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感情最重要的是真誠和真心,即便愛不到想愛的人,心裏的空缺也決不能任意找個人來填補。
當然,這話說給明澈聽時,明澈先是罵了他一句:“矯情!”而後笑說:“姑娘家都是要面子的,你這麽不加潤色的駁了她的話,想當然她肯定是會在心裏記恨你的。”
他正吃着飯菜,細嚼慢咽的吞了下去,才說:“我不介意她記恨我。”
明澈睨了他一眼,轉而又笑道:“你當然不介意,反正就是有一百個海夏記恨你,也不可能會有一個海夏能傷得了你的內心或者敢傷你的肉體。”
他知道這話中有話,倒也不否認,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明澈也曉得他是完全坐實了‘最低調的葉家人’這個稱號,沒有繼續拿這個來開玩笑,只突地記起他之前交辦的事,告訴他:“音樂會的票已經弄到了,過兩日我再送給你。”
他像是終于聽到了一些高興的事,臉上不禁泛起笑意來。
明澈十分狐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低調,從不動用關系辦事,所以看在我動用了關系幫你弄到這兩張門票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拿了這兩張票準備幹嗎?”
他曉得明澈會問,于是搬出早就準備好了的答案,說:“我們處長老婆很喜歡這次音樂會其中的兩個合唱團。可她礙于身份,沒法出國,這次好不容易人家來了我們這兒,她當然想親自感受一下氛圍。奈何這次的音樂會想看的人太多,有錢都買不着票。”
明澈半信半疑:“所以你是學會拍馬屁了?”
他巧妙的否認:“你可以說這是感情投資。”
明澈笑:“你把這麽滾燙的感情投下去,沒把他們的手烙着吧?”
他一時間不曉得能回句什麽樣的話,淡淡看向玻璃窗外,樓下剛巧有一輛寶藍色的歐陸停下來,從車裏下來的男人上身穿着黑色的棉質外套,下邊配了條白色的褲子,加上深橘色的皮鞋,整個造型看起來異常的搶眼。
明澈順着葉至曦的目光望去,先是“咦?”了一聲,而後笑了笑,等那男人也進了這家餐廳,才嘆道:“我總以為家逢巨變的人就算不會當場倒下,至少也應該哀怨個兩三年,然後性格大變,可他倒好,越活越潇灑了。”又怕葉至曦不認識這男人,補充說:“他是李崎,樊家人,你一向不理會城裏的風風雨雨,這兩年又不在,不認得也正常。”
其實李崎這個人,葉至曦是認得的。還是他剛去海拉爾的時候,李崎帶了一幫朋友去呼市玩,上邊的領導覺得他們屬于一個圈子的人,應該相熟,所以吃飯的時候把他請了去。結果那三四個公子哥偕同五六個美女,他是一個都沒見過。好在李崎這人十分能活躍氣氛,三兩句就和他兄弟長、兄弟短的。他雖然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但那晚卻和李崎喝了不少酒,最後散場,李崎還攬了他的肩,對他說:“你真是個特別的葉家人。”
李崎覺得葉至曦是個特別的葉家人,葉至曦同樣也覺得李崎是個特別的樊家人。比如李崎和樊長安明明是管同一個男人叫爸,可他一個男丁卻是随的母親姓,這其中當然也與他父母離婚有關,但更多的傳言則是樊父不喜歡他。一個父親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可以有很多種理由,也許是厭屋及烏,樊父不愛李崎的媽媽,所以早年就離了婚,娶了樊長安的媽媽,也許是李崎自己不争氣,整日的吃喝玩樂、不求上進,讨不到樊父的歡心,總之,凡此種種的猜測都是長久以來城中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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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任何談資都會有過時的一天,好比今日,樊家敗落,大家談論的就不再是樊父為什麽不喜歡李崎,而是樊家究竟會敗落到什麽程度,或者更具體一些來說,應該是最後擊垮樊家的葉家會讓樊家敗落到什麽程度。
任何形式的鬥争都是殘酷的,從天堂到地域,也許只是一念之間的事,而成王敗寇,最讓人感慨萬千的永遠都是那些遺留下來的殘垣斷壁。
葉至曦回來之後聽說過許多關于樊家的事,但每個說起樊家的人不是破口大罵就是欲言又止。破口大罵的自然是看中他的身份,覺得如此一來便等于站對了陣營,而那些欲言又止的,多數是替樊家惋惜,但也礙于他的身份無法表露自己的真實情感。他的身份在這樣的境況中,的确有些尴尬,所以涉及到樊家的話題,他從來都是沉默的,別人只當他是性格使然,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只是前陣子葉至琏不知為了什麽事傷心難過,拉着他去喝了許多酒,大肆談論男女之間的感情是何其的微妙,提到他有感情潔癖問題的時候,随口就說:“我看樊家的女兒倒像是個仙兒一般的人物,可惜現在也墜落到了凡塵。”但又像是想起什麽來,改口笑道:“即便沒落到凡塵,你和她也成不了。”
他當時鬼使神差的答了句:“我知道。”
葉至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好在那晚喝得太多,等第二日醒過來,葉至琏已經完全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插曲。
若是世上有所有纏繞在心頭的事都能夠一醉醒來便忘得幹幹淨淨,那倒也極好的。可無論醒着,還是醉着,他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與樊長安,以前是沒緣分,現在是沒可能。
☆、騙自己(5)
陸柏怡來找樊長安的時候,她剛剛結束最後的排練,因為馬上要參加音樂會的緣故,這幾日合唱團通常都要到七八點才散。
其實剛剛她翻開手機的時候看到了那五六個陸柏怡的未接來電,但她沒有回電,只是把手機放到一旁,然後繼續彈琴。
陸柏怡雖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內裏也是個聰明的人,并不拆穿她,還笑嘻嘻朝她走過來,說:“我就猜到你肯定是彈琴彈得忘神了。”
她整理好琴譜,淡淡看了陸柏怡一眼,漫不經心的問:“你怎麽來了?”
陸柏怡興致十分好,走到她跟前了,故意苦着一張臉,說:“我今兒挨了領導批評,想找你傾訴傾訴。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騰出一小點兒時間給我?”
樊長安知道陸柏怡找上門,輕易是尋不到借口打發她走的,所以收拾好東西,難得幹脆的問她:“餃子館?”
陸柏怡連連點頭,一邊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一邊拉着她往外走,嘴裏說着:“我記性不好,上次同你吃過之後,嘴饞,還想再尋那餃子館,可惜圍着那兒轉了好幾圈也沒找着。”
樊長安想了想,上次同陸柏怡一起吃餃子,應該是三個月前的事了。還是夏天最熱的時候,陸柏怡大下午的過來找她。她那時還未成為合唱團的主心骨,合練在不在都不是太有所謂的事情,可她堅持在練功房裏坐了整整一個下午,而陸柏怡則在隔壁的休息室等了她一個下午。
休息室的空調剛巧壞了,維修的師傅還沒來,她以為天氣那樣熱,陸柏怡肯定受不了,所以等結束看到陸柏怡一身汗漬卻笑嘻嘻站在休息室門口看着她說:“長安,我好餓,我們找個地方去吃東西吧。”的時候,她腦子裏只有四個字,就是‘恍如隔世’。
曾幾何時,年少的她與年少的陸柏怡結伴走過了這城中許許多多的地方,或是歡笑,或是竊喜,亦或是傷心難過,她們都毫不保留的向對方分享。如果說當一切變故都如潮水般迅速湧向她,将她淹沒得幾乎無法呼吸,那在那個時候推動她向岸邊而去的除了樊父那最後的一點力量之外,也就只有陸柏怡給與的友情了。
她當然分外珍惜,也分外感激,只是她更懂得保持距離才是她們之間最後,也是最好的結局。
那日她同陸柏怡就是去吃的餃子。陸柏怡還是和以前一樣叽叽喳喳說着和方名揚的種種矛盾或是工作上各種層出不窮的糗事,她原先也是喜歡說話的,但那時已經變得比較安靜了,默默聽完陸柏怡掏心掏肺的話,最後只淡淡說:“我最近挺忙的,要是沒什麽事,就別來找我了。”
她分明是看到前一秒還巧笑嫣然的陸柏怡片刻之後便紅了眼圈,可無論是哪種感情,拖得越久,就越難斷,所以直到陸柏怡很努力很努力的咽下口中的餃子,她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她想,陸柏怡是懂她的意思。在後來的這段時間,陸柏怡确實沒再來找過她,只是隔三差五的給她發一些短信,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內容,有時候是則笑話,有時候是她又遇上了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之類的。她從未給過任何的回應,總覺得有些事,一個巴掌在空氣中拍久了,自然會覺得索然無味,慢慢也就會淡下去。所以陸柏怡今日來找她,她還是有些意外的。
餃子館的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西安女人,姓吳。因為樊長安來的次數比較多,所以漸漸與吳姐熟絡起來,只不過平日她都是一個人來,今天同行的還有陸柏怡,所以吳姐稍稍有些意外,但又很快高興起來,親自招呼起兩人。
陸柏怡拿着菜牌洋洋灑灑點了一大桌子,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是笑嘻嘻的,半點不像是挨了領導的批評。
樊長安心裏曉得陸柏怡不過是随便找了個理由來與她吃頓飯,所以并沒有拆穿。
陸柏怡說了好多事給樊長安聽,最後問她:“下周末你有空嗎?我們一塊兒去蘇州吃蟹吧?”
下周末?樊長安想了一想,似乎有人下周末要擺喜宴,對,下周末要擺喜宴的人是章學寧和安齡。
喜帖還是今天上午安齡專門送到合唱團來的,當時她不在,是金晶幫她收的。她與金晶雖然要好,但以往的事她并未與金晶提過,所以金晶把喜帖轉交給她的時候只是本能的說起:“那個安齡的眼珠子怕是長在頭頂上的吧?要不是她說這喜帖很重要,一定要交到你手裏,我真想當場就給她扔回去。”然後又問她:“這是誰的喜帖,真的很重要嗎?”
她原以為自己是肯定不會打開那張喜帖的,可那張制作精良的喜帖那麽紅,那麽耀眼,她幾乎是無意識的翻開了來看。
其實看到章學寧和安齡的名字寫在一起的那一刻,她覺得心裏并不是那麽難過,也許是因為最難過的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了,也許是因為他們的結合,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陸柏怡想必也是收到了喜帖,所以才想在那天把她帶出北京,可當一個人身上被劃上了九十九道傷痕,再多一道也不過是湊齊了個整數而已。
她終究沒有答應陸柏怡去蘇州吃蟹,至于章學寧和安齡的喜宴,如果那天她沒有睡過頭或是沒下大雨,或者她是會去一趟的。
葉至曦是在下樓去檔案室找資料的時候在樓梯間遇到章學寧的。
他以前見過章學寧幾次,但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這人的模樣倒是沒有什麽大變化,看着很白,也很瘦,大概是因為煙霧太重,籠住了他大半的面目,只有鼻子挺得很好看,可眼睛裏沒什麽神,見到有人來了,順勢就把手中的煙掐滅在一旁的垃圾箱中,又咳嗽了兩聲,試圖掩飾尴尬。
葉至曦知道章學寧沒認出自己來,往樓梯下走了幾步,與他擦肩而過了,又突地回過身來,看着他,問了句:“你是章學寧?”
章學寧怔了一下,然後點頭,正想開腔說話。
葉至曦已經轉正身子對着他,伸出手來,主動說:“我是葉至曦。”
章學寧又怔了一下,細細看了葉至曦片刻,這才記起他來,賠笑道:“太久沒見,一下子認不出來了。”
葉至曦也笑了笑,問他:“來辦事?”
章學寧點了下頭,仿佛有些出神的頓了片刻,才緩緩說:“來送喜帖。”
葉至曦之前聽安向紅說過章學寧和安齡好事将近,此刻親耳聽到他說送喜帖,仍是免不了愣了一愣,但又很快笑起來,問他:“不知道這麽熱鬧的喜事有沒有我的份?”
章學寧沒料到一貫不愛參加聚會活動的葉至曦會主動提出想去他和安齡的婚禮,起先是十分驚奇,然後慢慢笑着說:“那城中肯定有大把人要嫉妒我了。”
葉至曦原先并不曉得自己參加或是不參加那些聚會婚禮會起到什麽作用,在他看來,順眼的人就去道個喜,不順眼的就讓人帶個紅包,這并不是什麽可細想的事。可後來明澈告訴他,但凡有些頭面的人都希望自己辦喜事的時候會有很多更有頭面的人來捧場,好比葉家這樣的,全城數下來也沒幾家能與之相提并論的了,所以有葉家人在場,整個活動的檔次無形中就被提高了。而葉家的兒子雖然多,但老大葉至仁早逝,老二葉至禮還在偏遠艱苦地區鍛煉,老三葉至謙脾氣捉摸不定,老四葉至琏十日有七八日不着京城,出席這種活動最多的人就只有老五葉至信,可怪就怪在,出席的次數多了,就沒那股子新鮮勁兒,所以他的回京以及他會不會出現,就成了城中這些整日除了吃喝玩樂沒有別的事可幹的公子小姐們猜測的熱門話題。
他聽完明澈的話,當即表示:“我就是去了也沒什麽人認得我。”
明澈十分認真地搖頭:“只要有一個人認出你了,馬上就會有十個人來認識你,等一場酒席吃完,在場十有八`九的人都會知道葉家的小六長相俊朗,就是不太愛與人交談。”明澈說到最後不禁自己笑起來,挑眉看着他,說:“沒準第二日就會有不少姑娘主動向你投懷送抱呢!”
果然,葉至曦在吃晚飯的時候把要去參加章學寧和安齡婚禮的事随意提了一提,在場的喬然,葉至謙和三嫂文景妍都驚了一驚。
喬然本來就是做了計劃要去參加婚禮的,畢竟作為葉家最大的兒媳婦,在長輩不方便出席一些場合的時候,通常都是她去做代表,這會兒聽了葉至曦說也要去,很是高興,立馬就說:“說了就一定得去啊。太好了,這次我也能攜個美男出席了。”
☆、騙自己(6)
作者有話要說:嗯,我發覺自己真的很勤快
有錢人的愛好可以有很多種,附庸風雅的一點的可以喜歡收集名家字畫、前朝古董,新潮一些的可以飛去世界各地參加各種時裝周,好動的也可以舉辦賽馬或者游艇會,而馮家人的喜好就更偏向音樂藝術,比如組個合唱團。
當然,光是組個合唱團也沒意思,有的意思的應該能讓這個合唱團在各種大型的音樂會上亮相,就好比今晚這種場合,都是世界級的合唱團相聚于此,于是馮家上下對這一場演出都十分重視。
金晶在合唱團兩三年,雖然也參加過不少有檔次的音樂會,但如此隆重的還是頭一回,所以不免十分興奮,尤其還瞥見大明星曾思琪和田欣也出現在觀衆席上,就恨不得立馬沖上去來張合影。
樊長安笑着讓她矜持些,她還拉着樊長安躲在幕布後邊,然後指着曾思琪坐的方向,恹恹說:“你看,都這會兒了,曾思琪旁邊居然還空了一個位子,要是能讓我坐到那兒就好了。”
樊長安望過去,見那曾思琪正與左邊的田欣在細語,右邊的确空出了一個位子,而看樣子也不像是還有她們的伴沒來。她不由得再往曾思琪右邊多一些看過去,落座的是個年輕男人,應該是穿的淺灰色羊毛外套,因為隔得遠,不太能看清長相,給人的感覺十分安靜,像是稍稍不留神就會不自覺的把他掠過去。她覺得有些眼熟,所以多看了兩眼。
金晶最是精怪,立馬就把腦袋歪在樊長安肩頸處,笑嘻嘻說:“原來你也喜歡看帥哥啊!所以我就說我們還是有共同愛好的嘛!”
樊長安很快收回落在遠處的目光:“看帥哥是你人生最大的愛好,我可不敢搶。”
金晶一邊笑,一邊又看向遠處,惋惜道:“可惜離得有些遠了,分辨度不夠高,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種只可遠觀卻經不起近看的帥哥。但這樣看過去,他坐着的樣子還是挺板兒的。”
樊長安擡手拍了拍金晶的腦門:“你要是覺得這個問題會纏繞在你心頭,讓你整夜無法入睡,等一會兒散場了,大可以守在某個出口,看有沒有那個運氣能與他來個擦肩而過。當然,你可以放心,關于這個小插曲,我是絕對不會向雷城提起的。”
金晶一聽她提起雷城,立馬就撅了嘴,說:“本來上次帶你去吃飯是想請你亮着當電燈泡的,你倒好,居然只吃了人家半只雞就倒戈了!害我以前看那麽多小說裏女主角考驗男主角的方法一個都沒用上。現在成了人家女朋友,怕是以後也再用不上了。”
樊長安笑着說:“你要是現在後悔了,要不把雷城甩了,真的去出口和剛才看上的那個人來個偶遇,沒準他見你如花似玉,動了桃花邪念,那你不就有機會把那些小說裏女主角考驗男主角的方法都用上了嗎?”
金晶“呸”了一聲,作勢要打樊長安。
馮昀昀正好從後臺走過來,見兩人還在鬧騰,不由得看着樊長安,插話道:“我媽說你頭一回正兒八經帶合唱團上臺表演,讓我來後臺看看你,特意交代我一定要告訴你不用緊張,就算是彈錯了,也沒關系。可我看着你哪裏像是會緊張的樣子呢?”
樊長安這段日子以來和馮昀昀的關系處的不錯,說起話來并不太拘謹,笑着回答說:“我就是怕一會兒上了臺要緊張,所以趕緊活動活動筋骨。”
馮昀昀走到她面前,擡手幫她理了理額角那幾縷散落下來的絲發,又定定看了她兩眼,然後笑着說:“我原先老覺得頭發是個礙事的,所以總把它們全部盤起來紮成個小包子固定在頭上,我那個大膽些的秘書和我說這樣不好看,我倒是從未放在心上過,可今日見你把頭發這樣盤着,才真正知道什麽是相形見拙,看來明日是該去換個發型了。”
樊長安膽子也大起來,故意說:“昀姐弄什麽樣的發型,易先生都會喜歡的。”
馮昀昀含笑睨了她一眼:“我看你平日裏琴是沒怎麽練,光是磨這張嘴去了,一會兒要是彈錯了,這個月的工資沒收了請大家吃飯。”
樊長安故意愁着一張臉看馮昀昀。
劇院的工作人員急匆匆尋過來,見了樊長安在這兒,連忙催她:“這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在這兒磨叽什麽?”
樊長安接受批評的态度還是十分誠懇的,立馬朝馮昀昀和金晶揮了揮小手,跟着工作人員小跑離開。
作為一個鋼琴演奏者,緊張比不熟練譜子更致命,所以樊長安一直覺得自己的鋼琴啓蒙老師是個難得的人才。說是人才,并不單單只他的指法有多流暢,亦或是對音調有着怎麽的感敏,而是他給她說的第一句話是,當你坐在臺上彈琴的時候,你只需要告訴自己的就是臺下所有的活物其實都是白菜變的。她那個時候還只有四歲,記性并不是太好,等日後想起這句話來,唯一記得的竟然是因為老師說活物都是白菜變得,所以她一直想很伸出腦袋去看看他們究竟是個怎麽樣的變法兒。
當然,因為伸出腦袋的行為屬于嚴重的不認真,所以伸出去的腦袋沒少被樊母揪回來,結果就是多加一個小時的練習。她小小年紀,該和同伴們玩耍的時間幾乎全部都花在了練琴上,可想而知,她那個時候是十分讨厭家中那臺鋼琴的。可樊母喜歡,樊母喜歡就意味着樊父也喜歡,同時意味着她在家中唯一會為她撐腰的人也倒戈了。
後來樊母去世,樊父問她還想不想彈琴,她二話沒說就光是使勁兒搖頭,于是琴房被閑置了大半個月。可人都是奇怪的,有人強制你做某些事情的時候,你可能恨透了那事,一旦沒人強制了,又會忍不住有些想念手指在琴鍵上滑動的感覺。
所以從四歲到二十四歲,她整整彈了二十年的琴。
現在想來,是該謝謝樊母當初為她選擇了鋼琴,亦或者樊母在很早的以前就預知到了什麽,所以将她投向藝術、投向音樂,至少不至于會被卷入風暴的中心。
就好比現在,她坐在劇院的舞臺上,所有的燈光聚焦在某處,耳邊的琴聲與歌聲交融在一起,她唯一要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随着節拍在琴鍵上舞動。在這一刻,不會有人在意她究竟是樊長安,還是劉長安,連她自己也可以暫時忘卻那些支離玻碎的過往,只需要沉浸在音樂之中。
音樂會結束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
因為這雨來的突然,所以劇院出口許多人都是用手遮了臉和頭就往停車場或是地鐵站跑的,也有一些不願意淋雨的,三三兩兩聚在門口說笑。
馮昀昀說要送樊長安回去,可因為不順路,所以她找了金晶的男朋友雷城一會兒會過來接她們的由頭推辭了過去。
金晶望着馮家的車緩緩駛入車流之中,橫着兩道眉毛質問樊長安:“雷城昨兒回了溫州,你是指望他現在搭火箭來接我們嗎?”
樊長安從随身的包裏掏出一把素色圓點小傘,一邊在雨中撐開,一邊拉着金晶的胳膊往劇院外走:“現在知道什麽叫有備無患了吧?”
金晶随她走了一小段路,見她穿的長裙有些拖地沾上了水漬,連忙幫她拉起裙子,說:“走到地鐵站,這裙子肯定要弄髒了,不如打車吧?”
她并不太在乎這個,騰出一只手把裙子往上拽着,說:“沒事。”又補充道:“我爸說了,出門最好就是坐地鐵。”
金晶一聽她提樊父,便再沒往下勸,等進了地鐵站,兩人又不是搭一條線,所以很快分道揚镳了。
已經過了十點,坐地鐵的人并不太多,但因為下了雨的緣故,空氣在如此密閉的空間裏顯得十分黏稠。
樊長安坐在靠門的位置,從包裏掏出手機看,剛才一直在走着,并未注意到它響,顯示上有七個未接來電和三條短信,都是同一個人,李崎。
她先是點開短信,第一條的內容是問她在哪兒,為什麽不接電話,第二條是讓她馬上回電話,第三條李崎已經是很不滿意了,直白的質問她是不是想獨吞財産。
她望着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翻到通信錄,準備給李崎回一個電話。
地鐵剛巧到了站,她沒注意身邊的情況,手機拿着也不太穩,片刻之間就被人搶了去,等回過神來,又見另外有人從她身邊匆匆追着剛才搶手機的那人而去。她連忙起身想要跟着追出去,可地鐵的車門已經合上了,她只能使勁靠着玻璃門往某個方向看,卻也只隐約看到一個穿着灰色羊毛外套的背影。
她以前在網上看過類似搶手機的視頻,平日坐地鐵也是十分注意的,只是剛才被李崎攪亂了心思,不留神自己就成了視頻裏的主角,一時也只是呆呆站着。
旁邊有個胖乎乎的大姐倒是十分的熱心,一邊把自己的手機掏出給地給她,一邊安慰她說:“你別擔心,我見有個小夥兒應該是幫你去追那個小偷了,你用我的手機撥一下自己的號碼,沒準小夥兒已經把手機追回來了。”
她覺得希望渺茫,但還是接受了胖大姐的好意,試着撥了自己的號碼。響了好一陣也不見有人接聽,她幾乎要挂斷了,那邊才又突地接通了,是氣喘籲籲的一聲:“喂?”
她一顆心不由得驚了一下,而地鐵高速運行發出的嘶嘶讓她在突然之間産生了一種奇異的安穩感,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真切,但又的的确确是從喉管裏發出來的,她說的是:“你好,我是手機的主人,請問你是?”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說:“你的手機已經追回來了,你在下一個站下車,我馬上過去找你。”
她說了聲好,然後挂斷電話,把手機還給胖大姐。
胖大姐知道自己預測的沒錯,眉開眼笑的對她說:“你看,這個世界上的好人還是很多的。”
葉至曦後來想,如果那時他沒有去幫樊長安追回那部手機,他們之間是不是就會一直如同兩條平行線般的走下去?他所能看得見的只有舞臺上那個的樊長安,他所能聽到的只有別人口中的樊長安。可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麽所有的日子是不是都只能是淡淡的過,春天聞不見花香,冬天也不會感覺到寒冷?所幸的是,他邁出了那一步,雖然在那個時候,他并沒有深思邁出去的這一步,對他,對樊長安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麽。
☆、騙自己(7)
作者有話要說:葉至曦先生,乃絕對是我寫過的最不會說漂亮話的男主角了,可是我真的越寫越喜歡你了。
葉至曦走出地鐵看到樊長安的時候,她正坐在休息椅上發呆。
大概是因為今晚發生的事情有些多,她看上去不太精神,像是在出神,發呆似的盯着某處,并未注意到地鐵已經來了,地鐵又要走了。
這樣望過去,葉至曦覺得她的側臉生的十分好看,但往日因為被齊肩的頭發遮去了大半,所以像今晚這樣把頭發全都盤在了頭上,整個輪廓都顯露了出來,微微低着眉眼,襯着身上的長裙十分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
她真的是公主,以前在衆人的眼裏她是,現在、未來在他眼裏她也是。就好像讀書的時候,學校組織演英文話劇,她被選上演白雪公主。那時正值快要高考的那幾日,大家都在緊張的備戰中,他的心思卻飛的老遠,明澈拿了數學題問他,他也是好半天才推敲出結果。明澈是個放得極開的人,覺得在教室這麽硬扛下去反而會影響發揮,所以趁着班主任不留神的空擋把他拉出了教室,說要找個地方放松放松。
只是學校就那麽大,能放松的方法除了上操場跑兩圈就是坐在小賣部吃根冰棍。明澈覺得這兩者都沒有新意,坐在大樹下無聊發愁的時候正巧看見有幾個人穿着戲服在面前晃來晃去。
結果他倆溜到禮堂看話劇排練,然後就看到了穿着蓬蓬裙的樊長安。
他自是知道樊長安有多好看,可明澈從未關注過這個和陸柏怡同歲的小姑娘,所以見到她裝扮起來的樣子十分驚奇的問:“那是樊長安嗎?”
那當然是樊長安,只不過她還只有十五歲,雖然他那幾個堂兄在他這個年紀早都談了女朋友,可他總覺得她還小,他願意等她長大,等她讀完高中,再升到大學。可惜她高二就去了美國,他都來不及跟她正式道別,甚至連這個消息都是陸柏怡無意間說出來的。
現在想來,他終究是太過遲緩了,該沖動的年紀沒沖動,等到通曉的事情多了,又看清了兩家之間的隔閡,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如果故事的結局就是這樣,他大概也會安安心心在海拉爾,甚至更偏遠的地方過一輩子,可樊家落敗了,而樊家的敗落,與他家族的強大是成了反比,縱然他回來了,也是再不敢輕易靠近她的。
葉至曦發了一會兒怔,握着手機的手不由得緊了一緊。其實有那麽一瞬間,他有過把追回來的手機托旁人還給樊長安的想法,但這個念頭也只是剛起來,樊長安就像是知曉了什麽一般,驀地擡頭看向他這邊。
他雖然為人低調,但從讀書到參加工作,凡是需要他上場的,無論是在大禮堂代表畢業生致詞,還是給上級檢查組介紹工作,被千萬雙眼睛盯着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麽可緊張的事情。只是樊長安與那千萬雙眼睛的主人不一樣,所以在這一刻,在樊長安緩緩走向他的這一刻,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跳,而且是在劇烈的跳動着。
樊長安剛才沒有看清楚幫自己追手機的人長什麽模樣,只曉得是穿了件灰色的羊毛外套,身形和眼前這個男人很相像,可他見了她并未有什麽行動,反而是站在原處未動,所以她只能主動走到他跟前,直到瞥見他手裏拿的是自己的手機,這才确定了下來。
這樣近看,她一是覺得這男人身上的外套有些眼熟,二是覺得這男人的模樣也有些眼熟,于是迅速在腦子裏搜索了一遍,恍然間記起他就是剛才音樂會上金晶念叨的帥哥,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幾乎是笑着說:“原來是你啊。”
葉至曦驚了一下,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表情這會兒更不自然起來。
樊長安哪裏曉得其中的緣由,還以為是自己突然歡快的态度吓到他了,于是忙解釋:“剛才你去聽音樂會了吧?是坐在曾思琪旁邊?我有個同事她很喜歡曾思琪,所以剛才我們在後臺看大明星的時候看到你了。”
他又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她指的‘原來是你’并不是認出他是葉至曦,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