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月濺星河49他失去他的小桃子了
第67章月濺星河49他失去他的小桃子了。……
雲潆就這麽一直哭到機場, 珍妮實在看不下去,給她買了個墨鏡遮臉,登機後要個冰袋, 讓她邊哭邊捂眼睛消腫。
下機時,雲潆已經不哭了。
珍妮在一旁看着,知道她是把方清源記在了她的小本本上。
那個本子裏, 有一串長長的名單, 全是她最讨厭的人。
從來沒有誰被赦免過。
“晚上約老師吃飯。”雲潆啞着嗓子安排。
“哦喲, 白教授喊你直接去家裏, 你師娘炖了雞湯!你那些師弟師妹知道又要恨你嘞!不過我好愛看他們生氣的。”
“那先不要回家,去商場備份禮。”
“行, 聽你的!”珍妮心情很好。
上海的冬天難得有這麽暖的陽光, 似乎在迎接雲潆的歸來, 但卻只有假把式,風一刮,還是冷進骨頭縫裏。
當晚,雲潆帶着禮物登門拜訪, 先是挨了老師劈頭蓋臉一頓罵,師母一旁幫忙周旋這才免去了第二場安可。
吃飯的時候, 白教授瞧着愛徒那張憔悴的小臉又開始生氣:“多吃點!不許數米粒!”
就這一句話,差點又把雲潆說哭了。
她低着頭, 恩了聲, 開始大口扒飯, 席間拿出當年哄師母的架勢, 極盡撒嬌之能。白教授的兒子有幸參加今天家宴,見怪不怪,無語的知道自己在這個家地位不如姓雲的。
父子倆在桌上過了個眼, 白教授說:“我和你媽媽帶着桃子先走,過年的時候你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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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育成其實也很喜歡雲潆,笑着約她到時候去滑雪。他們倆以前常常約着去阿爾泰,從魚雷一路相攜到高級賽道的,有革命感情。
這頓飯可以說十分完美,雲潆離開前還要特地皮一下:“育成弟弟,再會嗷!”
白育成拖鞋扔出去:“當我姐要給我買burton!”
這只拖鞋被白教授扔回來:“買個錘子!你就比她小一個月!這麽不懂事!”
雲潆叉腰好得意,嘻嘻哈哈跑走了。
之後,她過了非常平靜的一段時間,辦簽證、收拾行李、姐妹飯局。
單貝貝不在上海,只有黃總敢當面問她:“你還好嗎?”
雲潆一身新衣服新妝新頭發:“我看起來還不夠好嗎?”
黃陽陽點點頭:“行。”
要走的前一天,雲潆去熟悉的店裏拿燕窩送給黃爸爸黃媽媽、單爸爸單媽媽。
很高興地彙報:“今年我不過來打擾啦,要在老師的畫展幫忙。”
她從小就是在這兩家長大的,兩家父母久沒見都很想她,拉着手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肯放她走。
回到家才發現手機丢了,怎麽也想不起來是在哪丢的。
珍妮操老媽子心:“沒什麽不能看的照片吧?”
雲潆搖搖頭。
“明天在機場給你買個新的好啦。”他是很期待去法國的。
第二天,雲潆在浦東機場買了個新手機,珍妮把該複制該登入的全都搞好交給她,雲潆劃開微信看了看,從她回來到現在,方清源并沒有找過她。
這意味着什麽她很清楚。
到這一刻,那四個月的時光似乎才畫上句號。
那份不甘難過和委屈終于在機場廣播中塵埃落定。
“桃子,走啦!”
“好。”
雲潆飛快地拉黑了方清源的所有聯系方式。
...
這一天,紅尖鎮下了好大一場雨,方清源從基地回來,在老官家吃米線。
嬢嬢說:“明天就不開哩,要過年噶。”
老官家是長街上開到最後的店鋪。
嬢嬢把沉底的酸筍和肉全堆在方清源碗裏:“崽,吃噶!”
然後,數不清多少次看他劃開微信,又默默關掉。
嬢嬢忍住不問,老官卻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給是等雲老師電話?”
方清源搖搖頭:“所裏的事。”
嬢嬢不忍了:“要給雲老師打電話,不聯系就不記得你了。”
“不會。”他笑了一下,“她忙。”
匆匆吃完,将多出來的那份肉錢壓在筷子盒底下,方清源撐着傘離開。
要過年了,孩子們在屋檐下放炮,路上炸開的紅紙都能玩的很開心,他停下腳步,還是,再看了看手機。
對話框的最下面,是他發的一句話——
【雲潆,對不起。】
日期是她出發的前一天。
那天之後,他們失去了聯絡。
一晃,就到了農歷新年。
紅尖鎮雖然窮,過年還是很熱鬧的,方清源拎着一袋補品去彤妹家過年。
彤妹指指屋裏的盒子問他:“你要拿回去嗎?不然就留在我這,我幫你保管。”
拿回去,天天看,更難過了。
最近,阿源笑的少了。
方清源說:“我帶走吧。”
盒子,穩穩放在副駕駛,曾經,這裏是雲潆專屬的座位。
蓋子掉下來,方清源的臉上映滿了銀光,他怔了怔,盯着那頂銀帽子。
彤妹在他身邊安靜一會兒,忽地說:“我們給雲雲發個拜年短信吧!”
方清源:“不一定收的到。”
“試試噶!”
他看着彤妹的對話框,見她把消息發出去,發送成功。
彤妹戳戳他。
方清源想了想,還是發了個:【新年快樂。】
對話框馬上彈出“對方拒絕接收您的消息”。
他不太懂,看了下彤妹。
彤妹的臉色不太好。
于是方清源自己上網查了一下,他向來謹慎,拿走阿金的手機,把他自己的號拉黑,再發了一條過去,同樣顯示“對方拒絕接收您的消息”。
阿金撓撓頭,把方清源從黑名單放出來。
彤妹斟酌着,不知該說什麽。
倒是方清源比較輕松,安慰這兩人:“沒事。”
他好像真的沒事,和阿批聊天。
初一去看古老,去拜訪阿金父母。
初二把學校壞了的桌椅拉到操場上修補,把廚房的淨水器拆開換濾芯,把小菜園翻了一遍地,剩下的時間重新刷白了那間小平房。
他小時候的那些獎狀和一點點長高的标記都刷沒了。
連校長很不好意思:“清源,這……”
“沒事,給娃娃們豐富一下.體育課是應該的。”
這些跨欄是企業捐的,不用就浪費了。
見連校長還是燥得慌,方清源又道了聲:“沒事。”
他越這樣彤妹就越覺得有事,放假回來把人堵在宿舍,拿出家裏五十度的包谷酒:“阿源,咱們喝一個吧!”
方清源笑她:“自己想喝別拉上我。”
他在沖咖啡,從阿詩那兒拿的瑰夏,放在唇邊抿了口,末了,還是那句話:“我沒事。”
彤妹以前沒怎麽見他喝過咖啡,一開始,是雲潆喜歡他才每天給她弄,現在,是他離不開。
彤妹把酒一收,說你要是撐不住就來找我。
那一天,真的就是很普通的一天,父親留下的手表壞了。方清源攥着那塊表,表帶咯着掌心,擊破了他的堅強。
母親走了,父親走了,雲潆走了,大概人生就是這樣,這一路,最終是要自己走下去。
不要有奢望。
方清源連同父親的鋼筆一并收進了抽屜裏,旁邊,擺着雲潆的戒指和手镯。
他的手輕輕拂過上面的紋路,還記得送給她時她那歡喜的神情。
她特地換了條裙子,裙子的顏色與天融為一體。
方清源忽然難以呼吸,死死盯着那枚戒指,新年那天被拉黑的後勁直到這一刻才返出來,他的眼睛充血,一顆水珠挂在睫毛上,微微一顫,掉下來,濺在手背上。
他失去他的小桃子了。
...
彤妹一早便心神不寧,跟阿金唠叨要出事,阿金自己也不好受,蹲在操場等,看見方清源行屍走肉出現在長街上時,大聲喊彤妹。
于是彤妹終于等到了方清源崩潰的這一天。
她和阿金站在屋檐下,看方清源默默進來,默默走到操場,默默躺下,他的後背貼着雲潆的花。
一動不動。
彤妹和阿金一人一邊陪着他,三人一起看星星。
紅尖鎮的星星永遠這麽亮,只有星星永遠都在。
...
距離紅尖鎮一萬多公裏的托斯卡納,雲潆也在看星星。
畫展十分成功,意大利是白教授巡展的第二站。雲潆向老師交出的作業是兩張人物群像。
一副是小學的升旗儀式,國慶那天,孩子們穿着自己民族的衣服,戴着紅領巾,舉手敬禮。
一副是紅尖鎮的長街,吃手的娃娃,忙碌的嬢嬢,抽水煙的爹爹。
她曾經用炭筆塗畫的人物全都變成了油畫,不同技法有不同的優勢,炭筆粗犷,油畫細膩。
畫出了高原地區的紅顴骨、過早爬上臉的皺紋、渾濁的眼白、蒼老的手、滿是黑泥的指甲。
這是勞動人民的形象,這是中國邊陲之鎮上最平凡的一幕。
平凡,而又不平凡。
孩子們的笑臉,令人動容。
她趴在二樓畫了四個月,卻怎麽都不覺得膩,到了國外,就想畫這些,也只畫的出這些……
雲潆的畫按說不應該擺在太過重要的位置,但白教授一看到這兩幅畫,自己裝裱,親手挂在了本來他打算放副主圖的地方。
展覽策劃是個外國人,整整兩個小時立在畫前沒挪腳。
他和雲潆探讨中國直過民族的歷史,對他們現在的生活非常感興趣。
也是有緣,此人亮出一個專門做搬運的賬號,問她:“你看過這個嗎?這個雲老師的視頻我很喜歡,和你畫的這條街好像。”
雲潆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國際上那麽火,居然還有專門的搬運號每期做字幕。
【雲老師】的賬號她已經很久沒有登入過了。
策劃指着其中一幅畫問雲潆肯不肯在巡展後賣給他。
雲潆拒絕了。
白教授與夫人私下說,在外面吃吃苦還是有用的,以前就喜歡小花小草,你哪裏見過她肯靜下來畫人物,仗着老天喂飯就胡鬧。
白夫人點點頭:“是不一樣了”。
白教授:“你看看這下筆!這顏色!桃桃啊,火候到了。”
白夫人嘆口氣:“也沒從前活潑了。”
白教授也知道。
話少了,有人的時候還是吵吵鬧鬧,笑也不是真心笑,常常走神,你都不知道她在看什麽,好像是在看前面的那條街,卻又好像不是。
剛開始到法國那陣更是吓人,閉關畫畫,畫了很多,也撕掉很多。
白夫人擔心:“是不是在外頭遇見不好的事了?”
白教授:“我估計是談戀愛了。”
對于搞藝術的來說,一段傷筋動骨的愛情也是神功大成的助力。
說來浪蕩,但常常就是如此。
...
到巴黎後,白教授給争氣的小囡囡放假,問她想去哪,她說要看星星。
托斯卡納據說是全世界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
白教授夫婦沒什麽不放心的,因為不久前,桃桃的小跟班來了。
雲潆租了個小木屋,她的假期有三天。
屋裏燒着壁爐,她穿着毛絨睡裙,腳上套着一雙粉紅色的毛絨襪,敞開了頂樓的三角窗戶,這一片跳閘,特別黑,所以星星看的很清楚,可她覺得不如紅尖鎮。
一樓,有人叮叮當當不知道在幹嘛,很吵,雲潆忍了又忍,終是坐不住,朝樓下吼一嗓子:“丁千一!你搞好沒有!連個電都不會修你還是不是男人!”
丁少爺氣紅了臉卻不敢吱聲,差點把自己電成木乃伊,吓死了,他們丁家就這一根獨苗!他爸還指望他成為福布斯富豪榜前十呢!
果斷扔掉工具,打電話報修。
但很遺憾,電話那頭叽裏呱啦,總之就是,天塌下來也得明天工作人員上班了才能過來。
而且,因為報修的單子很多,所以明天也不一定能排上。
丁千一:“……”
所以他就不愛出國,一點都不方便!
雲潆小貓一樣無聲下來,一臉輕蔑,犀利打擊:“都不知道你跟過來幹什麽,有你沒你都一樣。”
丁少爺:“……”
有氣沒地方撒的小姑娘:“你明天給我回去!”
“我不!”
“那你現在修好!”
“……”
“我看別人弄都很簡單,一下就好了!”雲潆說完,忽然咬住了唇。
看誰弄過?誰一下就弄好了?
那個人的身影就在眼前,灰撲撲的制服,麥色的皮膚,老虎鉗挂在褲腰上,梯子那麽高他卻一點也不怕。
這個人,在滿是浮塵的屋子裏釘木頭,能徒手打五層的大櫃子。
還會穿着白大褂帶着白手套,在實驗室裏壓粉,分得清所有口紅色號。
即使分手了,雲潆坦誠一點說,方清源就是無所不能的。
玉珠在前,丁少爺這點只會定外賣打電話報修的業務能力就真的不夠看。
不是她不給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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