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不作也會死的辯證法

第37章 慘烈的原諒（上）

柳東枭和唐瑞圭在搶救室外面無比焦急，剛才醫生拿着手術同意書出來，說蘊傥拜托柳東枭替他簽字，不然手術不讓進行。

柳東枭簽完才發現那是胃大部切除手術的同意書！他只是踢了蘊傥一腳，蘊傥還格擋了，怎麽就胃大部切除了！他想起把蘊傥送進救護車的時候，蘊傥腹部的襯衫都是血，簡直把他的臉都吓白了。這真的是蘊傥嗎？蘊傥怎麽會變得如此脆弱。他對蘊傥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飯量堪比兩個他的倪蘊傥，如今卻只是因為他那一腳，連胃大部都沒了！

唐瑞圭終于打通了楚霄的電話。他在蘊傥的手機裏查到了“楚老板”的電話號碼，确切地說，蘊傥的手機裏就只有“楚老板”“Mr.Vincent”以及“簡流光”三個號碼。簡流光這不就是以前藝南的那個同學嗎？那個英文名一看就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唐瑞圭只能打給楚老板了。

楚霄接到唐瑞圭電話時，他已經派人找了倪蘊傥大半個小時了。蘊傥剛離開沒多久，阿皮按楚霄的要求來看看蘊傥的情況，發現蘊傥溜出醫院，就立馬報告了楚霄，發動了許多人手去找倪蘊傥。明汀溪和倪蘊生也收到了找人的通知。可惜蘊傥他們前腳剛離開雪岸咖啡廳，明汀溪和倪蘊生才到，不知道蘊傥已經被送去醫院搶救的消息。

到了醫院後，兩人的臉色都非常差。

倪蘊生對醫院有着極大的陰影，這也正是蘊傥不願來醫院看病的原因，每次到醫院，蘊傥都不由自主就想起蘊生那時歇斯底裏的崩潰的樣子。他自己也很害怕去醫院，對他來說，醫院就是把他曾經的幸福快樂洗劫一空的地獄，如果可以避免，他寧願到死也不去醫院。可惜這個月他幾乎把他這幾年看病住院的份兒都一次性領清了。

倪蘊生自從跨進醫院大門就再也沒往前走了，他覺得心悸異常，腦海裏十分突兀就浮現了三年前那場事故的搶救場面：戴着口罩穿着隔離服的醫生緊張地圍着他們轉，倪爸爸和倪媽媽滿身是血。

他至今仍清楚地記得，倪爸爸那時開着車，三人正興奮地誇獎蘊傥是個繪畫天才，蘊生也說要跟蘊傥一起，要轉去靜山畫室學畫。爸媽不讓，說蘊生在原先的畫室學得挺好的，沒必要什麽都學蘊傥。蘊生不高興，任性之下就拿出美工刀以性命相要挾。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倪爸爸沒注意到轉角沖出來的大卡車，為了不讓那輛車撞到後座的他和倪媽媽，硬生生把車扭上了另一個方向，以致前座直接撞上那面牆，倪爸爸當場死亡；而倪媽媽由于保護蘊生，替蘊生擋住了車窗外刺進來的汽車殘件，導致胸口貫穿，在送往醫院的路上便已經失血過多而死。

沒錯，害死倪爸爸、倪媽媽的人，其實應該是他倪蘊生！

蘊傥根本就沒有錯。

可如果蘊生不這樣想，不把責任都推到蘊傥身上，他根本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不是他，爸爸就不會撞車，他就不會因此而死；如果不是為了保護他，死去的也就不可能是媽媽了。爸爸媽媽已經走了，如果蘊傥知道事情的真相也離開他的話，他該怎麽辦！蘊生下意識就把車禍的原因全歸在了蘊傥身上，錯的人是蘊傥，所以蘊傥要負責，蘊傥因此不能離開他，必須照顧他保護他愛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他背叛他！為了讓蘊傥認識到他的錯誤，蘊生還不斷地用語言、用表情、用行動去暗示他，告訴蘊傥你犯下的錯誤讓我很生氣，并且不會輕易原諒他！

本應該蘊生自己承擔的來自蘊傥的怒氣與怨恨，全讓蘊傥自己承受了。

倪蘊生站在醫院門口一動不動，他從未如此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罪惡。蘊傥明明什麽也沒有做，他便讓他為自己的錯誤負了全責，成了蘊傥人生的審判者和劊子手。而且他還那麽對待蘊傥……一想到這裏，蘊生也站不住了，連忙跟上明汀溪的步伐。

“蘊生！你終于出現了！”貝子璇一見到蘊生趕到，就立馬沖了上去。可蘊生卻側了一下身，避開了貝子璇的“飛撲”而往搶救室門口沖去，一見到柳東枭就上前拽住對方的衣領，面無表情卻滿眼崩潰地質問，“他怎麽了！倪蘊傥他怎麽了！”

柳東枭一臉憔悴，他也等了不短的時間了，自從知道蘊傥要被切除胃大部之後，他就感到渾身無力。他并非沒有打傷過人，初中那會兒，他打架是出了名地狠毒，可是剛才打傷蘊傥，他才意識到他的拳腳之下是活生生的生命，而且那個人還是蘊傥。

“醫生說是胃大部切除。”

蘊生和汀溪一驚，蘊傥怎麽就胃大部切除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中午做了手術，明明已經沒事了，出去一趟就胃大部切除！那個手術到底是什麽手術！

唐瑞圭有點不滿倪蘊生如此粗魯地對待柳東枭，推開倪蘊生道，“是倪蘊傥自己有問題，柳東枭什麽都不知道，就是踢了他一下，倪蘊傥還擋住了，誰知道他就倒下了。”

明汀溪一驚，“你、你踢了他！”這下輪到明汀溪不淡定了，他雖然不知道蘊傥做的是胃修補手術，可是蘊傥今天的狀态他還是知道的，雖然聽說蘊傥跆拳道很厲害，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柳東枭那種體型的人踢一腳，蘊傥怎麽可能受得起！

一提到這個柳東枭就很崩潰，唐瑞圭也看不下去，直接擋在柳東枭面前，替他說道，“柳東枭又不是無緣無故打倪蘊生的！要怪就怪倪蘊傥自己，居然那麽人渣，說什麽要打掉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唐瑞圭憤憤然指着貝子璇說道，他雖然有些擔心蘊傥的身體，可是根據他們在雪岸聽到的那段對話，他是一點也不可憐倪蘊傥的。

貝子璇本想找機會和蘊生說話，這下全部人都看着她了。蘊生的眼神則突然變得格外冰冷，貝子璇感到非常不安，幹笑道，“怎、怎麽了？又不是我的錯，确實是倪蘊傥要打掉我的孩子呀！我可是受害者！”

“我今天可算是第一次認識倪蘊傥了，搞大女人的肚子不想負責，還說什麽不擇手段也要把人家的孩子給打掉，柳東枭就是太氣憤了才會沖動之下踢了他一腳，誰知道他的胃這麽脆弱！”唐瑞圭義憤填膺，可惜罵完之後回過頭，柳東枭仍是一臉沮喪的樣子，窩囊極了！

“倪蘊傥搞大你的肚子？”倪蘊生則是冷冷地盯着貝子璇。

“我、我又沒說孩子是他的！是、是他們誤會而已！”貝子璇心道不妙，蘊生現在的表情很恐怖，她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已經冷到她骨子裏了，蘊生真的生氣了！“孩、孩子是你的！孩子是你的！我可是什麽也沒做啊，你哥、你哥也沒資格打掉你的孩子！他都沒問過你！”

“是嗎？”倪蘊生覺得自己已經氣得神志不清了，他本來只是想讓貝子璇拿孩子事挑撥蘊傥和明汀溪之間的關系，現在居然因為這件事把蘊傥的胃大部都給切了，想起他父母去世的真相，蘊生對他自己簡直就絕望了，不把身邊的人趕盡殺絕他就誓不罷休了嗎？

他看着貝子璇，現在的他就想找一個發洩的對象，“既然是蘊傥的錯，我就替他更正這個錯誤吧！你把孩子生下來，我會養他。”

貝子璇一愣，這是什麽神展開，這完全超乎她的預料，“不！生、生孩子什麽的，我、我今年才十六歲啊！我才高、高一啊！蘊生你開、開什麽玩笑！”

“你不想讓我哥打掉你的孩子，難道你不是因為想要這個孩子嗎？”倪蘊生冷笑道，他早就猜到貝子璇不可能把孩子生下來，就為了這個不可能存活在這世上的雜種，居然把蘊傥害成這樣了，倪蘊生現在就想掐死貝子璇肚子裏的孩子。

“我、我只是想讓你、讓你負責！孩、孩子什麽的，哪裏會真生、生下來！蘊生你也才上高一，如果孩子的事讓人知道了，你也會被學校開除的啊！你、你哥不就是因為不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才、才溜出醫院找、找我的嗎？你、你可不能辜負他的心意。”貝子璇慌道。

柳東枭和唐瑞圭簡直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倪蘊生笑道，“我就喜歡辜負他的心意，你應該也知道我和他關系不太好，他不想怎麽樣我偏偏就想怎麽樣。”

明汀溪不由皺眉，“什麽事還是等蘊傥出來了再說吧！而且孩子是不是你的還是個問題，你也沒必要這樣抹黑自己，蘊傥也不希望你這樣做。”

蘊生冷哼一聲，“不哦，蘊傥會希望我這樣做的。”說着這句話的時候，蘊生笑得異常燦爛，可是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絕望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