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惡魔的千層套路

第44章

“我曾是特級的咒術師。”夏油傑說道。

“是, 我知道。”

“雖然違背了咒術法則，成了詛咒師，但我依然擁有咒力。”

“所以？”

“……我不會和惡魔簽契約的。”

和夏油傑的這番對話發生的很随機, 甚至不在上班時間。

誠如游戲所說，除了推主線任務進程，在游戲中安排休息時間也很重要。哪怕标榜自己是惡魔中的社畜、社畜裏的惡魔, 瑪奇瑪還是喜歡按時下班回家，趁着周末遛狗散步。

然而就是這樣陽光明媚的休息日, 夏油傑不請自來，也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找到了瑪奇瑪。彼時粉發女子一身休閑打扮，拎着狗繩站在寵物店外, 被高中生上來就直奔主題的話砸得有些無奈。消化完夏油傑說的重點，瑪奇瑪心想他和五條悟有些地方真的挺相似的。

比如會自說自話，甚至不看時間場合這一點。沒發現她已經工作模式off了嗎？

“這麽好的周末, 不好好放松一下會很可惜的。”

淡淡地将話題岔開, 瑪奇瑪同時遞過去兩條狗繩。“既然來了就幫個忙吧, 把泡芙和提拉米蘇帶進去。”

夏油傑不明就裏地順勢接過，下一秒就被兩只咧着大嘴呼哧呼哧的哈士奇舔了滿下巴的口水。“汪汪！”

他肉眼可見地黑下臉來，但在瞥見瑪奇瑪看不清喜怒的神色後還是忍下來。任勞任怨地拽緊牽引繩, 随着瑪奇瑪步入店內。

寵物店內，前臺的店員十分熱情。“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什麽服務嗎？”

“麻煩給它們清洗幹淨, 然後……修剪一下毛發吧，夏天氣溫太高了, 它們每一天都熬得很辛苦呢。”

瑪奇瑪認真地對店員介紹趴坐在地上的狗狗們。比起她這裏訓練有素、安靜等待的五只狗狗，夏油傑那裏已是苦不堪言——看穿高中生的地位遠低于自家主人，兩只狗子立刻狗仗人勢，上蹿下跳。它們撒着歡開始繞圈嬉戲, 脖頸上挂着的牽引繩幾乎把他給絆倒。

“瑪奇瑪小姐，拜托……”快把這兩只瘋狗拉開！

她掃過去一眼，泡芙和提拉米蘇瞬間安靜，垂着尾巴小步溜過來坐下。留下快被狗繩纏成人質的夏油傑嘴角抽搐，被狗子的變臉速度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

等安排好所有狗狗的清潔後，瑪奇瑪走出寵物店。身後跟着的是帶着一身狗毛、難得有些灰心的夏油傑。大概是接二連三的挫折巨變，讓還未滿二十的前·高中生有些懷疑自己了。一只原本油光水滑的狡黠狐貍，此時變成單薄毛糙、怎麽看都不開心的弱氣狐貍。

“這樣愁眉苦臉的表情可不是适合你，夏油。”

夏油傑苦笑，“被瑪奇瑪小姐的狗這麽一通折騰，實在很難開心的起來啊。”而且沒想到她竟會養這麽多……

她不置可否。“是嗎，我倒覺得它們很乖的。”

距離領回寵物還有不短的時間，正好可以用來在公園裏散步。路過自動販賣機的時候，瑪奇瑪拿出錢包。她想着這個年紀的男生大概都喜歡甜滋滋的飲料，結果一問就看到對方搖頭。“只有悟喜歡甜的東西。”

說完的他想起什麽又是沉默，陷入自己的世界裏。于是瑪奇瑪按照自己的喜好買了兩罐咖啡，遞過去一罐。

——然後她看着夏油傑無知無覺地喝下一口，嗆了出來。

“怎麽是黑咖啡？”

“非常苦的味道。喝完一口心情更不容易好了，是吧？”

“咳咳……我并不是說，想要喝黑咖啡……”

“那你為什麽要提起我五條君的喜好呢？”瑪奇瑪“啪”得拉開自己那罐咖啡的拉環，是卡布奇諾的口味。“這是小小的懲罰哦。”

“……”

“咒術高專的那些人，一時半會忘不掉沒有關系。但還是少想他們更好。你已經選擇這條路了，公安總部就是你唯一的庇護所。”

加班就加班吧，到底來咨詢的是把自己甩賣價賣出的特級咒術師。瑪奇瑪喝了一口自己的冰咖啡，面前有些頹廢的年輕人低下眉眼，似乎若有所思。“而且喜歡什麽，就要大聲說出來才對。什麽都不說的人，到最後只會得到最不喜歡的東西。對未來的選擇也一樣。”

“瑪奇瑪小姐對我真的好嚴厲。”

夏油傑輕輕嘆了口氣。“可以知道原因嗎？尤其在對待悟的時候，瑪奇瑪小姐就是另一種态度了。”

“果然……最強‘六眼’更容易被偏愛吧？”

夏油傑情不自禁說出的話語，包含了無數複雜的思緒在裏面。他與五條悟的友誼沒有半毫的虛假，然而對六眼咒術師有競争之心，也是不争的事實。先前的夏油傑從未向任何人吐露過他的糾結。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有勇氣面對真實的自己。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在嫉妒悟。

號稱最強的五條悟，明明可以輕而易舉

做成任何事。哪怕是夏油曾苦苦堅持、那個“創造只有咒術師世界”的夢想，對于悟來說也是動動手指、唾手可得的。

但他卻沒有做。夏油過去的夢想在他眼裏大概一文不值。

一直維持着的淡然搖搖欲墜，幾近破碎。就在這時，粉發女子帶着幾分詫異的回答挽回了年輕人再次黑化崩壞的心靈。“我怎麽會偏愛五條君呢？他又不屬于我。”

“對着曾做錯事的夏油，會有不同的要求也是難免……這就是嚴厲的‘愛’吧？”

“……愛？”

“是啊，這是專屬于夏油的‘愛’。”瑪奇瑪流露的笑意，讓身旁的人不由面紅耳赤。“所以放寬心，我是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

……

夏油傑叛變、成為詛咒師的風聲，已經傳到日本咒術界的不少人耳裏。哪怕沒有明文張貼的通緝令，正道上的咒術師們都不會再容忍他的存在——對普通民衆使用特級咒靈詛咒的事實，将會如影随形，一輩子都是他的罪證。

所以瑪奇瑪正努力切斷他與咒術界的聯系，只有這樣，被支配的特級咒術師才能全身心地依賴她，依賴對魔特異課。

提前畢業、跨入社會這個大染缸，看起來不是很友好，但夏油傑只能按照瑪奇瑪制定的規則辦事。除非他變強，強到打破她設置的規則也無所謂的地步。

其實瑪奇瑪對他還是給予了相當大空間的。作為喜愛人類的支配惡魔，在對待不同來歷的軍犬時也有相應的對策。若是原四課的惡魔獵人，就沒有疏忽的餘地；工具惡魔則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偶爾關注下工具的心理狀态就行；伏黑甚爾是特殊的軍犬，沒有被支配的他需要關注心理狀态，提供自由空間，适當的獎勵也不能不少。

而夏油傑這樣初來乍到的新人軍犬，就得使用完全不同的策略了。

如何訓練沒有安全感的狗呢？

——在明确地位的同時，親近他，給他喜歡的東西就行了。

“苦咖啡也好，自己的未來也好，硬着頭皮也要喝完。”

夏油傑下意識拿起那罐黑咖啡，當冰涼的手指被拉起時，喉嚨間苦澀的液體都變得甜蜜起來。粉發女子無知無覺，把玩着他的手仿佛是非常有趣的玩具。“如果夏油還想繼續幫助咒術師，那就放手去做好了。不必排斥惡魔契約，說不定你會在對魔特異課找到戰勝五條悟的力量。”

說着說着，瑪奇瑪突然眼睛一亮。她想起被抛在腦後有一陣子、無業已久躲在總部裏無所事事的某個惡魔。目光落在平靜許多的夏油身上，她不由放緩語氣。“或許真有一個适合你的惡魔在。”

“夏油，有興趣和我去一趟公安總部嗎？”

……

未來惡魔曾提到的第三個契約者，指的正是夏油傑。

在與他見面的第一時間，形态詭異古怪的惡魔開心到手舞足蹈，差點沒從被禁锢的地方爬出來。“終于見到你了，哈哈哈！沒想到你真的把他找來了，瑪奇瑪！”

“我記得很清楚，我的第三個契約者将忍受最痛苦的死法！連屍體都會被百般亵渎，好笑得不得了，哈哈哈！”實在太過興奮，未來惡魔雄厚的聲線快彪出男高音來。“未來最棒！未來最棒！”

“……”

初次見到惡魔形态、或者用咒術師的話是 “可以口吐人言的特級假想咒靈”，夏油傑怔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他這樣呆滞的反應倒讓未來惡魔有些不滿，啧了一聲。“小子，來跟我一起喊。”

“……喊什麽？”

“未來最棒！未來最棒！！”未來惡魔舉起拳頭吼了兩聲，它胸口的獨眼瞪得駭人無比。“喊啊！”

夏油傑：“…………”

“夏油比你要拘謹多了，未來惡魔。”看戲看得十分愉悅的瑪奇瑪，拿出鑰匙打開牢房的大門。“進去吧，快點簽完契約，你就能獲得知悉未來的能力了。”

“沒意思的臭小子。”未來惡魔嘀咕道，似乎被落了面子頗為不爽。“算啦，看在你死法特別的份上，我就饒過你吧。”

“現在把頭伸進來，契約就能簽下了。”它指了指自己黑漆漆的腹腔。“來吧，我已經準備好啦。”

然而夏油傑卻依舊沒有動彈。他僵硬着身體，滿臉寫着拒絕。“什麽叫‘最痛苦的死法’……”

突然之間，他有所察覺：一切都像失了控的列車，朝着錯誤的方向一路前進。從未有過的清醒漸漸席卷上來，他忍不住回頭求助。“瑪奇瑪小姐……”

——還是不要和惡魔定契約了吧？

話還沒說完，咒術師就直直撞入一雙魔性的漩渦之瞳中。

“臨陣脫逃一點都不帥氣哦，夏油君，還是速戰速決吧。”

“我命令你，去和未來惡魔定下契約。”

……

已經完全支配夏油傑的瑪奇瑪，最後還要靠命令的力量去讓咒術師定契約——可見夏油傑對惡魔有本能的不适應和反感。

可惜再讨厭也沒有。木已成舟，未來惡魔徹底住進了夏油的右眼裏。一直以來被擔心的器官丢失倒沒有發生，按照未來惡魔的說辭，它收取的代價，是要親眼目睹夏油傑的死亡過程。

“聽起來有點變态……”

聽起來非常劃算。瑪奇瑪在心裏想。無論如何，這場交易的贏家都是她本人。

這大概是未來惡魔沒有發現的秘密：在某人時，支配惡魔可以利用的不只是生命，連契約的惡魔能力也能借之使用。

換言之，憑借着支配夏油傑，瑪奇瑪連同類的未來惡魔也能一同支配。絕對是一箭雙雕。

雖然周末休息時間被大大占用，瑪奇瑪的心情還是一路好轉。就連咒術師捂着右眼問為什麽時，她也只是歪了歪頭，心态平和。“想要說‘不’，也得有相匹敵的實力才行。”

高等支配低等，弱者順從于強者——這就是世界運行的準則，瑪奇瑪也只是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情罷了。

“可以短暫看到未來的夏油君，應該可以做不少事了。”她問道。“接下來你的目标又是什麽呢？”

不得不接受現實，夏油傑低聲回道。“……盤星教。”

……

“哎呀，剛才那個髒兮兮的小鬼，還真是可笑，沒錢還敢帶着他家狗進來……”

七只哈士奇被打理得幹幹淨淨，精神煥發。從公安總部加班回來，收獲一場小小勝利的瑪奇瑪也是非常滿意，上前耐心地将牽引繩裝好。只是這一會工夫，她就聽到寵物店店員們的閑聊。

“話說，那只狗真的是狗嗎？不看腦袋上那玩意兒倒是挺可愛的……”

“可愛什麽啊！快吓死人了！誰家狗腦袋上頂着電鋸的啊！！”

“明明就是惡魔，那小鬼還敢養着，膽子太大了……不過是電鋸惡魔，還是電鋸狗惡魔呢？？”

“啊!不管了，還是通知一下公安的惡魔獵人吧……”

“打擾了，剛才不小心聽到你們的對話。”

瑪奇瑪大步上前走到前臺，将惡魔獵人的執照放在臺上。就像變了一個人，粉發女子的氣勢讓幾個懶懶散散的店員下意識地站直身體。

“是……是！您有什麽吩咐？”

“——你們提到的‘電鋸狗’，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