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8)
将自己關進房間,顫抖的打開手心被汗水沾濕的枯葉,那上面只寫了短短幾行字——
“我在黑巫城堡最高的天臺上吃了晚餐,那裏看見的月亮,是淡粉色的,你喜歡嗎?
可惜陪我共進晚餐的是那個老狐貍,
如果換成是你,我或許還會更興奮一些。”
何安瑤呆呆看着樹葉,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龍渣千裏迢迢送個信,就為了炫耀它家月亮的顏色嗎?
有沒有搞錯!
何安瑤蹙眉又讀了幾遍,漸漸發現了端倪,這字裏行間透出的自信與顯擺,顯然很符合龍渣的作風,可它究竟要表達什麽呢?
何安瑤沉下心來又讀了兩遍,陡然一拍腦袋,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哈哈傻笑起來!
果然,這家夥不會放棄任何一次炫耀和示愛的機會!這段話的含義,翻譯過來就是——
可惜陪我共進晚餐的是那個老狐貍,(我已經找到了緯巫,一切盡在掌握中)
如果換成是你,我或許還會更興奮一些。(這件事對我來說并不困難,比起緯巫,跟你共進晚餐才能令我更有成就感)
緯巫已經出現了,何安瑤捏着樹葉按在胸口,距離龍渣回到她身旁的時間,已經不遠了,這讓她期待又惶恐。
☆、76.75.74.1.3
整個白巫都城都陷入絕望的沉寂之中。
這天,天氣如往常一般炎熱難耐,都城所有的長老祭司,都在息言的宅邸後院裏站着,何安瑤也不例外。
沐然此時就坐在息言卧房內的床榻邊,盡力為這位大限将至的三朝長老延續生命。
與此同時,女王也安靜的站在一旁,神色落寞。
息言命不久矣。
大概是因為黑巫接連數日的圍攻,讓這個素來身體硬朗的老頭素手無策,殚精竭慮,終于在昨天倒在了殿堂之下。
此時此刻,楚洛與緯巫也在護城河外,卻并沒有動手擊破白巫的防禦,原因不明。
楚修始終沒有出面阻擋黑巫的襲擊,雙方僵持不下,已經四日之久。
何安瑤半個月內,越發頻繁的收到楚洛的傳信,內容卻越發“不正經”。
楚洛從不提及具體的計劃,這讓她也無從得知黑巫此行的目的。
光看城堡外的情形,緯巫始終跟随在楚洛身後,二人似乎并沒有沖突。
何安瑤在這燥熱的空氣中汗流浃背,一直等到下午,屋內的侍從傳出消息——息言把自己的獸人全部與女王交接,沐然也已經放棄了救治。
這老家夥是真的要走了。
屋外的長老祭司們哭成一團,唯獨何安瑤始終面無表情。
所有人都知道她與息言的過節,也沒必要做作的假裝悲痛,但事實上,她心裏也并不好受。
不知為什麽,她從十多年前,就一直盼望着息言嗝屁,可等到這一天真的到來,她的心情卻很難已形容。
這老頭将自己的獸人全部“充公”,并不是為了死前對女王表忠心,而是因為他沒有子嗣。
沒錯,沒老婆沒孩子,傳說中終身致力于“革命事業”的老光棍,這一輩子,陪伴他的只有這幾屋子的古籍藏書,和寥寥幾個老家仆。
眼前的宅子也年久失修,根本看不出是位列長老之首的宅邸,可見這老家夥平日生活,不過是低等白巫的水平,因為他的所有俸祿,幾乎都用在都城的防禦與建設上了。
近年來,息言私下對何安瑤編寫的改革條令不吝贊揚,也曾暗中為她的變革提供實質的幫助,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在對她展現友好,這個老家夥,至始至終,都只對他的白巫族友好。
就像何安瑤想保護蛋蛋一樣,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守護着這個部族。
就是這麽一個人,曾視她為眼中釘,大抵也不過因為立場不同,何安瑤的恨意并沒有那麽濃,所以,此刻,她甚至為女王失去這個*圖書館,而感到遺憾。
不久後,一個侍從跑出門,走到何安瑤面前,恭敬的小聲傳話:“陛下有請。”
事實上,是息言有請,何安瑤其實能猜到這老頭想對自己說什麽,無非是想讓她挽回小殿下。
她跟着侍從快步走入屋內,床上枯瘦的老頭已經很難發出嗓音,見何安瑤站到身旁,就吃力的提起一口氣,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沉默良久,何安瑤轉身對女王施禮:“陛下,息言大人恐怕要單獨對我交代一些事。”
女王聞言疑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床上的息言,嘆息一聲,就招呼沐然和侍從們全部離開卧房。
屋內只剩下何安瑤和那個垂死的老人。
深吸一口氣,何安瑤像是默默下決心,轉回身,俯身到息言耳邊,輕聲告訴他:“小殿下是假裝投敵,意在徹底覆滅黑巫。”
息言聞言瞳孔驟縮,喉嚨裏發出欣喜的呼吸頻率,他那雙灰濁的眼睛默默對視何安瑤,面容漸漸靜谧又安詳,緊抿的嘴角勾着淡淡的微笑,像是對眼前這好心的孩子做最後的致謝,與致歉。
片刻後,他靜靜閉上了雙眼。
何安瑤的心情很安寧,也許,選擇原諒,也是對自己的寬容。
回去的路上,何安瑤見沐然一直擦拭眼淚,便默不作聲的上前拍了拍她肩膀。
“連息言都走了。”沐然嗓音低啞,目光呆滞又絕望,“很快就輪到我們了。”
“不會的。”何安瑤無力的安慰,“事情或許還有轉機,況且,我們還有楚修保護,不是嗎?”
沐然慘然一笑,點了點頭,很顯然,她并沒有把這話當真,自從父親出事後,她整個人都變得徹底悲觀。
何安瑤看着沐然,為不能分享那個秘密而有些自責,想了想,拉起她衣袖,笑道:“放心啦,我好歹是小殿下的養母,她要敢動你一下,我把她尾巴剁了!”
沐然破涕而笑,歪頭親昵的靠在何安瑤肩頭,兩人就這般姿态親密的走遠,絲毫沒發現,身後一個颀長身影頓住了腳步,一雙翡瞳微微斂起,顯出少見的陰郁。
**
就在半個月之前,楚洛已經見到了緯巫——
當時,黑巫王隆重宴請了楚洛,想以自己的誠摯态度,挽回緯巫造成的“失禮”局面。
他根本不信緯巫說的“危險幾率極高”,而是完全相信了滄藍對楚洛的描述。
這樣一個稚嫩單純的龍雀幼崽,在他看來,顯然不會有什麽陰謀,更何況,楚洛随後不久就自己召集野生獸人,多次襲擊白巫都城。
對此,黑巫王打消了內心最後一道防線,在宴席中,他将黑巫隐藏據點的地圖,全部恭敬奉上。
楚洛在收下地圖時也算心情不錯,可當接下來的一件事發生後,它的心情轉變成了狂喜——端菜上長桌的侍從在彎腰時,嘴唇擦過它耳畔,用微微顫抖的嗓音輕輕囑咐道:“我在膳房左拐的樓道口等你。”
楚洛翡瞳微一流轉,餘光掃了那人一眼,面上波瀾不驚,繼續擡頭微笑着看着侃侃而談的黑巫王。
這個侍從,就是膳房的廚娘,賽琳娜。
那天,被滄藍打發出門後,她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偷聽了屋內的談話,直到側廳傳來楚洛屬下的腳步聲,她才慌忙離開。
而那時,她已經聽得滄藍提到緯巫的地址,雖然不清楚目的,但她能肯定,楚洛想知道這個秘密。
所以,那天以後,她每天精心打扮去膳房,期待着領餐窗口再次出現那個迷人的身影,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沒等到期待的結果,只能找機會,“主動上門”。
這次宴席就是最好的機會。
她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也許楚洛根本都記不得她,又或者已經從滄藍手裏得到了地址,她已經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可是,她還是想要賭一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晚的膳房過道沒有燈火石,只有蒼白的月光透過一排拱形窗子撒進來,賽琳娜站在窗邊仰着頭,透過黑巫防護結界看像天空,月亮帶着淡淡的粉色光暈,美得如夢似幻。
一陣陣暖烘烘的空氣拂過她發絲,心卻一寸寸冰冷。
那個大人物,會來嗎?
“殿下……”她喃喃低語。
“怎麽了?”
身後突兀的響起一聲低低的回應,吓得賽琳娜倒抽一口氣,慌忙轉過頭。
楚洛的膚色在暗淡的月光中如同冰雪,輪廓在陰影之中格外深邃,一雙翡色的瞳孔散發着柔和的光暈,美得讓她心悸。
龍雀雙目可以夜視,此刻,楚洛能清楚看見賽琳娜臉上失魂般的神色,随即邁開長腿靠近過來,低頭注視着她,輕聲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它明知故問。
賽琳娜也并沒有讓它失望,她不但說出了緯巫的地址和入口符咒,還安排第二天,讓楚洛假扮下級侍從,跟随她一起送餐。
賽琳娜不是滄藍,她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廚工,不懂得如何讨好,也不會取悅*,她知道楚洛想要什麽,就毫無保留的給予,沒有要求任何的交換條件,成功擔任了緯巫最佳豬隊友。
能想象緯巫第二天晚上的表情嗎?
他如往常一樣安靜的用餐,強大的預測能力讓它總感覺不安,所以眉頭一直深蹙着。
直到一旁站着的“侍從”不請自來的,幫他在杯子裏續上酒,而後又悠然的坐到他對桌的空位,交疊起一雙長腿,眯起翡色的桃花眼,優雅的開口——“是我自我介紹呢,還是您親自掐指算一算?”
當時賽琳娜也站在一旁,看見穿着下級仆從鬥篷的楚洛,做出這樣誇張的舉動,她的心已經跳到嗓子眼,身後緯巫的屬下飛快奔上前,打算教訓這個不知禮數的“仆從”。
緯巫蒼老的面容,在暖黃色的燈火石照耀下都是鐵青的,顯然已經緊張到極點,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看見屬下圍住它,就本能的起身往出口逃竄。
身後很快傳來一聲嗤笑,“別開玩笑了,”
轉瞬間,那個嗓音轉移到他正前方,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出口,“您該不會想跟我賽跑吧?緯巫大人。”
緯巫倉皇擡頭,就見楚洛已經斜靠在眼前的長廊石壁,抱着雙臂一臉戲谑,一身仆從的裝束,卻絲毫鋒芒不減。
跟時間控制系龍雀賽跑?他不禁苦笑一聲,頹然看着楚洛,做出投降的姿态。
之後不久,緯巫就與楚洛聯手,帶領全體黑巫,将白巫都城包圍,等待女王出城“談判”。
因為想給笨蛋白巫個驚喜,楚洛特地借機離開城外,循着何安瑤的氣味一路找,很快就看到了笨蛋白巫與沐然“恩愛依偎”的晴天霹靂畫面。
于是,何安瑤在回到家之後,在床頭發現了一片“新到的枯葉”,她欣喜的鎖上門,迫不及待的沖過去打開,那片葉子上卻只寫了短短幾個字——
“再見,何祭司。”
何安瑤感覺自己愣了半個世紀才緩過神,渾身的血液驟然間冰冷。
何祭司……何祭司?
它為什麽如此生分的稱呼她?是她多想了嗎?
何安瑤哆嗦着搬了圓凳擱在櫥櫃前,脫了鞋子站上去,将最頂層的一摞古籍抱下來放到床邊,抽出棕紅色的那一本,裏面藏着楚洛近期送給她的所有枯樹葉。
仔細對比了字跡,她的心陣陣發顫,這确實是龍渣的筆記,只是,這一次那字跡并不是用炭筆書寫,而像是路邊的石塊随意塗抹的。
為什麽要與她道別呢?為什麽要直呼她姓氏?
何安瑤不甘心的翻看此前的所有信件,想要找出這句“再見”是由何而起。
那些保存完好的樹葉上,字跡依舊無比清晰——
“這裏的食物口味很特別,我得靠它們克制自己對奶皮的思念。”
“我還記得你坐在我的餐桌旁唱歌,那首歌的歌詞不快樂,我并不太喜歡,不過,你唱的很好聽,我現在就很想聽你對我唱。”
“說實話,想不想我?你就不能做一個坦誠的笨蛋白巫嗎?”
“等我回來,媽媽一定會在舉辦舞會,到時候,你打算邀請誰做你的舞伴?最好利用這段時間想清楚吧,笨蛋。”
“我想吃你做的小排骨。”
“我想你。”
……
“再見,何祭司。”
何安瑤猝然癱坐到床邊,心中莫名驚惶不定。
這個稱呼莫名讓她的心忐忑不已,何安瑤默默決定,等龍渣回來,一定要好好教育它,再也不許這麽稱呼她!
☆、77.76.75.74.1.3
幾乎徹夜未眠。
何安瑤輾轉反側,腦子裏不斷滾動着那句“再見”。
她想她是很了解龍渣的,那混蛋的情緒幾乎能透過枯葉上的字跡感染到她,她甚至懷疑,這張枯葉并不是由孔雀男送達的,而是由楚洛親自擱在她床頭。
這太奇怪了,這家夥究竟什麽原因突然這麽大火氣呢?
何安瑤可以想象得出,小殿下如果能抽出空來尋她,那麽必定會一臉得意的立在她面前,高昂着下巴,等待她主動撲進懷裏,贊揚它、仰慕它。
可它偏偏留了句“再見”。
自己吓自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何安瑤已經快被自己的種種猜測吓瘋了,一道清晨的陽光穿透窗簾,潑灑了半張床鋪的時候,她反而感到一陣困乏,迷迷糊糊的睡去。
每次心神不寧的時候,她總會陷入一些光怪陸離,又莫名讓她感到真實的夢境——
她又夢見自己從一片柔軟的羽翼上滑落在地,擡起頭,四周是昏暗的岩壁,這是個深不見底的洞穴。
轉過身,揚起頭,又是那頭熟悉的巨型幼崽,此時的它,身上已經稀疏長出了一些幾近透明的青色鱗片,一雙翡色的眼眸直直打量着她,喉嚨裏發出興奮的呼嚕聲。
它的長尾不斷的搖擺着,又急切的垂下胖胖的腦袋,杵在地上,用鼻子嗅着何安瑤身上的氣味。
何安瑤身體不斷被它的鼻子往後推動,終于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那頭幼崽見狀似乎更興奮,跺着爪子繞着地上的她打轉,時不時還伸出肉爪,蓋住何安瑤的身體。
似乎是擔心壓死她,那只爪子就靜靜懸在她身體上,過把瘾似的,在她身上輕輕撥來撥去。
雖然,這樣的力道對那頭幼崽而言,已經像是觸碰泡沫般輕柔,可何安瑤就不那麽輕松了,她被巨大的肉爪撥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像一只快被碾死的蟲子。
她試圖推開那爪子的“攻擊”,可很快就精疲力竭,幾乎暈厥。
見地上的雌性不再動彈,幼崽歪着腦袋收回爪子,疑惑的湊上前嗅了嗅她,随後小心的揚起尾巴,用尾尖最柔軟的部分将她圈起,将她攏進自己還沒長出鱗片的胸膛。
她開始過着枯燥重複的生活,那頭幼崽依舊每天“滾”她,嗅她,直到她“睡着”,不能動彈,并始終樂此不疲。
漸漸的她推測出一個可怕的結論——這頭幼崽還不會幻型。它想要做什麽?如果它幻型成了和她相似的大小,又會如何對帶她?
事實上,何安瑤在夢境中并沒有思考能力,而這些想法卻莫名充斥着她腦海,她像個旁觀者一樣任憑這個夢境繼續着,直到——
夢裏的她開始試圖逃跑。
那頭幼崽并不會阻攔她出洞,事實上,它給了她充分的自由,她最遠甚至跑離那個山洞十多公裏。
然而,每到夕陽即将落山的時候,那頭幼崽就會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面前,用尾巴将她卷回後背,帶她回洞穴。
它恐怕只是以為她是在外面“散步”。
夢裏的她壓抑而絕望,這頭怪物嗅覺靈敏,速度恐怖,只要傳送點一天不打開,她就永遠逃不出它掌控。
接下來,讓何安瑤心驚肉跳的事情發生了,因為夢裏的“她”,升起了殺死那幼崽的念頭。
她開始成天在山崖附近尋覓,終于找到一塊細長的岩石,用石頭将它砸斷後,她便開始每天來到這裏,打磨那快石頭尖,直到它變得鋒利無比。
當那頭幼崽再次将她圈進懷裏時,就發現了她手裏的尖石。
盡管她握着尖石的手不助打顫,可那幼崽卻并沒有發覺異常,以為她找到了什麽新奇的玩具。
直到她嘶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将那尖石刺進那幼崽還沒長出鱗片的胸膛。
何安瑤開始掙紮起來,她終于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場可怕的噩夢,她開始有了自我意識,開始辨認出那頭受傷的幼崽,一時間,她的心像被人撕碎般疼痛。
“不……不……”
滿頭的汗水,也不能讓她從噩夢中醒來,多看一秒那個畫面,都能讓她心疼到死去。
夢裏的她被那頭受驚的幼崽甩在了地上,連帶着拔出尖石,汩汩的血液順着那傷口流淌在地,幼崽開始驚慌的昂昂亂叫。
它迅速躺倒在她身旁,表現出虛弱又可憐的模樣,似乎在告訴她,自己被她弄傷了,求安撫。
然而,夢裏的那女人,卻狠心的再次揚起石尖……
何安瑤開始瘋狂掙紮起來,世界天旋地轉,終于,她沒有看見随後那可怕的一幕。
她看見女人拿着站滿血液的石尖,在那片大陸裏奔跑,在自以為遠離了那個怪物後,她才想召喚出獸人,這才發現,後背的法杖已經不見了。
她開始過着噩夢般的生活,像一場可怕的報應。
在這片危險的獸人大陸上,她錯過了回到傳送點的時間,卻幸運的受到一頭怪物的庇護,因為戰鬥力相差巨大,她退戰了自己的獸人,順從的被那怪物帶回巢穴,每天吃它獵回的新鮮肉糜。
而她卻恩将仇報的傷害它,逃離它,躲在這森林中廢棄的洞穴,逃避其他危險野生獸人的獵食。
三天後,忍不住饑餓的她出洞覓食,卻準确無誤的落入一頭禿鷹獸人的視線裏,可笑的成了別人的食物。
在生命的盡頭,她沒有叫喊也沒有掙紮,饑餓讓她只能平靜的等待死亡的來臨。
然而,在那禿鷹子彈般俯沖像她的瞬間,一個熟悉的青影閃過,在離她不足兩米的半空中,将那禿鷹截住,撕成了碎片。
她依舊平靜,身上再沒了一絲力氣,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閉上眼,感覺那條柔軟的尾尖再次将她圈起來……
再次醒來後,她意料之中的回到了那個洞穴,身邊卻沒有熟悉的呼嚕聲,腰上也沒有長尾糾纏。
她吃力的爬起身,往洞外走。
那頭怪獸此時應該就站在洞口,遮天蔽日的擋住所有的陽光。
然而,當她走到洞外的一刻,眼前的一幕幾乎讓她震驚得窒息——
一個渾身赤、裸的修長身影,就直愣愣的背對着她,面朝洞外的陽光。
一雙光潔修長的雙腿瓷白無暇,淡金色的長發直直披散到腰際,光是背影,就仿若讓她陷入了一場美麗的童話。
何安瑤清楚的看見那人轉過身,一張熟悉的絕美臉龐,帶着淺淺的陰郁,憂傷的看向她。
夢裏的“她”顯然并不覺得那張臉熟悉,事實上,那一刻,夢裏的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從沒見過那樣絕色的獸人。
而她也無法忽略,那獸人胸口正中,猙獰可怕的傷口。
那傷口早已結痂,卻因沒有及時清理,站滿了污濁的灰泥,幹涸的血跡也是可怕的黑色,與那張絕美臉蛋形成強烈的反差。
或許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讓何安瑤的心徹底揪起來,她無法多看一眼那胸口猙獰的傷疤,終于在尖叫中醒過來。
她猛地做起身,喘息劇烈,額上的汗水潑灑一般滑落在臉頰。
大腦仿佛休止了半個世紀那麽久,何安瑤不敢回憶剛才的夢境,光是一丁點畫面,都能讓她心痛得發抖。
許久,她平靜下來,呆愣的轉過頭,視線直直落在床頭那本棕紅色的古籍上,背脊再次陡然一涼,那句“再見”立刻浮上心頭。
“不!小殿下!”
何安瑤驚慌的伸手抓住那本書,惶恐的将它抱緊在懷裏,顫聲呢喃:“不要離開我……”
直到外婆來催她吃午飯,何安瑤才勉強打起精神,虛弱的起身,搬了圓凳在櫥櫃前,再次将書藏起來。
她發現自己居然連舉起書的力氣都沒有,雙腿一直在打顫,扒在櫥櫃門上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将書吃力的放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即使還不确定那句“再見”的含義,都讓她惶恐到這個地步。
或許她不應該這樣在意那龍渣,她應該試圖去忘記。
所以,下午的時候,她就讓仆從将沐然請來家裏吃晚餐,做了一桌的美味,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令她吃驚的事情發生了——沐然居然拒絕了她的邀請。
這簡直是落井下石,龍渣抛棄她,閨密也抛棄她……
何安瑤此時的心情已經徹底跌進了谷底,她命令仆人再去請,蠻橫的說:“問她有什麽事情!”
這一次,仆人帶回了沐然悄悄塞給她的書信。
最近流行這種交流方式嗎?
何安瑤接過信的時候有些發懵,沐然怎麽也來這一套,她又不是不方便跟她碰面。
然而,看完信後,她才明白過來——沐然還真是不方便跟她碰面。
信寫的很簡單,也很委婉——
“瑤瑤,有人來警告我不準接近你。
嗯……你猜得到那人是誰嗎?它是親自來警告我的。
我可真是吓壞了,現在很想跟你聊一聊。
你和那人究竟什麽關系?它跟我說……天啊,我不知該怎麽告訴你!
陛下知道這件事嗎?”
看完信,何安瑤還呆呆愣在原處,臉已經紅的發紫,耳根燙得快化了……
這簡直是堪比捉、奸、在、床的羞恥感!
猜的到是誰嗎?
猜都不用猜!
和那人什麽關系?
領養關系!
陛下知道嗎?
女王要知道,她就去跳樓!
☆、78.77.76.75.74.1.3
何安瑤坐立難安,晚飯沒吃,她就又将自己關進小卧房,搬了小圓凳再次取出信件來,一遍一遍重複看。
這個龍渣究竟想幹嘛!
這頭說句“再見”來吓唬她,那頭又跑去恐吓沐然,是尾巴欠剁了嗎!
這樣未知的煎熬并沒有持續多久,何安瑤輾轉到半夜,迷糊中睡去,又在第二天清早,迎來了“行刑”的一刻——
黑巫突破了都城的防護結界,破城而入,都城的守衛白巫被層層擊破,連長老與祭司都收到了應戰命令。
何安瑤在西娅和小咪沉重的敲門聲中驚醒,心裏已經猜到出事了,急忙穿戴整齊打開門。
西娅面色嚴肅的将出戰命符遞給她,何安瑤面無表情的接下來,塞進腰包裏,下意識摸了摸後腰的法杖,又看了看西娅和小咪,問:“毛毛呢?”
西娅深吸一口氣,無奈的說:“它剛聽見小殿下攻入都城的通告,一時愣在後院好一會兒,現在走去小倉庫了,誰喊它都不搭理。”
“去那裏幹什麽?”何安瑤疑惑的看西娅。
西娅搖搖頭,小咪聳聳肩,何安瑤便起身腳步匆匆趕去小倉庫,想看看這胖子是要做什麽。
倉庫的木門半敞着,平日昏暗的屋裏亮着白炙的光線,顯然和燈火石暖黃的色澤不一樣,那是毛毛自身亮起的光能。
何安瑤輕輕推開門,一進去,就看見毛毛圓溜溜的胖腰,正拱在舊貨架子裏,扭着胖屁股,小心翼翼的往裏鑽。
它身旁的地上整齊的擺放着一排小物件,都是蛋蛋小時候搓澡的小毛刷,洗牙的棉球盒,以及一些破舊的玩具。
“毛毛?”何安瑤輕生喚它。
毛毛聞聲本能的一擡頭,哐當一下撞在頭頂的架子上,震得整個儲物架散落了一地零碎的舊物。
“主人……”毛毛扭着胖屁股小心翼翼的退出來,轉過身,眨巴着黑豆似的小眼睛,兩顆門牙黯淡無光。
它肉爪裏拿着一只木刻的小鴨子,那是蛋蛋從前洗澡的時候,飄在澡桶裏的玩具。
屋子裏塵灰飛揚,被毛毛身上白亮的光線照得滿天飛舞,何安瑤捂住鼻子揮揮手,問它:“你翻這些出來做什麽?”
毛毛低下頭,看了看手裏的鴨子,表情憂傷的輕聲說:“小殿下真的攻城了,如果它要殺掉我們,我還是只想記得它小時候的樣子。”它擡起頭看向何安瑤,不确定的問:“它那時候很乖的,不是嗎?”
何安瑤頓時也跟着難過起來,她伸手順了順毛胖肚皮上的軟毛,安慰的說:“別難過,不會有事的。”
身後的西娅也嘆息一聲:“我早說過,那是個可怕的物種,所以從前我就希望你們不要給予它太深厚的感情。”
何安瑤轉過頭,就看見西娅那“主人只有我對你是忠心的!”眼神,不由嗤笑一聲,舉手順了順它頭毛,卻被西娅急忙閃開了。
這家夥還是這麽讨厭被順毛……可是它為什麽臉紅了?
西娅朝着天花板翻着死魚眼,一顆心砰砰直跳,主人又這樣“行為不檢”的與它過分親密,真是太讨厭了呢!
小咪眨了眨幽藍的眼睛,忍不住打破沉默憂傷的氣氛,坦白的說:“其實也沒多大問題,小殿下就算合并了黑白巫的勢力,也會像獸人部落那樣治理,不會變得多殘酷的。”
毛胖眼睛一閃,它知道小咪跟楚洛素來關系不錯,忙問到:“合并?難道它不會殺了所有白巫嗎?”
小咪聳聳肩,答道:“肯定會殺一部分吧,誰知道呢?但我們肯定不會有事的。”
三人聞言集體震驚了,何安瑤詫異看向小咪,難不成它也知道楚洛的計劃?
“為什麽我們會沒事?”西娅疑惑的問。
小咪一雙藍瞳幽幽瞥向何安瑤,仿佛已經看透了一切……
何安瑤背脊一寒,緊張的與它對視。
“為什麽?!”毛胖急切追問道。
小咪抿了抿嘴,幹脆坦誠的開口:“它不會傷害我們,小殿下經常跟我說主人很性……唔!”
何安瑤一個惡狗撲食,瘋狂捂住了小咪的嘴,沒有讓那個“感”字說出口。
“什麽?”西娅一頭霧水。
“沒事!”
何安瑤用能将小咪剁碎的可怕眼神,警告它不準亂講,小咪只好配合的點點頭,才安全的被松開口。
毛毛忍不住想要追問,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吵雜,仆從們的驚叫聲也緊接着傳來。
西娅背脊一直,最先轉身沖出門去,何安瑤也緊跟上跑出去。
後院已經站着六個黑巫衣着的男人,周圍還圍着十多頭高級獸人,它們無機質的冰冷目光,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為首的男人看見腰後帶着法杖的何安瑤出現,立刻勾起陰沉的笑容,沉聲道:“何祭司?跟我們走一趟吧。”
外婆此時剛踏出門檻,見到這群人,吓得捂住嘴,險些跌倒在地,那身黑巫的鬥篷與皮鞭,幾乎是所有平民的噩夢。
何安瑤卻并沒有驚慌,看這些人還算恭敬的态度,她已經猜到,應該是楚洛特地派來接她的屬下。
何安瑤安撫了外婆,為了防止影響楚洛的計劃,她連獸人也沒帶上,直接跟随那群人出門,坐上了馬車。
此時,白巫都城已經淪陷了大半,她并沒有被送往黑巫臨界,只行了兩三裏的路程,馬車就已經停下,她被帶進了白巫原本用作庭審的西南側大殿側廳。
負責護送她的黑巫部下,始終态度很恭敬,引她獨自坐到側廳之後,還為她續上了茶水,躬身問:“大人有什麽吩咐嗎?”
何安瑤看了看空曠的四周,只問了一句:“楚洛呢?”
那部下回答:“殿下應該很快會來面見您。”
何安瑤點點頭,吩咐道:“那你們去忙吧,我會留在這裏等。”
待到他們離開後,何安瑤站起身,開始在側廳裏漫無目的地游蕩,竟然為即将見到龍渣而有些忐忑。
時間流淌得異常緩慢,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聲痛苦的哀叫,那嗓音她很熟悉,頓時拳頭一緊——沐然?
何安瑤快步走到出口,推開門看向外殿,剛好看見沐然被幾頭壯碩的獸人壓着手臂,強行推向她對面那間廳堂。
押送沐然的獸人旁,也站着三個黑巫打扮的部下,神色卻顯然比剛才送何安瑤的那幾人兇惡無禮,手裏還拿着卷起的皮鞭。
仔細一看,沐然的臉頰上竟有幾道通紅的鞭痕!
“你們幹什麽!”何安瑤哐啷一聲推開門。
那群人已經快拐進對面的側廳,聞聲立刻詫異的轉頭看向何安瑤,很顯然,他們并不認識她。
幾個黑巫上下打量一番,見她是白巫打扮,立刻命令兩個獸人上前,“抓住她!”
“你們敢!”何安瑤急忙挺起胸:“我是楚洛請來的客人!”
對面黑巫聞言面面相觑,陡然嗤笑兩聲,斥到:“連你們女王都被關押在正殿,你又是什麽人?敢自稱客人?”
“瑤瑤!”對面的沐然急切的沖她吼:“你快走啊!”
何安瑤對她使了個眼色,面不改色的回答:“我是何祭司,楚洛沒跟你們講過?”
“大膽!”對面一個黑巫怒目呵斥:“你竟敢直呼殿下姓名!去!把她給抓起來!”
幾頭獸人聞言立刻沖上前,迅速圍住何安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