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惡魔的千層套路

第45章

很可惜, 瑪奇瑪最後并沒有找到少年和他的狗。

通過支配能力控制寵物店的店員，然而那些人的大腦裏實在找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不小心闖進寵物店的少年帶着眼罩，弱不禁風, 是個把貧窮刻在腦門上的小可憐；頭頂着電鋸的小狗惡魔乖巧可愛，是個抱在臂彎裏也能随意行走的嬌小款。

張開手臂想象了一下，瑪奇瑪不由被微妙地萌到了。

一定是只非常可愛的小狗。

頂着電鋸頭的小狗惡魔擁有名字, 叫作。所以電次——十年後那個金發紅眼、揮起電鋸氣勢萬千的青年，大概就是與店員口中弱得跟豆芽菜似的少年是同一個人。

這可能嗎？瑪奇瑪記得很清楚, 十年後電次散發着混合着惡魔與人類的特殊氣味，而且本人有着令人警醒的強大實力。可是寵物店殘留下的氣味泾渭分明，并沒特殊到哪裏去。而且十年後的電次與少年不僅是形象、氣質也差別太大, 想來想去，瑪奇瑪也只能猜測，養着惡魔的少年之後會另有一番奇遇。

沒有所謂“奇遇”的話, 一介普普通通的人類少年, 怎麽會胳膊上長出惡魔的電鋸？又怎麽會把支配惡魔做成料理？

青年有些頹廢随意的眉眼, 語氣裏藏不住的懷念依舊歷歷在目。畫面一轉，又落到砍過來的電鋸和滿袋的生姜食材上……瑪奇瑪不願回憶，因為怎麽想她都會覺得不快。

這大概是最困擾她的問題了。

太難确定了, 自己是想找到電次，還是不想找到電次的情緒居多。

從波維諾家族薅過來的十年火箭筒, 已經放角落堆灰了。但玩家偶爾會揭開那五分鐘的記憶。再加上十年後甚爾的話，去考察每分每秒的細節, 期待從中獲得任何一點關于的情報；有時候她也會重重合上記憶大門，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因為只要不去思考十年後，她依然是內閣直屬的惡魔獵人瑪奇瑪、無人知曉身份的支配惡魔。

可現實卻是，一涉及到電鋸人, 她都有些難以冷靜。到後來指派眼線去尋找電鋸人，都沒那麽情願了。

某種程度上，已經順其自然地接受那個未來存在的可能性。就像她曾對夏油傑說的那樣，弱者順從于強者，高等支配低等。如果未來真有這樣一個使用電鋸、恨她恨得要命的人類（或者惡魔？），那麽被殺到game over，也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她技不如人。

只是被打敗也就算了。被分/屍做成料理的操作，難道還要讓被害人一道笑着接受嗎？太難了。

如果未來的支配惡魔真惹了衆怒、變成類同複仇者聯盟眼裏滅霸的頂級大反派，把她殺掉後挫骨揚灰不就行了，為什麽要做成料理“吃了”？難道惡魔的口感還能比一般人要好嗎？

電鋸人，電次。他未來會做的，實在不像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通曉各類勇者戰魔王套路，對設定頗為了解的玩家理解不能；作為惡魔的瑪奇瑪同樣理解不能。

但是，該面對還是要面對。支配惡魔有種預感：找到電鋸人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來了。

那個比老鼠還會躲藏的少年，和他的電鋸小狗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茍且活着。但是好日子不會很久了，一旦找到電次和他的狗，瑪奇瑪必然會再次出擊，絕不會讓電鋸人再有占上風的機會。

十年後聽到電鋸的轟鳴，只能蒼白着臉應對的場景不會再發生。

——她絕不會有第二次失态了。

……

在寵物店偶然間聽到的電鋸情報，讓瑪奇瑪對尋找電次再一次上心起來，更或許是因為她的“日思夜想”，許久沒有動靜的游戲姍姍來遲，發布一條支線任務到系統面板上。

提示：支線任務開啓——找到電次（chainsaan）。

沒有提示，沒有線索。游戲給予的除了給了電次一個官方名稱就再無其他，對玩家的幫助實在有限。但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瑪奇瑪計劃将蜘蛛惡魔作為調查兵再派遣出去，不同上次，這回調查範圍有效縮小。從店員們的描述來看，現在的電次大概窮得兜比臉還幹淨，絕對不會住在東京繁華的區域。而這樣凄慘的現狀，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多半是父母雙亡，慘一點的話可能連基礎教育都沒有完成。

有了這些線索，眼線的搜查将有效很多。她建議普林西，将搜查重心放在東京邊緣的郊區、鄉下法律模糊的灰色地帶。那裏惡魔橫行，又有黑幫和民間的惡魔獵人啃食着彼此的勢力——總而言之，那是好人家和正經市民都不願去的地方，甚至連公安注冊的獵人都不願意踏入的泥潭。

恐怕沒錢沒勢、還養着一只惡魔的電次，就住在那片魚龍混雜的區域裏。

“在很多年前，還是岸邊隊長帶隊時，他們就‘清理’過東京郊區的惡魔

。和當時搭檔的前輩聯手，岸邊率領的對魔特異課幾乎将那裏所有的惡魔都送進了地獄。”

難得在家辦公，瑪奇瑪坐在沙發上翻開曾密封在檔案室的材料。她對上面簡略的幾行字十分感興趣。“也不知道他們的契約惡魔會是什麽樣的。”

知道又怎麽樣，你還想把他們全都收下嗎。』

幾乎都能想象出某個人會說出口的風涼話。她頓了頓，看向客廳的另一端。沒事就躺在沙發上陪狗玩的黑發男子，今天居然罕見的不在，難怪家裏空蕩蕩的有些吓人。

瑪奇瑪不由有些分神：社交圈子基本覆滅了的甚爾，還能去哪？

“普林西，你知道甚爾去哪裏了嗎？”

面前待命的蜘蛛惡魔搖了搖頭。“甚爾大人今天一早就出門了，并沒有說他的安排。”

沒有支配的壞處就顯現出來了：在想知道伏黑的情況時，連他的所在地都不清楚。黑發男子的“失蹤”在心裏小小轉了個彎，瑪奇瑪垂下眼睑。“算了，不管他。”

她把注意力放回文件，手指在紙上輕點。“公安獵人的‘大掃除’後，沒過幾年……送進地獄的惡魔又回來了。之後那片區域被惡魔和黑幫反複占據，讓當地居民苦不堪言。”

“這是正常的，惡魔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只要當地居民對惡魔的恐懼還在，它們就能在地獄複活，然後再被召喚到現世中來。”

普林西的這番解釋，多少是正面向玩家填補了這個游戲世界的惡魔設定。而作為天生即是非人類陣營的瑪奇瑪，聽得非常認真。“恐懼是惡魔力量的絕對來源。而名字越恐怖，自身力量也就越大。”

“最恐怖的就是地獄裏從未經歷過死亡的根源惡魔。比如地獄惡魔，還有暗之惡魔……”普林西說着說着就打了個寒顫。“連惡魔都害怕它們。”

“公安的檔案裏倒沒有這些惡魔的資料。”

“因為召喚的代價吧。”普林西說道。“召喚一次大概要獻祭五六個壯年期人類的生命，可能對于人類來說，要支付的代價還是太超過了。”

這倒不一定。人類最擅長獻出的就是同類的性命。如果利益的籌碼加大，他們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誇張一點，那些窩在地獄裏的根源惡魔累成996也是有可能的。“‘蜘蛛惡魔’，一定是有很多人害怕。”

瑪奇瑪微笑道。“……那麽‘支配惡魔’呢？”

原本還流露出一絲笑意的普林西，立刻低下頭去不敢搭腔。瑪奇瑪也沒有再逼迫她。不想說也無所謂，反正她肯定沒有那些根源惡魔可怕。

“之後找到電次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蜘蛛惡魔離開之後，瑪奇瑪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剛坐回原處準備繼續處理公務，門口就傳來鑰匙轉動和狗狗呼哧跑動的聲音。除了那個男人不會有第二人。

“總有一天我要把狗繩拴到你的脖子上，甚爾。”

瑪奇瑪淡淡地提了一句。但很快被玄關處傳來的奇特味道吸引了注意力。“你把什麽東西……帶回來了？”

“你自己回過頭來看就知道了。”

出去溜了一趟狗，但聞起來像在血泊裏打了個滾。甚爾少見的帶着一身血腥氣。哪怕他衣着幹幹淨淨，瑪奇瑪也有理由懷疑，他是不是随便闖進服裝店買了一身便裝，連領口的标簽都沒撕掉。男人大跨步走進客廳，拿起她的咖啡杯豪爽地咕嘟咕嘟灌起來。而瑪奇瑪則走向玄關，對着扔在前門地毯上動來動去的麻袋大皺眉頭。

“一股血的臭味。”

她仔細聞了聞。地上原本翻滾着的麻袋一靜，繼而扭動得更瘋狂了。“你帶個魔人回家做什麽？”

“不是你說，四課需要更多人手的嗎。”

掃蕩完咖啡，接下來打開冰箱尋吃喝的甚爾頭也不回。他心滿意足地從冷藏櫃裏翻出啤酒來。“路上正好遇上，然後就帶回來了。”

用套麻袋的方法把未來的同事帶回來，可以，這很甚爾。“她的實力怎麽樣。”

“可以用血液創造武器，勉勉強強吧。”

“和你比呢？”

甚爾不屑地哼了一聲，冰箱關得震天響。“你說呢。”

“……什麽叫‘正好遇上’，你這刀疤大叔！明明是那幾只臭狗，一直追着本大爺的貓不放啊！！”

終于從麻袋裏掙紮爬出來的魔人，是個頭頂紅色惡魔角，長着一口利牙，有着暖金色長發的少女。于其說是少女，在瑪奇瑪看來更像個髒兮兮的野貓。經歷了不知怎樣天翻地覆的混戰，渾身散發着血和垃圾的臭味。

小野貓手臂使勁掙開繩索，她龇牙咧嘴，尖銳的後槽牙都在咯吱作響。“本大爺要殺了你，還有那幾只臭狗……”

還沒從地上爬起身，有着十字紋路的金色眼睛就對上圓圈紋路的眼睛。瑪奇瑪俯下身

體，好奇地打量呆滞的魔人少女。

“抱歉，那幾只狗是我的寵物，它們一直很頑皮。”

狗狗們争先恐後圍過來看熱鬧。瑪奇瑪随手抱過一只，手指在油光發亮的皮毛中穿梭。它們像狼一般的藍眼睛炯炯有神，直視被圍在中心的魔人。看得出來，這些哈士奇很感興趣，大概以為主人帶來了新玩具。

張口就是嘴臭發言的魔人少女趴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她說不清這股壓力的來源到底從何處而來。可能是這七只讨厭的大狗，可能是不遠處正在看笑話的臭男人，也可能是用一雙魔性之瞳緊緊盯住她的粉發女子。

那個自稱名字叫“瑪奇瑪”的女人還在說話。明明那麽溫柔，卻帶着讓人逃脫不得的恐怖氣勢。“甚爾的眼力确實不錯，變成魔人卻沒被惡魔的食欲給控制，這樣的你有值得一試的空間。大概會很适合對魔特異課的風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