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了結
從電話中聽到程映受傷的消息時,梁淮當即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間被抽空一樣,那邊還在叫着“救命”,梁淮反應過來,強壓着沖動鎮定道:“別急!程映現在如何?你們在哪裏?有沒有打120?”
柳東枭原本和梁淮吵累了,兩人都坐一旁休息,見梁淮居然有閑心打電話,本來氣憤得不行,然而梁淮剛撥通,電話便傳來“救命”的尖叫,梁淮猛地站了起來,一臉蒼白,全然沒有剛才和他吵架時的冷靜。柳東枭還想嘲諷一下,卻不禁聯想起失蹤的唐瑞圭,那顆心便吊在了梁淮的電話上,随着電話那頭驚慌失措的“救命”、“流血”,柳東枭暗暗擔心唐瑞圭會不會出事。
“冷靜!讓阿映別亂動,做好止血,現在立刻打120,我随後就到!”梁淮挂了電話就飛快離開,柳東枭也快步緊跟了上去。
梁淮知道那個倉庫在什麽地方。程映大學辦畫展時曾向他借那間倉庫存放作品,因為倉庫本身并不大,梁淮在T公司正式運作後也沒怎麽使用,基本默認給程映他們繼續使用。沒想到程映會突然出現在那裏,接電話的人聲音很明顯是水月,水月又為何在那裏?梁淮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柳東枭,十有八九和柳東枭要找的那個人有關!可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程映、程映……千萬別有事!
當梁淮他們跑到倉庫時,120的救護車已經先一步到達,遠遠就看見兩三個醫護人員給程映和水月處理傷口。程映坐在地上,阿楠扶着他,梁淮一直懸着的心總算落地。他身後的柳東枭卻突然挨着他的肩膀沖了進去,直奔還坐在床上發愣的唐瑞圭。
“瑞圭!你沒事吧?!”柳東枭用力地抱了抱唐瑞圭,很好,還有心跳,就是手腳有些冰冷,可柳東枭卻發現唐瑞圭的反應有些遲鈍:“瑞圭?小少爺?你怎麽了?喂……”
唐瑞圭大概是聽到熟悉的聲音,總算有點反應,“柳……東枭?!你……來啦……”唐瑞圭的語氣卻沒什麽高興的跡象。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對了!一定是他們把你綁到這裏來,欺負你了對吧!可惡!他媽的居然敢欺負我的人!”柳東枭怒瞪着梁淮他們。
唐瑞圭順着柳東枭的視線看了過去,剛才刺傷程映的觸感開始複蘇,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驚慌地叫道,“不、不,我、我又傷人了!我又傷人了……怎麽辦……我不是故意的……”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
水月聽到大怒,“就是你!就是你刺傷程映的!你還哭個屁!”
“你他媽給老子住嘴!憑什麽罵我的人!”柳東枭一聽便反射性怒吼道,回過頭對着唐瑞圭卻又一臉柔和,“別怕,我在呢!發生了什麽你盡管說,有我在呢!”
“他的傷怎樣了?還有危險嗎?”那邊梁淮卻問起了正在給程映處理傷口的醫護人員,他并沒有靠得太近,離程映還有一定的距離。
“傷到動脈了,幸好處理及時,失血量大但是卻不致危及生命,有沒有傷到神經就不确定了,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趟醫院縫針。”醫護人員說道。
梁淮直勾勾地盯着程映的右手,程映垂着頭坐在那裏,并不擡頭看梁淮,也沒有和梁淮說話。程映太鎮定了,梁淮很想沖過去揪住程映的領子質問他,明明只剩右手能畫畫了,居然還這麽不小心傷成這個樣子!如果廢了怎麽辦!
可是程映連一句話都沒說,他在後面看見程映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側臉,他不舍得開口,他覺得連再問一句手的情況對程映來說都是傷害。
“還撐得住麽?”梁淮強裝平靜地問道。
程映動了動,扭頭看着梁淮微笑道,“還好,就是覺得全身有點用不上力,明明傷的只是手掌而已……”
程映只覺眼前一黑,梁淮的身影突然罩下,燥熱的體溫撲面而來,滲進他的衣服裏、皮膚裏,他清楚感覺到梁淮的雙臂穿過他的腋下緊緊抱住了他,梁淮在顫抖,他在怕,他擔心他。
“我沒事……”程映用左手輕輕摟住梁淮的肩膀,低聲道。
“你怕什麽,這根本就是他們的問題,是他們綁架你再先,這下可讓我找到證據了!”柳東枭聽唐瑞圭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後,當即大聲罵道。
唐瑞圭卻一臉蒼白,“不要不要,這、這是我……我的錯!他讓他們放了我,可是我卻刺傷了他……我、我什麽傷也沒受……”
“他跟那兩個分明是一夥兒的!你別被他們騙了!照你剛才說的,你哥分明就是他們殺的,你忘了你哥的仇了嗎?現在他們就在這裏,你要放棄嗎?!”柳東枭簡直難以理解,他去讀警校就是為了唐瑞圭,不想讓唐瑞圭白白浪費了青春坐了冤牢,當得知唐瑞圭被這兩人綁架時他簡直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可如今那些人就在面前,唐瑞圭卻要退縮!
“那……那也是我……我哥犯錯在先……他們……他們也有道理……”唐瑞圭沮喪道。
“有道理?!有個屁的道理!殺人犯法有什麽道理?綁架你有什麽道理?你知不知道這些人除了殺了你哥還殺了多少人!你居然說他們有道理!”柳東枭的臉因為憤怒都有些扭曲了。
唐瑞圭被吓到了,愣愣地望着柳東枭,“我……我……”
“不用‘我’了,跟我回去,我立刻就跟隊長報告,你只要出庭作證證明今天發生的事就行了。”柳東枭冷冷道,說着便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不!不!”唐瑞圭大驚失色,飛奔過去搶走了柳東枭的電話,“你不能打!不能!我也不會作證的!不會!”
“瑞圭,你這是什麽意思?”柳東枭盯着唐瑞圭冷冷地問道。
唐瑞圭卻一個勁地搖頭,“不要,不要……”
“我這麽做都是為你好,你不用怕他們,以他們的罪行足以讓他們一輩子都在監獄度過,不用擔心他們會報複你……”柳東枭試着走近唐瑞圭,唐瑞圭一發現,下意識連退幾步。
“呵。柳東枭你還是不明白啊。”不遠處的梁淮終于松開了程映,他也注意到柳東枭這邊的情況,聽他們講了這麽多,忍不住說道,“你自以為了解他,以為将這兩個人(說着冷冷瞪了水月和阿楠一眼)繩之以法就是為他好嗎?”
柳東枭陰郁地看向梁淮,“難得不是嗎?只要把你們這群人關進監獄,他也不會繼續如此痛苦地生活下去了!”
“是嗎?”梁淮根本不怕他,“我想你忘了一些很重要的背景,哦不,對唐瑞圭先生來說可是非常嚴重的陰影吧。兩年前,他拿了把美工刀跑到我家樓下刺殺我,卻連累了我堂弟進醫院躺了一年多,那種感覺應該還挺記憶猶新的吧?今天複習一下,再拿把剪刀把人家畫畫的手刺傷,是不是也挺類似的?”
柳東枭不屑地“哼”了一聲,卻下意識往唐瑞圭那個方向看去,只見唐瑞圭早已捂着臉,肩膀劇烈地顫抖着,淩亂的衣服顯得那副骨架格外脆弱,讓柳東枭不禁想起唐瑞圭剛出獄時的樣子,他心裏的堅硬頓時崩塌一地,想不到他自己居然有一天也成了傷害唐瑞圭的人。柳東枭的思緒總沒有肉體表達得真切及時,此時早就大步上前緊緊抱住了唐瑞圭,唐瑞圭哭得更加大聲了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逼你,我不該沒想到的……”柳東枭低聲道。
“我不要……我不要作證……我、我……又傷人了……”唐瑞圭說。
“沒事了……沒事了……”柳東枭安慰道。
梁淮很想大罵“怎麽會沒事”,這次事件最吃虧的就是程映了,柳東枭為了唐瑞圭放棄追究水月和阿楠的事,連本帶利連殺了這麽多人的事都放棄了,可程映呢?他無端端就被刺傷了畫畫的右手,他雖然有罪但是原本根本就沒有漏洞,居然就因為那兩個笨蛋……想到這裏,梁淮又狠狠瞪了水月和阿楠一眼。
水月和阿楠覺得寒毛直立,以前從來不覺得梁淮氣場這麽大,如今一見,簡直連眼神都是帶激光殺人效果的!
“公司剛好有兩個到南非學習的名額,你們明天就啓程吧,不能再拖下去了。”梁淮強裝若無其事,說完小心翼翼地把懷裏的程映扶進了救護車。
“南……南非……”梁淮你真狠!!!水月和阿楠簡直欲哭無淚,不過也松了一口氣,不用去坐牢,害程映受傷,梁淮都沒有……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了吧……
梁倜他們的平面廣告參賽作品打算做人體彩繪的效果,對服裝要求簡直低到了塵埃裏,而對模特的身材要求極高,可明汀溪和梁倜都做過模特,這算什麽難度?
只不過要畫彩繪就麻煩了點,梁倜自己設計了幾個樣式(明汀溪和倪蘊生看都沒看就一致通過了),油菜花田裏時不時吹風,那細小的花瓣吹到了彩繪上面,那簡直就是悲劇。
這幾天梁倜心情不好,越來越覺得參加平面廣告比賽是個錯誤,就算參加比賽不壞,可是為何偏偏随他們選了人體彩繪!這并非說彩繪太麻煩,麻煩事小,他和蘊生都會畫畫,難度不是問題;風吹花瓣也可以在酒店裏畫好吹幹再出門……可偏偏是畫在人體身上!
梁倜自認為不是很開放的人,彩繪藝術也不是他這種人放得開去做的。倪蘊生為了不讓他碰明汀溪,包攬了繪畫的所有工作,當然,也包括梁倜自己的。然後,就有了倪蘊生畫着畫着忍不住跑廁所解決某種特殊生理需要的插曲,頻率還特麽高,可見已經忍無可忍好久了。這只是其一。
接着是突然親近的明汀溪。因為上色被倪蘊生包攬,害他沒辦法享受梁倜親自動手的待遇,肚子裏已經積了一窩的火。在油菜花田裏拍照的時候,一旦兩人同時入鏡,明汀溪就開始忽略設定趁機揩油玩暧昧,給倪蘊生看,當然也不全是為了做給倪蘊生看,可是這卻真的讓不遠處拍照的倪蘊生發火了。倪蘊生脾氣也算難得的好,一再忍耐,可是明汀溪自己卻玩出了火,吓得梁倜出戲大叫,倪蘊生終于(還是沒有摔設備,畢竟那可是梁倜失憶前送他的生日禮物)罷工出手打了明汀溪一頓。
倪蘊生沒學過什麽跆拳道,明汀溪雖然人長得高大,實際上也并不能打,兩個半斤八兩的人互打一頓的結果是,休戰後早就不見了梁倜身影。
梁倜很生氣,回酒店把油彩全洗掉後就離開了,到附近散心。倪蘊生和明汀溪就像兩顆糖,梁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吃的,醒來之後便發現已經吞了下去,硬梆梆的梗得他難受至極。他很想把他們吐出來,他沒能力吐出來,他們也不願意出來,他期望自己的消化系統能承受得住,而過程着實讓他痛苦。
沿着大街走着走着,竟走到一酒吧門外。梁倜看着那酒吧的廣告牌,還挺眼熟的,雪岸不就是夢裏的那個咖啡廳嗎?怎麽變成了酒吧了?神使鬼差的,梁倜居然走了進去。
酒吧通常以夜間經營為主,白天可謂門可羅雀,店員店長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吧臺上的調酒師調着酒可是卻有點吊兒郎當,客人簡直屈指可數——只需一根尾指。
梁倜看見那唯一的客人正坐在吧臺一角獨酌,大白天的居然喝的有些晃頭晃腦的,身材看上去竟然比梁倜還要瘦些。不知為何,梁倜當即産生了某種共鳴感,明明不知道對方為何借酒澆愁。
他走過去,坐到了那人旁邊。
“來點什麽?”調酒師問。
“再來一杯!”梁倜還沒來得及報,旁邊那人便如此叫道。他反射性轉過臉去看,頓時驚道:“楚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