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鏡頭給向其他十幾位畫家。
有些人畫的是人, 有些人畫的是物，有關愛情這個主觀的主題，有無數種表達方法。
彈幕裏也五花八門猜着。
這時有人忽然道:“周行畫的是花。”
“快看, 他已經動筆了。”
周行也是這次初賽的熱門人選。比起只有一個作品，初出茅廬的衛韞, 大家顯然還是更看好這些年聲名鵲起的周行, 在周行動筆時鏡頭便專注給了他。
這次的比賽不限于水彩油畫等等方式, 周行在确定了以花代表愛情體現這次的主題之後, 就将表達方式定作了油畫。
濃烈豔麗的色彩映入眼簾，觀衆們都被周行的大膽用色驚住。
而老一輩觀看這次比賽的畫家們則是目露贊賞。
周行另辟奇徑，這幅名字叫“花”的畫，體現了一個人由青澀懵懂, 到美麗綻放，再到落幕凋謝的全過程。
盛極時候的色彩他選的很好。
和敬文青坐在一起的會長章永和點了點頭。
“周行不錯。”
敬文青也看到了周行的畫。
他是最早動手也是最快畫的, 确實厲害。不過……他還是有些好奇衛韞，那個在古村裏畫惡鬼圖的青年會畫什麽。
鏡頭是按照比賽順序給的。在周行之後, 又陸續給到了幾個早已經成名的畫家。其中一位已經成家的中年畫家畫的是自己妻子與女兒, 刻意營造出一種充滿愛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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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位畫的則是水墨。
愛情主題用水墨其實有些不合适，觀衆們有些好奇這人要畫什麽，就連評委也看了過去。
那人畫的是群像畫，畫的是戰場戰馬嘶鳴與抱着孩子的婦人。
能夠參加國際美術協會交流大賽的畫家沒有一個是徒有虛名, 網上觀看的網友們大開眼界。他們雖然不懂這些，但是人類本身也是有鑒賞能力的。在看到這些畫時，心中就有些觸動。
“我最喜歡那個叫周行的“花”還有剛才畫水墨的那個黃之樓的“戰場臨別圖”。”
“這個畫的也太好了吧。”
“樓上我也是, 這兩幅畫給我的印象太深了。”
網友們原本以為看長達幾個小時的美術比賽會很無趣, 但是沒想到這些畫家都很厲害。幾幅畫硬是讓他們有了代入感。
鏡頭給每個畫家時間都會給時間，謝宙皺了皺眉, 沒有看到衛韞。他對其他人的畫只是簡單的掃了一眼，并不過分關注。
和他一樣的還有郁月琛。
他簡單地看着面前的屏幕，在批完文件後猜想着衛韞會畫什麽。
這個小竹馬總是能給他很多驚喜。上一次在潛力激發的情況下畫出了惡鬼圖，那麽這一次呢？
周圍都是成名已久，甚至說是目前華夏最頂尖的一批畫家。
衛韞要如何脫穎而出？
他抿了抿唇，有些想吸煙，便打開窗戶，低頭點起。
火星從煙頭上燃起，在轉過十五位畫家之後終于到了衛韞。
衛韞在思考主題的時候比其他人用了更長的時間。但是在落筆之後畫的卻也不慢。
他的畫精細程度很複雜。
至少第一眼時，大部分人看不懂他要畫什麽。
在精确的線條出來後，關注着“漂亮姐姐”的粉絲一臉懵。
“這是在畫什麽啊？”
“感覺好複雜啊。”
網友們各種屏幕看了半天不知道是在畫什麽，倒是觀看的評委畫家們隐約看出了點東西。
“這是……鏡像畫？”
“看着是有點像鏡像畫。”
“這可不好畫啊。”
優秀的鏡像畫對于精細程度要求很高，即使是很多成名已久的大畫家也很難真的畫出來。更別說是在比賽這麽緊張的氛圍中了。
有時間限制的要求，無疑是給鏡像畫又增加了一層難度。
觀看了比賽這麽久，縱觀國際美術交流大賽前幾屆，也從來沒有人畫過鏡像畫。屏幕前的幾個老前輩搖了搖頭不太看好這個叫衛韞的年輕人，覺得他沒有那麽強的能力。
而敬文青則是在驚訝之後坐直了身體。
說實話，其實他也沒有想到衛韞會畫鏡像畫。
這種畫法無疑是将比賽提到了地獄級別的難度，但是卻也是最能展示個人能力的。
上一次的惡鬼圖雖然讓很多人都承認他的作品靈氣，可是僅僅一幅惡鬼圖卻無法體現專業性。
如果鏡像畫真的能在這場考試中完成，不僅那些質疑的人得閉上嘴，這次初賽的前三必定有衛韞一份。
當然，前提是——能夠畫出來。
鏡像畫最簡單的是畫水中倒影，但是顯然衛韞畫的不是這個。從他勾勒出的線條來說明顯複雜的多，和普通的鏡像畫不是一個級別。
衛韞畫的很認真。
在他決定要畫鏡像畫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愛情的主題。
衛韞畫的是——藝術。
愛情當然不包括愛人，還可以熱愛藝術，擁抱藝術。
他用破碎的鏡像與坍塌的世界勾勒出了末日的場景。又在映出的另一邊繁榮的科技城市中在鋼鐵高樓的樓頂之上放了一個畫板。
兩面鏡像不同于一般的倒影畫，映出不同的場景，像是踏碎鏡像出現的另一個世界一樣。
而更叫人叫絕的是——還有第三個鏡像。
這個世界是由三面鏡子夠成的。
在兩面看似毫不相幹的鏡像出來後，衛韞停頓了一下。停下手休息了會兒。長久的精确執筆讓他手腕僵硬，血液瘀滞。
再繼續下去手都會顫抖。
衛韞閉着眼睛緩解了會兒酸澀感，在畫出兩個鏡像的線條圖後，微微松了口氣，活動手腕。
這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十二點上，初賽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三點，六個小時的時間。
鏡頭在他這兒停了五分鐘，一直到他停筆，觀衆們只看到一堆線條，還是不懂衛韞要做什麽。
不過大多數人都看到口罩小哥這會兒很累了。
不過衛韞并沒有喝水再繼續緩緩的意思，參加比賽的其他十九個畫家和他都是同樣的想法。
六個小時時間雖然漫長，但是在畫畫上卻是争分奪秒，沒有人願意在這時候停下來吃主辦方提供的食物，而是都在手腕酸痛休息一會兒之後，又繼續開始畫。
鏡頭離開，後面幾個畫家的作品都沒有前面驚豔，網友們數着時間等着。
在第二輪鏡頭開始的時候。
周行已經完成了核心上色。
誇張矚目的色彩讓人無法從畫上挪開，整張畫趨近于完整。在這種極盛的色彩中那種凋謝感也透紙而出。
評委們點了點頭，這時候黃之樓的臨別圖也完成了大半。用于渲染氛圍的嘶鳴戰馬在周圍勾勒出，不遠處是壓抑戰場。叫人忍不住心驚，為這分別的畫中人搖頭。
一點整，鏡頭重新回到了衛韞身上。
衛韞這時候已經畫完了第三個鏡像。空蕩蕩的房間裏站在鏡子前的高瘦畫家出現在鏡像之上。
畫家身後是生活氣息十分濃厚的日常，落地窗前有落日的餘晖，桌面上擺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而在露了一半的落地窗下，映出來的是樓下來來去去的衆生人相。
第三個鏡像，是最貼近現實的。
在第三個鏡像出來之後，原本之前的畫面隐約好像又明晰了些。
那是一個鏡子折射出的三面。然而這時，在身後的衆生像後，那個站在鏡子前的畫家手中出現了一只筆。
衛韞在畫出三幅鏡像之後，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将這三個鏡像畫像串聯在一起。
他用鏡子重疊的辦法，一筆一筆的将之前畫出的伏筆連起來。
整個雜亂複雜的畫面清晰起來，之前看不懂的末日土地，鋼鐵高樓，與生活畫家都一一出現。
從第三幅鏡像之後一層一層的疊加，就像是……陡然活過來了一樣。
随着衛韞動筆，網友們眼睛越睜越大。
他們之前完全看不懂，感覺衛韞的話都是一團亂麻。現在被串聯在一起，簡直震驚到無以言語。
衛韞可不知道觀看比賽的觀衆的震驚。
将三幅鏡像畫徹底串聯在一起，形成重疊狀态。
衛韞深吸了口氣，來到了最後一筆。
鏡子面前手持畫筆的畫家通過鏡子，畫出了一朵向日葵。而那朵通過第三幅鏡像畫家畫出的向日葵，映在了第二幅鏡像鋼鐵高樓的畫板上，從第二幅鏡像的畫板中……盛開在了第一幅鏡像裏。
那朵向日葵，綻放在了末日荒蕪的土地上……
這樣的畫面簡直就像是穿越了時空一樣。
一個由現代人的手畫出的向日葵，穿過多少年後的鋼筋水泥，落在了不知何處的末日裏。然而這卻并不是荒蕪與絕望。
而是一種帶着熱切的新生。
那朵穿越了時空的向日葵迎着烈日與寂靜，仿佛承載着亘古的希望。
——即使是在冷寂的末日裏，也依舊有藝術存留的愛意。
屏幕前久久無聲。
看到這幅畫的網友們喉頭仿佛被什麽哽住，卻又想要說些什麽。
感性的網友心情複雜，他們之前大部分是不懂美術，不懂鑒賞也不懂什麽藝術的。但是這一刻，藝術帶給他們的震撼感卻無比清晰。
那朵穿越破碎鏡像的向日葵，仿佛是落在他們心上一樣，随着衛韞的筆緩緩綻放。
“太震撼了！”比起前面那些固定表達的畫，這幅畫就像是活着一樣。
那些濃豔的色彩從腦海中慢慢淡去，大家都認真地看着衛韞在畫完之後開始上色。
這時候再也沒有人輕蔑地看待這幅畫了。
評委幾人呼吸粗重，目光直直地盯着屏幕。第一次有些讨厭這個輪流更換的鏡頭。
而謝宙拿着手機的手微微頓了頓，看到那朵徐徐綻放的向日葵莫名有些觸動。
這就是……衛韞眼中的愛情嗎？
穿過破碎鏡像綻放在荒蕪中的藝術叫他目光深了些，定定地看着對方。
“這次的第一，應該是衛韞了吧？”有人在彈幕上小心問。
即使衛韞還沒有上色完成，但在看到他點睛在重疊的鏡像中畫出向日葵時，所有人心中都是這樣想的。
這次的初賽第一應該是衛韞吧？
這樣超過很多層面單純的愛情的畫，已經讓觀衆們感受到了藝術之美。
在鏡頭轉向其他人時，彈幕裏還在讨論。
原本壓了周行和黃之樓第一的人這時候也有些說不出話來。更何況之前說衛韞能力平平靠關系拿到比賽名額的趙賢。
趙賢臉色慘白坐在電腦前，神情震驚。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有人會畫的出這樣的畫來？”
若是有人在這兒一定會發現不過兩天，趙賢臉頰凹瘦，一點血肉都沒有了。活像是被人生生的吃了臉。
他眼球充血，紅的可怖。不停自言自語着兩句話。
褲腿上卻還濕淋淋的滴着水。
好在這時候所有人都關注着比賽，沒有人知道他。
被衛韞真人秀女裝大佬的名頭吸粉的粉絲們這還是第一次在正式比賽中見到這個一直戴着口罩的小哥真正實力。
在長久的沉默後，不敢在這麽嚴肅的彈幕上雞叫。只能跑去在微博上瘋狂推廣。
衛韞點睛鏡像畫的一瞬間，絕對值得載入畫冊。網友們心情難以平複，現在只等着最後的比賽時間結束，看到這幅上完色的完整鏡像畫。
身為評委的幾個畫家看着旁邊敬文青的眼神瞬間都和剛才不一樣了。
不知道這人是從哪兒挖來這麽一個鬼才。
這一手，就連他們也說不出話來。
現在只看上色了，只要上色不犯什麽忌諱，哪怕是中規中矩，這幅畫也能夠拿第一！
所有人靜靜地等着。
三點鐘的時候，美術館鐘聲響起。
比賽時間結束，所有人都放下了筆。
衛韞在上色完最後一處地方之後，滿意的署名。他這時候手上染了顏料，在停筆之後，倒是褪去了往日的清冷。
眼中顯出了些溫度。
“時間到，請所有參賽人員停筆。”
觀看比賽的觀衆們不知何時越聚越多。這場小衆賽事直播播放量暴增。
但是大家都沉默的等候着，屏住呼吸有些緊張。
二十個參與初賽的畫家都停了筆，站在畫旁等着鏡頭記錄。
前面的畫一個個的被認真印刻。這次奪得初賽第一的熱門人選周行的《花》也出現了，甚至比起往常，在上色上更是超常發揮。
周行自己是很滿意。他對于這次初賽第一的名次很有信心，畢竟這次的作品已經是他這幾年來最優秀的一次了，無論是以那種眼光來看，他都覺得比之前進步了不少。
唯一視為對手的黃之樓，周行這次也不認為對方能夠勝過自己。
他面上帶着笑容，面對鏡頭時眉梢放松自信。
“周行的《花》确實不錯，在色彩上進步了。”
有粉絲在彈幕上點評，能說出這樣的話的都是關注了周行很多年的，對他的水平很了解。
他超常發揮了。
然而彈幕上卻并沒有輕松，因為緊接着黃之樓的畫來了。
那幅《戰場臨別圖》水墨寫意也很厲害，無論是畫本身的技巧，還是帶給人的情緒感染力都很強。
“看得出黃之樓也盡了全力。”
“感覺周行和黃之樓不分伯仲。”
“不過我還是最期待後面衛韞上色完的《鏡像》。”
網友們一一讨論着完成展示的畫，又忍不住關注後面，悄悄想要穿過鏡頭去看一看衛韞。
在前面的畫都展示完之後，好在終于到了《鏡像》。
評委說過，衛韞的《鏡像》只要上色不出大錯，這幅畫就有可能是第一。衛韞的上色不僅沒有問題。
還和“鏡像”本身的主題完美契合。
這幅畫已經足夠優秀，衛韞并沒有用上色奪走他的關注度。而是在鋼鐵城市和末日上用依次遞增的沉默，壓抑的色彩渲染。
最後在第三幅現實篇執筆上，用更為柔和的色調，與夕陽交織在一起。
蒼白與溫暖。
死寂與柔和形成鮮明對比，又被一朵畫入鏡中的向日葵像是照入窗口的太陽一般，将光明映入了三幅重疊的鏡像發芽。
這幅叫做《鏡像》的畫分明不是濃烈的色彩，但卻吸引了無數人，叫大家無法移開目光。
已經展示了畫的畫家們出了隔間在外面等着。在看到鏡頭長久停留在十六號房間時，周行心中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
為什麽給十六號那麽多鏡頭？
這種情況通常只有兩種，一是有人作弊犯事，而是……那個人的作品很驚人。
周行微微皺了皺眉。
仔細回想起那個十六號是誰。
——衛韞。
那個靠真人秀中出名的新人？
周行有些不解，他不覺得這個叫衛韞的人能畫出什麽厲害東西來。那人到現在為止的作品也就一幅惡鬼圖而已，要是真厲害能默默無聞到現在？
而且他對自己的畫也有自信。
與周行同樣疑惑的還有黃之樓，不過兩人秉持着風度雖然皺眉疑惑，但都沒有說什麽。
一直到——衛韞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