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作死不一定必死的辯證法

第28章 案件

“真沒想到你會發燒。”梁倜從蘊生的嘴巴裏抽出體溫計，39.1°C，忍不住皺了皺眉，說實話，今天該發燒的應該是他，特別是以他那種體質還作為承受的一方，然而強忍不适從床上爬起來，發燒的人卻是倪蘊生。

“可能是昨晚淋雨了……”蘊生有些迷蒙地看着梁倜，啊！昨晚啊！簡直就像天堂！梁倜居然接受他了，梁倜居然也喜歡自己！夢吧？還是他昨晚運動過度乳酸過多産生了幻覺？不不，肌肉酸痛正說明了這一事實！！！

“淋雨？昨天我睡着之前都沒見下雨，你來敲門時好像已經下了雨……你後來還趁我睡着跑出去了？”梁倜問。

“昨晚的這裏簡直就是天堂，我怎麽舍得跑出去……是我回酒店前淋的……”蘊生傻傻地看着梁倜笑，發燒的時候他除了睡着基本都是這個表情。

梁倜輕輕敲了下蘊生的腦袋，寵溺地笑道：“笑得那麽傻。”剛說完突然意識到蘊生的話，“咦，按你這麽說，你回酒店的時候我不是剛醒來嗎？那時已經快兩點了啊！你在外面幹什麽？”

蘊生又“嘿嘿”笑了聲，“我以為你還生氣……在外面……我擔心……就一直找啊……沒想到你還會回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天黑了……突然下大雨……吓了我一跳……”

梁倜愣了一下，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他真沒想到蘊生居然找他找到三更半夜，“你怎麽那麽……傻呀……我東西都沒帶上，肯定會回來的啊……”說着手已經伸了出去，輕輕揉了揉蘊生的頭發，沒小時候柔軟了呢。

“我當時沒想到……我怕你出意外……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我不想明汀溪比我先找到你……”蘊生眯了眯眼睛。

梁倜覺得心裏有一點點複雜，“我回來的時候已經見過明汀溪了……”

“什麽！”蘊生驚詫得差點從床上蹦下來，“又被他搶先了！”

“他家好像有事，就先回去了。”梁倜說，站起身按下蘊生的肩膀責備道，“給我乖乖躺下！”

“哦……”蘊生呆呆地順着梁倜的力道躺了回去，腦袋反應過來，又忿忿道：“總是他！高中那時我就很讨厭他了……跟你坐得那麽近……我還記得那次，你和他一起吃飯！我氣得一個晚上都沒回家，偏偏心裏又想見你……”

梁倜想了想，不禁又覺得胃有點隐隐作痛，“啊，我也想起來了……你那天好想還帶着貝子璇呢……我旁邊坐着的是明汀溪嗎，我怎麽覺得……我是一個人去吃的？不過那裏的飯菜真的太貴了……你那晚沒回來又沒打電話給我，我還找了你一個晚上呢……要不是胃痛得不行，天又亮了，我估計還會繼續找呢……然後……剛回到家……就看見你，正把我做的飯菜倒垃圾桶……我讓你別倒，你就叫我把垃圾桶裏的飯菜吃了……”

蘊生超級後悔提起這個話題，緊張兮兮地抓住梁倜的手，“對不起……蘊傥……對不起……我那時發神經……我、我……”

“你那也是表現愛我的一種方式嗎？”梁倜有些想不通。

蘊生燒得暈暈的，這下又緊張得要命，他的大腦已經分辨不清虐待與愛的關系，可下意識卻把“愛”字脫口而出，“愛啊！那時起……不不，比那時更早就愛上了，什麽時候扭曲了都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傷害你的……看見你被我傷害，我覺得很爽，可是胸口也好痛好痛……我看見你要脫離我的手掌……我着急……不知道該怎麽辦……等清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傷了……我……對不起蘊傥……我、我真的很喜歡你……”蘊生說着說着就哭了，發燒的人兒真是易感啊。

如果說昨晚以及之前那次，梁倜的原諒是勉強，只是經不住自己的感情，那麽現在聽了蘊生的這番話後，原諒、委屈之類的概念早就被另一種更為強烈的情愫所替代，梁倜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溫柔地輕輕抱住蘊生，“我知道啦……我……終于知道啦……”

蘊生又哭了一陣才漸漸在梁倜的安慰下睡了過去。梁倜看着蘊生的睡顏良久，俯身輕輕吻了一下蘊生的嘴唇，才悄悄離開了房間，到樓下買午餐。

明砺被抓了。

明家大亂。确切地說，在明砺被抓之前就已經受到了極大的驚吓，因為明矽首先被殺了。

“媽你慢慢說，別激動！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是怎樣？！”明汀溪一回到家，就看到楚冰如抓着明汀沁的胳膊大叫什麽，明汀沁顯然一副痛苦的表情，明汀溪忙拉開了楚冰如。

“汀沁！汀沁！難道你也懷疑是阿砺殺了你爸嗎？他不會殺人！你快去跟警察說啊！殺你爸的不是他！”楚冰如崩潰地哭着喊道。

“媽！冷靜點！”明汀溪差點拽不住比他矮兩個半頭的楚冰如。

“冷靜？！你叫我如何冷靜！你爸都被抓了！都被抓了！他根本沒殺人！他連雞都不敢殺，他怎麽會殺了你二伯！你別攔着我！你這個沒良心的！就知道找你的倪蘊傥！連你爸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管！”楚冰如拼命掙紮着，大罵着，她是一個優秀的演員，所演的人物都是些精神不大正常的，因此才得以體現她一流的演技，而如今這一表現，情理之中應該瘋狂，也可算作本色出演，如果她是演戲的話。

明汀溪不知如何反駁，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心裏确實還在想着梁倜的事。雖然明砺被抓超乎他的想象，但對于他來說，他對家庭這部分的人格似未蘇醒，潛意識已經成佛，萬事萬物興衰易變都是自然，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情緒波動。在遇到梁倜之前，他就是如此，遇到梁倜之後，對梁倜的、特定的、屬于愛情的部分蘇醒了，甚至後來還扭曲了，可其他部分仍在沉睡。如今他臉上的表情、語氣即使對着梁倜之外的其他人也能有所起伏，那也只是從梁倜那裏滿溢出來的施舍。楚冰如講的不全錯，至少這點是相當正确的。

明汀沁揉了揉眉心，臉上盡是憔悴：“冰嬸，你別這樣激動，我不知道怎麽辦，我爸才死了，在我眼裏誰都是兇手，小叔當時就在房裏，我也不肯定他是不是殺我爸的兇手。”

“他只是剛好在場而已！他不是！他不是兇手！汀沁，汀沁，嬸嬸平日裏也待你不薄，嬸嬸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阿砺，他沒殺人！我知道他沒殺人……”楚冰如失控地叫道，趁明汀溪一失神，掙開了便立刻跪在了明汀沁腳邊。

大家都吓了一跳，明汀溪和旁邊的明汀池手忙腳亂地向前扶楚冰如，楚冰如不肯，緊緊抱着明汀沁的大腿叫着“我不放！你不救阿砺我就一輩子不放開！”

“嬸嬸，我也求求你了，別這樣，我爸去世了我更難受，我也不希望是小叔殺了我爸，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別逼我好不好……”明汀沁哭了。

就在幾天前，她突然抓住了那個神秘黑客的破綻，破解了網絡洩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明矽那些破事删除了。明決也出手撈回了明矽，原以為事情就這樣了結，盡管明矽被革職，還賠了一大筆天文巨款，卻沒想到這才沒過幾天，明矽突然死在了自家書房裏。

客廳裏，楚冰如還在鬧，明汀溪和明汀池等無奈離開了。

院子裏。

“汀池，我爸……他怎麽被抓的？”明汀溪問道。

明汀池嘆了口氣，“大伯被革職後就整天呆在書房裏，聽那個發現現場的阿姨說，大伯想錢想瘋了，書房裏經常傳來大伯詭異的聲音。那天小叔剛好來了一下又走了，大伯在房間裏還自言自語說什麽說得超大聲，那阿姨還說大伯中了邪，和髒東西說話呢。可是大伯說了沒多久突然就一聲不吭了。那阿姨納悶，等過了半個小時還沒聽見聲響，就往那書房門縫裏偷看，正好看見小叔在裏面站着，大伯早已躺在地上，肚子被捅穿，流了一地的血，沒氣了。”

“爸怎麽會出現在大伯書房？他之前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明汀溪疑惑道。

“我們也很納悶，警察說在窗邊發現被擦除過的指紋，小叔也許是爬窗進的。”明汀池說道。

“能見到我爸嗎？他被抓的時候就沒說什麽？”明汀溪問。

明汀池看明汀溪的眼神帶着同情，“小叔說、他說……是他的錯……”說完忐忑地看着明汀溪，明汀溪還沒說話，他又猛抓着對方的手，擔心道：“汀溪哥，我、我爸說了，會給小叔找最好的律師的，你千萬別太傷心！”

明汀溪一愣，他倒沒想到明汀池會安慰他，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沒事，我沒傷心……實際上，我的大腦處理器好像壞掉了，覺得這像是別人家的事一樣，沒什麽真切感……”

明汀池卻哭着拽着明汀溪的袖子，說道：“才、才不是呢！你、你是難以接受這一事實！你一定是傷心過度才不敢面對現在的情況！汀溪哥你別怕，有我在，我、我一定、一定會不遺餘力幫、幫助你渡過難關！”

明汀溪心裏一動，想到的卻是梁倜，如果梁倜知道他家遇到這樣的事，梁倜是否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呢？現在的梁倜都已經沒有關于他的記憶了，要是以前的那個梁倜，一定會的吧？如果，如果他沒有因為魔障打傷了梁倜，他和梁倜是否不會走到現在這個樣子？

明汀池還在哭喊着他要保護明汀溪，明汀溪心裏想着梁倜，擡起手，把明汀池看作梁倜，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謝謝……我沒事……謝謝……”

明汀池一愣，汀溪哥居然在安慰他！汀溪哥終于正眼看自己了！果然患難見真情，連那個佛祖一樣的明汀溪也動搖了！明汀池的眼淚立刻轉變成了喜極而泣的産物，他在心裏感謝明砺殺了明矽，又在心裏拼命期待他爸明岩能給明砺找個最棒的律師，好把明砺解救出來。

而此時，明汀池的父親明岩在他的書房裏坐立不安，他的眼神飄忽，目光卻時不時掃過桌面上放着的幾張光盤，其中一張還裂成了兩半，那光盤的兩端斷成了尖銳的角，尖角一端直指明岩自己。他嘴裏囔囔自語：“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B市市郊一座前門屋檐下有焦黑的別墅裏，一女人緊張兮兮地把電話按在耳邊，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直發散亂地披着，從額頭上挂下來，加之驚慌的神情，大有和驚悚片裏女主角媲美的傾向。然而驚悚片是拍戲，她這副樣子卻絕非裝能裝得出來的。

電話那邊沒人接聽，她又小心翼翼地念着一串數字，一顆按鍵一顆按鍵地按着，按完又把電話貼耳朵上，電話彩鈴是她不熟悉的樂曲，她覺得鈴聲的旋律很動聽，聽着聽着，她緊張的神色慢慢放松了些，甚至跟着旋律哼了起來，一段還沒哼完，突然間震驚地發現身後也傳來相同的樂曲，猛一轉身，就看見一男生一手拉着小行李箱，一手拿着還在響鈴震動的手機看着她。

她驚魂未定，目瞪口呆，完全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我回來了。”周客面無表情地說道。

女人才“啊！”了一聲，眼裏有了光亮，随後嘴角也拉扯出僵硬的笑來：“客客……客客……你回來啦！你終于回來啦！”

“嗯。”周客應了一聲，便拉着箱子往自己房間——別墅裏最角落的一間房間去了。

女人腳步歡快地跟着周客，叫着“客客……客客……”剛來到周客房間門口想要跟着進去時，周客卻無聲無息地阻止了她，他說道：“媽，在外面等我好嗎？我收拾一下行李，很快就出來。”

女人愣了一下，“啊”了一聲，突然又傻笑着應道：“好……好……媽媽聽話……媽媽聽客客的話……乖乖在外面等……”說着便毫不講究地坐在了周客房間門口等周客出來。

周客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輕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随後，動作利落地打開行李箱，從裏面拿出包裹嚴實的筆記本電腦，開機、插上網線和不知有何作用的U盤，随手按了幾個按鍵，屏幕上立刻彈出了幾個窗口，其中一個只是一普通郵箱登錄界面。

周客快速登錄了那個郵箱，果然有一封郵件。

他點開了那封發件人為“名言”的郵件，只見正文部分寫着這麽幾個字：“你到底是誰？”

周客的嘴角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