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惡魔的千層套路

第13章

瑪奇瑪小姐一貫的表情便是微笑。

交談的時候是微笑，好奇的時候是微笑，哪怕是苦惱的一刻，蹙眉的她也依舊挂着上揚三十度的标準微笑。五條悟曾突發奇想，問夏油傑這個女人是不是輸入了微笑客服模式的機器人，除了挨一腦崩，他們最後得出結論：目前日本的科技樹還沒點這麽高。

“可能在某個平行世界，沒有咒靈沒有詛咒師這些玩意，日本人會安心發展科技吧。”操縱着咒靈，夏油傑一邊說出自己的猜想。“那個時候會有微笑機器人也說不定。”

“像那個女人那樣？”

“機器人做不了那麽好看，而且瑪奇瑪小姐挺可愛的，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了吧？”

“……你誇她做什麽啊！”

“唔，我對瑪奇瑪小姐的印象不壞。畢竟今天也才是第一次見她……”

五條悟腦門上蹦出個青筋。“那女人可是對我們說‘有案情找警察是常識’，她教咒術師做事？！”

“……而且又是個美人。”

“傑！”

教學樓裏的咒靈多到難以想象，哪怕是能力達到特級的兩人也不得不多費了些時間。等到“死去的”咒靈大野源平出現在面前時，他們心中都不免産生一絲錯愕。五條悟忍不住說出來。“為什麽它會再……”

明明已經消滅過，五條悟瞬間收住口。他驚疑不定地看向好友，而夏油傑也同樣投以不解的目光。

他們消滅過這個咒靈嗎？

——他們進入教學樓前，有“見過”它嗎？

關上“帳”後咒術師對外界的時間是模糊不清的。等到終于祓除咒靈、找出事件真兇後，已是接近傍晚黃昏。夏油傑深吸一口氣，他看了眼好友。銀發的咒術師雙手插兜，安靜起來倒不像他了，看起來若有所思。

“你沒事吧，悟？”

做慣了任務的咒術師，就像見慣世界醜惡、再無法被現實觸動的人。本應該對受害人與咒靈都隔離開感情，但五條悟作為“六眼”，目光永遠會投向夏油傑觸及不到的地方。他在想什麽呢？會是剛才抓到的兇手嗎？

“作為老師，指導學生走上正路，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年輕人在想的是這次案件的元兇，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将所有學生“帶入死亡懷抱”“全世界都會一起死掉”的老師。他形色瘋狂的樣子，卻不是咒靈附身，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可就是這樣隐藏在人群裏的瘋子，在本該勸告學生不要輕生的時候，卻在一旁說着什麽“跳下去看看”這樣的鬼話……

聯想到高專的幾位老師，還有幾位可愛的學弟學妹們；哪怕是姊妹學校京都高專的同學老師，也有值得信賴的地方。五條悟無法理解狂信徒，但這回他牢牢記住瑪奇瑪的告誡，于是天才咒術師首次在結束後耐心做了善後工作——給處理刑事案件的警察打電話。

“為什麽，普通人當中還有這樣執迷不悟的人……”

夏油傑心想為受害人感到遺憾還行，你這家夥終于不提那個賭約了。下一秒就看到好友露出得逞的竊笑。“向那個女人提什麽請求好呢~傑，讓她去坐三小時跳樓機怎麽樣？”

……

“綜上所述，B班班主任橫井正是本次自殺事件的真兇。”

“那是因為他們都受到了地獄惡魔的影響。”

“你輸了哦，瑪奇瑪小姐。”

“你在說夢話吧，五條君。”

教學樓附近重新拉上了黃色封條，不時有警察穿過彙集圍觀的學生，匆匆進入大樓。然而沒有人會不識眼色的接近這裏，對峙中的惡魔獵人與高中生們産生的膠着氣氛，連過來做筆錄的目暮警官都為之咋舌。

“沒想到公安四課的後輩都這麽較真啊……”

他忍不住和一旁的千葉一伸碎碎念。其他強行犯三系的刑事都被調動到怪盜基德的案子上，和中森搶不過話事權的目暮警官幹脆自請，帶着部下來城凜做最後的處理。城凜的兩起案件原本是以自殺結案的，現在多出一個教師教唆犯，顯然不能随便寫個報告了事。“對面那小夥子穿着校服，只是個高中生而已啊……”

“老大，你忘了工藤也是高中生嗎？還有關西那位黑黑的服部君，白馬警視總監家的公子……”

“哇，聽你這麽一說，現在的高中生還真不得了……”

“我之前說過的吧，只要解開自殺事件的謎，就算贏了。”正被衆警察暗搓搓圍觀的瑪奇瑪不動聲色，唇角的微笑弧度不變。但在五條悟看來，粉發女子的眼神透着少見的認真。“本次案件的關鍵證物是由我找到的。至于那個你說的那個自殺教唆犯，都是因為惡魔的影響才變成這樣的。”

她舉起從松田那拿過來的錄音機。五條悟伸手想接，被瑪奇瑪閃身躲過。

“別躲啊，我想看一看你拿的是什麽！”

“就算被我拿在手裏，你也瞧得見吧。而且誰知道你會不會搶過去，然後大喊‘這下我也拿到證物了’之類的話？”

“……怎麽可能，我沒那麽狡猾。”可惡，一下就被看破了。五條悟後退兩步，抱着手臂懶洋洋道。“那麽瑪奇瑪小姐，可否讓我們聽一聽你手中的錄音機卡帶呢？”

“不行哦。”

“哎，為什麽~怎麽看都是普通的錄音機。”

“危險的是卡帶。”瑪奇瑪打開錄音機盒，戴着手套的手取出那份冒着灰煙的物件。“裏面錄有來自地獄惡魔的‘死亡理論’。”

瑪奇瑪不理會咒術師的誇張表情。高中生的搞怪思維實在理解不能，認真她就輸了。“從第一個受害人直面地獄惡魔的契約人，再到留聿君偷偷錄制、又播放錄音機，最後是撿到錄音機的城凜校工……每一個聽過‘死亡理論’的人都選擇了輕生。想必B班的班主任也是受了地獄惡魔的影響成為從犯的。”

“所以？”

“我需要把它帶回公安總部，交給有資格識別偵查的前輩才行。”瑪奇瑪說。“不能交給你們。”

“那這份證物對賭約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喽？”五條悟以一種純學術的語氣好奇問道。“連聽都聽不了，誰知道那份卡帶是不是真的呢？”

“……”

“我說的對吧，瑪奇瑪小姐？”

夏油傑緊跟着作總結。“很遺憾，是你輸了。瑪奇瑪小姐。”

要吵起來了吵起來了。一旁默默圍觀的千葉刑事斜着眼睛，假裝做着筆錄的同時不忘關注着兩方的交談。咒術師與惡魔獵人的不對付已有一段時日，但這樣表面友好其實劍拔弩張的交流，還是他一普通人第一次見到。話說那位高中生的姓氏“五條”還挺耳熟的，大概是某個大家族出身吧？

辛苦你了，瑪奇瑪小姐……

看來保護衆人的異能力者業務壓力也挺大，都是所屬單位不一致的鍋啊……

這邊千葉刑事還在為孤軍奮戰的公安部惡魔獵人捏一把汗，那邊沉默良久，終于響起瑪奇瑪的回應。“你說的沒錯，是我的疏忽。”

瑪奇瑪的臉上，第一次失去慣有的笑容。那讓五條悟一心想破壞掉的笑，終于變成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

“是我輸了，五條君。”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很興奮。他非常非常興奮。

這一點能從他漸漸扯起、變得越發放肆的笑臉就能看出來。

雪白的眼睫歡樂地眯起弧形，銀發的咒術師笑得真心實意，像偷吃到罐頭的貓一樣喵喵直叫。看那架勢真是比獲得聖誕大禮包的孩子還要快樂幾分。五條悟勝了賭約、終于在瑪奇瑪那裏占一次上風，夏油傑在一旁看着，一邊替好友高興，一邊又生怕這家夥破功，突然跳起來大喊好耶我贏了。

好在五條家主只是失态地大笑兩聲，很快就收住了。

“你承認了，哈！瑪奇瑪小姐還挺有擔當。”

“敢作敢當，我沒有什麽好不服的。”瑪奇瑪當然不會說她花了五分鐘時間權衡思考要不要回檔重來：雖然咽不下這口氣，但再來一次城凜事件就真的樂趣全無，畢竟這回合的謎底都已經被解開了。最後她還是忍耐着讓了咒術師一回合。“這局是你贏了。”

但是現在她又有些後悔了！咒術師笑起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不用笑這麽誇張，五條君。”

“是我贏了！我贏了！”

“……”這家夥到底多大？五歲嗎？

想到對賭的居然是這樣性格的家夥，瑪奇瑪就有無語嘆息的念頭。她把卡帶随手放進口袋裏，順手又摸出香煙盒和打火機。直到香煙咬在嘴裏才反應過來，她現在還在學校。

不能當着學生的面抽煙啊……瑪奇瑪拿下有吸口有些濡濕的香煙，她垂下眼做了一會心理建設，然後笑着看向眉眼仍洋洋得意的年輕人。

“所以，你想賭什麽？”

五條悟張了張口，他想說瑪奇瑪小姐你去游樂園坐跳樓機不到三小時不許下來；他還想說瑪奇瑪小姐你走出城凜告訴第一個見到的行人你是被咒術師打敗的菜鳥惡魔獵人；他還想說瑪奇瑪小姐你現在就去給那個不停偷瞄的胖刑事一個過肩摔讓他少管咒術師的閑事……

他想向瑪奇瑪提出的請求太多了。每一個請求都是一個目的。

五條悟想看到瑪奇瑪微笑以外的模樣。

“和我約會一次，怎麽樣？”

在沒意識到的時候，話就已經沖出口了。五條悟沒有後悔，他滿意地看到瑪奇瑪露出震驚的神情。心裏一瞬間滿足無比。

于是又重複了一遍。

“和我約會一次吧，瑪奇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