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7
借着舒寧公主之前的瘋狂舉動, 陳世美總算是将秦香蓮給忽悠過去了,也算是暫時性的解決了他一樁心頭大事。
而因為之前被秦香蓮的舉動給吓着了,陳世美倒是也沒了睡意, 徹底精神了的他, 便繼續的看起桌子上那些厚厚的資料。
富春縣的土地其實不算少,畢竟是一個縣城,那劃分的面積也是很大的。
下面足有六個鎮子,還有無數個村子,面積怎麽可能小呢, 而土地不少, 耕地自然也就不會少。
雖然比不上江南那樣的千裏沃土,但經過了之前那位縣令的一系列操作,土地也算不上是貧瘠了。
而既然如此, 為什麽這富春縣卻這麽窮呢, 那就跟人口有關了。
富春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縱然土地面積還有其他的, 都不比其他縣城差。
但只因着這點,那百姓自然就富裕不了。
而人均的耕地面積少,每家每戶都僅能填飽肚子,這稅收自然也就難以收得太多,縣裏自然就沒有錢。
再加上陳州天災多, 時常就有旱災發生, 人均的耕地面積少,人又多,那抗風險的能力自然就差。
所以歷年陳州鬧饑荒, 富春縣都是重災區, 一整就是流民遍地。
而這還導致了一個歷史遺留問題, 那就是富春縣的周邊,山匪盜賊不少。
不過這些人倒是也有自知之明,只針對于過路的行人和商隊下手。
對于縣裏的百姓還有官府,那都是不敢招惹也不會招惹的。
再加上,這些山賊中很多都是縣裏的百姓村民活不下去了,而被逼上山的,那鄉裏鄉親的,還有不少百姓替他們遮掩。
如此一來,在這些山賊沒有做出什麽對付官府的事情時,官府也懶得出力,去收拾這些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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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怎麽說呢,浪費大半時間經歷,連對方的影子都摸不到,還得面對百姓們的埋怨,那誰願意總是這般吃力不讨好啊。
資料看得慢慢多了,陳世美對即将任職的地方,越發的了解。
倒是也發現了,這富春縣種種麻煩背後,所潛藏着的一些優勢。
地少人多,抗風險能力差,災害又頻發,一有天災人禍的,百姓就扛不住,只能等待朝廷救濟,這确實很麻煩。
但換個角度想想,這人口難道就不是資源嘛。
古代與現代不同,這個時代的人們,都講究着故土難離,落葉歸根。
富春縣土地少,人多,還總有災害,一整百姓就活不下去了,可這樣的情況下,離開的卻很少很少。
甚至只要朝廷赈災,能活下去了,便是離開的也會再次回來。
當然,這跟古代百姓排外也有關系,他們到了外面,很難被人接納,那生活艱難還不如在富春縣呢。
不過不管是因為什麽,這些人口,都是天然的勞動力啊。
而且陳世美還仔細的看了,那富春縣青壯年的勞動力尤其多,老人基本上很少有能活到六十的,人口結構相對年輕。
這若是能招商引資,多忽悠過去幾個商行什麽的,讓他們在那裏建廠,百姓的生計不就是有了嘛。
至于那些百姓會不會接受,陳世美完全不擔心。
家裏土地就那麽點,根本就不夠種得,又不是讓他們放棄土地,打點零工貼補家用,這好事還不上趕着,誰會抗拒。
而且古代的廠子,還沒有什麽化合物,科學成分,就連污染這個問題都不用太過擔心了。
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陳世美便開始琢磨起,到底上哪去忽悠一些需要勞動力的廠子,讓他們搬到富春縣去。
而且,想致富先修路,道路不通的話,那怎麽可能發展的起來,不過修路需要錢啊,這錢又得去找哪個大頭忽悠一下呢。
陳世美靠在椅子上,思考着這兩件事情,慢慢的,腦子裏倒是也有了個方向。
說到底,這是古代,不是現代,在現代商人們都被捧到天上去了,各地都在招商引資,而古代呢,那商人是處于歧視鏈的底端。
除非是揚州那裏的大鹽商們,處境好過一點之外,其他地方的商人,那都是要受到剝削的,就比如那王倫。
陳世美都不用給出什麽太優厚的條件,只要稍稍的放寬一下對商人的限制,那想來的人,絕對是大把大把的。
至于修路,想要有一個不那些歧視限制你的縣令,那你不出點力,就想過來占便宜享福,這怎麽可能呢。
這兩件事看似麻煩,但實則算是好解決的,唯一的顧慮便是,重農抑商乃是大宋國策,這是不能動搖的。
陳世美想要利用商業發展,這可以,但卻不能明着表現出來,必須得與主流價值觀一致才行。
否則他就是出頭的錐子,絕對會受到士林的打擊,到時候別說是發展了,怕是比之包大人還要受人敵視。
畢竟人家包大人那是清官,為民做主,不畏權貴,一直都是士林推崇的高尚品格。
但要重視商人,那就是違反階級利益了,到時候怕是會成為階級的敵人,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所以他并不能直接的放出風去,說我這對商人多麽多麽好,得暗地裏進行。
而且還得是讓那些商人們主動來找他,來求他。
這樣他接納下來,才不會被士林所敵視,畢竟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态,很符合做官的威嚴,還有重農抑商的社會價值觀。
不過想做到這種程度,那可就不容易了,甚至是非常難。
畢竟人家好好的,在其他地方待着也不錯,誰非得求着來你這裏呢,又不是各個都是王倫這樣被逼無奈的。
手指輕敲桌面,想到王倫,陳世美忽然眼前一亮,他似乎已經想到了一個很好,可行度也很高的主意。
不過事情要一步步的做,這會他還沒上任呢,所以陳世美便也沒再接着往下想,只是将這思緒存在心裏。
等着到時候有機會了,再去慢慢的實現。
想到了解決事情的辦法,對于未來富春縣的發展,也有了規劃,陳世美自然是心情大好。
不過在書房裏待了這麽久,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眼看着與那郭縣令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陳世美打消了出去轉轉的心思。
直接換了身衣服,便讓人把王倫叫來,與其一道先去那訂好的酒樓包廂了,畢竟請客嘛,那總要先到些才好。
當然,也沒讓陳世美等多久,比之那請帖上約定好的時間,早一些的時候,郭縣令便來了。
“弘文,我早便聽說你中了狀元的消息,還想等過幾日,你不忙了,再找你過府一聚,沒想到,這會倒讓你搶了先……”
郭縣令如今三十有九,正值中年,颚下已經蓄了續。
不過能中進士者,容貌就沒有太差的,面目溫和,看着很有種讀書人的氣質。
“學生能夠考中,還多虧了縣尊昔日幫扶,這回來之後,自然是先行答謝縣尊才是……”
陳世美乃是郭縣令治下的舉子,與這位郭縣令,自然不會沒見過。
事實上,他們還很是熟悉,畢竟陳世美是丹陽縣最年輕的舉人,考上進士的希望很大,而一縣之中,出了進士狀元,這也是大大的政績。
郭縣令對陳世美自然看重,平日裏閑暇之時,也教導了他幾回經義策論,雖無師生之名,但嚴格來說,已有師生之實。
這會陳世美雖然得中狀元歸來,與對方已是平級,但因着過往的恩情,他的态度倒還是與往昔一樣,并不曾因此改變什麽。
“哎,那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何必記在心上,如今你我平級,這麽稱呼也不妥,你直接稱我名字便可!”
感受到陳世美對自己的尊敬,郭縣令明面上雖是這麽說着,但心裏還算是有些欣慰。
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幫了的人,是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不是。
“縣尊大人都這麽說了,那學生也就只能聽從了,郭兄,快請坐吧,這飯菜一會便涼了……”
郭縣令這麽說,陳世美自然是不能這麽做的,直呼人姓名,這對同等級的人來說,那是極不禮貌的事情。
不過兩人之間雖然有些教導之恩,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師生關系,所以一開始表個态就行,總那麽稱呼便不合适了。
是以陳世美順着對方的話,便改了稱呼,不過言語之間,還是帶着些尊敬之意。
分賓主落坐之後,陳世美便與郭縣令談起了往昔的交情,偶爾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政事逸聞。
至于此行的目的,有關于王家的事情,陳世美那是半句都未提。
讓敬陪末座的王倫,急得額頭上都冒汗了,卻也不敢說什麽,只能用焦急哀求的眼神,看着陳世美,希望這位大人趕緊開口。
不過直到兩人吃飽喝足,那位郭縣令微醺的被下人扶着回去,陳世美也沒開口提過此事。
而這個時候,望着郭縣令離開的身影,王倫已經徹底絕望了,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也不敢抱怨陳世美,只能是陰郁的坐在那裏。
只是可以想象,他心裏這會,怕是已經要恨死陳世美了,興許就覺得,眼下這一出,是對方再耍着他玩。
或許,這會王倫心裏,還得有些恨自己,怎麽就那麽眼瞎的,相信了陳世美的話,還對其報以希望和感激。
“行了,別愁眉苦臉的了,郭縣令已經答應了,你可以放心王家在丹陽縣的根基,準備搬到富春縣的事了!”
把玩着酒杯,也有些微醺的陳世美,饒有興趣的看着王倫那神情變換。
瞅着對方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他笑了笑,開口說道。
而聽到陳世美這話,原本心裏恨得咬牙切齒的王倫,頓時有些蒙了,他狐疑的看着陳世美,不解的問道:
“可是……可是方才,郭縣令什麽也沒說啊?”
王倫很想直接說,陳大人你這是哪來的結論,你剛剛,可是屁都沒放一個,說了那麽多,全是在敘舊說閑話了啊。
“說?這還用得着說什麽嗎?你不是都已經在這裏了嗎,郭大人他不是瞧見你了嗎……”
“他什麽都沒說,自然便是給本官面子,不與你計較了,他要是真說了什麽,你反倒是要擔心了……”
見王倫一臉不解,陳世美搖了搖頭,嗤笑了一聲說道。
怪不得這家夥只能靠着郭縣令,才能在這丹陽縣發展到這地步,一離了郭縣令,就被打壓的家族根基都要保不住。
腦子裏全是些小聰明,大智慧半點沒有,不被人壓死那才叫奇怪呢。
“就……就這麽簡單?”
聽了陳世美的解釋,王倫有些傻眼了,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過程,只覺得嗓子幹澀,話語都變得有些沙啞了。
他知道,對于陳世美來說,他與郭縣令同屬于一個階級的人。
那想要解決自己家族的困境,很是簡單,甚至可能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簡單到這個程度,陳世美連話都沒說,只是帶着他露個面而已,就這麽直接解決了。
再想想,這幾個月來,自己殚精竭慮,甚至連這把老骨頭都拼上了,進考場差點沒丢了半條命,最後也沒個結果。
那王倫不免有些精神恍惚,縱然以往便知道,權利有多誘人。
但真當這對自己來說,相當于家族破滅的危機,被陳世美輕而易舉,連話都沒說就解決了的時候,他還是不免心情複雜。
而與此同時,他心中也猛然生出了一顧對權利的渴望,若是他與陳世美一般,還有誰能輕易的那般欺辱他。
掃了王倫一眼,感受到了對方的不甘和渴望,陳世美唇角微勾,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簡單,今日這事,雖看似簡單,他連一句話都沒說,但哪裏可能真的就這麽簡單。
這其中的權衡較量,只是沒有明着擺出來罷了,想将已經到了人家嘴裏的肥肉挖出來,那只是一個人情面子,怎麽可能夠。
只是這話,卻沒必要與王倫說了,上位者嘛,保持上自己神通廣大,高深莫測的形象,沒有壞處。
做人下屬的,對着上司賣賣苦,說自己辦成一件事,有多麽多麽的艱難,那很正常,這樣才能讓人知道你的忠心,從而對你更加器重。
但作為上位置,你若是替下屬解決一件事,都要花費很多的心力,費很多周折。
那讓下屬知道了,可不見得會感激你,只會覺得你沒能力,說不定就會生出二心。
所以讓王倫就這樣自己去腦補吧,他腦補的越多,對陳世美就越有好處。
因為現在,只有越靠近他,成為他的心腹,王倫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權利。
而解決了王家的事情,陳世美也沒立刻回家,他今日喝酒喝得雖不多,但卻也不少,腦子暈暈乎乎的。
被差役扶着出酒樓的時候,瞧見遠處夜色下的小攤,那上面擺着的各色各樣花燈,頓時吸引了他的視線。
作為上司,他非要去看花燈,明擺着醉了,說不通道理,那做下屬的能怎麽辦,只能是扶着過去讓他看了。
“這位公子,您看看,小人這花燈都是新紮得,什麽樣的都有,您買回去,送給心上人,最好不過了……”
看着陳世美踉踉跄跄的被人扶着過來,盯着他的花燈不眨眼,也不說話,這賣燈的小老頭心中有數,頓時笑着推薦道。
“心上人?哪來的心上人啊!”
原本正愣愣的看着花燈的陳世美,一聽到這小老頭的話,頓時便郁悶了,那張清俊的臉蛋都皺成了一團。
醉酒後的陳世美,顯然沒有白日裏那樣的成熟穩重,他現在倒像是個小孩子一般,聽了小老頭的話,還有些委屈上了。
想想前世,那般開放的社會,他都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性向,生怕引來旁人異樣的目光。
更何況是跑到了古代,他若是真的說出自己喜歡男人,怕是不用等旁人厭棄鄙夷的目光,先就得被陳父陳母給打死。
兩世人生,不管是哪一世,他這情路,似乎都注定坎坷迷茫,連跨前一步都不敢,他哪裏來的什麽心上人。
“那……那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嘛,買下一盞,等到遇見了,不就能送了!”
似乎是沒有想到,陳世美會是這個反應,賣東西的老頭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為了賣出一盞燈,可謂很是靈活機變了。
這樣的話,若是放在陳世美清醒的時候,那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可這會,迷迷糊糊的陳世美,竟詭異的覺得這話有些道理,直接伸手,就抓住了那盞方才一直盯着的兔子燈。
至于付錢什麽的,醉醺醺的陳世美,自然是沒有這個概念,他直接抓着燈籠就走。
不過有着差役在身旁,他倒是也沒遭遇,什麽被人抓住讓付錢的尴尬。
只是迷迷糊糊往前走的陳世美,顯然是沒有等一等那差役,自己一個人不安全的念頭,完全順着心意胡亂走着。
而這也就給了有心人機會,從陳世美出酒樓後,便一直盯着其的男子身旁,兩個身材強壯的下人,都不用主人吩咐,對視一眼,直接偷偷的就跟了上去。
陳世美別說是喝醉了,他就是沒喝醉的時候,也不會武功,不會打架,不可能是兩個強壯男子的對手。
更別說現在喝醉了,那直接被兩人找着機會,就上前打暈,一個抗肩膀,一個抗腿的就給帶走了。
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打暈陳世美後,沒有絲毫的耽擱,直接就将人給帶到了他們所租住的院落。
作者有話說:
陳.委屈巴巴.世美:心上人,我哪裏來得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