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
老頭拍了兩下就收回手, 一臉高深莫測地喝茶。思謝期待地看着他, 等他說些什麽。
一杯茶。
一壺茶。
老頭轉頭:“徒弟, 雖然為師和你幾個月未見, 但你這麽看着為師喝不下茶啊。”
思謝噎住, 老頭沒發話, 她也不能先透露, 以免白給燕萊希望。燕萊在桌子底下拉住思謝的手,捏了捏,面上依然一派淡然, 和師父介紹燕澤的物饒與美景,誠摯邀請他去逛一逛。
師父還沒心動,思謝先動搖了。畢竟燕萊舌燦蓮花, 短短幾句勾勒出江流萬壑如畫。他處在大宣的繁華鬧市, 但一身白衣,溫潤如玉, 低眉淺笑的剪影, 卻如同未展開的燕澤江山首卷。
師父坐了會兒就拿着半壺酒離開尋覓其他好物事。思謝明顯感覺到酒樓裏面來來往往的姑娘變多了, 路過時秋波一陣陣地往燕萊身上送。
思謝低聲喝到:“不準笑。”
燕萊馬上收斂了嘴角的笑意, 在思謝看不到的角度, 眼裏寒光乍現。暖男形象瞬間消失, 姑娘們眼花了一瞬,紛紛找回自己的正事。
思謝覺得這麽招人也不是事,于是喊來小二結賬, 等小二算好賬,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好像沒有帶銀子。
燕萊正要說錢袋在我懷裏不如你親自來取,旁邊沒有存在感的暗衛貼心地為自家公主付了錢。
燕萊對暗衛笑得十分好看,算了這是別人家的暗衛,以後總有機會表現的。
思謝抱着燕萊回到輪椅,美滋滋地推着他在街上慢慢走,她剛才就有些羨慕皇兄和皇嫂,真好啊,她也可以。
她和燕萊道:“我剛下山時,因為力氣大經常弄壞別人的東西,盤纏沒過幾天就賠得分文不剩,要不是遇見我嫂子,恐怕還要被人追着要錢呢。”
燕萊托起她放在椅背上的手,也是一般姑娘家的細膩光滑,十指芊芊,看不出裏面蘊含的驚天神力。他順着思謝手背上的青色脈絡,輕輕描摹,宛如細小的羽毛拂過,像宣诏一般承諾:“燕澤的一切不需要小心翼翼,弄壞了都算我的。包括我。”
最後三個字燕萊說得又輕又柔,思謝無緣無故感覺到一陣臉熱,她可算知道為什麽顧蘇和皇兄一起吃飯總是吃着吃着就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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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在大街上呢!
思謝摒除雜念,專心盯着燕萊頭上精致的玉冠,手下的力道卻完全出賣了她。輪椅驟然加速前進,和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碰撞,咯嗒咯嗒,慌亂中帶着點歡快的清脆。
纏綿秋風吹亂燕萊的精心紮好的頭發,有幾絲掠過思謝的手背,帶來一陣酥癢的觸感,不斷放大着傳到心尖上。思謝仿佛被燙到了似的,把手縮到背後,偷偷在衣服上搓了搓。
燕萊被風吹得眯起眼睛,颠簸的輪椅并不好受,沒有人敢這樣作弄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除了思謝。燕萊撐着額頭低笑出聲,像只冬陽底下梳理毛發的貓,帶着無盡的愉悅。這是他難得的體驗。
謝晏和顧蘇回到皇宮,三元呈上一份明日接待燕澤王的章程。謝晏翻開看了幾眼,十分不爽。明明知道他安的什麽心,還是得笑臉相迎。哼,最好宮門一關,哪來的回哪去。
顧蘇看他這副氣哼哼的樣子有些好玩,忍不住伸手撓了撓他幹淨的下巴。
謝晏抓住她作亂的手,斜眼看她:“沒聽說過虎須摸不得?”
顧蘇又勾了一把,“不好意思,我見識少。”
謝晏被她這副不知死活的樣子憋到內傷,如果不是想等她身體再好一些……算了不想了先讨一點是一點。謝晏猛然扛起顧蘇往龍床大步踏去,把人壓在床沿,扯過大被子罩住兩人,“朕不高興,你得哄我。”
三元眼觀鼻鼻觀心拾起地上的奏折,默默關上門守着。
“好,哄你。我癢……”顧蘇被謝晏急切地毫無章法的親吻弄得渾身顫|栗,一邊叫着癢一邊往他懷裏鑽。繡着龍鳳呈祥圖案的被子滑到地上,被謝晏探出一手重新撈起,怕顧蘇着涼。
顧蘇從被子裏鑽出頭,有些窒息,她頂着一頭亂發壓在謝晏身上,喘着氣道:“你、你不準動了。”
謝晏非常聽話地停下手,一看就十分怕老婆,連床上都是。
顧蘇稍微挪動,改為半壓着謝晏,把被子掀起一條縫,透些光進去。謝晏上身衣袍敞開,可見輪廓分明的腹肌和胸肌,心髒的跳動聲強健有力,一起一伏帶着灼人的熱度。
“不許動。”顧蘇再次強調,用虎牙咬着他的嘴唇威脅他。
顧蘇欣賞了一會兒腹肌,笑眯眯地伸進手,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摸了遍。在謝晏心猿意馬幾乎就要做出一些什麽事時,把手一收,将他的衣服掩好,“今天就到這兒了。你還有很多奏折沒批,上工了我的陛下。”
謝晏雙手狠狠地一抹臉,咬牙切齒道:“你就可勁兒造吧,朕讨回來的時候別不認賬!”
顧蘇彎了眼角,“認。”
謝晏一臉隐忍地抱着顧蘇平息了一會兒,掀開被子下床處理正事。
宮規第一百二十條,不可白日宣淫。
兩遍呢,沒忘。
去他的宮規。
思謝玩到傍晚才回,謝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且把賬記到了燕萊頭上。
第二天一早,燕萊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進城,豪華的馬車運載着不菲的珍品,占據了整條長街。百姓們不遠不近地圍觀,兩國前陣子還劍拔弩張地,他們心底都有點怵。
後來他們發現,燕澤的随行人員十分友善,小孩子湊得近了,還給發燕澤特産的糖糕,運氣好的還有一串銅錢,系着紅繩。這就像……呃,張員外的長子前日迎親時好像就這樣?
圍觀百姓喜滋滋地接過贈禮,也許燕澤帝王出行的風俗就這樣呢。
謝晏在禦花園設宴款待,席間觥籌交錯,和諧萬分,仿佛幾個月前的沖突摩擦都不存在,大宣和燕澤能再相依為鄰攜手并進一百年。
燕萊估摸着時機差不多了,擡出自己備的厚禮,直言慶賀公主殿下歸朝,并用了一大段骈體贊頌了公主的大德,文采斐然。
“連燕王都如此挂念,朕更加感到虧欠小景良多,之前聚少離多,朕得讓小景在宮中多住幾年,享大宣公主尊榮,一全兄妹之誼。讓燕王見笑了。”
謝晏一擡手,拿來一份蓋了玉玺的文書,“感于燕王厚禮,朕聽聞燕王一直想要大宣的礦石,思來想去,覺得兩國可以互通有無,請燕王過目。”
謝晏似笑非笑盯着燕萊的反應,如果聯姻只是為了大宣的礦山,那他可以拿着文書走了,大宣不想再出一個公主。
燕萊接過一看,上次他與連家暗中輸送失敗的生意赫然在目。他心裏苦笑,燙手了。
燕萊合上文書,并不簽署,他打直球道:“本王此行并非為了礦石。而是因為偶然見過景公主一面,本王被公主殿下的風采折服,願以燕澤王後之位迎娶。”
燕萊說得擲地有聲,大臣們恍然大悟又相當震驚,他們不難猜到燕萊想要和親,但上來就是王後有點拼了。
還沒等他們消化完,燕萊又輕飄飄一句承諾砸下,“并且永不納妃。”
燕萊誠心誠意,謝晏着重觀察跟着燕萊一道來的燕澤使臣,震驚有之,支持有之,都未見明顯的質疑神色。
謝晏稍微滿意,起碼是處理好內部的反對意見才來的。
但謝晏也記仇啊,你燕萊想着一生一世一雙人,去年怎麽給他送了兩個妹妹過來?他謝晏難道就喜歡這些麻煩事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謝晏沉吟了會兒,為難道:“小景年紀尚小不懂照顧人,朕想多留幾年。”
他拍拍手,一隊舞姬進來獻舞,各個美若天仙,身段姣好。這是他特地準備“回報”燕萊的,你送兩個,朕還你十倍。
非常小心眼了。
謝晏心裏明知對方不會接,也不敢接,敢接他為了小景也不會真給,但就是要膈應一下燕萊。嘴上就要開口把這支舞隊送燕萊。
燕萊看出他的意圖,立即臉色一變,扶着額頭說被轉來轉去的人影晃得有些頭暈。
“本王在路上行了半個月,有些水土不服,看見這些晃悠的人影差點以為還在那颠簸的山路,看來要辜負謝王的美意了。”
謝晏看他裝得還挺像樣,想必平時用這招騙了小景不少次。兩人眉眼交鋒,暗流湧動。
謝晏主位最高,擡眼看見花園閣樓上朝這邊張望的思謝和顧蘇,心想今天就放你一馬。
于是揮手命令舞隊撤了。
燕萊松了口氣。今天算是勉強過關,他知道謝晏不會真的違背思謝的心意,一意孤行。
如果早知會有求于謝晏,他一定一定會通過和平的方式表達他的訴求,而不是自負地不知一物降一物——他遇見了他的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