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所謂五槍
42.帥不過三秒
姬衍輕抿了一口啤酒,面色平靜:“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小原,你的朋友是死神吧?或者更恭敬地說,我應該稱呼他為……安德烈公爵大人?”
黎原的杯子在唇邊停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喝了下去:“是的。”
否認是沒有用的,姬衍會亡靈語,就已經瞞不住了。
昏暗暧昧的燈光下,姬衍的聲音被越壓越低,幾乎要聽不見,就像是呼吸一樣:“那小原能夠幫我問問安德烈公爵大人嗎?我想知道,他是否有意願,與一個失去愛人的可悲人合作。”
“我絕對有利用價值,相信我。”
黎原震驚地看着姬衍。他的眉眼被燈光紋上了細細的皺紋,緊皺的眉心深處是再也無法隐藏的悲傷。他這才發現,姬衍沒有化妝,是純粹的素顏。
在抛卻了一切的粉飾之後,這只是一個雖然仍舊帥氣,但已經極度疲憊的普通男人。
黎原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麽,身邊忽然擠過一個人:“先生,你們的烤肉。”
黎原偏頭向上看去。是一名服務生,在昏暗中不能夠看清長相,只能看到他潔白的牙齒反射着森冷的光芒。
“我們沒有點烤肉。”姬衍舉起手,擋住服務生遞過來的盤子。他變了聲音,聽上去與他平時的聲音完全不同。
服務生低下頭,堅決地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湊到兩人面前,看着桌面,笑得意味深長:“我知道你們沒點。這是我們點給背叛者的。”
黎原忽然一拳揍向服務生,将他連帶着那盤烤肉生生地砸出了落地櫥窗,然後拽着還沒反應過來的姬衍就往外面跑:“小心!”
所有的人都朝這邊看來,一片狼藉的玻璃中,服務生摔倒在裏面,前面是那盤已經翻到的烤肉。服務生揉着不斷滴血的額角,毫不介意自己滿手被玻璃劃出的血,翹起了嘴角:“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烤肉忽然爆發出了堪比成噸炸藥爆炸時的聲響,在原地炸裂開來!
大火熊熊燃燒,朝着還深陷于烤肉店中的兩人撲去,幾乎無法阻擋。爆炸騰出的巨浪燃燒在每一個人的頭發上,将這個店鋪全部席卷進去,入目皆是紅色的海洋,宛如血漿一樣,吞噬着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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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原絕望地看着旁邊的姬衍,發現火焰已經包圍了兩人,再也沒有辦法逃脫。
今天就要命喪于此了嗎?總感覺還有什麽話沒有說夠啊……早知道今天就會這樣挂掉,他就應該對安德烈說清楚他……說清楚什麽呢?
火焰中,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沒有反應,任憑火焰舔舐着他們——雖然也完全沒有舔舐到什麽。火焰就像是玩具火焰一樣,傷不了任何人分毫,但所有人也像玩具一樣,被按了暫停按鈕。
啪,啪,啪。
遠處傳來了鼓掌的聲音,一聲一聲,幾乎要打在人們心裏:“游戲結束了,小朋友。”
此時最後一抹夕陽已經消散,路燈和暗淡的月光成為了唯二的光亮。昏暗的路口深處,一個銀發男子穿着白色襯衫和緊身牛仔褲,披着卡其色的風衣,從遠處緩緩走來。夜風中,長發和風衣随風飛揚,如同鼓起的風帆,映得他眉眼好似地獄的惡魔。
一直拽着姬衍的黎原滑落在了地上,毫無形象地跪坐着:“安德烈!你要再耍帥不來我就弄死你!!你吓死我了!!”他咆哮着,眼角還滑落着一滴淚,整個人毫無形象。
安德烈立刻乖乖地跑到黎原身邊,将他抱在懷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不是有點事來晚了嗎?不哭不哭,乖啊。”
“熱死了,讓開!”黎原把鼻涕眼淚全都擦在安德烈的衣領上,把他一把推開。
“……”安德烈摸摸鼻子,一手仍然堅持攬着黎原,轉向旁邊眼神複雜的姬衍,平淡地開口:“姬天王,你還真是生活在舉步維艱的環境下啊。我為你悲哀的生活表示敬意。”他以手加額,向前一伸。
“還好吧。”姬衍牽了牽嘴角,想要笑,卻沒有笑出來,最終只是擦去了額角因為熱浪而蒸騰出的汗水。
安德烈伸出右手:“那麽,我準許你在一個比較安全的環境下告訴我真相。”話音剛落,他敲響了一個響指。
場景霎時變換,沒入了熟悉的黑暗。在烤肉店徹底從視線消失之前,黎原仿佛聽到了遠處救護車尖銳刺耳的聲音。
下一刻,光明立現。是凱撒的城堡客廳。那裏的沙發上,已經坐着兩個人——正是凱撒與卡西歐。
“那麽,請說。”安德烈又敲了一個響指,拽着黎原坐下來。白胡子老管家應聲而出,給黎原和姬衍端來了熱騰騰的紅茶。
姬衍的臉上完全沒有對這種超自然現象的震驚,而仿佛是一種釋然。他用指腹摩挲着紅茶杯,張了張嘴,最後化為了一聲嘆息:“落到今日這個地步,确實是怪不得別人。只是我真的沒想到,對方的勢力這麽強大,我躲開了湯米的監視,卻躲不開星羅棋布的喽啰的暗殺。”
或許任何光鮮亮麗的故事最初都只是爬滿虱子的敝衣,經不起任何追憶與觸碰。最初的姬衍只是一個在貧民區掙紮的少年,每天掙紮于溫飽線上,靠着父母的微薄收入勉強上着學,在逼仄的巷子裏與污水橫流垃圾漫天的環境為伴,掙紮着生。而當父母相繼去世之後,甚至連這樣可笑的生也變成了奢侈品。
他在又一次餓暈在垃圾堆邊的那個夜晚遇見了一名同樣迷失在貧民區的,眼神很亮的小混混。沒有來歷的他戴着無法摘下,已經與皮肉融為一體的醜陋面具,面無表情地拉起自己,給自己遞過一個面包,然後陪自己一起蹲着,看路人來來往往。
“我叫衛五。”這是他問了無數遍之後得到的唯一回答。
衛五和他一起在貧民區沉淪着,他受着衛五的關照,日子逐漸好了起來,就連運氣也仿佛改變了——他被星探發現,特招進入凱瑟琳音樂學院就讀,免費生。
就讀是艱難的,他沒有學過一天英語,更別提那些專業的音樂知識了,但他終于還是在面目全非的環境下生存了下來。得到的獎學金,他省吃儉用,連帶着自己無數的信全部寄給了衛五給他的那個地址。他以為這會讓衛五好過,他以為這或許能夠表達自己的……一點心情。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衛五竟然是被五槍會控制的8、、*殺手……我,是我害了他。”姬衍将臉埋在掌心深處,身體頹然地蜷在膝蓋之上,已經痛苦到了極點。
“五槍會?這個組織竟然還存在?”卡西歐拽拽身邊的凱撒,“我記得不是早八百年就被黑*道們串*通警*方弄得解散了嗎?”
凱撒把自己被拽得皺巴巴的衣角從卡西歐手中揪出來:“我記得也是。”
五槍會,幾十年前的老組織,曾經活躍于世界各個角落,氣焰嚣張無惡不作,無論是白*道黑*道全都照黑不誤,簡直就是橫着走的典範。
也正因為這樣作死,所以才促成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白*道黑*道的通力合作,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起把五槍會這個人類公敵給從歷史上抹殺掉。在三十年前五槍會所有領導人一齊被解決掉之後,這個組織就已經作鳥獸散了,怎麽會還存在呢?
姬衍搖搖頭:“具體的我不清楚,似乎是有人接管了,而且資金源非常充足,可能是有大人物在幕後操縱。”
“凱撒,你工作失誤了。”安德烈淡淡道。
凱撒一滞,颔首道:“我會即刻整頓的。”
當初建立凱撒集團,一個是吸血鬼喜好金錢,可以提供一些資金,而另一個原因便是作為亡靈界與人間界的交界處,替亡靈界打探一些重要的消息。但或許是承平日久,就連凱撒也有些懈怠了,這才使得五槍會死灰複燃這種重要消息亡靈界都不知道。
姬衍繼續道:“衛五留給我地址,告訴我有了萬一才去聯系他,可是我……我經常給他寫信,他再也瞞不下去了。當我稍有走紅之後,五槍會就扣住了他,用他來威脅我,讓我為他們組織賣命,我……沒有辦法。”
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他,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活下去。他沒有辦法把他從虎口中解救出來,他只能揚湯止沸,期待着狼都能松口放過他們這樣的小人物。
所以他拼命工作,抓住一切機會紅下去,為此不惜一切代價。他的生活表面光鮮,可實際上仍舊如當初在貧民窟一樣一無所有。所有的收入都交給了五槍會,就連自己在凱撒集團用工作換來的股份,也會在某一天被全部奪走,乖乖地轉交給五槍會背後的人。
黎原敏銳地捕捉到了細節:“所以湯米……是五槍會派來監視的?可是他是老員工,不應該啊。”
姬衍慘然而笑:“原本的湯米自然不應該,但五年前的新湯米就未必了。”
“新湯米?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姬衍坐直,轉頭直視着安德烈的眼睛,“老湯米被光明界換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