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寧織出發的那天,傅銘則剛剛出院。她給他發了條消息,很簡單的幾個字。
【我走了。】
【一切順利。】
傅銘則回了她四個字,可寧織沒有再回信息,傅挽凝來看他的時候,忍不住抱怨他:“哥,我跟你說要主動點的,現在寧織找到自己的家人了,你就更沒有存在感了。”
傅銘則沒有應聲,傅挽凝氣得不行,然後對着他道:“這周六就是你生日了,我先說好的啊,我要和我男朋友出去過,我不會陪你的。”
傅銘則看着她,傅挽凝被他盯得有些心虛,就絞着手指,嗫嚅道:“我好不容易才戀愛的,這是我和裴岑過得第一個生日,你不許給我扯後腿。”
傅銘則輕笑一聲,揉了一把她的頭發,開口道:“行,不打擾你。”
傅挽凝笑得眉眼彎彎,而後道:“你要去找寧織嘛!”
傅銘則當然想和寧織待在一起,可眼下她剛剛找到家人,彼此應該有許多親密的話要說。而他現在的身份,好像沒有立場陪同在側。
他們沒有正式說分手,可也沒有正式在一起過。
“再等等吧。”
傅挽凝撇撇嘴,抱怨道:“哥哥你現在怎麽畏手畏腳的?”
見他垂眸思索,傅挽凝捧起他的臉,給他鼓了鼓勁。
“哥哥,你膽大一點嘛!寧織如果心裏有你,你肯定能追上她的。”
見她替他操心,傅銘則的手拍了拍她的頭說:“我的事我會看着辦的,你顧好自己,今年的生日,過得開心一點。”
見他這樣,傅挽凝有了一些負罪感。當初如果不是她搞事情,她哥哥和寧織也不會鬧得那樣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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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以後,每年的生日,他都不大開心。
“哥,要不生日那天,我陪你過吧?”
“都一起過了那麽多年了,今年的生日,你跟喜歡的人一起過。”傅銘則回絕了她,傅挽凝也不知道怎麽幫他,只能讓他自己處理。
傅銘則生日那天,收到了寧織寄來了禮物。
是一塊手表,是他常用的牌子。除去手表,她也沒有別的只言片語。傅銘則心裏憋的難受,主動打了個電話過去。
寧織隔了好久才接,她那頭有些嘈雜。
“怎麽突然打電話給我了?”那頭響起了她的腳步聲,似場景轉換,那頭的背景漸漸輕了下去,寧織的聲音也清晰起來了。
“你在那裏過得怎麽樣?”
寧織呼吸一滞,随即笑了起來:“你關心我啊!”
傅銘則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然後道:“寧織,禮物我收到了。”
“喜歡嗎?”
“嗯。”
“以前就和你說的,等我以後工作順利了,就給你買手表。”
說着,她輕輕抱怨了一句:“真的挺貴的,我一部戲白拍了。”
只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傅銘則的心化了一半。
哪知道她又接了下半句:“不過之前那個镯子,耗了我好長時間準備,手表只要花錢就行了,比較方便。”
傅銘則……
她現在說紮心的話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他正想說話,電話裏卻響起了了一個低沉的男聲。
“寧織,我媽想見見你。”
“好,我馬上過去。”
傅銘則心裏警鐘大作,沒有考慮,心裏的話就脫口而出。
“寧織,你朋友嗎?”
“對,不說了,我有點事要處理,再見。”
她說完就挂了電話。
傅銘則惴惴不安起來。
他知道易南風前天回南城了,便去了南風娛樂,找到了他。對方這次沒有騙他說不在,放他進來了。
“傅總來我這,是想來問寧織的事吧?”
易南風端倪着他的神色,驀地笑了下,說道:“我還在想,你怎麽那麽沉得住氣。自從你受傷以來,好像棱角都被磨平了,”
“她适應嗎?”
“很适應,我繼母對她很好,她們現在住在易家本宅裏,家裏的親戚知道她回來了,最近幾天一直在聚會。”
“家裏熱熱鬧鬧的,寧織很喜歡。”
傅銘則沉默着,沒有接話。易南風打量着他的模樣,又接了一句:“江城的鄭家,和我們有多年的交情。他家的獨子鄭淮,剛剛回國,前些天和寧織見了一面,就對寧織很鐘意。我繼母也有意撮合他們。”
傅銘則周身的氣場都變了,易南風開懷地笑了下,道:“我們寧織是很優秀的,傅總如果沒有誠心的話,是追不到她的。”
“地址。”他輕輕吐了兩個字,易南風手撐在桌前,似笑非笑道:“真的要去啊!”
見傅銘則态度堅決,易南風拉開抽屜抽出一張紙,遞給他:“這是地址。”
傅銘則拿了紙條要走,易南風叫住了他。
“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繼母都知道了。”
“想要追回寧織,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宴會仍然在繼續,寧織在靳媛的帶領下,見了很多親戚,大家都十分歡迎她。
打了一圈招呼下來,靳媛拉過她,關懷地問道:“這兩天見的人多了吧,累不累,要不要上樓歇一會兒?”
“沒事外婆,一點兒都不累。”
鄭淮和其他人應酬完了,又來到了寧織跟前。
“寧織,你剛剛跟我說的片場的事真的挺有意思的,能再跟我說說嗎?”
寧織愣了下,卻也沒拒絕,灑脫地應了下:“好啊!”
兩個人又細說了一些別的事,鄭淮挺健談的,還說了一些他留學時的趣事。寧織認真地聽着,卻也心煩意亂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今天是傅銘則的生日,兩個人就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傅銘則也是夠淡定的,也不追問什麽,這讓她生出了些許惱意。
大廳裏的賓客,不少也開始做起了離開的打算。
“寧織,明天我帶你出去騎馬吧?”
她啊了一聲,正想拒絕,家裏的阿姨就匆匆進來,說門口來了一位客人,說是她的朋友。寧織從位子上起來,對着鄭淮道:“我的朋友過來了,今天咱們就聊到這裏吧。”
鄭淮應了,寧織歉意地笑笑,出了門。
一到外面,就看到傅銘則站在門口。他身體應該還沒有完全恢複,臉色有些蒼白。
“你怎麽過來了?”寧織迎了上去,就看到傅銘則的眼裏,閃過一抹喜色。她凝視着他,望了一會兒,說道:“你不會是為了聽我說一聲生日快樂,所以特地跑回來的吧?”
“也可以這麽說。”
寧織被他逗樂了,心情好了許多,接了一句:“你現在怎麽滿腦子的怪想法?”
傅銘則看着她,稍稍安心了些。然後他目光突然一凜,寧織身後正站着一個男人。
鄭淮走上前,盯着傅銘則看了會兒,笑道:“你是傅銘則吧。”
寧織愣了下,皺着眉,對方一副保護者的姿态,把她擋在了身後。
寧織……
傅銘則沉着臉看他,對方輕諷着勾起嘴角,說道:“當初利用寧織的人是你,怎麽,看到寧織現在背景強大了,又想折回來再從她身上弄點好處?”
這話已經算十分嚴重了。寧織臉色變難看了,她知道靳媛和鄭家的人走的近,也有意撮合他們,她并不喜歡別人來窺探她的私事,她和鄭淮接觸的時間不久,他自然更沒有資格來管她的事情。
想着這是外婆那邊的朋友,撕破臉不好看,她就委婉道:“現在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有事我們改天再談。”
“寧織?”
寧織面色平靜:“這是我的事情。”
鄭淮不解地看着她,見寧織态度堅決,他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離開了。
賓客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寧織禮貌地和離開的客人道別,大家都很客氣。傅銘則在人群裏丢在哪兒都是顯眼的存在,離開的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會落在他身上。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寧織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生氣了嗎?”
“沒有。”
看他淡定的模樣,寧織很更惱了。
“說吧,來這裏幹什麽?”
傅銘則知道自己是腦子發熱了,才會這樣唐突地跑來。可是聽到電話裏的男聲時,他理智就崩塌了。
寧織現在是一個出色的演員,有固定的粉絲基礎。
她的演技也漸漸開始出色,連向來苛刻的陸明,都對她贊賞有加。
現在,她是易南風的侄女,有了屬于自己的家。
她的人生開始圓滿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融入進去。
剛剛鄭淮的話雖然難聽,但是也昭示出了一個現實。
他曾經的所作所為,可能會是她的污點。
望着他目光裏的猶豫,寧織啧了一聲,說道:“你怎麽不幹不脆的,說吧,來這裏到底是想做什麽?”
傅銘則見她生氣了,打算說實話了。
那句想請你當我的女朋友還沒有說出口,靳媛就出來了。
靳媛掃了一眼身旁的寧織,問她:“這是你朋友嗎?”
寧織低頭應了一聲,道:“是。”
從寧織的神态,她就能察覺出這人的不一般,再想到易南風跟她說的,傅銘則為了報複寧家利用寧織的事,她火氣更甚。
“寧織,他就是傅銘則嗎?”
“對。”
靳媛頓時怒了,像護崽的母雞一樣,一把把寧織拉到身後,道:“你來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
寧織也沒想到外婆會那麽激動,忙道:“外婆,你冷靜點,他……”
“寧織,你不要為他說什麽好話了,事情我都已經清楚了。”
“以前,寧織沒有親人在身邊所以任你欺負。現在既然她回到我們家了,我不會坐視不管的。”
說着,她就指着門口,示意傅銘則出去。傅銘則望向了寧織,從她眼裏,他接收到了她的意思,轉身走了出去。
“您別激動。”寧織安撫了一句,靳媛望着她,問道:“他是不是威脅你?你之前沒有家裏人給你把關,所以挑錯了人。以後你的婚事,我和你舅舅會好好商量的。”
寧織有些無力,但仍舊耐着性子和她解釋。
“外婆,我和傅銘則問題很複雜,我自己會處理的。”
“這還要怎麽處理?像這樣的男人,就應該扔的遠遠的,一個正眼也不給。”
見寧織沒有說話,靳媛急了。
“你不會還想和他在一起吧?”
寧織實話實說:“我和他說了,我要再想想。”
靳媛不懂了,這事有什麽好想的。她略微一想,多少也明白了些。
寧織以前是在缺愛的家庭裏長大的,這樣的孩子,是容易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看來是要早點給你選合适的結婚對象了。”
“您不是早就打算好了?所以最近邀請了那麽多客人來。”
寧織樂呵呵地和她開起了玩笑,靳媛見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也急了。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呀,怎麽就不知道好壞的?明天你宋阿姨開結婚紀念日派對,你跟着我去,順道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對象。”
寧織也是不明白她外婆幹嘛那麽急,就問道:“外婆,你幹嘛總想着把我嫁出去啊!”
靳媛氣得拍了拍她的手背:“還不是你以前眼神不好?你媽那時候就是不聽我話,非要嫁給你爸,結果呢,現在人都沒了。”
她有聽易南風說過,她媽媽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畫家。但最後,夢想沒有實現,人也去世了。
她的爸爸是什麽樣的人,他們都不肯說。
看來,她外婆是有了陰影,所以才想快點把她的婚事定下來。
但是,她可不想那麽聽話。
回到房間,四周的陳設都是精心布置的。應該分離太多年了,靳媛對她格外上心,無論準備什麽,都要再三詢問她的意見。
這在以前,是她從來沒有感受到的。
寧織的指尖拂過牆上的一幅幅畫作。
那些畫都色彩絢麗,像是一團團火焰在燃燒。
她不是個喜歡畫畫的人,之前和傅銘則約會的時候,也因聊不起畫而感到自卑。
可是,牆上的畫是她媽媽畫的。她從她媽媽的畫裏和易南風和她說的一些事裏,能體會到她媽媽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活在世上,寧可短暫的綻放,也不随波逐流。
有一幅畫叫做快樂。是一雙手,去追逐一團光團,前方是萬丈懸崖。
看來,她媽媽是個為了快樂,能随時迎接壞結局的人。
有夠叛逆,但也挺有個性。寧織摸索着畫,桌上擺着的是她媽媽的照片,是個笑起來,笑容很燦爛的人。
如果是她媽媽,估計會讓她選傅銘則吧!享受快樂,享受當下很重要。
但是她并不想那麽快就讓結局定下來。
外婆想撮合她和鄭淮,她也只是流于表面的應付,沒有想深交。
她知道她外婆的顧慮,擔心她曾經缺愛,所以沒有辦法理性地選擇自己的感情。
其實她真的是多慮了,現在的她,比任何時候還要懂得怎麽愛自己。
傅銘則追的不夠認真,她才不會接受他。
只是別人,她怕是更接受不了。原本有所顧慮,可是不知道怎麽了,看到了照片中的媽媽,她竟然生出了些許勇氣。
人生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身後像是被一雙溫暖的手攏着,溫暖又有安全感。
正想着,他發消息過來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表情包,寧織只覺得好笑,回了條語音過去。
“你真不會聊天,真的就是在尬聊。”
傅銘則發了個省略號過來。
寧織繼續回道:“态度不佳,我拒絕和你聊天。”
發送過後,她就将手機丢在一邊。
傅銘則發來了視頻請求,寧織聽着聲音,沒有馬上接,瞪了一會兒,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拿起手機,按了接通。
從他周遭的環境看,他應該在酒店。
“你還沒有回去?”
“嗯,打算在這裏住幾天。”
寧織盯着他看了會兒,問:“是為了我嗎?”
傅銘則回了四個字:“明知故問。”
寧織淺淺一笑,一絲笑容滲透進眼底。
傅銘則望着她的樣子,問她:“寧織。”
“嗯?”
“你感覺的出我在愛你嗎?”
“有吧。”是肯定的回答。她答後,她又問:“那你感覺的出我外婆很讨厭你嗎?”
“有。”
寧織莞爾,又繼續道:“你給她的壓力不小,她現在急着想把我嫁出去。”
“那你……是怎麽想的。”
“你覺得現在的我聽話嗎?”
傅銘則看着她驕傲的模樣,想起了她這幾次讓他碰的釘子,不禁淺笑。他瞳仁很黑,不笑得時候清冷如冰。如今笑起來的時候,溫柔得能醉人。
“你現在……一點都不乖。”他實話實說。
“是啊,現在的我沒那麽好糊弄的。”
“不是你送幾次禮物,說幾句我愛你,就能放下戒備的。”
“愛情很重要,但也可能沒那麽重要。”
“你确定你要追我嗎?”
“追。”
他語氣堅定。
寧織視線落到了他的手腕上,說:“我送你的表怎麽沒戴?”
“今天戴了镯子。”他掀起袖子給她看,裏面是她幾年前給他準備的那份生日禮物。
“真好看,我以前的品味真不錯,好會挑禮物。”
“嗯,好看。”傅銘則摩挲着镯子,從神情,能看出他的喜歡。
他發自內心的高興着,寧織的心弦不由得動了動。
她手支着下巴,看着那頭的傅銘則,頭往左側歪了歪,在傅銘則走神的時候,她露出了一抹沉浸于幸福的笑。
她知道,大腦就算一直保持清醒,也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傅銘則,我外婆明天要帶着我去相親了。”
見他猛地擡頭,她舔了舔嘴角。
“這次可不是演戲了,都是現實。”
她望着他堅定沒有退縮的模樣,驕傲地昂起頭:
“所以,你做好準備來追我了嗎?”
她話裏帶着深意。
前方道路艱辛,你是否下定決心。
無論刀尖火海,還是深淵地獄,都能愛她護她。
傅銘則了然,與她相視一笑:“這次,肯定是全心全意的。”
從此以後,他們之間不會再有欺騙。
他的女孩,從此可以高昂頭顱。
她只需要往前走上一步,剩下的路由他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