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舊友
祁悅然笑了。
因為看着這一地照片，她忽然想到了靳明輝，想到了他的解釋。
她此刻也想跟父親解釋，可惜沒有監控，她沒得解釋。
何況現在自己一身煙酒味，就跟剛從照片裏鑽出來似的。
祁占濤指着她怒罵：“你還有臉笑，滾！”
“好，您別生氣，我滾，我這就滾。”祁悅然說完轉身跑出了病房，沒拿外套，也沒拿包，站在門口的蘇容看到了她滿臉的淚水，以及臉上清晰可見的掌印。
“然然，然然！”李珍急的大喊，可等她跑到門口時，祁悅然早已跑沒影了。
蘇容把她攙回椅子上坐下：“您先陪着叔叔吧，叔叔心率剛穩下來，還是別發這麽大火了，我去找她。”
蘇容安撫好老人的情緒後走出病房，哪兒都找不見祁悅然，一問保安才知道，剛剛有個長頭發女的哭着跑出大門了。
蘇容默默翻了個白眼，真能跑。
他拿出手機給靳明輝打電話，與此同時，一道閃電将天空劈開一個大口子，悶雷碾過，雨點噼裏啪啦砸了下來。
靳明輝剛從浴室出來，裹着浴袍，擦着頭發，就在剛剛他定了一捧玫瑰，是準備明天送給悅然的。
“喂？”
蘇容的聲音從容自若：“祁悅然被她爸打了，人剛跑沒影。”
“什麽？”靳明輝顯然沒反應過來：“你們在哪？”
蘇容被氣笑了：“我還能在哪？醫院值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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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靳明輝來到醫院，他本來以為祁悅然也在，可靠在走廊上等他的只有蘇容一個人。
“悅然呢？”
蘇容氣定神閑：“不是跟你說跑沒影了嗎？”
靳明輝幾乎吼了出來：“外邊下這麽大的雨！你就眼睜睜看着她跑沒影？”
蘇容無奈：“不然呢，我現在可是在值班。”說完往病房的方向看了看：“還是她爸的主治醫生。”
靳明輝：“行行行，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容便将今晚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同他說了，靳明輝越聽臉色越暗，又心疼又生氣，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蘇容：“祁悅然這是被人搞了，誰跟她有仇？”
靳明輝心如明鏡，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祁悅然。
“你看好老人家吧，我去她家裏看看。”靳明輝說完便要走。
蘇容：“算了吧，外套沒拿，包也沒拿，光個人跑了，這麽遠就算跑到家也進不去門。”
“你！”靳明輝氣不打一處來，看蘇容一臉無辜的模樣，幾番深呼吸後丢下一句：“我出去找找，她要是回來你就給我打電話。”
祁悅然一度以為自己今晚要露宿街頭了。
身上沒手機，也沒錢，只有一個巴掌印清晰可見，從醫院跑出來還沒穿過幾條街，天就開始下雨了，她像個要飯的一樣找了個寬闊的屋檐，蹲坐到了臺階上。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同時也想不明白到底誰要害她，無論是誰，她都絕不放過那個人，報複她可以，牽涉到她家人，不行，即使祁占濤剛剛打了她，罵了她，她此刻仍惦記着自己走後老爺子心率穩下來沒有。
祁悅然也想過偷摸回醫院，可跑出來的這段時間仿佛用盡了身上所有力氣，就連站起來的都覺得乏力，加上酒勁上頭，她差點沒原地躺下。
罷了，露宿街頭就露宿街頭吧，這幾年被封印的疲憊仿佛瞬間被釋放，她也很累，但她沒說，她也想過逃避，但她沒做。
堅持了這麽久，就獎勵自己任性一次，正好誰也聯系不到她，誰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只要今夜不死，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她這樣想着，把頭埋進膝蓋，昏昏欲睡。
這時，她察覺到臺階上來了另一位避雨的人，她擡頭看了一眼，只覺得那穿着襯衫包臀裙的側影十分眼熟。
然後，那姑娘騰出一只手抱着文件夾，騰出一只手把手機舉到耳邊，似乎是叫了順風車。
“喂，師傅，您快到了嗎？我在這個永輝超市底下，對對，我穿白襯衫。”
聲音也耳熟。
祁悅然終于認真打量起她，而對方亦是早就察覺到不遠處那個落魄又奇怪的女人，此刻視線也投了過來。
二人對視幾秒後，不約而同出了聲。
“奚靜？”
“祁姐？”
祁悅然沖她笑了笑：“好久不見。”
奚靜一臉震驚。
她印象中的祁悅然不是這個樣子的。
祁悅然應該永遠高貴冷豔，長卷發，細高跟，氣質超群，睥睨衆生，無論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而不是現在這樣，衣衫被雨水淋的濕透，臉上甚至還有個巴掌印。
奚靜：“祁姐，你……這是怎麽了？”
祁悅然：“沒什麽，體驗生活呢……有煙嗎？”
奚靜搖搖頭。
不一會兒，出租車來了，奚靜拉開車門，回頭看祁悅然，只覺得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臺階上很是可憐。
“祁姐，要不去我那歇會？”
奚靜住在一個破舊的家屬樓裏，沒有電梯，樓道內光線昏暗需要手機手電筒照明，欄杆扶手已經生了鏽，斑駁的牆上貼滿了開鎖疏通馬桶的小廣告，周圍很安靜，除了外面的雨聲，就是二人的高跟鞋聲，一下一下踩在臺階上，聲音清脆。
五樓左側的一戶就是奚靜的住所，她拿出鑰匙打開門，轉身示意祁悅然：“進來吧祁姐。”
祁悅然進了屋，奚靜緊随其後，伸手把牆上的開關按開，眼前瞬間明亮起來。
房間不大，給人的感覺卻是十分幹淨溫暖，處處彰顯着主人的細心與對生活的熱愛。
一只肥胖的貍花貓本打算跑過來迎接主人，在見到陌生人後反而警惕地蹲在沙發上，銅鈴似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祁悅然覺得有意思，半蹲下身試着叫它過來，奚靜從櫃子裏拿出兩雙拖鞋，自己換了一雙，又在祁悅然面前擺了一雙，繼而走進卧室，不一會兒拿着一身幹淨的睡裙走了出來。
“祁姐，你衣服都濕了，先換下來吧，別着涼了。”
祁悅然拿着睡裙進卧室換好，再走出來時，奚靜剛燒好一壺熱水，泡了兩杯玫瑰花茶，熱氣醞騰而上，光看着就覺得暖和。
“小靜，謝謝了。”祁悅然倚在門口沖她笑。
奚靜擡頭：“謝什麽？”
祁悅然：“謝謝你收留我這個無家可歸的人。”
奚靜也笑了：“剛剛還說是體驗生活，現在就無家可歸了，過來喝杯茶暖和暖和。”
沙發很軟，祁悅然坐在上面，整個人就像陷入雲團裏，舒服的一動也不想動。
客廳沒有電視，只有一個投影，奚靜用手機找了個綜藝投到牆上播放，衣着光鮮的明星藝人笑語歡聲不斷，祁悅然看的認真，神情惬意，沒有絲毫拘泥之态，就像個在朋友家度過周末的普通女人。
可奚靜看她臉上的印子，默默去冰箱拿出個冰袋遞給了她。
“謝謝。”祁悅然接過，含笑看着她，只覺得如今的奚靜跟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了，從前跟在王桂娴身邊時，她舉手投足都散發着自信的光芒，行事利落且無情果斷，今日倒是難得表現出溫柔細心的一面。
“你一直住這？”祁悅然問。
奚靜搖搖頭：“後搬過來的，離公司近。”
祁悅然：“怎麽不跟着王姐了。”
奚靜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不知道某件事而感到驚奇。
“祁姐，你知不知道有句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祁悅然：“嗯，聽過。”
奚靜：“那你知不知道下半句是什麽？”
祁悅然：“還有下半句？”
奚靜：“本來是沒有的，但跟在王姐身邊這些年，我自己琢磨出下半句了。”
祁悅然來了興致：“下半句是什麽？”
奚靜：“女人有錢，就變态。”
祁悅然先是一愣，然後笑了，她覺得奚靜就是為押韻才這麽編排的，不得不說這個笑話很成功。
奚靜嘴角也帶着淺淺的笑，伸手拉開茶幾下的抽屜，摸出打火機和煙，繼續說：“王姐沒給你說，我挺意外的。”
祁悅然止住笑，接過煙：“說什麽？”
“前陣子我爸欠了筆高利貸，人家找到我家又打又砸，我爸找我要錢，可惜數太大了，我也沒錢，我就找王姐借錢。”奚靜夾着煙，眼睛随着屏幕忽明忽暗：“王姐直接開了個房，讓我跟個健身教練，給她表演做那個，說表演完給我八萬。”
祁悅然笑不出來了。
投影上，衣着光鮮的明星們倒是笑的格外響亮。
奚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說：“祁姐，你猜我做了沒？”
祁悅然：“沒有。”
奚靜：“猜錯了。”
她不喜歡這個答案。
指間的煙沒吸幾口，已經快燃盡了。
奚靜吐了口眼圈：“憑王姐的性子，這麽刺激的事一定會跟身邊幾個姐妹兒講的，祁姐，她有沒有可能，只是沒跟你說？”
有可能是有可能，但為什麽唯獨不跟她說，就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了。
“祁姐，聽我一句勸，別把王桂娴當大靠山。”
“你這樣的要是落了難，她能借機玩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學生靳三：我宣布，你不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要跟你絕交，哼！
成熟穩重蘇醫生：……祁悅然跑沒影了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