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提親
期末夾雜着星城的酷熱,在忙亂的節奏中聲勢浩大又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王觀最欣慰的是成績都還不錯。
此外許多事情都是不盡如人意的。
比如曾工五月的工程有一段出了問題,結果全線盤查,王觀跟着緊張了大半個月,最後雖然發現錯誤不在他這裏,但他陪着全程跑,沒多落半點輕松;
比如婁老師這學期的主課程基本陣點的定位和計算,王觀就一直學得很吃力,他的計算能力在這裏一直顯得分外遲鈍,以至于看到網上那個九十九分的成績的時候,他再次懷疑婁老師是手滑所以才多打了一個九;
再比如星城端午之後天氣酷熱難當,王觀常常因此夜不成寐……
思及此處,王觀就開始懷疑之前幾年的夏天他都是怎麽度過的。
思考的結果就是,該死的并不怪夏天。
而是那樁他自己看來很是莫名其妙,有點滑稽幽默的婚姻。
他這就要跟蕭臨結婚了?
他已經把蕭臨帶了回去了。
然後他還要把蕭臨的父母帶回去提親,然後再請兩三位體面的親戚跟他一起到蕭臨的家裏提親。
然後他們的婚事就這麽确定下來了。然後他們會挑一個戶政部上班的日子,去領個結婚證,敲定法律上的事實婚姻關系?
真的假的?
他要跟一個可以稱得上陌生的人……結婚?
然後他的腦子裏開始冒出所有見過的相親閃婚的不幸案例,什麽蜜月家暴啊,什麽懷孕流産啊,什麽争家産啊,什麽閃離啊,什麽孩子沒人要啊,什麽形婚出軌啊,再加上電視上看到的娛樂新聞,什麽隐婚生子啊,豪門奪子啊,什麽紅旗不倒彩旗飄飄啊……
Advertisement
總之素材很豐富。
白天還好,他有忙不完的課業、兼職,要看的論文,要做的作業,要畫的圖紙,要準備的行程教案,都能把他上廁所的時間壓沒了;然而一到他晚上需要放松下來睡覺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不應該輕松,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他都應當保持警惕,枕戈待旦。
蕭臨在暑假前回來過一次,三十多度快四十的高溫,他們在圖書館外的走廊上蹭圖書館門口和窗戶漏出來的空調風,站着聊了半個小時的天。最後蕭臨又送了一個禮盒給王觀,然後趕飛機去了。
王觀覺得送禮物大約是蕭臨的一種執念,便不推拒了。但是也沒打開,和宿舍之前收的那幾個蕭臨送的沒拆開的禮物堆在了一起。
蕭臨每天都會給他發信息,或早或晚。白天王觀忙的時候沒空回,晚上王觀煩的時候不想回,但是不回又沒禮貌,于是“嗯”和微笑表情就成了他最常用的回複。
他覺得自己這把年紀這麽滄桑了,不該犯焦慮這種幼稚的小毛病。
焦慮棄我于黑夜,我卻用它來賺錢。
王觀一旦發現自己在腦內跑那種八點檔泡沫劇的劇情,就立刻翻起來看書。各種運道學的經典大部頭,看不下書就開始畫陣法,畫累了就躺回去睡覺。加上把運動量提升一倍,他的睡眠終于漸漸恢複了正常。
而暑假也來了。
蕭臨帶着他的雙親也來了。
王觀提交了申請留校,所以蕭臨還是到學校裏來接王觀去和他的雙親吃飯的,吃完飯,又把王觀送回學校。
蕭臨的雙親對此很是贊賞。他的雙親對王觀來說,一直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相比于蕭臨,王觀有的時候會恍惚覺得面對他的雙親壓力會更小一些。
次日一大早,蕭臨又把王觀從學校接到家裏和雙親會合,然後再一起出發去王觀的老家。
這是王觀第一次到蕭臨在星城的家裏,他的雙親顯然對此不知道。他們只是略坐了坐,等三位蕭臨族中的親戚一到,就馬上出發了。
蕭臨和王觀一輛車,他的雙親一輛車,三位族親三輛車。
五輛都是豪車,跟上次蕭臨到王觀家裏的那種大衆款的豪車不一樣,這次的豪車王觀也是第一次看到實物,他不太想上網查它們的具體品牌和價格,即使是租來的,租金也不會便宜。
如果是那種改裝的貼标車呢?
王觀的腦回路忽然很秀逗地想起了這個黑幽默的可能。
“那三位叔伯是什麽人?”
王觀放過了車怎麽來的這個問題。
“八伯是我生母這邊的堂伯,跟伯丈是配偶,三叔是生父這邊的堂叔。”蕭臨一邊開車,一邊道:“原本四輛車就夠了,怕數字不吉利,所以多開一輛。而且回去還要帶你這邊的親戚一起到星城轉飛機,寬敞些。上次沒問你,你會開車嗎?”
王觀說:“我有駕照,不過是本本族。”
“什麽叫本本族?”
“就是只有一本駕照,但是從拿到駕照以後就沒開過車的人。”王觀奇道:“你沒聽說過嗎?”
蕭臨說:“第一次聽說。”
“哦。”
蕭臨問:“你們那邊提親的禮節怎麽樣呢?我們那邊是下午請吃酒。”
王觀有些無奈:“我不是很清楚。好像也是傍晚。問長輩們,他們都言辭閃爍,不肯跟我說。”
蕭臨道:“你也是這樣?我也是。問的話會被說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一切讓他們大人來辦就好了。”
王觀難以想象蕭臨這樣穩重的人居然還會挨大人的訓,同時也為自己找到了難兄難弟感到一絲欣慰。
“不過我們這次的行程我知道。也傍晚吃酒。我們在縣城北郊的溫泉酒店下榻,宴席聯系請酒店的廚師團隊過去辦理。上次我看到宗祠外的廣場那邊空地上正好擺桌椅,我大概算了算,一桌八人,二十幾桌夠了。現在九點半,回去中午時分開始張羅,到傍晚時間也夠了。晚上回酒店住,明天早上再過去接長輩們。其它的就是按之前說的,明天上午的飛機到我家先休息。第二天親戚們都會到家裏來,是中午偏晚些吃酒。到晚上就可以放松休息了。第三天飛回來。”
王觀安靜地聽着。
蕭臨問:“有什麽問題嗎?”
王觀說:“我昨天已經跟老家打電話了,連酒席采購的錢都提前用手機預支給堂伯的大兒子了。酒店的廚師團隊可以退嗎?”
蕭臨道:“可以,我跟雙親說一下。”
“我們倆先回去整理一下房子,雙親和長輩們先把行李放在酒店下榻,随後再來,不然到了老家,難道讓長輩跟我們一起打掃衛生嗎。”
蕭臨應了,用車載電話跟雙親說了,商量妥當了,收線,跟王觀道歉:“對不起啊,我該提前跟你商量的。”
王觀笑笑:“現在不就是在商量麽。”
兩人直接開回老家,一下車,果然看見宗祠前已經張起帷幕,采購酒食的人員已經忙碌開了。紅色的桌子、圍布上都綁上或貼上避諱的青色布條或紙。沒多久長輩們來了,一溜拉風地一輛接一輛的豪車,下了車,提着藍色包裝的一個個禮包,笑眯眯地跟鄉親們打招呼。
王觀已先開門料理妥當,叫幫忙執事的親戚安排在客廳正中擺了兩幅八仙桌,若幹椅子。蕭臨的雙親就擺上茶水點心,請王觀遠近的親戚鄰居來吃茶,滿滿坐了半客廳的人。
蕭臨和王觀兩位今天的主人翁被擠在正中間,只占了小小的地方,俨然并沒有什麽發言權的樣子。王觀的親戚們抽着煙吞雲吐霧裏,無聲的刀光劍影裏将一個個問題抛給李悅和蕭坤。王觀有時候聽得很想插話,但蕭臨的雙親喝着茶,談笑風生地把答案一個個還回去。
“孩子的事情是他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我們不幹涉。需要我們幫忙的,我們義不容辭。不管跟誰姓,都是我們的孫子,都是我們的骨血。所以這個親家不用擔心。王觀現在還在守制期,所以婚禮肯定要等後面辦,這個親家不介意吧?”
“但是證要先領。今天過後,明天想請幾位親戚到我們家去,見見家裏的親戚。咱們兩邊把禮過了。孩子們就可以去領證了。禮有禮的規矩,法有法的規範嘛。以後不但我們心裏把小觀看成我們的孩子,連法律上也知道他在我們這兒跟蕭臨是一樣的。”
很快談妥。雙方于是吃茶,說些別的話題,吃些點心。不多時酒席就進來了,吃吃喝喝。蕭臨特地去廟邊将那位老人家也請坐了席,到天盡黑時,酒席方才散了。屋內又吃了兩回點心,收了桌椅,打掃完畢。王觀的堂伯問:“蕭臨今晚留下來住啊。”
李悅道:“不不不,蕭臨晚上回酒店住。”
堂伯道:“都定了,今天晚上兩個新人肯定不能分開,不然多不吉利呀。”
李悅恍然大悟道:“哦,對對對,我是說,小觀今天晚上跟蕭臨一起回酒店住。今天我們飛機耽誤了時間,這不,房間還沒打掃呢。所以我想還是回酒店住方便點,反正他們明天一早就過來接親家了嘛。”
堂伯聽說,方不說話了。
他們驅車到了酒店。李悅讓蕭臨跟王觀先去他們的套房,跟王觀解釋:“我們家的規矩,是兩邊都定下來之前不能住一起,可能跟小觀你們這邊不太一樣。所以我想了這麽個折中的辦法,今天晚上蕭臨的房間在你隔壁。希望小觀你能諒解。”
王觀趕緊道:“當然。我那邊長輩多是沒讀過書的,言語沖撞,叔叔們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蕭坤和李悅都說哪裏,李悅安慰地拍了拍王觀肩頭:“我們見的人不敢說很多,但也不少。你放心——那時候不早了,今天也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嗯。叔叔們也早點休息。”
李悅将兩人送出門,又小聲叮囑蕭臨道:“矜持點啊,別不懂事。”
蕭臨笑道:“我知道啦!”
他将王觀送回房,又回自己房裏洗了澡,正在看劇本,王觀過來敲門:“有件事,方便進去嗎?”
蕭臨将王觀讓進房間。
蕭臨的房間跟王觀的一樣,靠窗一副兩座的沙發茶桌椅。王觀坐下,跟蕭臨說:“你也坐。”
“哦。”蕭臨坐下。
王觀看看他穿的絲綢睡衣,遲疑片刻,還是沒說什麽。蕭臨反而看出來了,說:“我先去換衣服。”
王觀點點頭。
蕭臨換了一身休閑的黑白正裝回來。王觀等他坐定,将一個小東西放在桌上:“給你的。”蕭臨拿起來看,見是一個邊長寸許的立方黃銅盒,表面原來雕刻線條或被鏽跡和歲月侵蝕了,依稀可辨是騰龍祥雲圖案,應該是銅鐵合金,拿在手上,也不像是實心的黃銅重量。
“家傳的。”王觀說:“祖父生病到後來,實在沒有辦法,想偷偷地把家裏一些東西拿到典當行去。你見過典當行嗎?”
蕭臨點頭:“我見過。”他拿起那個銅盒,六面都找不到開口,随着動作,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輕動,發出非常輕微的響動,
王觀笑道:“我之前以為那種地方只存在于歷史書裏。”
“有些資金周轉不靈的小企業拿不到銀行的貸款,會去黑市典當。一些原材料稀缺的奢侈藝術品行業比較常見。我在投行的時候見過。”
王觀點頭,笑道:“你比我有見識——後來祖父知道了,又氣又急,說那些是留給我将來的另一半和孩子的,誰都沒有權利去動。臨終前,祖父擔心我成為變賣家産的不肖子,說,就這個銅盒最要緊,說是家裏高祖當年受爵時候的紀念銅權,讓我留着給未來的另一半,好叫人知道我的祖宗也是立過功的,我們家也是榮耀的……這些年這些東西我都放在祖宅裏,也沒去管。可能大家都看出來我窮了,連小偷都沒來光顧。我想,這個東西,”王觀看着蕭臨:“今天以後就交給你保管了。還有,謝謝你,真的。”
這個東西意義非同小可。交給他保管,就是認可了他另一半的身份。蕭臨看着王觀,眼睛裏波光粼粼的,鄭重道:“我一定好好保管。”
次日他們回家裏接了三位堂叔伯,蕭臨留了心眼,讓王觀把那些祖傳的東西帶走,說房子老舊,天窗又大,又不常在家,現在再留在家裏怕真不安全。王觀也覺得是。
到了星城,直奔機場。王觀卻是從特殊通道進去的,也沒看見換登機牌,确認了身份證,安檢罷,擺渡車直接送到一架飛機前——很像是私人飛機。
王觀大吃一驚,問蕭臨:“這是包機?”
蕭臨道:“家裏的飛機。”
王觀:“……”
于是王觀腦中的肥皂劇劇情又開始上演。
沒想到由私人飛機開始,一切都往比王觀腦補劇更奇奇怪怪的路線上走。
比如蕭臨家門前的闕樓,比如門楣上的“開國瑜鎮侯府”和“開國邶鎮侯府”兩塊牌匾,比如比他唯一見過的西京珊侯府規格還要高一個等級的亭臺樓閣,比如到處如影随形的超級家居智能系統。
到了晚上,他的族人長輩們被安排在東邊的一棟專門招待貴賓的閣樓上居住,而他則跟着蕭臨一家住在東邊的主院中、跟蕭臨同一棟樓但是隔壁的兩個房間內。
沒了人,他坐在房間的書桌前發呆。
才一會兒,有人來敲門,是蕭臨。
“聊一聊?”
王觀點點頭。回到桌前坐下。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蕭臨跟在他身後,慢慢地坐下。
王觀看着他,默默無言。過了片刻,忽然含怒說:“你知道我今天想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麽嗎?”
蕭臨望着他,眼神堅定。
王觀頓了頓,将情緒平緩下來,問:“你家裏是侯府人家?”
蕭臨點頭:“是。”
“幾等的侯府?”
“母親是五世侯第四代,封邶;父親是罔替二代四世侯第五代,封瑜。”
五世侯是最高功臣侯爵,世襲五世,到了第六代就脫了侯籍,西京的珊侯府就是如此;而罔替最高可以加傳三代,是獎勵對皇室有功的天子近臣的殊榮。王觀在腦中過了一圈,“所以你非但你的雙親是兩位侯,你還是一身兩侯的世子?”
蕭臨點頭:“嗯。”
王觀平常瞧着蕭臨是世家,沒想到是世家的中的雙料世家。盡管五十多年前爵位制度改革之後,爵位除了每年象征性地獲得一點點爵俸和進貢朝請,基本上只是榮譽稱號,僅僅在一些禮儀——比如紅白等大事——擁有一些過去的典章規格之外,并沒有什麽特殊權利。
“那你家裏是做什麽生意的?投資?”
“父親這邊原本是做家居家電的,近幾十年主推高端智能家居,現在家裏安裝的人工智能機器人,就是集團的專利産品;母親這邊原本是做建材生意的,現在重心轉移到文娛産業。兩邊都有涉及投行。”
這麽一說,也不是沒有蛛絲馬跡的,“所以你之前在投行工作。是在自己家工作喽?”
“嗯。而且我一直有參與家裏的事業,重要的會議,我必須列席。”
王觀忽然覺得在雁字茶樓說蕭臨幼稚、不成熟、人生單薄的自己就是個笑話。
“現在你的經紀公司,是不是也是自己家裏集團旗下的?”
蕭臨道:“集團有控股權。但是公司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家人不對娛樂圈公布。”
王觀長嘆一口氣。
昨天晚上,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他拿着一個鏽得舊得不成樣子的老古董鄭重其事地告訴面前這個他覺得是自己另一半的人,他的家裏曾經的榮耀——他的高祖曾經立過功,祖上也得過一世爵。
現在想想,蕭臨當時是怎麽看煞有介事的自己的呀?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恐怖地籠罩着他。自從去年考上三通以後,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讓自己在陷入這種無力之中。
他不可抑制地想:蕭臨會害我嗎?像那些明明應該幫助我的族人,卻來謀奪我的祖父留給我的遺産?像那些明明應該幫助我的朋友,在我幫助了他們以後,卻全都消失不見了?像那些黑心肝的對待我的人,明欺我不能怎麽樣,毀約坑我?
蕭臨從椅子上站起來,屈身握着他的一只手,半跪着去尋求與他眼神的眼神接觸:“王觀,我很抱歉沒有提前把家世告訴你。我的确害怕你會因此拒絕我。而且我以為,那沒那麽重要。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會給你帶來這麽大的沖擊。”
王觀掙開他的手,沒看他,站起來,邊往外走,邊想:對啊,害我對他沒好處,也許我有什麽連我也不知道的利用價值呢。
王觀大跨步走到門邊,停下,蕭臨在他身後解釋道:“我真的,只是,想跟你結婚,愛護你,照顧你……”
王觀原本一直低着的頭忽然擡起來,頓住腳步轉臉盯着他,說:“也許吧。婚姻本來就是一種互利契約,你幫了我,然後我幫你。”
他眼眶通紅,蕭臨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要按住他的肩。
王觀退了一步,搖搖頭,看着地上,語氣恢複了和緩,說:“你回去吧。我累了。我要好好睡一覺。”他倒抽了一口氣,像哭泣後的抽啜,“對不起,你把我昨晚說的話全忘了吧。”他走到門口拉開門:“你走吧,我很累了,我要睡覺了。”
蕭臨還要說話,王觀說:“你走吧,我不想驚動長輩。”
蕭臨見他像被抽幹了力氣,不敢再說別的:“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時叫我。”
連王觀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的這一覺能睡得這麽好。他挨着枕頭就立刻入眠,一直睡到鬧鐘響起,精神奕奕,鬥志昂揚。
這天來了很多蕭臨的親戚,賓客雲集,排宴席排了三十多桌。真正屬于提親的環節跟在王觀老家的那次一樣短,在蕭臨的雙親表示會把股權基金等等王觀聽不懂的東西分給王觀的時候,王觀委婉地拒絕了,理由是他跟蕭臨還年輕,要靠自己奮鬥,所以自己沒給蕭臨什麽,也并不希望蕭臨給他什麽,而且自己還在守制期內,不方便接受這樣的好意。
說完這些話,蕭臨的親戚們都默然了。
王觀能感覺得到那種默然不是“這哪來的破落戶,這麽沒分寸?”而是“這個人還真不一般”。
感謝蕭臨,因為他看上了他,連他的價值都跟着蕭臨水漲船高了呢。
晚上酒席散了,蕭臨的雙親帶着蕭臨和王觀又驅車去了另一個府第。那裏是真正的原來的瑜侯府。李悅在和蕭坤結婚後,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幾年。後來他們的長子夭折,這才才移居到蕭坤的邶侯府。兩人帶着新人在正堂坐了一會兒,因為時間原因,不久就返回了。
蕭臨一整天都沒找到跟王觀單獨說話的機會,只有等回房後去敲王觀的房門。如果按舊的禮法,他們已經過了禮,此刻算已經有婚約在身了。
王觀開了門,站在門口。
蕭臨說:“能進去說一會兒話嗎?”
王觀點頭,讓他進來,沒關門。
真坐下來,蕭臨卻有點緊張:“你今天累嗎?”
王觀說:“還好。找我有事?”
蕭臨說:“沒什麽事,就是來看看你。”
王觀點頭。過了一會兒問:“對了,我碎骨症的事情,你的雙親知道嗎?”
蕭臨傻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王觀忽然笑道:“你說實話就好。”
他一笑,蕭臨沒由來慌張,道:“知道。我知道了以後就告訴他們了——但絕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因為我想你說婚姻要有父母之命,所以不能瞞他們。雙親也絕對沒有別的想法。”
王觀很平靜:“知道就好,省得将來怪我騙他們。”
蕭臨趕緊附和。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王觀提起話頭:“明天也是坐私人飛機回星城?”
“嗯。”
“我的那幾位親戚,要送他們回家嗎?”
“我想讓司機送他們回去,你覺得呢?”
“也好。”王觀嘆氣:“跟他們呆在一起我也很累。他們跟你們呆在一起也不自在。明天還有什麽安排?要去領證嗎?”
蕭臨道:“原本是打算雙親一起去星城,我們領完證,他們再飛回金城。但是貝城那邊臨時有些事情,他們恐怕得先過去處理。”
王觀聽了,點頭,說:“雙親一起去領證也太奇怪了。”
蕭臨更緊張了。
王觀說:“那我們領完證跟他們說一聲吧,不要他們跑來跑去的,太累了。”
蕭臨覺得昨天晚上開始套在自己頭上的緊箍咒這才松了些。
次日在星城機場送別了王觀的親戚,蕭臨将王觀接到星城的家裏,下廚做了頓午飯。吃過飯,兩人換了衣服,去戶政局辦結婚證。
車子在戶政局外的停車場停好,正解安全帶,王觀忽然說:“要不我們先領訂婚證?”
蕭臨解安全帶的手就頓在哪裏。他轉臉,驚訝地看着王觀。
他愣好幾秒,才繼續将安全帶解下來,有些語無倫次:“你……這樣想?你都打算好了?”
王觀避開他的眼神,說:“哦,當我沒說過。”一邊很快下了車。
蕭臨跟在他身後。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進了戶政大廳。
因為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所以來領結婚證的人不多,目測大約不到十個人。王觀取了號,坐在等候椅上等着叫號。
身旁的鐵皮椅一陷,蕭臨坐下來。
王觀低頭專心地看着手裏那張取號票,像是能看出朵花來。
一邊戴着執勤绶帶的工作人員過來提醒:“結婚登記先去那邊櫃臺取表格。”
“好,謝謝。”蕭臨戴着口罩,聲音依舊清清亮亮的,身子端坐沒動。
王觀便低着頭站起來,要去櫃臺拿表格。忽然一股力道扯住了他。
他回頭,蕭臨眉目如畫,有種水靈靈的易碎感。
“走吧。”他心想,賭注都下了,還能撤出賭桌嗎。
向蕭臨笑笑,“或者你後悔了?”
蕭臨垂眸片刻,拉着他的手,從椅子上站起來。
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