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那華麗麗的招式,蘊傥那樸素卻四兩撥千斤的雲淡風輕也讓其他同學對他刮目相看。蘊傥這真是毫無自覺卻狠狠地出了一次風頭。
唐瑞圭被踹得渾身隐隐作痛,聽着同學們對蘊傥的贊美之詞,他簡直快氣瘋了,狠狠地瞪着蘊傥和東枭的背影,牙咬得緊緊的,塞一塊抹布進去恐怕都能被咬爛。
“話說你真的學過柔道啊?這麽細胳膊細腿的,哪裏摔得過別人啊?”柳東枭為此很糾結。
“力量上不占上風所以才更注重技巧吧……不過都是小學的時候學的了。”蘊傥邊擦窗戶邊解釋道。
“小學學的現在還記得呀?真牛逼。你這拿了多少段啊?三下兩下就把我給撂倒,我可是跆拳道黑帶二段,剛拿的呢段數!”柳東枭忿忿說道。
“都已經好幾年前的事了,因為當時太小不準考,也不知道現在是多少段了。”蘊傥愣呆呆地回憶道,“我當年也學過跆拳道來着,那時老師說如果考段數可以忽略年齡我估計能到黑帶五段,不過大概是老師開玩笑吧。”
柳東枭頓時就震驚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剛說你當時還在上小學……”
“嗯,對,所以當時還不能考黑帶。”
“……早知道我就不幫你踹唐瑞圭那臭小子了……不行,真是太虧了,你得還我。”
蘊傥頓時警惕起來,生怕柳東枭要他還錢什麽的,“還、還什麽?”
“陪練!今天下午放學陪我練跆拳道!”
蘊傥一聽才稍稍松了口氣,但一想到晚上還有一個三小時的兼職,又忍不住問道,“練多少個小時?我晚上還有兼職……”
“兼職個屁,大爺我給你錢,你陪我練就行了。黑帶五段,啧,我的那個跆拳道館的館長才四段來着,平時都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一整年都卡在這個瓶頸沒進步過了!哼哼。”柳東枭滿意地笑道,不可思議地看着蘊傥,忍不住伸手用力揉了揉蘊傥的頭發,手感還不錯,“真看不出來呀,你小子居然還五段,啧啧。”
“這不過是那老師的個人評價……”蘊傥簡直受寵若驚。
兩人沒注意到課室另一個角落射來的冷冰冰的視線。
搞完衛生正好是中午。柳東枭本來還想和蘊傥一起吃,交流交流感情,不過蘊傥有事在先便又轉移目标和蘊生一起吃飯去了。
蘊生對蘊傥以外人其實都很和氣,和柳東枭這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相處起來意外地合拍,三兩句便聊開了。可當柳東枭在蘊生面前聊起“坐明汀溪旁邊那個男生”身手如何如何靈敏,拳腳功夫如何到家,連東枭這種情商非常一般的人都能感覺到蘊生周圍的氣場變得有點詭異。蘊生笑得很燦爛,但是嘴角勾起的線條卻說不出地怪異。柳東枭只是以為蘊生和蘊傥不合拍,卻也沒問那麽多。
至于蘊傥,則走到校門口和老板見面去了。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輛亮瞎人眼的銀色奔馳SL65 AMG停在校門口的路口,路過的同學紛紛側目,蘊傥該死的自卑心理作怪,希望車主一定不要是自己的老板,雖然老板人很帥也只有老板才配的上這樣的車,但像自己這種身上挂着抹布似的校服的人走過去,對車或是對老板來說實在是很掉價。
誰知老板偏偏不這麽認為,遠遠看見蘊傥走來,明明就還有十米的距離,蘊傥卻越走越慢,最後甚至有掉頭走的趨勢,老板大人連忙在車上對那人喊道,“倪蘊生,過來。”結果那人反而往反方向越走越快,老板大人只能下車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蘊傥的手臂,“你方向錯了。”
“啊……原、原來是楚老板啊,真、真巧啊……”蘊傥回過臉幹笑道。
楚老板不露痕跡地翻了個白眼,拽着他便往車的方向走去,他實在沒有耐心聽蘊傥的解釋。
蘊傥全程低着頭被楚老板拽着走完了“紅地毯”,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羨慕嫉妒恨”的射線射得自尊心上滿是窟窿,明明小學還很享受這種矚目來着,現在只覺得分外難受。
“上車。”楚老板拉開後座車門,冷冷抛下這句話,盯着蘊傥磨磨蹭蹭地爬上去。
一條長長的腿進入蘊傥的視線,擡頭便看見旁邊那位穿着和自己一樣校服的明汀溪,不小心愣了一下,老半天才驚訝地叫道,“明汀溪!你怎麽在這裏?”
明汀溪淡淡瞥了蘊傥一眼,轉過頭看着外面,“你應該問楚霄。”
楚霄開着車,一句“到了再跟你說”便把蘊傥滿腔的疑問堵在了肺裏。楚霄和明汀溪周圍都彌漫着一種“拒絕交流”的氣場,一路上蘊傥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雖然不是沒坐過這麽高級的敞篷,但是窮了這麽多年,早忘了當年坐這類車的感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有錢人生活的一切,都讓他不禁想起過去父母還在的日子,想起自己的罪孽,想起受傷的怨恨着自己的弟弟。過去的一切越是清晰,蘊傥心裏便越是難受,他根本無力去欣賞去懷念這些。想着想着,連吃飯的時候自己做過什麽、說過什麽都忘了。
楚霄原以為在飯桌前一坐定,蘊傥便會一股腦子什麽都問過來,他甚至已經做好了一口氣回答完蘊傥的問題的準備,然而蘊傥卻始終坐在對面靜靜地吃着,雙目出神地穿過自己望着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本以為蘊傥家境貧窮,但看蘊傥的用餐動作流暢至極,一舉一動都帶着貴族般的矜持細致,對楚霄來說真可謂秀色可餐,整頓飯下來他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時候給蘊傥策劃一個用餐類的廣告。不過整體說來,蘊傥的不在狀态還是挺打擊楚霄的。一吃完楚霄便再也忍不住要發言了。
“倪蘊傥。”
“……”蘊傥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剛擦完才突然反應過來,“什、什麽?”睜着大大的眼睛木木地望着楚霄。
“問題。”楚霄言簡意赅。
“問題?什麽問題?”他求助性地轉頭望着一旁的明汀溪,好一會兒他才想起楚霄的意思,連忙尴尬地笑道,“哦!哦!問題,對,我有問題要問,我差點忘了。咳,那個,為什麽明汀溪同學也在?”
“汀溪是我表弟,也是九霄正式簽約的模特,下一次的廣告是你和汀溪一起搭檔。”楚霄輕輕抿了一口清水,“我原以為你們不認識。”
“哦!”蘊傥剛一點頭,才意識到楚霄的意思,“诶诶,下、下一次?還有下一次?我不是已經用‘勞動’賠、賠償了你那、那套西裝的清潔費了、了麽?”蘊傥不安地問道。
“沒錯。所以現在我要問的是,你願不願意和九霄簽約。”楚霄從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遞到蘊傥面前。“簽約之後,九霄會給你安排廣告拍攝任務,當然,另外也會向你支付高級平面模特的報酬。”
蘊傥浏覽了一下那份文件,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這一定是天上掉餡餅把他砸呆的。簽約五年,在不影響蘊傥學業的情況下月薪十萬,如果工作任務比較多,還有另外的補貼……“老、老板,你該不會耍、耍我的吧,今、今天不是愚人節啊!”
“你既然叫我老板,我說的還有假嗎?”楚霄難得勾出一抹微笑看着蘊傥。
蘊傥只覺得楚霄笑得他眼都花了,老半天不敢呼吸,生怕這是一個夢,稍微用力呼吸就會醒過來。一反應過來抓起楚霄遞過來的筆就簽了那份文件,生怕楚霄突然反悔,到嘴的鴨子都飛了。
楚霄拿着蘊傥簽好的那份文件滿意地挑挑眉,放好,又拿出另一份文件分別遞給蘊傥和汀溪,“這是下次廣告拍攝的資料。”
蘊傥剛喝了一口水,一看到文案上自己那一行寫着的:“骨感冷傲美人,女裝,SIN六月時裝秀‘分裂’之紅白黑經典深V露臍晚禮服……”便忍不住“噗”地全噴了出來,完了還猛地嗆了幾口水。
坐在他對面的楚霄差點中招,一見蘊傥有反應,連忙舉起桌上的菜單擋住了。等蘊傥噴完,淡定地放下菜單,自然地拿過一旁的餐巾斯斯文文地把手上的水擦掉,“淡定些,這份文案是九霄頂級策劃的傑作,市場價十萬。”
蘊傥剛咳完,聽楚霄說完後,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最後只能眨眨眼睛,學着楚霄的樣子淡淡說了一個“哦”字,然後郁悶地瞪着眼前的文案。
旁邊悠悠傳來明汀溪的聲音:“寫得不錯。”汀溪轉過頭上下掃了蘊傥一眼,又淡淡地回過頭,“這套設計只有瘦到極致的人才穿的起來,你眼光不錯。”
楚霄微微勾起嘴角,“運氣好罷了,是吧,倪蘊傥。”
不堪回首的相遇場景頓時又從蘊傥腦海深處袅袅升起,真不知道他自己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壞。
楚霄又從公文包中把一個信封拿了出來,遞給明汀溪,“這是上一次倪蘊傥拍的女裝效果,你看看能不能盡快找到感覺,這周六就要開工。”
蘊傥感覺自己的臉估計都要熟透了,他今早看過楚霄所謂的成品圖,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豔,根本就不像是他本人好不好!眼睜睜看着明汀溪那好看修長的手指接過信封,從裏面抽出花花綠綠的照片,緩緩翻過一張又一張的照片,蘊傥恨不得在光滑的地板上找條縫鑽進去。
“不錯啊,拍出來能保留這麽好的效果,蕭峰的攝影技術又進步了。”明汀溪淡淡說道,他回頭看了蘊傥一眼,又回過頭去對照相片,“換掉林琳是正确的,她沒這種氣質。”
“你也這麽認為嗎?她今天還來找我。看到照片之後她連哭都哭不出來。”楚霄優雅地笑道,冷冷的語氣裏盡是冷嘲熱諷,但聲音好聽得可以讓人直接忽視其中的尖刻。
“哼。”明汀溪面無表情地說道,“該。”
蘊傥在一旁聽着只覺汗毛豎立,大哥你們講的是這麽高雅的話題嗎?
這頓飯結束之後,楚霄本把蘊傥、汀溪都帶回公司了,原因就是蘊傥那套校服實在太掉價,雖然穿在蘊傥身上寬寬松松的有另一種慵懶的味道,但是蘊傥那一頭由于營養不良導致的枯黃的頭發和參差不齊的發型直接蓋滅了蘊傥的這種氣質,反倒形成一種土得掉渣的視覺效果。
楚霄直接叫九霄集團最頂尖的發型師和服裝設計師親手給蘊傥剪頭發改校服,如此大材小用也就只有楚霄這種土豪級別的老板才舍得。
等蘊傥和汀溪重新出現在藝南的校道時,周圍的目光雖然熱烈但卻沒有了先前那種傷人的灼燒感,蘊傥覺得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
察覺到身邊的人稍稍挺了挺胸擡了擡頭,汀溪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真是人靠衣裝。蘊傥稍稍修剪了一下發型,換上一套更加合身的衣服,整個人的氣質就凸顯了出來。雖然五官并非讓人過目不忘的那種,但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和諧自然之感。第一眼看很可能會忽略了這個人,但只要再看上第二眼,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明明沒有什麽特別漂亮的地方,可看上去就是很舒服。連汀溪有時候也無法控制自己多看了蘊傥幾眼。
兩人一路上招蜂引蝶,小小出了次“風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意思
蘊傥來到課室便引來同學們的矚目,他看到他們驚喜又疑惑的目光,周圍還時不時傳來“他是我們班的同學嗎?”“自我介紹時怎麽好像沒他?”之類的讨論,忍不住一陣郁悶,心想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他弱弱地望了一眼蘊生,那蘊生仿佛什麽感覺也沒有,冷靜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于是臉上的自信倏地消散了,目光也耷拉了下來。
明汀溪瞥了他一眼,便又從抽屜拿出先前正在看的書看了起來。
有些厚臉皮的女生蹬蹬蹬地蹦過來還一臉害羞地問蘊傥姓甚名誰,對自己在自我介紹課時對蘊傥的語言傷害沒半點反省。好在蘊傥現在的脾氣已經好得都不能稱之為人了,寬宏大量到居然面對這樣的女生還一臉羞澀,啧啧,人賤定有天滅,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柳東枭也注意到蘊傥這邊的動靜,他沒黏到蘊傥身邊嚷嚷,其實是因為他發現連他自己也不記得蘊傥的名字了,一直都用“明汀溪旁邊那小子”稱呼人家,現在暗自羞愧,生怕被蘊傥察覺就不願意和自己切磋了。至于蘊傥是否變帥,他自從看到蘊傥奮力搬校服的背影,就已經覺得這小子不錯了。當然,柳東枭的情商水平目前還不允許他脫離輕度臉盲症。
至于那個為難蘊傥的龐楚楚同學,其實一開始的不義之舉只是因為蘊傥長得不怎麽樣,可是後來她雷達般的敏感總捕捉到蘊傥看着蘊生發射的暧昧視線,作為對蘊生一見鐘情的鐵杆花癡,早就把蘊傥看做某個惡心的情敵,加上留意到蘊生對蘊傥疏遠的态度,她斷定蘊傥不僅是她情敵,還是蘊生的敵人!所以即使蘊傥變好看,龐楚楚也堅決捍衛自己作為花癡的忠貞。
“哼!還不是造型師厲害,真以為自己帥上天了。”龐楚楚不屑道。
蘊傥一愣,眉頭微皺,尴尬地笑了笑。他旁邊的女生可不這麽認為,不可靠的第六感告訴她,龐楚楚這話罵到她身上了,于是立馬便反駁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要本身長得不好看,造型師再怎麽厲害也是白折騰!我覺得倪同學本身就很帥。”
“謝、謝謝!”又羞澀了。
“男子漢大丈夫還擺出那種媳婦見公婆的表情不惡心嗎你!娘娘腔!”龐楚楚不想和一般花癡計較,矛頭直指倪蘊傥。
蘊傥臉一僵,臉紅耳根熱,反倒像是被說中似的,可他明明沒那種心思,臉色頓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了,一時間複雜得很。
“看吧!被我說中了吧!就知道用這種方法博人好感,真是賤到骨子裏了。”龐楚楚見縫插針再捅上一刀。
女生回過頭看見蘊傥那不争氣的樣,頓時覺得臉上無光,氣得倒戈,“你臉紅什麽呀!真沒說錯你就是一副賤骨頭!”說完便氣洶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班裏那些對蘊傥稍有的好感都覺得幻滅了,不管是女生還是男生。
蘊傥只能扯了扯嘴角,吞下一肚子委屈,卻打從心底認為自己就是個賤人,一句話也不想解釋。
龐楚楚得勝,輕蔑地瞥了蘊傥一眼,“哼”地一聲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倪蘊生坐在角落裏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
明汀溪伸手過去,拽起蘊傥,“我們到天臺聊聊周六的事。”這正好打斷了蘊傥的心理自殘,蘊傥茫然地看着明汀溪,被明汀溪牽着手拉了出去。
柳東枭才剛站起來打算安慰安慰蘊傥,明确他堅定不移的戰友立場,此時卻眼巴巴看着兩人暧昧地牽着手出了門。
“哼,被甩了吧!”唐瑞圭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冷冷笑道。
“甩你個頭!你腦袋裏裝的都什麽呀,菊花茶嗎?惡心死了。”柳東枭不殆的情商卻瞬間領會到唐瑞圭的弦外之音,一句話堵了回去。
唐瑞圭一噎,對柳東枭居然知道自己不入流的腦補感到無比震驚,然而頓時又為這種“知心”感到難堪,這冤家的情商惹不起,肋骨還疼着呢,只能閉嘴。
柳東枭瞪了唐瑞圭一眼便又重重地坐了回去,身體一僵,臉一白,卧槽,蛋疼!
班裏明汀溪的花癡們可就沒那麽淡定了,剛給了倪蘊傥撇清界限的臉色就看見男神伸出纖纖玉手把對方牽出去了,雖然還是一臉冷淡根本看不出情緒,但卻讓人感到不安,男神的性取向難不成真的如此與衆不同?要這樣還是向倪蘊生靠齊的希望比較大呀!紛紛看向課室裏的另一個角落,只見蘊生擡頭無辜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問“你們在看什麽?”許多女生立馬就醉了,臉上寫滿了“他在向我放電他在向我放電……”。龐楚楚在一旁都氣瘋了,心裏盤算着該怎麽處置這些立場不堅定生性不檢點的花癡,至少要想方設法減少自己的情敵,蘊生只能看着她,只能對着她放電!
然而實際上蘊生心裏很複雜,自己也隐隐覺得不應該因為蘊傥那麽複雜。明汀溪和蘊傥那牽着的手讓他很不舒服,他決定這一個月都要對倪蘊傥進行冷處理。不知為什麽,看着蘊傥在自己面前越自卑越失落,他便感到越滿意越舒服,雖然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地絞着一樣痛苦,但卻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
自從父母過世,他就已經食不知味了。醫生說那是一種心理疾病,由于車禍和父母過世給他造成巨大心理陰影,雖然表面上只是影響了味覺,但最好還是配合心理醫生盡早治療。家裏沒有可靠的經濟來源,蘊生當時并沒有讓蘊傥知道,每次看到蘊傥變着法子做菜讨好自己,蘊生只覺諷刺,醞釀着什麽時候把這件事告訴蘊傥,好讓他為此狠狠地痛心疾首一回。蘊生一點也不想治好自己的味蕾,只是單純地想要看蘊傥痛苦愧疚悔恨,一步步走向自我否定的深淵。在蘊生眼裏,蘊傥的快樂從來就等價于蘊傥的出衆與驕傲,同時也等價于父母的死亡以及死亡帶來的痛苦。只有磨滅蘊傥的自尊與驕傲,看着他痛苦、更加痛苦,才能讓蘊生一點點放下他對蘊傥害死父母的恨意。他一點也不想憎恨蘊傥,至少他是那麽認為的,可他的一舉一動都讓蘊傥覺得他恨自己。也許這并不只是蘊傥的感覺,蘊生這種表現分明就是一種憎恨。然而蘊生沒有這樣的自覺,他甚至認為自己還像小時候那樣崇拜着自己的哥哥,只不過現在用另一種方式表達着自己的愛慕,蘊傥沒有資格反抗自己的愛慕,由此推知,蘊傥亦沒有資格反抗自己行為上語言上心理上的各種折磨。
已經扭曲得不行了。
蘊生古怪地勾了勾嘴角,轉過頭看向窗外。
“我、我沒什麽拍平面廣告的經驗,要、要聊什麽?”蘊傥的自卑已經完全捉摸不到明汀溪的善意,還真以為他是要指導自己。
明汀溪淡淡看了蘊傥一眼,兩胳膊疊在欄杆上,平靜地看着樓外的風景。“你這人真好玩。”話是這麽說,語氣卻比白開水還要平淡。
“哈?好玩?不、不是說上來談周六的事麽?”蘊傥實在領悟不到明汀溪的贊美。
結果人家一句話也沒回答他,一直等到下午上課鈴響了才一起從天臺下來,下來之後還是帶着滿腦子莫名其妙難以理解。都上來發呆着呢,還不如預習一下課文吶!
下午的課基本上都是各科的第一節課,老師們基本上就是自我介紹以及科目介紹,向同學們傳達自己善意,表明自己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布置超量的作業。蘊傥是後來才明白,老師這節課說的都是他們必須布置超量作業的原因,有理有據,旁征博引,錯綜複雜以至于泯滅人性。
課間更沒什麽特別的了。蘊傥本來還有點希望的人際關系由于他自卑又脆弱的臉皮已經完全破裂,除了柳東枭和明汀溪這兩個在情商和智商上不屬于正常水平的同學,基本上沒人願意接近他,接近他的都是含沙射影嬉笑怒罵他的各類花癡。至于親弟弟倪蘊生,那是只可遠觀可不亵玩的大神,只能敬畏着,而對方也不會輕易屈尊,在外人面前這都是老樣子了。
放學後柳東枭主動地把自己的胳膊送上來,架在蘊傥的脖子上,勒着蘊傥回他家去了。
柳東枭的家在學校附近不遠的一個跆拳道館上面的居民區,占地300多個平方,裝修豪華,明顯就不是柳東枭的審美。聽柳東枭說,那是他家老媽強烈的炫富心理的結晶,為此他媽和他爸曾離過一段時間的婚。他家有權,但是并不是特別有錢那種,因為他爸以及他爸的他爸目前來說還是個兩袖清風的軍人。樓下的跆拳道館是他家為數不多的産業之一,有點軍事訓練的底蘊,人才培養方面在武術界也小有名氣。只不過剛好在跆拳道這種格鬥術上弱了點,于是柳東枭的夢想就成了振興家族跆拳道事業,再于是,就有了蘊傥被柳東枭威逼利誘拐回柳家做陪練教員的事了。
東枭弟弟的基礎很紮實,蘊傥剛開始陪練還在熟悉以前學過的技巧,十招下來就差點被東枭踢翻。
“嘿!小師父,認真點,別這麽快就讓徒弟我青出于藍呀!”說着柳東枭擡腿一個側踢外加一個後旋踢重重地往蘊傥身上招呼。
好在蘊傥反應極快,胳膊一豎擋住了側踢便立即一個跳踢把東枭的後旋踢錯開,順便來個雙腿連踢把柳東枭踢翻在地。
“啧,人家才剛說完好歹給我點面子嘛!”嘴上歲求饒但是骨子裏卻完全不認輸,爬起來又接着來。
蘊傥除了剛開始說了一句“開始吧”以及中間指導柳東枭時說過幾句話之後便沒有再多說一句,反而東枭一個勁在那裏自導自演嘴角手腳動得不亦樂乎,看得出他很享受這種被虐的過程。
練到晚上7點半,直到做飯的阿姨來叫柳東枭吃飯,兩個人才停下來。
蘊傥早就有點體力不支,如果時間再長一些估計他就要輸了,柳東枭無論在力量還是體能上都比蘊傥強,蘊傥還是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學的跆拳道,後來父母去世之後就徹底沒練了,加上營養不良,只是靠着早年的技巧苦苦支撐。
“蘊傥!真想不到啊,練了整整兩個小時你居然能堅持得住,看不出來呀!”柳東枭一把勒住蘊傥的脖子大笑道。
“如果再踢五分鐘我就要趴下了……好久沒練過了……”蘊傥只覺腿軟,整個人都幾乎靠在柳東枭身上了。
柳東枭很滿意小師父的示弱,“嘿,我爸經常帶我到軍隊那裏進行體能訓練,就力量和耐力那可是一等一的,不過話說你長得這麽細胳膊細腿的,居然還能撐倆小時,看來你那老師還真沒說錯,如果沒有年齡限制單看實力你就是五段的了。”
“體能太弱,估計也夠嗆的。”蘊傥十分謙虛。
“那你就每天過來陪我練呗,我們家給你支付薪水,你在這裏還能鍛煉體能,嘿嘿!”柳東枭說着便拖着蘊傥回自己的房間,“對了,等下你得和我洗完澡吃完飯才能回去,不然我不付錢!”說完用力揉了揉蘊傥的腦袋,原本帥氣的發型頓時成了雞窩頭。
蘊傥幹巴巴笑了笑。
“诶,剛才我們對打的時候,你那個眼神超級酷的,我根本看不出你的弱點。”柳東枭看着蘊傥那傻樣感覺反差有點大。
“弱點哪裏是從臉上看出來的。”
“說得也是,不過說真的,你打拳的樣子和平時的樣子根本就不一樣,非常冷靜,好像打你的嘴臉你眼睛都不會閉一下,太他媽帥了!平時卻一副弱雞巴的樣子,好像見到債主似的,特別不自信,看得老讓人不爽了。”柳東枭說着從衣櫃裏拿出一套自己小個子的時候穿的運動裝丢到床上,繼續翻櫃子找新內褲。
蘊傥卻因為柳東枭剛才那番話不經意間露出了失落的表情,“是、是嗎?”
“對呀!你帥起來的時候感覺骨子裏就有種傲然的氣勢,都接近王者風範了!可弱起來的樣子,那衰樣連街邊的乞丐都比不上,你是經歷了什麽挫折呀……”還沒說完,一轉頭看見蘊傥站在那裏六神無主一臉抑郁,柳東枭連忙住嘴,總覺得蘊傥那大而無神的眼睛裏好像快要滴水似的,又忍不住弱弱地安慰道:“對、對不起……是不是我說了什麽讓你傷心的話了……”
“沒、沒有,是我個人問題,不關你的事。”蘊傥反應過來勉強地笑了笑,感覺氣氛有些阻滞,連忙指着床上的運動服笑着問道,“這是給我換的嗎?要不我先去洗澡,我、你、這……”
“對對,嗯嗯,好好,你拿去換,浴室在這邊……”柳東枭也跟着轉移話題,打開了自己房間的浴室門,告訴蘊傥怎麽開熱水東西放哪,笑得也尴尬還隐隐帶着愧疚。
蘊傥匆匆進了浴室洗澡。
柳東枭嘆了口氣,心想每個人都不容易啊!想着想着,突然覺得好像忘了什麽,直到浴室裏傳來一陣陣水聲,東枭才突然記起沒給蘊傥找內褲,自己的臉首先就紅了起來,也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平時自己臉皮就很厚來着。
翻箱倒箧終于找來一條新內褲,剛準備敲浴室門,只聽裏面“咔”地一聲,門自己開了,蘊傥穿着他的運動衣走出來,頭發濕漉漉的,瘦削的臉頰透着出浴的粉嫩。東枭神使鬼差地立即把內褲塞自己口袋,“嗨、啊,這、這麽快?”
“啊,是的。”東枭發現蘊傥手裏還抱着換下來的髒衣服。
“你怎麽把換下來的衣服也拿出來了?放着,我、那個,我家有洗衣機,洗幹淨我給你帶去就行啦。”柳東枭說着就抓過蘊傥懷裏的衣服,結果一塊純黑的小布塊掉了下來。柳東枭一僵。
蘊傥低頭一看,連忙紅着臉把地上的東西抓起來塞褲袋裏,“不、不好意思嘿……”
柳東枭腦子已經運轉不過來了,沒過腦子就吐出一句:“你……沒穿內褲……”肯定句。
蘊傥一愣,立馬擡頭看着柳東枭,瞬間臉紅上耳根,尴尬地轉過視線,“你、你、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內褲在我口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說了什麽,自己的臉也跟着湊熱鬧紅了起來。
“什、什麽?!”其實,蘊傥當時想到的是難道東枭會特異功能把自己的內褲弄到對方口袋裏了?這對柳東枭來說是莫大的挑戰,不管是能力上還是趣味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意外的兼職
尴尬地處理好內褲的問題,兩人才并肩去飯廳吃飯。
“你爸媽呢?”為了迅速回避內褲這種尴尬問題,蘊傥轉移了話題。
“啊,他們呀,一個去工作,一個打麻将,經常不在家。”柳東枭早就已經習慣沒有家人陪伴的晚餐,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麽苦大仇深的不滿。
“哦!”蘊傥輕輕點點頭,見東枭似乎沒什麽解釋的欲望,心想對方也不怎麽想提自家的事,于是也住了口,拿起碗筷認真地吃起飯來。
“诶,對了!”柳東枭突然想到什麽,“你和明汀溪是什麽關系啊?中午出去一趟變化那麽大,還是和他一起回來的。”
蘊傥想了想,他和明汀溪算什麽關系呢?“嗯,他是我一個老板的表弟,現在應該也算是我的同事吧……”
“咳咳……”估計終于意識到自己期待的答案有點不正常,柳東枭不正常地咳了咳,整頓整頓表情,才應道,“哦!這、這樣啊!是兼職嗎?”
“算吧!沒辦法,不找兼職就沒生活費了。”
“你爸媽不給?”
蘊傥搖搖頭,臉色稍黯,“我爸媽在我初一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和弟弟一起生活。”
“……”好半天才領會到蘊傥的話,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蘊傥,“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蘊傥微微笑了笑,“沒事,都過去了,現在我只想把弟弟照顧好就行了。”
“這,這樣啊!對了,你可以長期在我家跆拳道館做我的陪練,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做其他學員的教員,我付你薪水。”東枭借題發揮,他一方面很欣賞蘊傥的技術,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幫助蘊傥,“嗯,你放學後就跟我一起過來,當然周末有空也過來就更好了,每次來這裏三個小時,兩個小時陪練,然後在這裏吃飯,我給你一個月六千怎麽樣?”
“……”蘊傥眼神閃動了一下,卻笑着搖搖頭,“我沒考級,但是也好歹學了兩年,知道現在的市場情況。你的好意我收下了,但這工資實在是太高了……”
“工資高還不好嗎?唉,你們家不是正好需要嗎?”柳東枭又想了想,“我跟你說,這個價一點也不多。我的跆拳道老師每個月不出現幾次,他的工資比這還高。就算是我的陪練,你知道的,我的耐力強、力量大,找遍我家的跆拳道館都沒幾個人敢和我對打的。你知道嗎,我現在就卡在瓶頸了,沒人能陪我練,我都寂寞了我。”
柳東枭滔滔不絕發起牢騷來,蘊傥反倒覺得如果不接受反而給對方雪上加霜似的,只能一邊皺眉一邊接受了,柳東枭才嘿嘿地給蘊傥夾了一碗的菜。
最後回家還是柳東枭讓家裏的司機把蘊傥送到樓下的。蘊傥只能暗暗記下東枭這個認識沒多久的哥們的好。
司機是東枭爸爸的老下屬,蘊傥跟着東枭稱對方夏叔叔。一路上夏叔叔臉上滿滿都是和顏悅色的笑容,時不時瞥兩瞥後視鏡看蘊傥,還慈祥地和蘊傥說話,“哎呀,小倪,我跟你說呀,你得常來和東東玩,這小孩從小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