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啊!要死!
“梁總裁這是……”十餘個私人醫生圍成一圈,看着床上的年輕男人。
男人的手臂垂在床榻旁邊。淡青血管在瓷白皮膚下蜿蜒,如藝術品。從他袖管中,伸出三四條儀器線,一直聯結到機器上,讀取出平直的數據。
醫生們面面相觑:“……進入植物人狀态了。”
中年女人站在一旁,她酷似梁方的眉眼輕蹙,表情肅穆,平靜的聲音裏僅有一絲波瀾:
“怎麽會?他明明已經擁有穩固的靈魂了。而且,在之前,也只是睡着而已,白天則會醒來。”
其中一名醫生搖搖頭。
“像小梁總這種情況,除非擁有穩定恒一的性|伴侶,否則時常都會将靈魂脫離出去。”
“現在,他陷入植物人狀态,說明他此時附身的那只鳥,也遭遇非常大的身體傷害。”
中年女人低垂眼睫,聲音終于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讓他把鳥帶回家養,非要放回百花山。誰知道亞馬遜紅隼入侵?”
平穩呼吸之後,她擡手撥通電話,斬釘截鐵下令道:
“即刻和WIF全球自然保護組織合作,開展百花山瀕危物種解救計劃。每只瀕危鳥類套腳環,記錄數據以區塊鏈形式入庫。重點排查陸地植被,尋找一只氣息奄奄的藍點颏和鹦鹉雜交小鳥;重點圍捕亞馬遜紅隼,挨個破肚刮腸看近期消化物;把加州南弗洛達生物學教授聘來,化驗消化物內所含生物基因圖譜。”
“我,活要見他鳥,死要見他鳥屍,或他鳥DNA殘片。”她旋身離開,及地長裙在羽絨地面發出窸窣的摩擦聲。
“寶寶。”張森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麽這麽聰明?知道回家家?你都不知道,我想了寶寶好久。”
鹦鹉在地上氣息奄奄地動動腳爪,右腳筋骨被重挫,軟趴趴的。“艹,你是不是眼瞎,給我治傷。”
張森根本不理會寶寶髒口,騰地屈下身來把鹦鹉捧在掌心,又找了條羊毛絨圍巾将它裹住。奔跑下樓開車,一路超車,無視交通規則。
鹦鹉被裹在一團柔軟裏,支棱着聲音:“能不能送我去神聖地産。”
張森:“寶寶。知道你喜歡梁方。但不是這個喜歡法。去什麽神聖地産,我也沒法進去。”
鹦鹉微弱的聲音即将消湮:“神聖地産有鳥醫,直接帶着我,報梁方的名字。”
張森用充滿憐愛的聲音說:“寶寶,你病得不清,咱們去潘家園。潘家園愛寵醫院有全國最好的鳥醫。”
鹦鹉馬上就要昏過去了:“我TM就是梁方。”
張森急出眼淚,打電話給愛寵醫院:“您好,請問鳥類有沒有神內科、神經科、心理幹預護士?”
三小時後,坐在愛寵醫院無菌守護室外的張森,看到LED屏幕上亮起“手術完成”的字樣。他站起身來,額角順勢滾下豆大的汗珠。
兩個醫生推出一個小推車來,上面是左翅膀石膏右翅膀夾板的鹦鹉,鳥喙處被一只木制的保護籠罩扣住。脖頸處沒入一只微型針頭,上方連了一瓶娃哈哈那麽大的輸液瓶,緩緩向下滴液。
張森趕忙過去觀察,心疼地用手摸摸鹦鹉的綠色羽毛。
醫生:“該做的措施都做了,它還是暈厥狀态。今天至關重要,它一定要撐過去,否則如果明天醒不過來,就再也醒不過來。”
張森臉色無比晦暗。
醫生:“輸完液就走吧,這裏貓叫狗叫影響患鳥休息。如果明天,它醒過來了,再靜養許多天,也就好了。一個月內不能飛,前三天只能吃幾粒小米,盡量要它多睡覺。”醫生叮囑道。
張森疑問道:“我要它多睡覺,它就能多睡覺嗎?它可是個動物聽不太懂人話啊。”能……也不見得聽我的話睡覺。
“再去開幾管安眠針,實在鬧騰了給它打一針。”醫生說。
“雖然明天它有可能會駕鶴西去,用不上這只針,但是如果它還活着,你這麽來回開車廢油錢,不如今天就買下吧。”醫生顯然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游刃有餘。
“對了,你的鳥究竟是為什麽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啊?”醫生且皺眉,“看你這麽喜歡它,也不像是虐鳥的呀?”
“它自虐,所以我不是才問你們有沒有神經科嗎。”張森不願講它被放掉又飛回來的事。這種事,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讓外人知道了還不得一傳十十傳百,上網絡登新聞。本來就有人願意斥巨資買藍點颏,他可不願橫生麻煩。
口罩後面的醫生挑起一道眉毛:“沒有神經科。你倒是可以給它放放令人賞心悅目的視頻,多和它交流交流,說不定會有好處。”
“你這只鳥是鹦鹉和翠鳥雜交品種,還挺少見。祝能熬過今夜。”
“翠鳥?”張森驚訝,“不是鹦鹉和藍點颏嗎?”
醫生本來都要去忙別的事,聽到張森發問,又伸手拿過體檢報告來:“沒錯啊?雖然長得藍中帶綠,但實際上有翠鳥的內髒特征。”
“要是鹦鹉和藍點颏雜交後代,那可就不是少見了。那可屬于瀕危物種!”醫生耐心解釋,“瀕危物種要上交國家林業局做保護,剛才WIF還和我們打電話。怎麽?翠鳥不值錢,就想放棄治療了?”醫生似乎見過很多這種渣主人,眼神譴責。
張森趕忙說:“治治治,我看着像是那種認錢不認感情的嗎。我們寶寶就算是個麻雀後代都給治。”
……
從潘家園到蓮花橋。總裁看到天空飛過大批鳥群,遮住霓虹燈染得橘黃的天。月亮在雲朵後穿行,是圓圓的一抹蛋殼白,忽隐忽現。
寶寶一身藥水味,被棉花好好墊着,躺在一個20cm立方的木盒子中,且暈且睡。比起之前它那幅聒噪的樣子,安安靜靜倒是顯得很乖。
張森手握方向盤,回想一整天發生的事,先是再次失去梁方,然後是得到他的寶寶,不過他可能又要失去寶寶,還有寶寶原來是翠鳥後代。
分貝調到10的FM96.8交通廣播聲音低低的,告訴他,亞馬遜紅隼對本土鳥類造成非常嚴重的傷害,百花山正在開展WIF解救藍點颏行動。
張森回憶起來,傷害寶寶的那只鳥長得紅彤彤的,可能正是亞馬遜紅隼。白天時候,他還看過相關新聞。但那個時候,他絲毫不覺得這件事會跟自己會産生半點兒關系。
他擰滅廣播,給琉璃廠的丁老爺子撥電話。
他聲音悲痛:“寶寶可能今天不行了。”
丁老爺子:“滾滾滾,別TM大半夜影響我睡覺。”
張森更加悲痛:“跟你說的是真的。我……之前把它放了,它自己又回來了,被亞馬遜紅隼啄傷的。”
丁老爺子:“別TM煩,淨瞎說,你丫把藍點颏弄死了,一棟別墅沒了。”
張森:“不是藍點颏,是鹦鹉和翠鳥後代,我給你看體檢報告,你回頭退我錢。”
丁老爺子:“……”
張森:“打錢以後再說,我現在就去找你。你作為飼養過他的主人之一,應該也有感情吧,見見這最後一面。”
丁老爺子沉聲說:“你TMD,你真的假的。”
正說着,總裁身旁的木盒子裏發出幾聲啾鳴,清晰的、可愛的,卻又是虛弱的。
電話那邊的丁老爺子也聽見了,兩個男人一起屏息傾聽。
“你TMD,我還沒死。”鹦鹉聲音恹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