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呵護
考慮到第二天葉翎還要上課, 晚上的舞蹈課用時并不長。
舞蹈課就設在正屋一樓的練舞室裏，課程結束，老師離開後, 葉翎還興致滿滿地保持舞蹈姿勢，踩着節拍，一個人跳着舞。
裴雲炀坐在舞蹈室的木地板上, 他盤着腿, 手支着頤, 看着她跳舞。
葉翎在發現頻頻踩中裴雲炀的腳之後, 很快放開他了，不再像之前一樣要求他一定要陪着她一起練。
女孩子雙手合十，做着道歉的動作，“抱歉二哥，我太差勁了, 等我先把單人舞步練熟，我們再一起練。”
說實話, 聽見葉翎說暫時不練雙人舞步，他着實松了口氣, 但是當葉翎的手松開了他, 人向後退步時，裴雲炀又莫名覺得自己的手空落落的, 覺得陪她一起練舞，好像也沒什麽。
他站在旁邊看着女孩子在老師的指導下跳舞, 老師也告訴他，葉翎完全沒有舞蹈基礎，讓她先練好單人舞步也行，他可以不用在這裏等。
但他看着女孩子專注又認真的神色, 根本邁不開腳步，最後坐在木地板上看她跳舞。
悠揚的舞曲在繼續，女孩子雙手停在半空做着摟合動作，非常認真地念着老師的‘口訣’，低頭看腳，踩着舞步。
裴雲炀看着看着，忽然說：“錯了。”
“…右…右…呃什麽？”葉翎擡頭瞪他一眼，表情不滿，“你打斷我了。”
裴雲炀托着腮，淺淺一笑，“可是你跳錯了。”
“跳錯不是正常的？”葉翎嘀咕兩句，又低下頭去看着腳，從頭開始數節拍。
她數着數着，停在空中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溫熱的掌心溫度讓她猝然擡頭，後腰随即被摟住。
就見裴雲炀微低着頭看她，漆黑的瞳孔模糊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不要低頭。”
男孩子的手分別放在她後腰和手上，随着音樂帶着她一步步舞動，跟剛剛老師在時由她主導的場面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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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的，根本不需要思考，她好像會跳了。
葉翎被他帶着跳了一會兒，興奮得眼睛亮了起來，“我會跳了！”
她剛這麽一說，腳就踩上了對方的腳背，“唉呀。”
她連忙往後退，下意識又低頭去看，結果一慌，舞步就亂了，下一步又踩上他的腳。
葉翎臉紅了，整個人緊張起來，握着裴雲炀的手下意識就要抽走，“又錯了……要不還是讓我一個人先練一練吧。”
裴雲炀看着她微紅的臉，感覺耳廓在慢慢發熱，他趕緊松開她的手，垂了垂眸，“你再練一練，跳舞的時候不要太緊張，不要低着頭，自然一點，沒什麽問題。”
“好，我一定多練習，沒練好之前就不用麻煩二哥跟我一起練了。”
葉翎原本想的是通過跳舞這件事跟裴雲炀加深接觸，必要時還可以撩一撩，但是今天晚上她對自己的笨手笨腳有了更深的體會。
明明前一天老師教時自己跳得還可以，但是一跟他湊在一起，聞着他身上冷冽的薄荷味道，摟着對方勁瘦的腰身，她就分心了。
心猿意馬的下場就是越跳越糟糕，舞蹈這回事就是一旦節奏亂了，就會變成車禍現場。
而且一直踩到裴雲炀的腳，她也很心疼。
上一世裴雲炀的腳出意外截了肢，對葉翎來說，裴雲炀的腳就是必須重點保護的地方，她不許別人弄傷，她自己也不行。
于是她決定，一定要盡快學會單人舞步，覺得沒問題了，再找裴雲炀來合體練，等她跳得自然跳出自信了，到時她想怎麽撩還不是她說了算……
葉翎回房後，裴雲炀也回房間了，他洗完澡後坐在書桌前，翻開裴景清之前交給他的案例文件，看了起來。
看着看着，卻遲遲沒有再翻過一頁。
他向窗外一看，今晚月亮皎潔，明亮月光像水銀似地傾瀉而下，鋪滿整個窗口。
他走過去打開窗，擡頭看着高高的月亮，想起了剛剛響在舞蹈室的音樂。
和葉翎跳舞的時候，播放的舞曲是月亮河。
“還挺應景。”
裴雲炀關上了窗，回書桌前坐下，又拿起了文件，看了沒幾秒他放下文件拿起手機，打開音樂軟件搜索月亮河。
很快，房間裏回蕩起悠揚的音樂聲。
裴雲炀一邊看着案例，一邊做着筆記。
聲聲慢慢，音樂和月亮一起，這一夜陪了他很久、很久。
現在月考考完了，下一個考試就是11月初的期中考，但是經過這一次沖鋒陷陣的月考，葉翎最差的這一科理綜得到了很好的查漏補缺，接下來她只要按照節奏好好複習，相信成績能夠穩步提升。
眼看進入了十月份，兩星期後就是父母給自己舉行的歡迎宴會，葉翎學習之餘，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練習跳舞。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向前推進，除了葉家。
葉翎想到要去葉家就覺得頭疼，不想過去看見葉英傑和葉千倩，但是葉楷又三天兩頭問她什麽時候過去，她想既然早晚要過去，就早點過去把事情解決吧。
這一天，問過裴雲炀之後，兩人請了晚自習的假，打車一起過去葉家。
之所以不挑星期五沒有晚自習或周末的時間，就是不希望去葉家時看見葉千倩。
葉翎帶着裴雲炀來到葉家居住的小區，走到了熟悉的那棟小洋樓時，停下步子。
裴雲炀也在打量眼前這棟小洋樓，這裏雖然屬于新區，但是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裏，在這種黃金地帶買這麽大的房子，葉家的家底可窺一斑。
提前收到消息的葉楷打開門看見人，向他們招手。
葉翎吸了口氣：“走吧。”
看見裴雲炀也一起過來了，葉楷明顯很詫異，他想說什麽，瞟了裴雲炀幾眼之後，還是閉了嘴。
帶着葉翎走進房子時，葉楷習慣性地發牢騷：“聽說你找到了親生父母，可是你找到親生父母怎麽就不回來了？還要我三催四催，你自己說說這像話？”
葉翎聽了這話立刻站定腳步，擡頭看他，“為什麽不像話？是你們不要我，這裏不是我的家，我為什麽要回來？”
葉楷露出個驚訝的表情，像是非常意外她會說這種話，“你還在生氣？值得嗎？都過去那麽久了，爸就是那麽一句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人。”
葉翎緊緊盯着葉楷，一時分不清對方到底是真的這麽想，還是不懂裝懂，或者是葉英傑讓他來探探口風？
葉楷無辜地看着她，“怎麽了？”
葉翎抿了抿唇，十分認真地看着他，“這不是我家。”
葉楷的表情煩躁起來了，“你在我們家住了18年，難道你對我們……”
“不是說要去看阿姨？”裴雲炀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眼見葉翎把頭撇開，緊緊抿着唇，沒有想要跟他說這件事的意思，葉楷看了裴雲炀一眼，忍氣向前帶路，“走吧。”
讓葉翎驚訝的是，許茹雪并沒有住在她印象中和葉英傑一起的大卧室裏，而是住在客房。
距離上一次見面，不過幾個星期時間，但是許茹雪瘦得特別可怕，她手裏拿着一串佛珠，坐在床上，一邊望着窗外景色，一邊嘴裏念念有詞，手裏快速轉動念珠。
看見葉翎，許茹雪愣愣地看了她許久，忽然捂住臉。
葉翎絕對沒想到許茹雪真的生病了，看起來還是特別不妙的那種。
“阿姨，你這是？”
沒想到聽見葉翎喊她阿姨，許茹雪眼淚就掉了，“……你連媽媽都不願意叫我了，也是，是我活該……”
“這是怎麽了？”
在她的印象中，許茹雪對她一直淡淡的，她實在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忽然之間對自己有這麽強烈的感情。
但要說她是演吧，看起來又不像。
葉翎茫然地轉頭看向葉楷，葉楷搖搖頭，小聲地說：“檢查沒發現問題，醫生說是心病，但是我們問她她又不說，只說是想見你。”
葉楷見進門之後，葉翎一直站在門口，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立刻走到葉翎旁邊，推她的背，“你過去跟媽聊一下啊。”
剛推了一下，手就被裴雲炀抓住，葉楷回頭怒瞪他，“這是我們的家事，請你出去。”
裴雲炀毫不退讓，“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
葉楷：“你！”
葉翎轉過頭來對裴雲炀說：“我跟她說說話，二哥你出去等我一下。”
葉楷對裴雲炀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神色，下一秒就聽葉翎說：“你也出去。”
房間門關上，兩個男人站在房間外，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想要走開一步。
雖然裴雲炀年紀小，但是葉楷就是個纨绔子弟，二十幾歲了，一事無成、流裏流氣，在氣勢方面，誰壓誰還不好說。
葉楷為了自己氣勢不輸人，雙手環在胸前挺直背脊，擡起下颌看着裴雲炀，“葉翎在我們家住了18年，怎麽也叫了我十幾年的大哥，她也是我妹妹。”
裴雲炀的反應就是淡淡瞥他一眼，“所以你看着自己妹妹被趕出去？”
“我當時不在家！”
葉楷急急分辨，雖然葉英傑作出決定的時候沒跟他商量，他也确實不知道這些事情，但是不可否認，當他知道葉翎離家出走時，因為被葉千倩吹耳邊風，他覺得讓她出去吃點苦頭也沒什麽。
雖然他這麽想過，但不代表他不認這個妹妹，想到葉英傑回來告訴他們葉翎被親生父母找到，還有一個親生大哥時，他的心情很複雜。
仿佛看透了葉楷那虛僞又欺騙自我的想法，裴雲炀輕笑了一聲，“呵。”
“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還想認葉翎，不怕你的親妹妹傷心？”
葉楷愣了一下，說這話時，他确實忘了葉千倩。
誰讓這個妹妹比他還神出鬼沒，每天早出晚歸，能碰見的時候沒多少，他還真的對她沒什麽印象。
葉楷想說什麽，這個時候房間門開了，葉翎走出來看了一眼他，向裴雲炀走去，“我們走吧。”
“這麽快？”
葉楷向房間看了眼，跟着葉翎他們走到玄關，吞吞吐吐地說：“爸今晚可能會回來吃飯，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頓飯？”
那肯定是不要的。
聽見葉英傑或許會回來吃晚飯，而廚房裏這時已經響起了保姆準備晚餐的聲音，葉翎加快了穿鞋速度，然後趕緊拉着裴雲炀走出去，“不要，謝謝，我走了，以後沒事不要聯系。”
“葉翎！”
身後想起了葉楷有些憤怒的聲音。
葉翎頓了頓，還是停下來回頭，淡淡地說：“我是說真的，以後最好不要聯系了，再見。”
或許葉楷不明白為什麽，只不過是接回了葉家的親生女兒，不過是和平常差不多的一些争吵糾紛，不過是被人罵了幾句，值得她就這樣抛下了養育她18年的家庭？
還是說親生家庭富貴，擔心他們吸她的血？難道在葉翎眼裏就是這麽看他們的？
葉楷臉色難看地看着葉翎的背影。
葉翎一直沒回頭，徑直走出小區，上了出租車離開這片住宅區，才輕輕嘆了口氣。
她大概能猜到葉楷的想法，從她剛進門時對她的肆意指責就看出來了，這個大哥或許還摸不清狀況，以為她不接電話，不和他們聯系，是還在生氣賭氣呢。
其實也很正常，畢竟這一輩子的她還沒有被他們送回南城，還沒有完全跟他們鬧翻割裂。
但是重生回來的葉翎并不想原諒他們，重新開始，有些人不值得，她也沒必要在自己心頭插幾根刺，去做那些讓他們舒服的事，她不願意，所以就這樣吧。
葉翎恍惚出神時，裴雲炀一直沒有出聲，等到葉翎自己調節好情緒了，出聲：“二哥，我覺得許茹雪……就是我養母，怪怪的。”
裴雲炀：“哪裏怪？”
葉翎進去房間後，其實許茹雪并沒有跟她說什麽，只是不斷地轉着佛珠，嘴裏說着：“我錯了，我錯得好離譜……”
葉翎問她，她卻搖頭跟她說，謝謝她來看她，然後就什麽都不說了。
葉翎無法，只能離開。
“我覺得她好像受到什麽打擊似的，但是我想不到，她能受什麽打擊？”
裴雲炀：“想不通就不管了。”
葉翎點頭，眼睛看着車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心裏卻不由自主浮現一個念頭，她忽然想見見葉千倩，或許能得到不少信息，說不定。
葉楷沒有再來找她。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穩地翻過去。
這些日子，葉翎經常會找裴雲炀請教學習問題，除此之外，就是努力練舞。
這一天下午放學，一群人出去外面吃飯，末了回來學校路上時，雷耀廷走到了葉翎身邊問周末能不能去他們家玩。
裴雲炀一臉嫌棄地看着他，“我們家有什麽好玩的？”
雷耀廷：“有啊，我聽妹妹說有個超棒的電影室，我們去看電影？”
聽見雷耀廷提起電影室，葉翎也起了兩分興趣，老宅裏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她都沒有嘗試過，而且這一世，她還沒跟裴雲炀一起看過電影，不如……
這麽想着時，她向裴雲炀看去，就見裴雲炀皺着眉頭看着自己。
“怎麽了？”
裴雲炀看了看雷耀廷，随即移開視線，“沒什麽。”
葉翎正奇怪裴雲炀神色有些奇怪，忽然身後一陣嚣張汽車引擎聲靠近。
“轟隆——轟隆——”
裴雲炀立刻将葉翎拉到身體裏側，幾人向外看去，一輛紅色跑車很快在他們身前停下，随即兩輛三輛，幾輛汽車停在他們旁邊，直接将并不寬敞的道路堵住。
車門打開，染着一頭紅發的裴景泷下了車，十分嚣張地沖她打招呼：“你好啊，堂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兜風？”
身後幾輛汽車也陸續打開車門，走下了幾個染着各色頭發，打着耳釘的少男少女，雖然他們看起來都是殺馬特風格，但是也都同樣穿着彰顯身份的德加學園校服，看見她，都煞是感興趣地上下打量。
葉翎直接拒絕，“不要。”
她直接拉着裴雲炀向前走，“我們走。”
幾個人向前走，但是沒走幾步，裴景泷這群人走到他們前面擋住路。
“這才看到，這不是雷家和章家那兩個廢物？怎麽跟我這個沒用的養兄混在一起，是要組成廢物三人組出道？”
裴景泷身後的幾個少男少女都笑了起來。
沒等雷耀廷發怒出聲，王哲這個沖動性子立刻上前兩步，“裴景泷你說什麽！在這裏論廢物誰有你廢物？好狗不擋路沒聽過啊！快滾！”
裴景泷這才像是剛看見他似的，聳了聳肩，“王家小少爺也在呀，你說你怎麽那麽想不開，自甘堕落跟他們這些廢物在一起？”
說着又把視線移向葉翎，像是奇怪又像是試探，目光不懷好意地，“還有，堂姐，你是怎麽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身邊的這個二哥，可不是我爸親生的。”
言下之意是他是個外人，你怎麽能跟他走得那麽近。
葉翎原本抓住裴雲炀的手臂，立刻感覺到校服下的肌肉一瞬間緊繃。
葉翎下意識握緊，随即上前一步，看向裴景泷，微笑：“你的屁放完了沒？很臭，如果還有，建議你去看醫生，瞧你嘴巴發臭，眼圈發黑，嘴唇發白，腳步輕浮，病還不輕，有時間在這裏哔哔，我勸你趕緊去醫院看醫生，這是作為堂姐對你的勸告，趕緊滾。”
回到裴家後，裴景泷和葉翎總共就見了兩次面，還兩次都沒什麽機會說話，因為每一次，都是他爸在教訓裴雲炀。
他只是從見過的兩次印象裏，覺得她這個堂姐是個軟弱好拿捏的人，畢竟從外面回來的，應該沒什麽見識，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
這一次會過來打招呼，是因為圈子裏的朋友不少人都收到風聲，他大伯要為這個剛回家的堂姐舉行歡迎宴會，他的朋友好奇，他便随口說帶他們過來見一下。
原本想葉翎總會給他幾分面子，也沒想到會見到裴雲炀，但是他怎麽也沒料到局面會變成這樣。
他這個印象裏乖巧安靜，還有點柔弱的堂姐竟然在罵他！？
護着裴雲炀罵他？
聽着四周衆人誇張的笑聲，裴雲炀在笑，他的幾個朋友也在笑，裴景泷漲紅了臉，他氣壞了，上前一步就想抓葉翎給她點教訓，“你他媽的以為你是誰！”
手還沒碰到葉翎，就被裴雲炀抓住，對方上一刻還在笑，下一刻臉色就變得冰冷，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裴景泷。
“你敢碰她一下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