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擁抱
陳偉的臉色一瞬間白了。
他倒是不在乎什麽校董, 但他知道裴正宏，這位陳老師家境不錯，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自然知道京城上流社會裏有一個普通人觸不到的上游鏈存在，裴家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這個女生不是姓葉？！要是知道她是裴正宏的女兒，就算外甥給自己許再多好處, 他也萬萬不會答應趟這灘水。
陳偉下意識向門外望一眼, 他的外甥之前因為作弊被帶過來了, 剛剛又被人帶出去, 只希望他舉報的事情是真的，而不是栽贓嫁禍，不然這件事怕是難了。
年級主任聽見裴正宏的名字，神色立刻重視起來。雖然他明明記得當時這位叫做葉翎的學生，是由副校長接進來的, 他看過資料，父親叫做葉英傑, 是如今京城裏小有名氣的投資人。
但是裴雲炀說得确鑿，想到了他們這些豪門家族裏的恩恩怨怨, 或許有什麽隐情也說不定, 畢竟裴雲炀可是真真切切的裴家人，而現在裴雲炀把裴家、把裴正宏擡了出來, 他怎麽也得給他這個面子。
主任笑着說：“那是當然，你們先回去吧, 我保證很快給你們一個答複。”
葉翎和裴雲炀走出了教務處，正在附近等待的雷耀廷等人忙跑過來，焦急地問：“怎麽樣？”
裴雲炀看了眼葉翎低落的臉，“出去再說。”
學校附近人多嘴雜, 哪裏都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最後他們又回到粵膳房開了個包廂。
裴雲炀：“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
葉翎将在洗手間遇到葉千倩，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聽完了葉翎的話之後，雷耀廷先發出了驚嘆：“這什麽人啊？竟然有膽子栽贓嫁禍，葉翎妹妹你放心，學校到處都有監控，是她做的，逃不掉。”
王哲有些迷糊地撓着頭說：“葉千倩是誰？我怎麽聽着好像有點耳熟。”
葉翎大大方方地說：“葉家的親生小孩，她一直很讨厭我，畢竟我占了她18年位置。”
王哲啊了一聲，“這個賬不是這麽算的吧，你們兩個又不是互換，怎麽會占了她的位置？她又不是因為你才被抱走，這其中有什麽原因我們還不知道，說不定沒有你，她也一樣被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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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靜的章泰然也在幫忙冷靜分析：“葉千倩怎麽想我們不管，現在先幫葉翎找出解決方法，聽你這麽說，她應該是有備而來，那張紙條你還存着嗎？”
葉翎搖頭，拿出了一直關機的手機開機，調出了相冊照片給他們看，“我當時擔心把紙條留下會出事，就丢到廁所沖走了，不過我拍了照片。”
裴雲炀接過手機，“你做得對，這種東西不應該留下來，留下來容易被反咬一口。”
他把葉翎的照片發送給自己，然後将他手機裏的照片給删掉，“照片也不要留着。”
葉翎接過手機，沒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
雷耀廷安慰道：“這只是一個小意外，放心吧，從你剛剛說的時間推測，就是你去洗手間的那個時間，她把紙條塞到橡皮擦裏，主任答應立刻處理，晚上應該就能給回複，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就算查清楚這件事情是栽贓嫁禍，就算葉千倩出來道歉，或許還會受處分，但是又有什麽用，考試已經結束，試卷她沒有做完。
老師不可能再給她開一場考試，哪怕知道她會做，但是分數從她被陳偉帶出教室時就已經是固定了。
更甚至說這只是一場月考，不是期中考期末考模拟考等重要考試，學校也不會把這一場考試的分數給看得太過重要。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場考試對自己有多重要。
提前吃完晚飯，天色還亮着，雷耀廷提出去離學校不遠處的清河街走走。
葉翎強打起精神，跟他們逛街。
清河街得名于這裏一條內陸河清河，聽說早年間河兩邊貧富懸殊，不少人喜歡把貨物擡到河兩邊走動販賣，以此賺取錢財，後來随着改革開放經濟發展，這些當年販夫走卒擺買的地方變成了商店，于是就見清河兩邊都建起了繁榮旺盛的商業街道。
這裏有出名的香火鼎盛的廟宇，有仿民國的格局高雅的客棧，但更多的是一間間生意興旺的店鋪。
這裏的東西不走高級路線價格低廉，但是因為花樣繁多，種類精巧，用來逛街排悶，确實是不錯的地方。
葉翎上輩子沒有來過這裏，一開始是還沒有見過京城繁華就被送回南城去，後來再回到了京城，一方波折之後和裴雲炀一起，但那時候的他腿腳不便，根本不可能有這種逛街的消遣。
葉翎走得慢，漸漸和前方雷耀廷他們拉開距離，如果不是旁邊有個裴雲炀時時注意着她，或許就要一個人落單。
葉翎根本不知道她和裴雲炀落單了，還在東張西望，她的心神被遠處熱鬧的一幕幕吸引住，不禁踮起腳，就想看看為什麽那麽熱鬧，“為什麽人這麽多，有什麽節目？”
旁邊的女孩子随走随停，根本沒注意路人就要撞上來，裴雲炀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護住，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
葉翎踮起了腳，他一低頭，就是女孩子好奇望着前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他看了兩秒，松開握住她手臂的手，用手虛虛護在她肩頭，擋開了四周的擁擠和碰撞。
裴雲炀站直身，擡頭向前方不遠處眺望了眼，“好像是廟會，想去看看？”
前方的路口人山人海，葉翎收回視線，搖了搖頭，“算了，人太多了。”
“那我們就在這邊逛逛。”裴雲炀将她帶到街道裏邊，拉到身體內側，護着她避免和路人碰撞。
一行人走走停停逛逛，吃吃喝喝，時間過得特別快。
很快太陽下山了，四周亮起了街燈，清河街迎來了晚上的繁華，走累了的葉翎正坐在河邊吹風，忽然手機響了，她拿起電話。
是主任的電話，他告訴她，監控查出來了，在葉翎去洗手間時有一個男生靠近過她的書包，往她書包裏放東西，這件事情性質很惡劣，主任告訴他，這個男生會被嚴懲，而且下周一升旗儀式上會當衆向她道歉，學校會澄清她沒有作弊的事情會恢複她的名譽。
聽完了這些事，葉翎淡淡開口：“可是我提出的兩件事情，學校沒有給我回複。”
葉翎是指當時在教務處提出的兩個要求，一是找出舉報的學生，二是當時沒有證據證明她作弊，接到舉報的老師直接就把她從考場帶出來，打斷她考試造成的損失，學校要怎麽處理？
主任打着哈哈說：“你放心，舉報的人我們會找出來的，至于陳老師的做法有些不妥，我們也會做出相應的懲罰，你放心吧。”
電話挂了，葉翎深深嘆了一口氣。
算了，可能重生之路注定充滿困難，大不了下一次期中考她再努力考回來，就算是分班，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沒關系的。
回到了家裏，原本還臉色低落的葉翎走進暖廳，一瞬間揚起了笑臉，“媽媽，今晚有什麽宵夜？”
葉眉詫異地看了眼牆上的鐘，這才9點呢，“晚上沒吃飽？現在就肚子餓了？”
“就是想吃東西，”葉翎撒嬌地說：“考完試了，胃口特別好。”
為人父母最喜歡聽到子女說想吃東西了，葉眉立刻起身走向廚房說：“我現在就吩咐人去準備。”
葉翎跟着裴雲炀走上樓，一邊閑聊着：“剛剛在清河街那邊看見不少新鮮小玩意，二哥你說買那些挂飾之類的小物件給我爸媽大哥他們，他們會喜歡嗎？”
“你送什麽東西，他們都會喜歡。”
“那行，我好好想一下送他們什麽，過兩天你陪我過去買呀。”
走到了卧室門口，葉翎笑盈盈地跟他揮手，“好了，現在不用抓緊時間學習了，我們好好放松兩天，二哥也不用被我煩了。”
葉翎走進去後，裴雲炀默了半響說：“我并不覺得煩。”
他回到房間，在落地窗邊矗立，眺望遠處的綠色，半晌拿起手機按下了電話。
宵夜很快準備好了，葉翎吃得特別多。
吃到裴正宏打趣她：“看來這一次考試用了你很多力氣，要吃這麽多補回來。”
葉眉則是勸她：“慢慢吃，還有呢不要着急。”
裴景清眉頭皺得能打結了，“晚上你還吃這麽多，不怕胖嗎？”
剛說完就被葉翎擰了一下手臂，“大哥你再這麽直男，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葉眉說：“就是，想吃就吃，別理你哥。”
旁邊的裴雲炀特別沉默。
吃完宵夜後，葉翎陪葉眉在樓下看了一會兒電視，時間差不多了，葉翎回房間洗澡，準備睡覺時，拿來手機一看，才發現裴雲炀發了信息給她。
[阿炀：周末兩天帶你去逛街要不要？]
[小羽毛：去哪裏呀？ /期待.JPG]
[阿炀：秘密，想去的話早點睡，明天早點起床。]
[小羽毛：好噠，晚安~ /好夢.jpg ]
[阿炀：晚安。]
葉翎把最後一條信息看了幾遍，将手機放在枕頭旁邊，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裴雲炀果然一大早就在樓下等她。
葉眉聽見她今天要去買東西，還特地吩咐她一定要帶上她哥的卡，好好地刷個夠。
葉翎笑嘻嘻地應了，然後跟裴雲炀出門去。
裴雲炀帶她去的是京城十分有名的購物景點。
到了這個叫香楓山的景點，裴雲炀左右張望，把她往熱鬧的店鋪帶去。
然後發現店鋪裏翻倍賣、價格貴得上天的貨物時，裴雲炀的臉色就黑了。
說到底，裴雲炀以前也很少出來親自購物，更沒有什麽閑工夫在外面亂逛，某個程度來說，他和葉翎一樣，對京城并不熟悉。
葉翎在旁邊笑得肚子疼，“你怎麽會想到帶我來購物景點買東西？這裏的東西是賣給游客的，貴得要命。”
裴雲炀有些尴尬，他昨晚只顧着搜索京城裏有什麽比較出名的購物地方，倒是忘了有些地方雖然繁榮、貨物繁多，對象卻不是賣給路人的。
裴雲炀無奈，“我們去下一個地點。”
葉翎看着不遠處的山峰說：“我覺得這裏挺好的，今天不買東西了，我們去爬山。”
香楓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山頭，以滿山的楓葉出名，現在時節正值深秋，擡頭望去滿山遍野都是深淺不一的紅色楓葉，十分漂亮。
葉翎走在了一派鮮豔的紅楓林裏，山間空氣清新，讓人一掃心頭煩悶。
她甚至心情不錯地撿起了漂亮的紅楓葉，說要回去做書簽。
香楓山的山頭并不高，沒兩個小時兩人已經爬上山頂，站在平坦的山頭，京城的繁華盡收眼底，看着祖國大好河山，心境豁然開朗。
葉翎贊嘆道：“好漂亮啊。”
裴雲炀的目光在遠處落了一會兒，便收回視線。
葉翎看風景時，裴雲炀深邃的目光就落在身旁沐浴着陽光的女孩子身上。
山間的清風吹起了女孩子綁在腦後的秀發，紅色楓葉從半空中打着轉，悠悠落在她頭上，掠着秀發，擦過肩膀，落到了腳邊。
葉翎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二哥我不想逛街了，我想回去繼續學習。”
“你想怎麽樣都可以，”裴雲炀猶豫了會兒，還是擡手，将她亂飛在頰邊的發絲輕輕撥開，“心情好點了沒？”
葉翎一愣，擡頭，“我沒有心情不好。”
剛說完頭頂就被人揉了揉，“不要騙我。”
葉翎一瞬間鼻頭就酸了，她垂下眼睑，輕聲說：“我真的沒有心情不好，只是我付出了那麽多，我……”不甘心。
沒說完人就被輕輕地抱住。Pao pao
葉翎心頭一震，倏然擡頭，一陣清淡的薄荷味道已将自己包圍。
這是個很輕很輕的擁抱，幾乎不能說是擁抱，因為裴雲炀只是虛虛地搭着她的肩膀，雙手環在她身後，看起來像是擁抱。
裴雲炀在她後背輕輕地拍：“我說了你可以跟我一個班，你所做的努力絕不會白費，相信我。”
葉翎被裴雲炀的忽然靠近給弄得心頭震撼，已經沒辦法思考多餘事情，只是愣愣地點頭。
回到家裏。
葉翎把一堆資料又往小幾上放，嘴裏唠叨着：“本來以為還可以放松兩天，沒想到這麽快又要努力。”
裴雲炀在旁邊聽得好笑，“沒人逼你，你可以放松。”
“不行。”
想到這個月考所受的憋屈，她決心一定要在期中考狠狠地打一個翻身戰，驚豔所有人。
葉翎握住小拳頭，臉色堅定，“這一次我的目标不是前五十，我要考第一！”
裴雲炀挑了挑眉，在小幾旁坐下，悠悠拿出作業，然後一手托着腮，一手轉着筆說：“你要挑戰我的地位？”
葉翎一愣，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她好像一直不知道裴雲炀的成績。
雖然裴雲炀懂的東西比自己多，但因為他對學習不怎麽上心的态度，葉翎還是下意識把他歸在成績優秀，但不是頂尖的那一層學生。
難道她想錯了？
葉翎坐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難道您就是年級傳說中的第一名？”
裴雲炀含笑看着女孩子靠近的臉，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不是。”
之前不是，但這一次為了給葉翎補習，他相當于被動複習了一遍，比以往勤奮不知多少，以前他比年級前幾名就沒差多少，想來這次，或許可以超過他們。
不過這些話他沒有說，他有點期待，要是葉翎知道他是年級第一時表情如何。
聽見不是，葉翎就松了口氣。
葉翎從來沒有小看過裴雲炀，從裴雲炀給她補習時候透露出來的缜密思維邏輯，她就知道，如果裴雲炀和自己付出同等努力，就算是理科狀元也有一争之力。
葉翎對自己有自知之明，她從來不是天賦挂的人，她是努力挂的人，從小她就明白這個道理，她的成績比別人好，只是因為，她從小就習慣了努力。
葉翎雙手托着腮，十分可愛地對裴雲炀說：“我考了第一名以後，就換你來請教我啦。”
裴雲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好啊。”
一趟香楓山之行，将葉翎在月考遇到的煩悶一掃而盡。
她向來是個向前看的人，雖然過程需要點時間調節，但不會忘記自己的目标，對她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父母家人和裴雲炀，其它的事情雖然氣憤，卻也不值得花太多心思去煩惱。
很快的，星期一到了。
因為學校出面，把論壇裏亂傳她作弊的帖子都删了，特地澄清她沒有作弊，班裏的同學都知道了月考風波，葉翎走進教室時都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
周玉周末時知道這件事已經打過電話給她，早讀後，學生們準備下去升旗，她抓着葉翎的手，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會還給你一個公道吧，會吧？”
葉翎心态已經調好了，拍拍她的手說：“會的，放心，你可以不要把手抓那麽緊。”
手有點疼吶。
來到了大操場，升完國旗校長講完話之後，高三的年級主任走上前來，掃了底下學生一圈，嚴肅地把星期五發生在月考上的陷害事情說了一遍。
“……我們一中，絕不會姑息這種陷害同學的學生，考慮到事情發生後，李同學主動找老師說明原因并表示悔過，學校給予記大過一次，全校通報批評……陳偉老師在這次處理作弊事情中存在主觀上的偏頗，導致葉同學沒能做完試卷，給予通報批評，調離現任高三教學崗位，降級處理……”
底下的學生們發出了驚嘆的哇聲，原本井然有序的隊伍開始有些紊亂，大家都想去看，站在臺上那兩位被通報批評的陳老師和李同學長什麽模樣。
理科一班的同學全在轉頭看他，目光同情之中更多的是驚嘆，畢竟學校做出的這個懲罰不可謂不重。
葉翎臉色平淡，她緩緩地向距離理科一班有一段距離的理科十三班望去。
距離太遠看不見葉千倩，但是可想而知，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雖然葉翎知道這件事百分百是葉千倩讓人做的，但她沒有證據，既然臺上的男生願意站出來認下所有錯誤，那她再說什麽也沒用。
葉翎默默握住了拳頭。
你想打壓我，我偏偏不讓你如願。不止不讓你如願，我還要活得比你更燦爛快樂。
葉翎随着同學們回到了教室，很快上課了。
葉翎有些奇怪地向右後方看去，裴雲炀的座位是空的，他去哪裏了？
……
裴雲炀此時正在教務處裏，坐在年級主任對面。
年級主任懷疑自己剛剛聽錯了，驚訝地說：“你剛說，你想換班？”
按照一中以往的換班規律來說，出了考試成績之後會在各班門口貼上名單，第二天學生按照班級名單直接換班。
今天肯定會出月考成績，下午之前會貼出名單，要趕在名單貼出來之前跟葉翎分在一個班，就得在成績公布之前先把名單改了。
裴雲炀：“葉翎因為被老師帶出去的緣故導致試卷沒做完，成績受到影響，學校打算怎麽補償？”
主任不太明白為什麽話題又跳到了葉翎月考事件，“陷害她的同學還有處理不當的陳老師，學校都已經處罰了，至于她的成績确實沒辦法，不過也只是個月考，并不重要，是吧？”
裴雲炀：“月考重不重要其次，只是針對葉翎這件事情，學校難道不用給她補償？”
主任苦笑着說：“我們領導周末接到裴董的電話，已經對這事從嚴處理，裴同學你還想要什麽補償？”
裴雲炀：“我和葉翎一個班，葉翎這一次成績分在哪個班，就把我分到那個班去。”
主任愣了一會兒，懷疑自己記錯了，起來翻開成績冊，有些納悶地說：“可是葉翎這次的成績不錯，理科年級46，還在理科一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