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濺星河02方校長,你真的沒有女朋……
第20章月濺星河02方校長,你真的沒有女朋……
雲潆将幹透的畫紙取下, 準備收到她辦公桌的抽屜裏,那裏已經存了小小一疊。她另一手端着需要清洗的畫筆和水盒,方清源跟她一塊下來, 拿走了水盒,把咖啡塞給她。
趙醫生正和今天成為小小少女的五年級女孩談話完,孩子很禮貌地喊了聲雲老師, 紅着臉跑了。于是辦公室裏, 只剩這倆不對付的。
誰都沒先搭理誰, 直到趙醫生看見了那杯冒着水珠的咖啡。
雲潆拉開抽屜, 用今天的畫紙蓋住了她許久未曾取出的相機。
趙醫生沒有忽略她臉上安逸的神情,她桌上的繡球花, 那個黑色的保溫杯和她開展新課的成功——
“你覺得這裏怎麽樣?”她主動問。
雲潆簡單回了句:“非常好。”
趙醫生笑着扶了扶眼鏡:“剛來的人都這麽覺得, 久了就不覺得好了。”
雲潆也露出一樣的高深笑容:“怎麽, 趙醫生覺得不好?”
趙醫生并沒有回答,而是告訴雲潆:“你只是覺得新鮮。”
“我發現你這人特別自以為是。”雲潆沒了耐心,有話直說,“你覺得這裏不好就認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你覺得短期支教不好就認定孩子們一定會受到傷害。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來支醫,也不想知道你回去後能得到什麽, 但我很敬佩你明明覺得這裏窮這裏髒依然在盡心治療患者,在盡你的能力教育孩子們保護自己。隔行如隔山, 我确實考不上醫學院但你也畫不出我的畫, 誰也別瞧不起誰, 別整天想從我嘴裏套話再去告小狀, 你都多大了?”
“你!”
“我不想跟你吵架,學校不是吵架的地方。”雲潆看着她,“你讨厭我也得忍着, 就像我忍你一樣。大家都是成年人,格局放大,別給方校長添麻煩。”
這番話的水平,直接把趙醫生堵成了啞巴。
方清源攥着洗幹淨的畫筆,立在門邊,直通通聽了個全。他走進去,把畫筆和水盒輕輕放在雲潆桌上,雲老師笑眯眯:“謝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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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醫生局促地看着方清源。
雲潆站起來走了,根本不在乎她會說什麽。
因為她知道方清源從本質上就沒認同過趙醫生的觀點,我們方校長,心裏明鏡似的呢!
“喝水嗎?”方清源很自然地問趙醫生。
趙醫生羞紅了臉,攥着桌角:“阿源,我不是……”
“沒關系。”他彎腰提起暖瓶,根本不在意,或者說,是沒必要在意。
他的家鄉确實窮,孩子們确實不愛剪指甲,這些,不需要所有人都包容,不喜歡是正常的。
趙醫生沒有接那杯滾燙的水,強撐着交代完工作,說衛生所很忙,先走了。
也巧,打了下課鈴,孩子們湧出來享受可貴的十分鐘休息時間,一個個揚起可愛的笑臉朝趙醫生揮手再見,一聲聲趙老師讓趙醫生加快了腳步,想更快一點逃離這裏。
逃離她每周最期待來的地方,最期待見的那個人。
雲潆趴在二樓,見趙醫生走了才踢踢踏踏下來,彤妹正在問方清源趙醫生怎麽走啦?
小姑娘探個腦袋軟乎乎哼哼:“彤彤,你有酒精嗎?”
她耳洞發炎了。
太久沒戴東西,昨晚一試居然堵了,她随便找了根牙簽硬戳,通是通了,就是今天一大早就不舒服,剛剛摸到一個大包包。
被彤妹逮住教育:“我昨天就叫你先消毒一下嘛!看看!阿麽麽,疼不疼哦!我們這裏太熱了,你這樣要感染的!”
小姑娘害怕了,抱着她彤彤:“啊?那怎麽辦啊?我們去找趙醫生啊!”
方清源坐在桌邊,卯了她一眼。
雲潆逮着他的眼神,也覺得自己太裝了,她根本不想見到那個斯斯文文高高挑挑的趙醫生呢!
“彤彤~”小姑娘撒嬌,“你幫我嘛,我看不到。”
“那我幫你擠一下,上個藥。”
“嗯嗯。”雲潆應的很乖,老老實實跟着上樓。
二樓,彤妹試了兩回,下不去手,壓根沒和雲潆商量,探頭喊:“阿源!這個我害怕,你來吧!”
方校長終于站了起來。
過去一瞧才知道他的美術老師有一排耳洞,從耳骨一直打到耳垂,耳垂肉嘟嘟的,因為他的視線而不自在地動了動。
“雲雲耳朵會動呢!”彤妹覺得很神奇。
雲潆抱着她的小象,哼哼唧唧:“你不要看了,快點……”
她發膿的耳洞不是耳垂上的,膿包長在耳骨,也不知道剛才彤妹怎麽弄的,現在滲出點淡色黏液。
方清源轉身去洗手,再用酒精消毒,這才碰了碰女孩的耳朵尖。
他的手好燙。
雲潆下意識躲了躲。
“痛?”男人低低問。
其實不是……有點癢……但還是嗯了聲。
方清源的手更輕了,他黑色的褲子蹭在雲潆墜下來的粉色床單上,雲潆盯着那處,感覺他的指腹捏住了她的耳廓,那一片像是要着火。
彤妹在方清源開始後三秒內撤離現場,怕聽見她雲雲喊疼,風風火火下樓去買冰棍等着哄崽。
而雲潆并沒有喊疼,反而很安靜,盡管攥着小象的手很用力,但她一聲不吭,看起來甚至更軟了一點。
這種事,越快越好。
方清源很利落地擠掉了膿包,那片薄薄的皮膚平整起來,他注意到了雲潆的變化,也感覺到了指腹下越來越燙的耳朵。
他的手很粗糙,膚色很深,有一些小傷口,不好看,襯得那扇小耳朵愈加白淨柔軟。他捏着這樣的耳朵,女孩的頭發也摩挲着他的手背,像無聲的依賴。
他把冰涼的碘伏塗上去,看見單薄的衣料下,女孩的背脊又彎了彎,往下墜,幾乎撐不住。
她臉頰連着的一片紅彤彤的,溫度灼着他的小指。
這幅被捏住命跟子的老實樣讓方清源意識到什麽。
上藥的時候,女孩被蟄得一哼,哼唧也不是從前那樣有力調皮的,而是軟乎乎的,嬌噠噠的。
方清源很快松開了手。
退開兩步。
小指上,還留着她臉頰的熱度。
手背上,還有她發絲拂過的微麻。
但一切在雲潆的耳朵上并未停止。
她咬着牙,耐着冰涼藥物帶來的酸酥之意,腦袋歪了歪,似乎想蹭,被方清源制止,他低聲威脅:“再亂搞就送你去趙醫生那裏。”
雲潆不願意極了,才不要趙醫生碰她耳朵。
眼裏水汪汪地看着方校長,心裏的委屈不能說。
方清源避開那麽清澈的雙眼,彤妹沖進來:“崽!給你!”
雲潆嗦着冰棍,慢慢緩過來,跟着彤妹去食堂吃飯,聽說阿金中午做洋芋焖飯嘞!
過去一瞧,不止有洋芋焖飯,還有涼拌豌豆涼粉!
雲潆捧着這碗豌豆涼粉去找大廚讨教,阿金被她弄得很局促,第一反應是去看彤妹,見她也跟來了,這個總是沉默的男人難得多說幾句:“芝麻要炸一下,加楊梅醋。”
“好啦,你想吃再叫他做嘛。”彤妹說。
小姑娘誠心實意誇:“阿金,你好厲害哦!”
誇得金姓廚子忙躲開,躲得遠遠的。
...
下一次再見到趙醫生是在一個悠閑的周末,她并不是來上課,而是別着一條紅絲帶和彤妹在街上挨家挨戶宣講,阿金嘴裏咬着鐵釘,把又一個小鐵盒釘在了牆上。
雲潆趴在二樓,今天穿了一條淺藍色的無袖連身裙,娃娃款,絲毫不修身,整條裙子胖乎乎的。這種裙子不好駕馭,有一份胖就能顯出十分,不過雲姑娘骨架小,穿起來更顯瘦,配上她那張小孩臉,像個還在上學的娃娃。
女孩細細的胳膊搭在圍欄上,目光追着彤妹,看她絲毫不扭捏地宣講艾滋病的幾大傳播途徑,高高舉起一個薄薄的小包裝袋,強調做好保護措施的重要性。
她都不知道彤妹居然是紅絲帶協會的志願者。
街口,圍在一起抽煙的老人們撇開眼,一臉不贊同。
圍在一起繡花的女人們也沒聽進心裏,小聲嘀咕誰家小孩前幾天抽那個被抓了。
十幾二十歲的小年輕們你推我我推你,從小鐵盒裏拿走一疊,嘻嘻哈哈跑開。
彤妹追着他們:“你們懂得用噶?過來我教你們!”
有個膽子大的邊跑邊喊:“你教阿金噶!”
阿金變了臉,一鐵錘扔過去,哐當掉在地上。
彤妹撿起來,重新塞他手裏。也不見生氣,仿佛是已經習慣了,繼續挨家挨戶發那個小包裝袋。阿金跟在她身後,手裏的鐵錘時不時“不經意”地揮一揮,叫沿路的人家只好收了宣傳畫冊和那令人害羞的東西。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很遠。
方清源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身邊的,默默看着那巴掌大的畫紙,今天的畫裏,有彤妹,有阿金,有小鐵盒。
趙醫生在校門口與彤妹擺手道別,沒有進來。彤妹回來後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涼白開,沒發完的小包裝袋散在桌上,有一枚掉下來。
雲潆彎腰去撿,原本及膝的裙擺往上牽起,露出細膩的大腿後側,過寬的裙擺微微緊繃,有一秒顯出了女孩的腰身和臀線。
她撚着薄片對上他的眼,方清源眼見着一身藍藍的雲老師慢慢露出狐貍一樣的笑容,湊近了,要說話——
他知道準沒好話。
要走,
小小一團跟在身後,他忍不住回頭看,她壞極了,仰頭問他:“方校長,你真的沒有女朋友啊?”
他不理她,走得更快。
身後,小狐貍扶着腰笑:“嘎嘎嘎,他跑什麽?”
彤妹也在笑,輕輕拍了雲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