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季為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他瞪着眼看着謝莉，後者輕笑，清清楚楚地又說了一遍：“我看不起你。”
熱血一下子沖上頭頂，怒火在他的胸膛裏狂暴地燃燒起來，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對上謝莉嘲諷班的笑臉，他咬緊了牙，手裏提着挖土豆的家夥，差一點就要沖上去了。
齊妙吓得膽戰心驚，哀求般地看着謝莉，顫抖着叫：“謝莉……”
被叫的人給她一個沒什麽感情的笑，對季為露出輕蔑的表情：“你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麽齊妙會護着我和謝威，你只是按照你貧瘠的見識做出了判斷，并将這個判斷當做了事實。你無視了齊妙的想法，只顧着發洩你的怒氣，全然不管你的行為會造成什麽後果。”
“你知道什麽呢？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話語讓季為身後的那群人紛紛露出驚訝之色，瞪着她的樣子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她在說什麽啊？”
“她是想說，她其實有別的事情要做，不是在被齊叔和齊妙養着嗎？”
“我覺得好像是這個意思。”
一旦得出這個結論，他們看謝莉和謝威的視線也就變得不屑，竊竊私語的聲音恰到好處地放大，剛好讓謝莉也能聽見。
“要真是有本事，早就顯出了吧。怎麽可能白白被齊叔他們養了一年多。”
“不是吧，她要是有什麽，還能落到這種地方來？誰不知道她和她那個弟弟都是一無是處的廢物。”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哪裏就廢物了。人還會打理家務呢！”
“做做飯，洗洗衣服，這種事，能和我們在田裏辛辛苦苦幹活比？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覺得這樣也算做事了？”
“瞧你這話說的，說不定人家有什麽隐藏的本事呢？”
“本事不拿出來，也叫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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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妙在旁邊聽得越發心驚肉跳。如果是幾天之前的謝莉，他們這麽說，雖然略顯刻薄了一點，但話也沒有說錯。可是，今天的謝莉，這些話，每個字都讓她感到害怕。
“謝莉，你原諒他們。”她無措地說：“他們對你還不夠了解，并不是有什麽壞心思。之前他們也問過你和謝威……”
季為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她：“齊妙你不要再替她說話了。你看不出來嗎？她根本就不領你的情。她就是個沒有心的人！”
他的眼中依舊閃爍着怒氣，對上謝莉的時候卻勉強控制住了：“齊妙和齊叔為了你，這一年都是一個人做兩個人的活。你看不到她的付出就算了，還倒打一耙！今天我忍不下去了！你要是有本事，你就盡管展現出來。否則，就不要怪大家将你當做沒本事的廢物！”
“沒有本事的廢物，就不要留在聚居地了！你給我滾出去！”
齊妙心中大急，連忙說：“季為你不要……”
“齊妙你不要老是幫她說話，你在乎一下你自己好不好。将她趕出去，你的日子就會輕松許多。”
“季為我不是……”
“你要是覺得于心不忍，我們把謝威留下來就好。他還是小孩子，謝莉可不是了！她到這裏的時候，你也只和她一樣大。你看看你一天天的在做什麽，她一天天的又在做什麽！”
“我沒有……”
“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善良不應該給不值得的人。謝莉她就是一個白眼狼，根本就看不到你和齊叔的付出，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你的關心。”
他苦口婆心，謝莉卻偏偏還在旁邊火上澆油，涼涼地說：“你的意思是說，她的關心應該都給你嗎？”
季為的臉嘭地紅了，狠狠地瞪了謝莉一眼，對一臉無語的齊妙說：“你看，她這種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的錯誤，真的不值得。”
看着齊妙的表情，他終于仿佛做了大讓步一樣，咬牙說：“最多，最多不讓她出去，但是她以後也要幹活。”
說完，他眼巴巴地看着齊妙，仿佛是在等她的一個肯定。
齊妙卻只是無語，對着他搖搖頭，看向謝莉：“下手的時候，可以稍微輕一點嗎？他這一年，也幫了我不少。”
謝莉笑眯眯地問謝威：“謝威你覺得呢？我需要下手輕一點嗎？”
十三歲的少年此時也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看着季為仿佛在看一個仇人，與仇恨有一點差別的，是眼神中夾雜着強烈的不屑。
聽到謝莉的問題，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還是輕一點吧。他雖然笨了點，傻了點，但是，星球上的人不多，每一個都很寶貴。而且，剛到這裏的時候，他還給了他的口糧給我們。”
他那是給我們嗎，謝莉想，那是給齊妙的！
但是看着旁邊齊妙已經一臉木然，她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季為被謝威的話語說得生氣，什麽叫自己笨了點傻了點但是還是輕一點，就自己的能力，謝莉這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家夥，有什麽本事能将把自己怎麽樣不成？！
他身後其他的人也這麽想，看着謝莉的時候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謝莉走上前兩步，季為梗着脖子擋在她面前，冷聲說：“你要去幹什麽？！前面就是我們的土豆田，今年的口糧，可由不得你亂來。”
齊妙伸手去拉他，被他一把推開了：“齊妙你不要插手，我需要履行我作為生産隊小隊長的職責！”
齊妙無力地捂住臉，徹底放棄了拯救他。愛誰誰吧，反正到時候丢臉的不是自己。
謝莉又向前，幾乎要貼到季為身上。後者被吓得倒退兩步：“你要幹什麽！我跟你說你別過來了啊！你要是再過來，我就真的不客氣了！”
在他身後，他的那些同伴們看到他的表現，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
這家夥，慫成這樣，怎麽可能贏得了謝莉這個不要臉的。
就在他們不忍直視地轉過臉去的時候，地面動了起來。
仿佛是地震，從前方傳來的波動讓地面也跟着震動，如同波浪一般擴散開去，一直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哎喲”聲此起彼伏，站在田裏的人都站立不穩，一下子跌到在地面上。
更遠的地方傳來驚恐的叫聲：“地震了！”
那一瞬間，場面上就混亂了起來。試圖站起來的，連滾帶爬往外跑的，手腳并用往前爬的，在爬的過程中不小心栽倒在其他人身上的，當然，也有看到了不對的。
這個地震，怎麽就好像是只震了土豆田？
齊超元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當下就朝着這邊沖了過來，心裏滿滿的都是擔憂。
萬一幾個孩子出事了……
但是，當他的腳步踏上田地的邊緣，就覺得不對了。
腳底的地面平平靜靜，根本就沒有那種讓人無法安穩站立的波動。他狐疑不定地停住腳步，發現這就是事實。
回頭去看，土豆田裏的波動明顯得讓地面都已經開裂。
齊超元一下子就想到了中午時發生的事，飄飄忽忽地往謝莉的方向走，心中有一個不敢相信的猜測。
在他身後，有人發出驚呼：“咦，怎麽只震了這麽一小塊地方？”
季為是少有的不站在田裏依舊被震動波及的人，不，确切地說，好像是除了土豆田裏的震動之外，他的腳底還有另一個專門針對他的震動源一樣。
所以，等到其它兩塊地裏的人都跑出來了，這塊地裏的人一個都沒有跑出來不說，還額外搭進去一個季為。
季為的父親季英時一看就急了，正要往田裏沖，胳膊被人緊緊地抓住了。
“老齊？”
齊超元的面色更加苦澀：“別去了，不會有事的。”
伴随着他的話語，地裏的土豆仿佛長了腳一樣，從地面裏鑽了出來。
地裏的人被震得連滾帶爬，好不容易震動輕一點了，頭頂卻一片黑暗。定睛一看，上面烏壓壓的都是土豆——還帶着一部分的泥和葉子。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土豆自己從根莖上脫落，葉子和枝幹落下來，劈頭蓋臉地地落在地裏那些人臉上。
等他們好不容易扒開了臉上的土豆葉子，看到的場景更加讓他們覺得仿佛在做夢。
他們居然看到土豆排隊在洗澡？！
空中土豆飛舞，排成了十個隊伍，每個隊伍面前都是一個大大的水團。水團裹一堆土豆在自己身體裏，如同旋風一樣旋轉，洗去土豆上所有的塵土，然後土豆就從裏面出來，在田邊堆成一堆。
變得污濁的水團自己抖一抖，分出變髒的部分，然後飄啊飄，飄到了季為的頭頂上。
季為此時幾乎已經傻了，他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完全不現實的夢。那些泥飄到自己頭頂的時候，他還仰頭去看，覺得這個夢真TMD的真實。
然後，就被泥砸了個結實。
十團泥砸完，他幾乎已經看不出本來是什麽樣子。
冰冷的涼意讓他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這大概不是夢，而是真的。
土豆們真的自己從地裏跳了出來還自己洗了自己！
一時間，場面上鴉雀無聲，不管是躺着的坐着的還是站着的，都呆呆地看着這一幕，仿佛失去了靈魂。
只有齊妙和謝威大聲的贊美響徹天際。
“謝莉你太厲害了！”
“姐姐你真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