慢慢的過去,也許久了,這種難過也就習慣了。我今生運氣不太好,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和她之間的緣分能深一些。”
李崎心裏跟着難過起來,端着酒杯一仰脖子灌到嘴裏,因為灌得太快,差點嗆住,一邊咳嗽着,一邊喝了一大口茶,才終于平複下來,哽咽着說:“你們倆這事總鬧得我心裏也不痛快。”
葉至曦自己也喝了一整杯酒,灼熱的究竟順流而下,燒到了他心裏。他咬了咬牙,才忍住沒讓眼淚從眼眶裏飙出來,然後伸手從衣兜裏拿出一個藍布包着的物件,放在手裏心,在李崎面前打開。
是一只玉镯,白果青色,晶瑩滋潤。
李崎看了看玉镯,又看向葉至曦:“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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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至曦說:“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幫我給長安。”
李崎不禁微嘆,勸說:“她不會要的,你還是留着給別人吧。”
葉至曦最後看了一眼那玉镯,認真說:“她如果不要,就碎了吧,反正我也不想給別人了。”
最後兩人還是喝了兩瓶酒,李崎酒量比葉至曦淺,直接睡倒在了飯桌上。葉至曦用餐館的電話通知了張好好來接李崎,然後自己開車回家。
他平日裏不太開車,尤其喝了酒之後在大馬路上晃還是頭一次。街燈日日都是一樣的輝煌,只不過天氣還冷,路邊的行人寥寥,樹枝仍舊凋零的可憐,唯有霓虹正好,映照出這座城市古樸與摩登交錯的質感。
前面有交警查車,攔了些許車輛,但不算堵塞交通。他知道沒人會傻到去攔他的車,一時也不清楚心裏究竟是該高興還是悲哀。鬼使神差之下,自己慢慢停靠在了道路一邊。
車裏的暖氣嘶嘶作響,有交警見到他停了車,還以為是遇到什麽狀況了,于是領頭的派了兩個人過來查看情況。
他怔怔看着那兩人就要走到跟前,又突地改變了主意,發動引擎,一邊朝車外的兩人打了個手勢,一邊重新開回大馬路上。
如果不能做到兩全其美,也許把另一個自己演繹到極致的完美,也會是人生中最大的安慰吧。
樊長安和陸柏怡從金蓮花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自從樊長安由杭州回來,陸柏怡就一直約她吃飯,她最怕陸柏怡會哭鬧着不許她走,所以特意在與其他有必要做個告別的人做了告別之後,才同意了陸柏怡的邀請。結果想當然的,陸柏怡當着她的面流了好些眼淚,直到她答應每年都留一個星期出來與陸柏怡去一個國家旅行才算了事。不過兩人都喝些小酒,所以不勝酒力的陸柏怡只能由她的堂哥陸柏譽接回去,而她則坐出租車回家。
自從坐出租車出事之後,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幹再坐出租車,但今晚将會是她在這座城市裏的最後一晚,她突然很想看看這城市的街道,所以不由自主的擡了手攔車。
其實城市永遠都是這樣,好像每天都有很多的變化,可實際上還是那股味道,彌散着白日的忙碌和夜晚的寂寞,有時煙花騰空,熱鬧非凡,有時光亮斐然,卻更顯索然無趣。
十字路口的街邊有地鐵口,一些小販推着自己的小車與寒冷做着抗争。她無意看到有賣烤紅薯的推車。也不曉得是不是這個時候大家都吃飽了,紅薯攤的生意基本無人問津。她心裏像是被什麽觸了一下,讓司機開到那邊,下車買了兩個烤紅薯,然後再上車,繼續向着家的方向行駛。
司機師傅問道是烤紅薯的香味,笑着問了她一句:“小姑娘喜歡吃烤紅薯?”
她手裏兩個烤紅薯十分燙人,可她一直緊緊握着,帶着淡淡的笑意回了個“嗯”字。
李崎比樊長安早些回到家,因為被張好好逼着喝了一大杯蜂蜜水的緣故,他這會兒人已經清醒了很多,執意要坐在樓梯間等着樊長安回來。
樊長安一進門便被張好好告之了情況,收拾了心情,走到李崎跟前,開玩笑的說:“你要是答應和我還有蘭姨一塊兒移民,我就把財産分你一半。”
以往只要提到財産,李崎就會特別來勁,可今晚他實在沒那個興致,定定看了樊長安一會兒,然後從兜裏掏出葉至曦請他轉交的玉镯塞到樊長安手裏,悶聲說:“有個傻子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了,你如果不要,不用退給他,碎掉就行了。”說完這話,李崎就從樓梯間起身,扶着欄杆晃悠悠的往樓上走,嘴裏念着走調的詞兒:“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哥哥今晚喝多了,明天就不送你和蘭姨了。”
樊長安怔着沒動,張好好怕她心裏難受,有意笑着說:“他是怕明天去送你們的時候忍不住哭,你知道的,他這個人最好面子,什麽都得光光亮亮的。”
樊長安彎了彎嘴角,看着張好好說:“你也不用送我們了,朱媽要坐火車回張家口。她照顧我們這麽多年,臨走了,總得有個自家人送一送。”
張好好答應了好。
樊長安慢慢回望了一眼已經有些空蕩的老房子,慢條斯理的說:“明天這房子就要交出去了,住了這麽多年,真是舍不得。”
張好好瞥了一眼樊長安手裏緊握着的玉镯,擡手拍了拍她肩膀:“只要心裏有這兒,這兒就會一直存在。”
☆、拾荒(9)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應該是很虐的一章,可我寫着寫着就覺得我對葉至曦實在太虐了,所以過程就沒那麽虐了,葉至曦,我真是對不起你,前面真的把你虐慘了。
葉至曦下班的時候,屋外的雪已經下了很厚一層。
同事們都擔心這灰蒙蒙的鬼天氣會讓原本就擁堵的交通陷入癱瘓,所以基本都是提前走了。他也是接到明澈的電話才看了一眼手表,發現已經不早了。
明澈一開口先是祝他生日快樂,下一句就是問他晚上家裏給準備了什麽饕餮盛宴。
他仰頭靠着座椅後背,看着有些泛黃的天花板,回答說:“小生日而已。”
明澈反應挺大,驚道:“你該不會又是一個人過吧?唉,我說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啊。以前還能說是咱倆不在一個城市,做兄弟的沒法給你過生日,都是可理解的。現在這樣,你又不讓家裏人給張羅,也不知會我一聲,總不是怕我一頓就把你吃窮了吧?”
他悶聲笑了兩下,擡手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
明澈非是聽出了別的意思,故意笑問:“你該不會是有什麽情況沒向我報告吧?有美人相伴?如果是這樣,我百分之千願意自動退出。”
他适當拉伸了一下已經透出疲倦的身子,淡淡說:“下周要去黨校學習一個月,總得把手頭上的事幹完才能安心。”
明澈只差拍腦門,鬧着說:“你要不說這事我都忘了。哎,你這提了正處還沒請客吃飯呢。他們個個忙,我到是空閑着啊。”
他笑了一下,說:“以後的時間還很多。”
明澈不依:“你當初讀研那陣子也說時間多,結果怎麽着?你一聲不吭就跑去海拉爾了。誰知道你現在說時間還很多是不是又預備着往那個邊遠艱苦地方鑽啊。”
他怔了片刻,才說:“前陣子有這個打算,不過現在暫時不會想那些了。行啦,我今天真是沒空,等學習結束,我正式向你派個請帖。”
明澈知道他向來決定了的事難得更改,沒再纏着。
他挂斷電話,轉頭看了一下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大院裏高高的路燈映了些許的光亮進來,有那麽點寂寥。
葉至曦又在辦公室呆了兩個小時,收拾完東西出門,接到李崎的電話。沒想到李崎也記得他無意提起過的生日,只是祝他生日快樂這種話,李崎眼下提不起興致說,反而是問他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安排,若是沒有,李崎很樂意奉陪。
他一聽李崎說話的口氣就是宿醉未醒,便說自己還在忙,一會兒吃碗餃子就行了。
李崎難得沒有胡攪蠻纏,嗯嗯啊啊了兩句,就說自己還困着,等過兩日清醒了在給他補過生日。
雪下得很大,又有大風刮着,他從辦公樓出來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到停車的位置,上了車,身上已經蓋了一層雪花。他發動引擎,開了暖氣和雨刮器,玻璃上落下的雪花結了少許冰,雨刮器來來回回了好多次,才終于讓視線清楚一些。
他發了一會兒怔,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腦,然後開車慢慢駛出大院。
路不太好走,平日十來分鐘就能到餃子館,今天卻開了半個多小時。
餃子館的老板吳姐記性最是好,葉至曦來過幾次之後,連他愛吃的口味都摸清楚了,一等他推開小店的玻璃門,就笑着迎上去問:“今兒還吃白菜大肉?沾辣椒拌醋?”
葉至曦點頭“嗯”了聲,尋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
大概是因為天冷,時間也不早了,餃子館裏沒幾位客人,所以熱湯餃子上的很快。
葉至曦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滾燙的瓷碗,半晌沒有開動。
吳姐還以為是自家的餃子有什麽怪味,問他:“你怎麽不吃啊?是不是老吃一種味道吃膩了?”
他擡眼看了看吳姐,努力露了個寬慰別人,也寬慰自己的笑容,緩緩把筷子架在料碟上:“我想在這裏坐一坐。”
吳姐很會察言觀色,立馬毫不客氣的在他對面坐下,蹙眉問:“遇上什麽事了?吳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說來我聽聽,沒準我能幫你想想辦法解決。”
他又笑了一下,重新拿起筷子,淡淡說:“也沒什麽事,就是有點累,吃完這碗餃子,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吳姐嘆氣,一邊起身一邊說:“我看你也像是打碎牙齒和血吞的人,既然你悶着,我也不問了,今兒這餃子吳姐請你了。”
他說了謝謝,終于送了一個餃子到嘴裏,細細嚼了很久才慢慢吞下去。
其實這家店的餃子并不是他吃過最好味的,且不說各大餐廳名廚的手藝如何如何,就是家裏山東籍的師傅也比這兒做出來的味道要好太多。他第一次無意在這裏遇到樊長安,一碗餃子也只吃了兩個而已,可就是這兩個餃子,讓他再也隐瞞不了自己心中對樊長安的那份感情。
過了今天,他就二十八歲了,前邊的二十七年,他因為愛上了樊長安,所以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裏活出了真實的自己,而往後的年歲,他也将因為愛上了樊長安,使得那一刻飄蕩無依的心不再孤寂。
他知道那句話,‘男兒有淚不輕彈’。父母過世的時候他還小,哭得怎樣稀裏嘩啦那都是模糊的了,再往後,他連紅眼眶都甚少,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很難再壓抑下去,又不願意讓淚水從眼眶裏飛出來,于是擡頭仰了一下脖子,希望能讓淚水倒流回去。
也是這一瞬間,俯仰間的那一瞥,那打開玻璃門走進來的人分明就是樊長安。
他幾乎以為自己産生了錯覺,好一會兒都不敢動彈,保持着仰頭的姿勢微微眯了眯眼,确認自己意識沒有任何渙散之後,才又小心翼翼睜開眼睛,慢慢低下頭,然後那些原本已經倒流回去的淚水剎那間就湧了出來。
如果這是一場夢,他真希望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哪怕他只能這樣看着她,靜靜的,靜靜的讓時光流逝,一直到老,一直到天荒地老。
可夢裏的人正在朝他走來,一步、兩步、三步,那麽近,他差點連呼吸都忘了,只聽到她輕聲問了句:“外面的風雪太大了,你幫我擋着,可好?”
☆、拾荒(10)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我寫慣了虐的情節,一寫這些,就跟擠牙膏似的,難啊~~看到樊長安那一大段,應該算是合理的解釋了吧?其實她就不可能輕易走得了的嘛~~不然後面的事要怎麽發生啊~~
葉至曦後來想,其實這就是一場夢,夢太美,直至不得不醒過來的那一天,他仍舊死守着千瘡百孔的夢境,仿佛多留住一秒也是好的。
而在樊長安踏雪歸來的這一刻,他終于真真正正明白了那個詞,‘欣喜若狂’,不摻半點虛假,也不再能掩飾自己的情緒。驚錯之後,猛地起身的剎那,幾乎把桌面上的湯餃都打翻了,可從喉嚨裏發出來的聲音确實極致的溫和,像是怕一出聲,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急切而又壓抑的喚了那一聲:“長安。”
‘長安’,‘長安’,這個他曾喚過無數次,卻從未得到過回應的名字,這個他只要一想到,心裏就如同被無數只螞蟻撕咬的名字,這個他以為今生再也無法當着她的面喚出聲的名字,當他再次翕動雙唇喚她的此刻,她終于答應了他一聲,輕輕的一個字,輕輕的一個“嗯。”
他簡直不敢相信,怔怔看了她很久,又怔怔問她:“你怎麽沒走?”
樊長安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話,撲哧笑了一下,又重新擡眼看着他。不知怎麽的,明明是她決定留下來,明明是她決定來這裏找他,可見到他這副模樣,她也忍不住紅了眼圈,但又不願意掉眼淚,于是故作輕松的說:“雪下得太大,航班延誤了。我在候機室裏等了六個小時,把耐心都耗光了,一氣之下,就決定不走了。”
他整個人都處于混亂與心喜的交雜狀态之下,哪裏分得清她說的只是玩笑話,立馬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牢牢擁入自己懷裏,感受到了她的體溫之後,才認真說:“明天也別走,後天也別走,以後都別走了,好嗎?”
她彎着嘴角笑,可笑着笑着就把眼淚給笑出來了,一滴不差的落到他外套上。她想起那天在西湖邊見到他,她跟說他,每次見到他,就會想起不開心的事,其實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她之所以見到他就會想起不開心的事,是因為她發現他在不知不覺間占據了她的大腦和她的心,她對葉家的恨意即便會有煙消雲散的一天,可她對葉家的人,最不該的,就是産生感情。因為不該,所以要斷,所以移民的進程要加速。
她以為所有事情都是可以控制的,可就像範黎紹說的那樣,這世上唯一不能自控的就是感情。
坐在候機廳裏的時候,潘宜蘭把她昨晚悄悄放到李崎房間裏的那個手镯再次拿到她面前,告訴她:“你哥說了,這手镯子你要是不願意拿,就親自碎了,免得放他那兒鬧他的心。”
她以為自己已經十分小心翼翼了,沒想到還是被李崎發現,一時看着那剔透的手镯發起怔來。
潘宜蘭把手镯塞到她手裏,微聲嘆氣說:“我不太清楚這其中的事,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我們一會兒就要離開這裏了,按着幹幹淨淨走的想法,我應該是偷偷把這镯子撂了或是藏起來,可我活了這麽些年,也沒見過哪個人像葉至曦那樣的,完全就是一條路走到底,哪怕是個死胡同也不懂拐彎。我不是想勸你接受他,畢竟我們和葉家的關系不太好。我只是想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有時候做人需要一些沖動,不然等你老了,回想往事,會發現自己連一件不顧一切的事情都沒有做過,可等到那時,你已經來不及去做了。今天這雪下的很大,也不曉得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飛,或許這就是老天爺給你的一個機會,讓你好好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她低頭看了那手镯許久。其實她早就沒把他的話當做玩笑,每次譏諷回去也是因為他的姓氏,因為他的姓氏讓她覺得他那些發自肺腑的話異常的可笑。她生日那天,她故意說不認識他,那是她頭一次見到他有情緒的起伏,他認認真真的對她說“‘樊長安,我是葉至曦’,可樊長安,這就話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記得我?”那時的她,沉寂已久的心像是被什麽很鈍的東西突地撥動了一下,發出的聲響并不清脆,可就是那一下讓她的心覺得隐隐有些無可奈何。
她與他認識十六年,在此之前,見過的次數十個手指頭就能數的完,葉至曦于她而言,應該是許多年後有人無意提起,她都要回想許久才能記起的人。可就是這樣的葉至曦,莫名其妙的闖進她的生活,莫名其妙的堅持着對她點點滴滴的好,莫名其妙的打擾着她的心。
或許做人,有時候的确需要一些沖動。
她給李崎打了電話問葉至曦在哪兒,然後幾乎是跑出了航站樓,外邊的風雪大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可她知道,有個人,一定會為她擋去所有的寒冷。
葉至曦見樊長安隔了半晌也沒給他任何回應,松了松手,扶住她的肩膀,本想面對面再說一次挽留她的話,卻見到她臉上有好幾道淚痕,當即用手捧住她的臉,一邊急切拭去淚水,一邊說:“好好的,怎麽哭了?”
樊長安彎着眼睛笑說:“我剛想起,我所有的行李都跟着蘭姨飛去溫哥華了。”
葉至曦一聽是因為這個,立馬高興起來,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你要什麽,我們現在就去買。”
她回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湯餃,提醒他:“你的餃子還沒吃完。”
他這會兒心情好的恨不得往地上跺兩腳,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餃子不餃子的,滿口說着:“我不餓,一點都不餓。”
結果說不餓的葉至曦,在去商場的半路上,肚子就頂不住咕咕叫了起來。
樊長安起先還以為是他開的車年歲太長,所以暖氣發出的聲音比較大,再三确認之後,才鎖定目标,哭笑不得的問他:“這就是你說的不餓啊?我怎麽聽着像是要翻江倒海了?”
他只好從方向盤上騰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像是在給它下指示:“你好歹給我點面子,別叫了。”
她也跟着笑起來,說:“它真可憐,連生日這天都吃不飽。”
他咯咯笑了兩聲。
她覺得他這樣笑起來的聲音十分好聽,認真看着他的側臉,溫和的說:“生日快樂。”
他正在在十字路口停下車來,亦轉頭看着她,笑意濃得像是要從眼睛裏溢出來,他說:“長安,今天我很快樂,非常非常的快樂。”
十字路口的街燈格外的明亮,透過玻璃車窗一絲不漏的照在他臉上。她看了他片刻,輕聲道:“葉至曦,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從來也不曾聽她這樣誇他,一時驚住。
她又高興的笑起來,指着已經轉綠的指示燈:“綠燈不走是要扣分的。”
☆、輕戀愛(1)
作者有話要說:這麽溫情的一章,真不像是我寫的,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