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4.02
按理說,衆人應該對皇帝間接違反先帝遺诏的這道旨意予以過問的。比如說太皇太後和兩位皇太後就可以問一下,比如說外朝的閣臣們也可以上折子提一提,還有禦史們更應該上折子抨擊皇帝的這道旨意。
可是不知道為何,宮中外朝都是一片平靜,沒有人過問和提起這事情。大概是因為皇帝緊接着又下了道旨意,說欽天監擇了吉日,吉日就在九月初五,要将大行皇帝的梓宮從乾清宮移往名為壽皇殿的殡宮,而這殡宮在外城帝陵山下。
大行皇帝出殡,這可是頭等大事,宮內外朝要準備的事情太多,衆人即刻又忙碌起來,哪顧得上對新皇帝的昨日的要給兩位王爺在京城修建新王府的旨意表示關注。
很快到了九月初五,新皇帝将大行皇帝的梓宮送到了東華門,便由另外一條道乘輿趕往殡宮壽皇殿等候。
大行皇帝梓宮出殡,送殡人員衆多,光是擡杠的夫役就分成若幹班次,達到數千人。除了首版和末班是鸾儀衛的人,中間都是征調的京城民夫。數百裏的送殡路程,恭送人員十分辛苦。而且由于恭送人員身份的不同,要修不同的道路,稱為禦路。凡禦路所經,無論什麽建築都要拆除,黃土鋪墊,以備應用。梓宮所走線路為一條,人員衆多,路寬而平坦;皇帝走另一條路,在梓宮啓行後,皇帝走另路,提前到蘆殿等候,一旦靈駕到來,要跪迎;皇太後、皇後等女眷,要在靈駕起行後,等到靈駕走遠,随後而行。
靈駕所過禦路,兩邊百裏內文武大臣,預先跪迎于路右百步外,候靈駕過,行三跪九叩大禮。靈駕到帝陵山下,其梓宮并不馬上就入葬地宮,要暫時安奉。安奉時間長短不一,多者數年,少者僅幾天。
大行皇帝之前有遺诏,說在二十七日後就要入葬地宮。可是等到他的梓宮到達大夏朝歷代帝王安葬的玉皇山帝陵所在的壽皇殿殡宮,在皇帝等人行祭奠禮後,司禮監的太監卻宣布了欽天監擇的一個皇帝入葬地宮的日子,竟然是在建寧二年的三月初六,整整要在殡宮停放一年半之久。
這這期間,皇帝要按規定及時而準确地前往行禮。陳設紛繁,儀式複雜,前後計有:初祭禮、繹祭禮、初滿月禮、大祭禮、清明禮、殷奠禮、百日禮、歲暮禮……,最重要的是上冊谥、冊寶禮,這一禮節在皇宮中舉行,皇帝親自閱視,行禮,然後,将其奉安于黃亭之內,擡往殡宮,按左冊右寶的位置供奉于觀德殿內,屆時、其絹冊、絹寶要焚化掉。
大行皇帝的梓宮在殡宮停放這麽長的時間,算起來也算是大夏立國以來已經崩了的皇帝裏面最長的。前面的幾位皇帝有幾天,幾月,甚至一年的。唯有這一位時間最長,達到了一年半。
可是這是欽天監擇的日子,誰也不好說什麽。況且大行皇帝的梓宮停放于殡宮,皇帝還要不辭辛勞,頻繁地在規定的日子前去行祭禮,說起來也是有孝道的皇帝才能做到的事情。
這一下,韋瑜實在是要對這位新皇帝豎起大拇指了。看來他早就算計好了一切。不是大行皇帝有遺诏要在他的梓宮入帝陵後三日內,晉王紀文楷去藩地就藩麽。好吧,現在欽天監可是擇了日子,一年半後大行皇帝的梓宮才入地宮安葬。那麽按照大行皇帝的遺诏,新皇帝前面的旨意就沒有絲毫問題,還好得不得了。
一年半載後,等到京城的王府建成後,說不定還沒有到大行皇帝進地宮安葬的日子呢。所以,晉王紀文楷留在京城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韋瑜想,可能在皇帝選定了後妃後,兩位王爺就要到宮外居住了吧,畢竟他們以前是皇子,現在是王爺,新帝即位,他們作為皇帝的兄弟是不合适住在宮裏了,也不知道在新王府建成之前,會把他們挪到哪裏去。
新皇帝初初即位,顯露出的這種手段已經讓韋瑜對他全然改觀。這樣的皇帝難道真是那個懦弱無能毫無主見的二皇子嗎?她隐隐覺得這個皇帝難于應付。
不但是她,外朝的閣臣們以李易之為首的衆人也對皇帝的這一手頗為吃驚。許多人更是收起了對新皇帝的輕視之心,開始謹慎起來。本來禦史們還打算要上折子抨擊新帝不孝,違逆大行皇帝關于晉王就藩的遺诏的,這一下,他們也無話可說了。
可以說,紀文權剛剛登基稱帝,顯露的這一手就震懾了群臣。之前,大行皇帝擔心他懦弱無能,朝政會被權臣把持的擔心算是多餘了。
太皇太後知道了這兩件事後,雖然擔心皇帝可能對晉王紀文楷不利,可是另一方面,她卻覺得新皇帝實在是個不錯的皇帝,他絕對有手段有能力,坐在皇帝位上很合格。所以,她去祭拜自己的兒子時,暗中對他說,他可以放心了,大夏的江山算是交到了一個合适的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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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移靈到殡宮後,新皇帝紀文權便開始每日視朝,一改其父皇的殆政,十分勤勉。贏得了群臣好百姓們的稱贊。
禮部和司禮監一起為皇帝挑選了後妃,初步選定了十二位女子,待到兩位皇太後過目選了十位,最後由皇帝再挑選,選定了一後四妃,剩下的五位封為嫔。六宮因為這些新的後妃的入住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皇帝是在臘月初十大婚的,封了蘇州知府曹淳之女曹氏為皇後,其餘的妃嫔有些是品級不高的文官之女,有些是京城附近的良家女子。
在皇帝大婚之後,原先住在清寧宮的兩位王爺就果然被挪動到了空置的武英殿居住。不過,武英殿在皇城內,倒沒有将他們挪出宮去。
待到皇帝大婚之後,韋瑜可算是能夠歇一歇了。自從先皇帝崩殂,一直到新帝大婚,這幾個月她忙得腳不沾地,都很少應紀錦之約去慈寧宮教她寫字。
自從蕭貴妃升級為慈惠皇太後入住慈寧宮後,紀錦便跟着她住到了那裏,跟母後同住一個院子,只是她母後住的正殿,她住的偏殿。
等到失去父皇的傷痛過去,紀錦便開始想念起韋瑜來。不過,她也曉得韋瑜忙,恐怕抽不出太多時間來見她,不過一月她總要想見她兩次,所以依舊用了請教韋瑜書法的名義請她來見自己。
她娘自從兒子登基稱帝,自己又當上了皇太後,就再也不害怕和忌憚內相韋瑜了。先前她讓紀錦去色|誘韋瑜,誰知道沒成功,韋瑜油鹽不進,她過後還沒有反對紀錦和韋瑜繼續來往,只不過是覺得韋瑜在宮中權大,不得罪她最好。一直到後面她發現似乎自己的女兒紀錦對韋瑜産生了喜歡之情,她就暗中提醒過紀錦,不想女兒矢口否認,不聽她的她也沒辦法。
後面紀文權做了新皇帝,事情多,要指着韋瑜的地方多,慈惠皇太後便也沒有發作,不讓女兒再和韋瑜往來,但每次韋瑜紀錦之邀來慈寧宮教紀錦書法時,慈惠皇太後見到韋瑜就比較冷淡。
也是,她現在可是當今皇帝的親生母親,貴為皇太後,身份尊貴,又豈用給一個閹人面子。盡管這閹人是內相,在宮中她的權利可算是除了皇帝和皇後,以及太皇太後,兩位皇太後之外最大的。
不過,今日不同往時,韋公公如今真得是要奉她這位慈惠皇太後為主了。
想起韋瑜以前在宮中的趾高氣揚,想起她作為貴妃之時對眼前這位內相的谄媚,慈惠皇太後就隐隐有氣。而且她還把韋瑜當初不兜搭紀錦作為恥辱,覺得她連自己的女兒,金枝玉葉的公主也瞧不上,實在是太過狂妄了。
什麽時候,要是能殺一殺韋瑜的威風才好呢。慈惠皇太後暗想。
一直到皇帝大婚後,韋瑜得了空來見紀錦。這一日,雪後初晴,韋瑜把手裏的差事放下,坐了凳杌往慈寧宮來。
到了慈寧宮門口,身邊的長随金寶前去向宮門口的內侍傳話,說督主應了榮昌公主之邀來教她寫字。那內侍便進去傳話了,不一會兒去而複返,說請韋瑜随着他進去。
進去之後,韋瑜才發現這內侍并沒有把她往偏殿引,而是往正殿而去。就問那內侍:“公主殿下在正殿麽?”
那內侍答:“是慈惠老娘娘要見公公。”
韋瑜也不好說她不見慈惠皇太後,以前來這裏,她都是被人引着直接去見紀錦,然後教完了她寫字後,在臨走之前會去向慈惠皇太後辭行。有時候慈惠皇太後去了後面的慈安皇太後的院子,也就不用見她。
像這樣她一來,還沒見到紀錦就被叫去見慈惠皇太後還是頭一次。
也不知道今日慈惠皇太後要跟自己說什麽,韋瑜不禁暗暗猜測。不過,她總覺得恐怕慈惠皇太後不會說什麽好話?難不成她發現了自己和紀錦之間有情,所以要出言提醒,或者試探自己?
這樣想着,韋瑜已經被引領着進了慈慶宮二進院的正殿西次間。在南窗下的鋪設了白熊皮褥子的炕上,慈惠皇太後正捧着盞牛奶酥在喝。殿內當中還放着一個鎏金的四足象的大火盆,加上本來這處殿宇燒了地龍,屋子裏十分暖和。
韋瑜就把身上的貂皮帶風帽,袖子領子出鋒的披風給脫了,上前向慈惠皇太後請安。
慈惠皇太後慢悠悠地把手中那盞牛奶酥喝了才叫起,也不讓人給她設座,開口就說:“韋公公是國之棟梁,手上的差事極多,以後就不用抽空來教榮昌公主習字了。再說了,榮昌公主還有不到一年就要出閣了,她還是多學些女紅好,以後嫁了人,驸馬的貼身衣物還是要她自己做好些。這之前,她太過頑劣,都沒好生學過。現如今,哀家打算讓她好好學一學了,這也是為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