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也沒那麽白淨了,但精神似乎好很多。太陽光線十分刺眼,他沒有戴墨鏡,微微眯着眼一路走過來。
梁京熙在注視着蘇滬走來的同時忍不住分神去瞟王洛令。他還是站在原處,仿佛一動也沒動,不曉得是在想什麽想的那麽出神。
熱風一陣一陣拂過面龐,很容易讓人覺得心煩氣躁,梁京熙努力穩了穩心情,盡量不動聲色的看着已經走到跟前的蘇滬。
蘇滬并沒有馬上出聲,定定看了梁京熙幾秒。
一旁站着的宋茉和李康躍心裏十分緊張。梁京熙也有些不知所措,腦子裏飛快的假設出蘇滬可能會說的話,而她又應該怎麽給予回應。
結果她想了一百種可能性,蘇滬卻選了第一百零一種。
“我剛回國,才聽說了伯母的事,很抱歉。”
天氣已經十分熱,他穿的不少,一路走來又沒有遮蔽物,說話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
他們六年後再見面的第一句話,如此平淡,如此尋常,瞬間把她拉回了過去。
她心裏有些難受,但好在這原本就是自己母親的葬禮,哪怕失聲痛哭出來也不會惹人懷疑,僅僅是紅了眼圈并不算什麽。她低了低眉眼,不再與他對視,她也找不到好的話來接應,糾結了一陣才說:“謝謝。”
她的聲音聽着有些嘶啞,他緊了緊牙關,才忍住沒說別的話,只詢問:“我現在有些事情要去處理,等你有空了,我找你,好嗎?”
她沒有答話,正巧有人過來表示‘慰問’,她下意識往王洛行那邊走了兩步,主動上去搭話。
李康躍見蘇滬被晾在一邊,連忙接過問話,幫梁京熙回答說:“她現在心情很低落。”
蘇滬點了點頭,又看了梁京熙一眼,然後語氣懇切的表示:“還請你們多照顧她。”
宋茉滿腦子的疑問,等蘇滬離開了,把李康躍拉到一旁,十分不理解的表示:“他怎麽突然這麽積極?前面六年幹什麽去了?總不會是買不起去柏林的機票吧?”
李康躍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原來你不知道熙子當年對他說,只要她留在柏林,他們之間就沒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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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茉覺得不可思議:“所以他不懂得什麽叫女人的口是心非?”
李康躍搖頭:“他當然懂,但他應該更懂熙子不是一般的女人。”
宋茉靜了兩秒,問李康躍:“那熙子從柏林回來是不是可以說從另一個層面反應她可能會和蘇滬重燃舊情?”
李康躍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梁京熙的側影,緩緩說:“我想她那時可能沒打算再回來。”
宋茉沒注意李康躍的話,有些自顧自的感慨:“謎謎,你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瞞着我?搞得我和他們一樣一直以為是蘇滬不要熙子了。哎,你們不能這樣啊。我們是男女混合組閨蜜,不能搞小團夥,也不能窩藏小秘密!你現在就老實交代,究竟還有多少你和熙子知道,我卻不知道的事?”
李康躍怔了一小會兒,伸手拍了拍宋茉的後腦勺,保證說:“沒有了,沒有什麽事是瞞着你的了。”
葬禮直到快十二點才結束。
梁京熙已經有十來天沒有好好休息,連日來各種雜事充斥着她的大腦,尤其剛才蘇滬的突然出現,差點讓她亂了陣腳。她是真的累了,回到王家大屋,對着花灑将自己淋了個遍,連頭發也沒有力氣吹幹了,合着浴袍倒在床上,盡量掏空身體裏的一切,只求能睡個安安穩穩的好覺。
或許值得慶幸的是,王家上下并沒有人會去關心她七八個小時悶在房裏會不會有問題,他們并不是她真正的親人,到現在為止,唯一的紐帶也已經斷了,所以她可以不被人打擾的睡到晚上九點。
小雨給她送了晚餐到房裏,她坐在沙發上吃的慢條斯理。
李康躍發了短信來,說是蘇滬問他要她的手機號碼,他拿不準究竟給是不給。
她留意到短信的時間是下午五點過八分,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她盯着屏幕發了會兒怔,然後又重新按亮屏幕,給李康躍回了話,‘我會聯系他。’
李康躍很快回了個‘好’字,又很快發來第二條短信,寫着‘熙子,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她對着這幾個字笑了笑,然後放下手機,扒了一大口米飯吃。
這是她自丁雙瑤過世以後吃的最飽的一餐。肚子撐得圓滾滾的,于是決定挪步親自把碗筷送下樓。
因為繼母過世,王明揚的子女家眷都回來了,可越是有錢的人家越是沒有那種擠在一個小屋子裏說着鬧着、吃點小零食、看看電視的習慣。還沒到十點,整個大屋就已經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不過挨着廚房的開放式偏廳裏隐隐約約有細細碎碎的電視聲音傳來。
梁京熙以為是小雨在等自己吃完飯然後上樓收盤子,所以還耗在大屋沒去休息,于是往偏廳走。
偏廳裏的沙發很寬厚,從後面一眼望去,很難判斷是否有人在座。她一邊往深處走,一邊喚了聲:“小雨?”
沒有人回應她。
她以為是哪個粗心大意的人離開的時候忘了關電視機,又往裏走了幾步,正打算拿起放在小茶幾上的遙控器關掉電視機,微微側頭卻看到王洛令不那麽正襟姿态的坐在沙發上。
她吓了一下,拿着遙控器的手也跟着抖了抖。再定睛看一眼,發現他是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偏廳裏安的是地燈,光線并不強,電視機屏幕閃出很多色彩,跳躍的映在他大半張側臉上,另外小半張臉被挺直的鼻子遮去了光,顯得有些暗淡。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脖子上挂着的繃帶讓他不太舒服,他微微蹙了眉,在睡夢裏似乎也沒有遇到什麽高興的事情。
她垂眼頓了幾秒,終于還是把遙控器放回了原位。可轉身時沒注意沙發邊放着的仙鶴銅雕,一下子碰到在地上。
因為鋪了厚實的地毯,銅雕墜地的聲音并不太大,但周圍的環境還算安靜,王洛令猛地就被驚醒了。
她有些緊張,一面忙着把銅雕歸位,一面解釋:“我以為電視放着沒人看。”
王洛令沒說話,先是擡了便利的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起身拿上遙控器将電視機關掉。
她雖然習慣了他的漠視,可興許是丁雙瑤的離世讓她并不像以前那樣需要仰仗着王家人的鼻息生活,也有可能是長期受到他給的這種無形的壓力,的确需要一個突破口。她快速深吸了口氣,很認真的說:“我明天就會搬出去,以後你不用見到我了。”
他看了她一眼,定定說:“随便你。”
關于我愛你(2) 搬出王家大屋的事并沒有得到王明揚的首肯,但也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雖然是一起生活了些許年,可也沒有誰待她特別親厚,她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有人假惺惺的挽留,還得讓她浪費口水再三去感激他們的好意。
李康躍和宋茉協助她搬離,可實際上她能帶走的東西總共也只有兩個箱子,李康躍一個人就搞定了。
宋茉笑嘻嘻說她不會算計,這樣簡單離場實在是太便宜王家了。
梁京熙笑着拍了拍随身的包:“難道現在還時興費勁把黃金鑽石帶在身邊的嗎?我以為有張零頭看得人眼花的卡就可以了呢。”
李康躍車速控制的好,快要駛出大門的時候問道:“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
梁京熙糾正他:“确切來說應該是八年。”
李康躍聳肩笑道:“我忘了你已經離開過這裏一次。”
梁京熙沒有回頭看已經越來越遠的大屋,在車子行經大門的時候笑起來說:“這都忘了,該罰。”
宋茉這個時候十分積極,提議道:“罰他今晚請吃澳洲大龍蝦。”
李康躍求饒:“潘太太,我一個月就那麽小點兒工資,你是打算一個晚上把我吃空嗎?”
宋茉數落他:“請姜瑄吃燕鮑翅的時候不見你這麽摳門。”
梁京熙怕這個話題進行的偏離軌道,于是開玩笑說:“謎謎,我最近總覺得潘太太好像暗戀你,專挑你這方面的刺。”
李康躍一本正經的回應:“我認栽,別說澳洲大龍蝦,就是想吃非洲大龍蝦,我也一定變出來。”
結果說好了要請吃澳洲大龍蝦的李康躍剛到海鮮酒樓就被他爸緊急召喚回去了。他覺得對不住梁京熙和宋茉,可李爸爸是個說一不二的性格,他不敢違背,于是把銀行卡和車都留給兩人,自己打的士趕回去。
宋茉一手揣着車鑰匙,一手拿着卡,無線感慨:“謎謎是個真正的好男人。”
梁京熙笑道:“你不會真的暗戀他良久了吧?”
宋茉搖頭,斜眼看着梁京熙:“我就是覺得他對姜瑄這麽死心塌地的,挺可惜。”
梁京熙一手攬住宋茉的肩膀往酒樓裏走:“其實除了大龍蝦,我還挺想吃小米炖參。”
兩人飽餐了一頓。
宋茉窩在車裏,手握着方向盤,問道:“你什麽時候去學開車?”
梁京熙調整了座椅靠背,舒舒服服仰在上面:“開車多累啊。況且上班坐地鐵三四個站就到了。”
宋茉“哦”了一聲,靜了一會兒,又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見蘇滬?”
梁京熙沉眼看她:“你們怎麽都這麽關心這個問題?”
宋茉趁着停在十字路口的空檔側過頭看她:“你要我說實話?”
梁京熙聳肩:“我不介意你在這件事上對我說謊。”
宋茉撲哧一笑,說:“也許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他公司和你公司在同一幢大廈。與其在吃午飯或是擠電梯的時候見到他,不如先正式打個照面。”
梁京熙嘆氣:“怎麽現在才跟我說這個?”
宋茉解釋:“我把主動避而不見的對象搞錯了。”
十字路口的紅燈已經跳轉為綠燈。
宋茉跟着前面的車駛過街口,緩緩說:“熙子,我一直覺得他是個表面很随意,但內心很堅持的人。其實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他到現在都沒找女朋友,你也沒談戀愛,如果都放不下彼此,為什麽不試着給一個機會他?現在這個社會,沒錢的男人好高骛遠,有錢的男人女朋友一大把,長得稍微斯文些的大多假正經,憤青又不好相處。像他這樣優質的已經很少了。”
梁京熙嘴角微微動了動。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在她離開的六年裏,蘇滬每周都會給她寫一封郵件,內容五花八門,語言也是極盡輕松。剛開始那幾個月,她壓根不去點開他們,後來點開了,看了,也從不回信。他像是對着空氣說話,卻說得樂此不疲。
他不曉得她回國,可她心裏清楚的知道,一旦回來了,她與他終究會産生交集。就像很多年前,她叼着冰棍在學校旁邊那一排小店鋪瞎逛,他坐在對面街的小餐館裏點了一碗老麻抄手緬懷大學生活。
她覺得他點了一大碗卻不吃實在浪費,就說不如幫他吃了,他雖然涵養很好,可也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色。
她吃得整個嘴唇又紅又腫,一根吸管插在橙色的汽水瓶裏嗖嗖幾下就吸光了一整瓶。
他嘴角帶笑,仿佛是發現了什麽被埋藏在深處的寶藏,他說:“熙子,我好像今天才認識你。”
那時的他在她眼裏是漠視自己的王洛令最好的朋友,是宋茉姐姐宋钰人的愛人,是高中老師常常挂在嘴邊的高考狀元,也是所有人認定了的完美。她以為他們的交集應該是在某個她不怎麽喜歡的宴會,或是圈子裏誰的壽辰,可不曾料想過,就在那一個接近黃昏的時點,他說的那句‘熙子,我好像今天才認識你。’,竟會悄無聲息的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宋茉開車開得慢,晃晃悠悠到公寓已經快九點。她要幫梁京熙把東西拎上去,梁京熙沒同意,一手拉着一個箱子杆,沖她笑:“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別累着了。”
宋茉沒勉強,只說:“明天我下班了來接你吃晚飯。”
梁京熙一笑:“我以為你會把明天的時間留給我去見蘇滬。”
宋茉改口笑道:“我明天絕不打擾你。”
梁京熙又說:“或者我會找你,說說見面之後有些什麽心理活動。”
宋茉一本正經的表示:“宋姐姐熱線二十四小時為你開通。”
兩人閑話了幾句,梁京熙走進公寓大廳往電梯方向去。除了她還有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歲的女人也在等電梯。那人穿了一條墨綠色的無袖連身長裙,皮膚很白,栗色的頭發燙了大卷十分随意的披在肩頭,輪廓生的有些歐美範兒。
梁京熙覺得這人給自己的感覺有些相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結果她看人的目光太過于光明正大,惹得那人也回看了她一眼,還帶着笑打起招呼來:“你好。”
她在國外生活多年,性格并不拘謹,回以笑容:“你好。”
那女人掃了一眼她的兩個箱子,問道:“剛搬來?”
她點頭。
那女人十分熱情,伸出手,自我介紹起來:“任知曉,住二十七樓。”
她有些驚訝,與任知曉握了手,說:“我也住二十七樓。”然後又說:“梁京熙。”
“梁京熙?”任知曉重複了一邊她的名字。
她不明其意,微微蹙眉。
電梯正好開啓,任知曉先是幫她把行李拖進電梯裏,然後才解釋說:“我有個同學也叫梁晶西。她是晶瑩剔透的‘晶’,東南西北的‘西’。”
梁京熙沒多懷疑:“我是北京的‘京’,王熙鳳的‘熙’。”
任知曉一臉高興的模樣:“看來我和叫梁jing xi的人很有緣。”
梁京熙笑了笑。
任知曉又說起:“我也是搬來沒多久。你是一個人住嗎?”
梁京熙覺得任知曉的問題有些多,但還是禮貌的回答道:“是。”
任知曉毫不掩飾的說:“我是從上海過來的,我愛慕的人在這裏,我倒追了他一年,應該很快就能成功。”
梁京熙有些詫異,但還是不免佩服任知曉這種在陌生人面前坦誠自己的行為,投了一個友好的微笑給她:“我預祝你成功。”
任知曉高興的說了謝謝。
梁京熙把行李收拾好,李康躍給她打電話,問她入住的感覺怎麽樣。
她站在陽臺上給李康躍前幾日添置的小花小草們澆水,如實說:“遇到一個活潑開朗的少女鄰居。”
李康躍咯咯笑:“聽你這口氣,好像很嫉妒人家是‘少女’。”
她表示默認。
李康躍問她:“冰箱裏的東西還滿意嗎?”
她故意嘆氣:“我有時候會懷疑你是不是也背着我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他笑着答是,又說:“你慢慢猜,猜中了有獎。”
她問:“獎品是什麽?”
他笑道:“獎品是蘇滬。”
她有些無奈:“連你也拿我開玩笑?”
他正經起來說:“蘇滬現在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宋茉父母不再是你們之間的問題。”
她沉了沉氣:“宋茉父母從來就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
他又說:“宋钰人是自己不注意被車撞的,與你關系并不大。你要是因為這個而過不了自己那關,那未來的路會很難走。”
她起身看着玻璃窗外車水馬龍的寬闊道路,緩緩說:“謎謎,有些關卡,不是我想越過就能越過的。”
關于我愛你(3) 梁京熙睡到第二天快一點才因為肚子餓的厲害醒過來。
李康躍幫她把冰箱填得滿滿的,她從速凍盒裏拿了餃子出來煮了一大盤,蘸着醋和辣椒醬一起吃了。
外頭的太陽看着就很毒,她發了會兒怔,然後眯着眼把剛剛拉開沒多久的窗簾重新合上。
手機開了靜音,沒有未接來電,垃圾短信倒是有兩條。她十分認真讀完了短信,然後從玻璃杯墊下找出李康躍寫給她的蘇滬的電話號碼。她一邊看着那一串數字,一邊存進手機裏,重疊的數字不少,是個好記的號碼。
她編了幾句話預備給蘇滬發過去,可總覺得不夠合适,删了又編,來來回回搗騰了幾次,最後有些煩了,只寫着‘如果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想了想,又把‘四月小館’的地址附在後面。
蘇滬很快回了‘好’。
她盯着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然後起身去衣櫃裏找衣服。
她的衣服基本上是從柏林帶回來的,正裝占了五分之四,剩下的五分之一有一半是秋冬季穿的,夏天的衣服就四五套,這一個月反反複複穿洗,都有些發舊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好好利用下午這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到商場逛一逛。不說專門為了晚上吃飯買衣服,就是等明天正式上班了,總得有些像樣的裝扮。
哪曉得一出門遇上任知曉也出門。
經過一夜,任知曉對待新鄰居的熱情絲毫沒有減退,一聽梁京熙說是要出去逛逛,立馬就要求結伴:“我來這兒一個月,每次都是自己逛街,今天可算是找到伴了。你想去哪裏?天河?友誼?還是麗柏?你是想買衣服還是什麽?要是買衣服,我給你當參考,我是學時裝設計的。”
梁京熙沒好意思拒絕任知曉。不過任知曉的眼光的确是不錯,走進一家店往往能把最适合她的衣服挑出來拿到她面前。她買了不少,上班的,平日裏穿的,連參加正式晚宴的衣服都沒漏,可惜今晚穿的還沒能選到。
任知曉見她還一直挑着,就問她:“還需要什麽類型的?”
她想了想,說:“還差一條連衣裙,不要太正式,也不能太随意。”
任知曉眉毛一挑,笑起來說:“是要穿着去見特別的人吧?”
她莞爾一笑,沒有否認。
任知曉一見她默認,越發的盡心了。連着逛了好幾家店,最後選了一條綠色緞面的無袖圓領連衣裙,腰間有一挑黑色細帶子做裝飾,下擺不算窄,但也不會太寬,剛剛過膝蓋,很有些小情調。
她從試衣間裏出來,任知曉朝她豎起大拇指:“現在就差一雙鞋。”
兩人又跑去買鞋,黑色細帶子橫在腳趾和腳掌的連接處,大方美觀,和裙子搭配的很好。
任知曉不曉得她是晚上就要去赴約,還說:“等明天出門前我再幫你化個妝,保準能把那人的心勾走。”
恰巧蘇滬給她打電話。
她好多年沒從電波中聽到他的聲音,心裏緊張了一下。
他問她需不需要接。
她看了時間,已經五點了,于是說:“我在外面,現在就過去。”
任知曉聽到她接電話,笑眯眯說:“原來今晚就要赴約啊。”
她抿了一下嘴角算是默認。
任知曉伸手去拿她拎着的袋子:“那這些我幫你帶回去吧。”
她覺得這些東西林林總總的有些沉,于是謝絕好意:“你自己也買了很多,太沉了。”
“哎呀!”任知曉嬌俏的說道:“一會兒有人來接我,沒關系的。你去約會,帶着這些多奇怪啊。”
她笑起來說:“你才是要去約會吧?帶着這些也不好。”
任知曉十分灑脫:“我拎二三十個袋的模樣他都見過,這裏才十來個,不算什麽的。”然後不由分說的搶過她手裏的袋子,催她:“你快去吧,這個時間不好攔車。雖然遲到是女人的專利,但實際上沒有哪個男人真正喜歡女人遲到。”
她沒再推辭任知曉的好意,也誠如任知曉說的那樣,這個時間點,的确很不好攔車。她站在路邊和各色各樣的人物競争了小半個鐘頭,好不容易上了車,已經出了一大身汗。她向司機報了地址,司機立馬請她做好心理準備:“那段路離這兒不遠,但很塞車,至少得半個多小時才能到,你要走路可能還快些。”
她從前就不太記路,尤其這麽多年沒回來過,哪裏還分得清怎麽走,只能把時間耗在堵車上。
她掏出手機來看,蘇滬沒打電話來,她估摸着他可能也堵在路上。剛把手機放回包裏,它就響了。
來電顯示是王洛令。
她十分驚訝,傻傻愣着由鈴聲肆無忌憚的響着。
司機師傅堵車堵得煩心,叫她:“靓女,你要麽接電話,要麽按靜音呗,這麽響着,很煩人心啊。”
她怵了一下,剛準備接聽,卻斷線了。手機的金屬外殼窩在手心裏有些發燙,她猶豫着要不要回電話過去,王洛令又很快打了第二通過來。
她怕他是打錯了,等着響了三聲才敢接聽。
王洛令沒叫她,開門見山的說:“你現在馬上回來。”
聽到他的聲音,她反而不那麽緊張了:“有什麽事?”
他不願意詳說,只告訴她:“你回來就知道了。”
她難得回絕他:“我現在有事,不能回去。”
他聲音越發的沉:“你有什麽事?”
她反問:“那你叫我回去有什麽事?”
他又把話繞了回去:“你回來就知道了。”
她堅持:“如果不是什麽要緊事,我不覺得有什麽必要現在回去。”
他明顯不高興:“那你別後悔。”
他把話說完之後馬上就挂斷了電話,她曉得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什麽都幹得出來,心裏不免有些緊張,于是撥回他的號碼,可他不接聽。
她無可奈何,只能給蘇滬打電話。
蘇滬十分善解人意,以為她是塞在路上,開口就說:“沒關系,我也是剛到。”
她心裏一軟,說不出話來。
他沒聽到她吱聲,急着問:“怎麽了?”
她擡眼看着窗外,快落下的太陽将最後的餘晖灑在高大的樹木上,金黃色和翠綠色交雜在一起,斑駁得十分好看。行人的步速比車速還要快一些,她坐在車裏,眼前的景象像是快進與後退的交疊。
她心裏有些難過,但說不清是為了什麽,張了張嘴,還是吐不出半個字。
他也陪着她靜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說:“熙子,如果你還沒有做好準備見我,我可以再等。”
關于我愛你(4) 梁京熙趕回到王家大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吳管家不曉得她會回來,等她從大門走到屋前已經出來迎接她,沒有生硬的去問她回來做什麽,只禮貌的喚了一聲:“小姐。”
梁京熙點了頭,問他:“五少爺在哪裏?”
吳管家一怔:“五少爺不在家。”又添了句:“老爺也不在家。”
梁京熙急急往裏走的腳步立馬停住,蹙眉看着吳管家:“他不在?”
吳管家預備點頭,結果大門口飛快駛進來一輛車。他定睛一看,正是王洛令開着。
王洛令開的非常快,吳管家心裏緊張,不禁脫口而出:“令官手上的繃帶才拆,怎麽就自己開車了?”
梁京熙回身去看車,王洛令的确開的很快,轉眼就已經停到大屋正門口。
她心裏堵了些氣,臉上的表情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但從車裏出來的王洛令臉色比他還差。
她現在不那麽怕他,冷着臉問:“你有什麽事?”
王洛令沒答話,直徑往屋裏走。
她很快跟上去。
吳管家不明白其中的情況,但從梁京熙進到王家,王洛令就一直不喜歡她。前幾年宋钰人的死,又讓王洛令對梁京熙恨之入骨,甚至還有傳言說王洛令要把梁京熙扔到珠江裏喂魚。他擔心會出什麽事,也慌忙跟上去。剛走到樓梯那兒,已經上到二樓的王洛令突然回身說:“我不會打她,你不用跟着。”
吳管家曉得王洛令直白,卻也沒想到他連這樣的話都毫不修飾的說出來,而且還是一副嚴肅中帶着三分無奈的神态,不知怎麽,一時有些想笑。
梁京熙也被這話弄得原先繃足了的底氣洩了一大半,同時更加好奇王洛令究竟要送怎樣一個‘意外’給自己。
結果王洛令把她領到二樓最盡頭的小書房,指着嵌在整個牆面上的書櫃最右上角的幾排書:“這些都是你的東西,馬上拿走。”
梁京熙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怔怔看了那幾排書一陣,進而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很不可理解的看着王洛令:“就為了這些書?”
王洛令的表情異常認真:“我要重新裝修這間書房,你今天必須拿走這些。”
她擡頭看了那些書,本想說明明可以先放到她的房間,可又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王家,哪裏還有什麽房間?于是放棄了與他争辯,搬了長梯靠在書櫃上,準備上去取書。
她不恐高,也不像那些大家小姐一樣事事需要人伺候着,爬梯子取書這種事不算什麽,可問題是她今天穿了裙子。她也不是擔心讨厭她的王洛令會占她便宜,她就是覺得這件下擺并不夠寬大的裙子在這個時候顯得尤其礙事,才剛剛爬了三層,已經覺得費力。
王洛令大概是嫌她動作慢,也有可能是怕她從梯子上摔下來會砸到自己,等她預備爬第四層的時候,他突然叫住她:“你下來。”
她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兩手牢牢抓着梯子沒動。
他對她不聽指揮的行為有些生氣,蹙眉,加重了語氣:“我叫你下來。”
她從來也不敢真正違抗他的意思,最後還是乖乖下來。
他很快調整了梯子靠在書櫃上的角度,又很快爬上去,一邊取書,一邊往下遞給她。
有些書太重,她不太能抱得動,也發現他拿下來的時候手有些抖。她想起昨天他的手還是綁着繃帶的,今天拆了,也是不應該幹這種費手勁的活,就有些出神。
他取了書,手往下送,目光并不落在她頭頂,可這回取下來的書好一陣都不見她接,往下看的時候目光裏流露出刻意的不耐煩:“你動作利索點!”
她就知道有再多的同情心都不應該用在王洛令這種人身上,迅速接過他手裏的書,無意識的說了句:“謝謝。”
他反倒是因為這一句‘謝謝’怔住了。
她隔了一陣沒見他把書遞下來,擡頭就是一句:“你動作利索點!”
他在她擡頭的前一剎那回過神,等她擡頭看的時候,他已經将幾本書從書櫃上取下來給她。
三兩排書看着不多,但全都堆起來裝箱卻不少。梁京熙顯然是搬不動,吳管家叫了司機送她回去,她以為王洛令會反對,可他從書房裏出來就回了自己房間再沒有出來過,她覺得這樣也好,免得再生出什麽矛盾來。
梁京熙把書帶回公寓然後去找任知曉。
她按了門鈴才想起任知曉大概還在外面沒回來,剛準備轉身離開,任知曉開門了。
任知曉有些驚訝:“你怎麽就回來了?”
她聳肩,同問:“你怎麽也回來了?”
任知曉一臉沮喪:“被人放鴿子了。”又問:“你呢?”
她聳肩笑了笑:“我放了只鴿子給別人。”
任知曉十分關心的問:“約會推到明天了?”
她搖頭。
任知曉感慨:“我現在十分理解被你放鴿子的那位先生的心情。”
她猜想:“你的約會被無限期推遲了?”
任知曉默認:“或許我應該去應聘他的秘書,這樣至少可以有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可顯然這條路走不通。”
她表示:“我有點好奇他究竟有什麽魅力讓你這樣喜歡他。”
任知曉十分樂觀,笑着說:“可能就是因為他不喜歡我,所以我才格外喜歡他。”
她笑了笑,問:“你吃過飯了嗎?”
任知曉搖頭。
她提議:“我請你吃花生醬焗紅薯。”
兩人去到四月小館。
梁京熙不算這裏的常客,但來了兩次,每次時間都不早,所以店員對她的印象很深,連帶着平日裏未曾謀過面的老板華松溪也親自來為她和任知曉點菜。
她一見老板年紀輕輕,滿身都是文藝氣質,但又不是留着邋遢的長發,好感倍增。
任知曉更是外放,直接就問華松溪:“你這條件足夠去當平面模特。”
華松溪面對她們的調侃十分自如,指了牆面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攝影作品,表示:“我還是比較喜歡當拿相機的人。”
梁京熙十分驚訝環視了一圈牆面:“這些都是你的作品?”
華松溪點頭。
任知曉笑起來說:“原來這家餐館最大的作用是陳列。”
梁京熙的目光落在桌子對面牆上一副用黃花梨木制的相框,相框裏照片的背景是大海,女孩的長發在夕陽中飛舞的厲害,但因為光線和角度的問題,只能看到她下巴一角。相框右下角刻了幾個英文字母,因為隔得遠,不太能看得清楚。
關于我愛你(5) 宋茉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半夜突然醒過來了。
她先是習慣性的伸手摸了一下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打開來看,已經快三點了。然後沉了沉氣,可一個翻身才剛滾了一半,突然想起潘時良在旁邊睡着,于是放慢了動作,怕會吵醒他。
不幸的是,潘時良還是醒了。不但醒的很快,醒了之後也十分警惕。黑暗中,一雙大手撈過來,正好抓住她的胳膊。
他手上的力氣不小,她沒有一點準備,整個人不由得顫了一顫。
他連忙松開了手,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