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月光
莊白桦見池月臉色古怪,連忙打補丁:“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說我比你年長一些,也許能替代你父親的位置,你可以多依靠我一點。”
池月盯着莊白桦,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不缺父親,我缺別的。”
莊白桦好奇:“缺什麽?”
“我缺……”池月抿了抿嘴唇,把話憋住了,“反正你不要跟那個人多糾纏,看見了打就是了。”
他想了想,決定一勞永逸:“我不會再讓你看見他了。”他瞪了莊白桦一眼,“你別想當我爸爸。”
池月不高興地補了一句:“也不準把我當兒子。”
他揚着下巴,表情有些高傲:“我是一個男人。”
莊白桦忍着笑,說:“好好,我們池月是個男子漢了。”
池月見越描越黑,哼了一聲,滿臉陰郁地說:“以後你就明白了。”
說完,他轉過身,像來時那樣一溜煙跑走了。
莊白桦看着池月的背影哭笑不得,果然這個年紀的青年都不喜歡被當作孩子。
莊白桦也沒在意,只是想着池敬業被揍得下不了床,剛好能讓池月安靜複習。
至于收拾池敬業的兇手是誰,莊白桦隐隐約約有個人選,心裏又不敢相信,便把這件事揭過去,反正池敬業咎由自取。
考試周沒幾天了,莊白桦除了偶爾問問池月有沒有好好複習,其他時候都在努力工作。
他想趁這段時間趕緊把事情處理完,就可以騰出時間陪池月去G市游樂場了。
中途他接到洛振铎的電話,莊白桦以為洛振铎的酒瘾又犯了,喊他出去喝酒,還沒等他拒絕,就聽見洛振铎問:“你上回不是說要帶你的扶貧對象去散心?最後決定去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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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白桦心想,當初他還詢問洛振铎的意見,怎麽現在反而問起他來了。
他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聽了你的推薦,決定等期末考試之後,帶他去游樂場。”
洛振铎在電話那頭頓了頓:“你真實在,還真決定去游樂場,你那個扶貧對象不也二十歲了,是不是幼稚了點。”
“上次是你推薦的,現在你才來說幼稚。”莊白桦微微有點不安,池月不會也覺得幼稚吧。
洛振铎笑了起來,低沉的聲音像酒一樣濃厚,低音的震動通過電話傳播過來,震得莊白桦耳朵發麻。
他想起唐楓的氣泡音了,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耳朵。
洛振铎說:“我兒子最近也在期末考試,等他考完了,我也想帶他去玩,犒勞他一下。”
上次兩個人的談話,洛振铎同樣聽進去了,他回去就檢讨了自己,雖然孩子身體不方便,但他帶孩子出去玩的次數确實太少了,所以他打電話過來反過來問莊白桦。
莊白桦說:“确實應該多加強父子間的互動。我準備帶池月去G市旅行,順便去游樂場。”
“原來你的那個扶貧對象叫池月。”洛振铎随口說道,“去G市啊,我以為你就在本地游樂場,還準備說如果你想包場,給你算便宜點。”
洛家投資了本地的一個大型游樂場,莊白桦笑着說:“我就是想到這點,趕緊到外地去,繞開你們。”
“你這人真不夠意思,生怕我賺到你的錢。”
兩個人在電話裏開玩笑,氣氛不錯。
莊白桦再次慶幸,原主的這位朋友是個正常人,要是洛振铎是偏執大佬之一,莊白桦可能頭都要爆炸。
洛振铎打電話過來詢問,說明他時刻把兒子放在心上,洛家雖然是單親家庭,但父慈子孝,還有個愛護晚輩的奶奶,是家庭和睦的典範。
反觀池月那邊,父母雙全,卻等于沒有父母。
莊白桦感慨:“這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家庭,有的和睦有的分崩離析,讓人唏噓。”
洛振铎沉默片刻,苦笑着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等你成家了之後就懂了。”
最後不知道洛振铎想帶兒子去哪,莊白桦也沒繼續問,接下來就等着池月考完試了。
其實不管池月考成什麽樣,莊白桦都會帶他去旅行,之前那麽說只是為了激勵池月。
結果就這麽個把星期的時間,又出了幺蛾子。
幺蛾子專業戶唐楓跑回來了。
按照一般小說的套路,唐楓這種完成使命的配角應該直接下線,不會再出現。可現實不是小說,唐楓說他還會回來,這次真的回來了。
只是回來得太快了吧。
莊白桦接到唐楓電話時,心裏這麽想着,問:“你拿到最佳影片獎了?”
唐楓:“……拍都還沒拍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本來在功成名就之前,我不想出現在你面前,但是……但是我現在心很亂,恍恍惚惚,剪不斷理還亂,這時候我第一個想起了你,你就像夜霧裏的明燈,照亮了夜航之船的歸路……”
“停。”停止這種做作的語言,莊白桦捏捏眉間,說,“出了什麽事,有話直說。”
唐楓這才說道:“我回來是有些宣傳上的事,沒想打擾你,但今天,我看到了……”
他似乎有些激動,呼吸聲從電話裏傳來,非常急促。
除了被綁架那次,莊白桦很少見唐楓這麽激動,問:“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我的白月光。”
“?”莊白桦繼續問,“五年前幫助你的少年?你确定沒看錯?”
“是的。”唐楓咽了咽口水,“我在咖啡廳第一眼看到他就驚呆了,我确定是他,這麽些年,我在夢中無數遍夢見過他的容顏……當然,我喜歡你之後就沒做這種夢了。”
都這時候了,唐楓還不忘表忠心。
莊白桦忽略掉他随時随地的表白,說:“所以你現在要怎麽樣?如果你已經放下了,就把他當作路人;如果你沒有放下,可以試着跟他搭話感謝他。”
“但是不準做強迫人家的事。”莊白桦警告。
唐楓沉默半晌,低落地說:“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亂。他還在這裏,就在我旁邊不遠的地方,我卻不知道怎麽辦……”
莊白桦嘆了口氣:“那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訴求?”
“你能不能過來看看。”唐楓哀求着,“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想跟過去告別,知道現在應該趕緊離開,可腿腳卻不聽使喚,動都動不了,你可不可以來把我帶走?”
唐楓好不容易從自我的苛責和幻想中走出來,誰知道這麽快遇到白月光,要是神經病又犯了,跑上去找白月光給他拍照就糟糕了。
莊白桦手指在桌面上磕了幾下,對唐楓說:“地址給我,你等着。”
沒想到唐楓在的地方是池月大學旁邊的一家咖啡廳,這家咖啡廳因為價格比較貴,學生黨不多,但現在是期末時期,還是有帶着書本電腦過來自習的孩子。
莊白桦找到唐楓的時候,他戴着墨鏡和口罩,坐在一個隐蔽的角落裏,低着腦袋,雙手不安地捏着桌上的咖啡杯。
莊白桦坐到他身邊,唐楓擡起頭,感激地說:“你來了,你是一個人來的。”
莊白桦說:“保镖在外面。”
看來莊白桦對自己還是有防備,唐楓失落地“哦”了一聲。
莊白桦擡頭往旁邊看,問:“哪一個是你的白月光?”
咖啡廳裏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安靜喝咖啡自習的學生,唐楓舉起手指,顫抖着指了指靠窗坐着的一個男孩子。
莊白桦順着看過去,立馬怔住。
回憶裏的少年成長為青年,他安安靜靜地坐着,用手指捏着勺子攪拌着一杯咖啡。
青年身形比池月還瘦,長得很秀致,皮膚白皙,五官淡雅,眼眉微微下垂,天生帶着淡淡的哀愁,坐在那裏像一支白色的花。
他端起咖啡,纖細的手腕蒼白得驚人,仿佛一折就會斷,青年将杯子舉到淡色的唇邊,喝了一口咖啡,舉止輕柔,非常有教養。
莊白桦的第一感想是,還挺符合白月光的形象的。
文靜清秀,像夢中悄然盛放的蓮花。
怪不得唐楓一直惦記着。
莊白桦給唐楓遞過去一個眼神,還說自己不看外表,只注重內在。
唐楓心虛地低下頭。
莊白桦問他:“你現在想怎麽樣?”
唐楓情緒不高,低聲說道:“你帶我走吧。”
莊白桦想了想,說:“不行,現在走了,這個人會成為你的心結,以後你日思夜想,再也忘不了他。”
莊白桦問過唐楓,為什麽不去找當年的那個少年,以唐楓的能力,調查一個人很簡單,唐楓說他不敢。
眼下的情況也是如此,如果今天錯過,唐楓永遠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心魔,說不定會再次陷入偏執的泥沼。
莊白桦說:“你等着,我把他帶過來。”
唐楓驚慌失措:“別……”
莊白桦不聽他的,站起來向窗邊的青年走去。
“你好。”莊白桦笑着沖青年打招呼。
臨近盛夏,莊白桦身上還穿着正裝,衣着不凡,器宇軒昂,他自己沒意識到,其實他同樣吸引眼球。
那個青年轉過頭,對上莊白桦的眼睛,微微一愣,繼而臉上露出清淺的笑容,回應:“你好。”
唐楓在遠處看着莊白桦和年輕人交流,一個是他的舊愛,一個是他的新歡,他的心髒揪起來,心情很是複雜。
過了一會,莊白桦擡起手指了指他這邊,青年看向唐楓,點點頭,兩個人便一起朝唐楓坐的地方走來。
唐楓看着他們一陣眩暈,莊白桦對他說:“你好歹露個臉吧。”
那位青年好奇地看着唐楓,唐楓只能快速拉下口罩,摘了墨鏡,給青年看了看,然後把墨鏡戴回去。
青年微微睜大眼睛,發出嘆息一般的聲音:“真的是你。”他眼角下垂,笑容溫婉,“沒想到還能再次遇見大明星。”
确實是唐楓的白月光,沒跑了。
莊白桦讓人家坐下,見唐楓還畏畏縮縮,主動問青年:“請問怎麽稱呼?”
青年笑着說:“你們可以叫我溪音,溪水的溪,聲音的音。”
聽起來不像真名,莊白桦以為是人家有所防備,也沒追問,介紹自己:“我姓莊,是這位唐影帝的朋友。”
溪音的目光先是落在莊白桦的臉上看了看,然後才笑着對唐楓說:“我知道,大明星唐楓,我們之前見過。”
唐楓默默地點點頭,表示他還記得。
溪音端正地坐着,瘦歸瘦,卻坐得筆直,手自然地擱在腿上,姿态優雅,他主動回憶起五年前的事:“我從小就身體不太好。”他說着,纖長的手指按了按胸腔的位置,“我父親為了讓我呼吸新鮮口氣,改善病情,帶我到鄉下進行療養。”
怪不得溪音看起來有些虛弱。
“鄉下民風淳樸,我住得很開心,父親也同意我多走動,那天我正在散步,發現路邊倒着一個人,就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溪音彎着眼睛,想起以前的事,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色:“現在想想都是緣分,後來我經常去看你的電影,你越來越火了,我還後悔當時應該找你要簽名。”
唐楓怔怔地聽他講話,不敢想象曾經的白月光就在眼前,莊白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反應過來,沙啞地說:“我一直記得你,謝謝你當時幫助我。”
溪音沒有察覺唐楓異樣,只是笑着說:“舉手之勞,因為我身體不好,看了很多醫學方面的書,會包紮傷口。”他用溫潤的眼神看着唐楓,關心地問,“應該沒有留下傷痕吧?”
唐楓搖搖頭:“傷早痊愈了。”
溪音真心實意地說:“太好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聊天,莊白桦松了口氣,唐楓表現得很正常,看來是邁過心裏的那道坎了。
而溪音也很落落大方,一點沒因為唐楓的身份而大驚小怪,保持着友好禮貌的态度。
只是如果莊白桦沒看錯,溪音還是有點淡淡的疏離,不是因為他排斥,而是他有種與生俱來的嬌貴與自持,大概不習慣跟人太親近。
至于要不要跟溪音保持聯系,那就是唐楓的事了,莊白桦想把空間和時間留給兩人,剛想開口告辭,就看見溪音轉過頭,目光瞥向他原先的桌子,眼睛一亮。
那一刻的溪音,像朝露見到陽光,幼苗見到雨水,整個人鮮活起來,清秀的面容閃閃發亮,一掃之前的病氣,變得積極卻愈發溫柔。
“小月!”他沖着之前那桌喊着。
被他呼喚的青年轉過頭,露出那雙濃黑深邃的眼睛,筆直地看向莊白桦這桌。
莊白桦有點懵。
池月手裏抱着一打書本,朝着他們走過來,站在三人的桌前,看看溪音,又看看唐楓,最後盯住莊白桦,臉色不怎麽好,問:“你怎麽在這裏?”
莊白桦也想問這句話,溪音不明白眼下的情況,微笑着替莊白桦回答:“我遇到了很久沒見的朋友。”他眨眨眼,神秘地說,“是個大明星哦。”
然後他轉向唐楓和莊白桦,介紹池月:“這是我的同學,我因為身體不好,缺課很多,馬上要期末考了,請他來幫我補習功課。”
莊白桦看向池月,池月似乎心情不佳,狠狠地給了唐楓一個眼刀,看來已經猜出是唐楓把自己喊來的了。
溪音見狀,關心地問:“你怎麽了?路上遇到什麽事了麽?”
莊白桦看着溪音對池月關懷備至,溪音連眼睛裏都燃燒着熱情,與剛才的疏離完全不一樣,突然領悟過來。
他的腦海裏冒出一行字。
“他,安靜精致,弱風扶柳,養尊處優心思深沉。”
池月身體不好的同學。
莊白桦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就很離譜,真是見鬼,這個狗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