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燈盞
二樓末端的最後一間房。
房門推開,厚重的窗簾遮擋了滿室的光線,黑漆漆一片,幾秒的黑暗後燈亮了起來,正中間是一張大床,可床上并沒有夏辭衍想見的人。
他疑惑的看向楊焯,楊焯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往裏面走。
幾步路的距離後,夏辭衍在大床的斜對面看到了一道門,門旁邊還有一臺游戲倉,楊焯走到門前站定。
“他在這裏面?”房間裏奇怪的格局讓夏辭衍眉頭蹙了起來,病房裏為什麽有另外的門,又怎麽還有游戲倉?
“嗯。”楊焯收了臉上不着調的笑,看着男生道:“他發病的時候喜歡睡在幽閉的空間裏,等他什麽時候出來睡在外面的床上了,就代表病情有所好轉。”
頓了頓,他又說:“我提醒你一點。”
夏辭衍點頭,“什麽?”
楊焯組織了一下語言,說:“他可能會連續睡上幾天,你和他說話或許得不到回應,但不用擔心,這都是正常現象,他應該想要你陪在他的身邊的,不過這間房裏沒有燈,你也應該适應不了裏面的環境,可以睡在外面的床上。”
伸手握在門把手上,一扭,房門打開了一條縫,光線照進去一點,靠着這點光,夏辭衍看清了門內的房間格局,很小,天花板也很低,像個閣樓頂的儲物間,榻榻米的床墊露出一角,上面是深灰色的床單被褥,被子被扯向裏側一個看不到的位置,他猜測季柏深應該在那裏。
楊焯向裏面擡擡下巴,聲音放低,“你進去吧,有什麽事可以按牆上的鈴。”
順着他的視線,夏辭衍這才發現門內門外的牆上都有很多按鈕。
楊焯離開後,他看着微微敞開的門,深吸一口氣,擡腳邁進了低窄的空間,關上門,最後一點光線消失,眼睛徹底被黑暗包圍,頂部像老式的房檐一樣向裏傾斜,越往裏越低,他不得不彎下腰,跪在床墊上。
黑暗裏,呼吸聲被放大開來,他感受到了狹小空間裏另一個人的存在,幽閉的漆黑太過壓抑,控制住想要掏出手機打光的沖動,夏辭衍摸索着往角落裏去,随後摸到了裹着被子躺在角落裏的凸起一團。
眼睛漸漸适應黑暗,夏辭衍這才發現傾斜屋檐的盡頭處有一處長方形的百葉窗,被遮擋了一大半,還有一半映進來點點窗外月光,勾勒出榻榻米最裏側凸起的輪廓。
他爬到了床裏側的位置,眼睛已經徹底适應黑暗能隐隐約約看出季柏深背對着他面朝牆壁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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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夏辭衍試探的喊了喊。
角落裏的人無動于衷,夏辭衍在黑暗中慢慢躺下,試探性的往季柏深那邊靠,男生寬闊的後背躬着,透過來的溫度是暖的。
“季柏深?”
“深哥?”
無論他怎麽喊,黑暗裏的呼吸聲都沒有任何變化,夏辭衍看着黑暗發了會兒呆,大腦又亂又空,有很多疑問,但當大量問題擠在腦子裏時,擁擠也是一種茫然的空蕩蕩。
他翻了個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隔着被子環住季柏深的身子,沒有反抗,他得寸進尺的往前移,胸膛貼着對方的背,下巴抵在寬厚的肩上,小聲喊:“哥哥。”
下巴抵着的肌肉突然緊繃,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也亂了起來,夏辭衍眨眨眼,又喊了一聲,“哥哥。”
但這次季柏深的身體沒再回應他。
嘆了口氣,夏辭衍抵着他的背自言自語,“我沒想和誰好。”
“我也不是不接受你。”
“我只是生氣,你明知道那是我,還遛着我玩。”
“我還說你脾氣好,可見一點兒都不好,哥哥你太壞了。”
因為沒有回應,這樣的自言自語仿佛是對着樹洞講,夏辭衍的話也多了起來,漫無目的的,想到什麽說什麽。
“我聽說你喜歡了我很多年?真的嗎?為什麽啊?”
“我們離得那麽近,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你真奇怪。”
安靜的傾聽者讓人很有傾訴欲,他說了很多很多,多到他都忘記自己說了些什麽,黑暗的空間麻痹人的神經,夏辭衍說得困了,眸子阖下又掀開,掀掀合合,唇瓣輕啓,在季柏深耳後輕喃:“你快點好起來吧。”
“就算你生病了,我還是很喜歡你。”
“我們好好談個戀愛吧。”
雖然他還不明白什麽是愛,但這些時間接觸下來身體和內心都不排斥季柏深,甚至心疼他的一切經歷,想要抱抱他,安慰他,告訴他還有數億粉絲,還有……他。
再者,自己喜歡了三年的偶像也喜歡自己,雖然兩種喜歡并不相同,但似乎也不錯。
黑暗的空間太過壓抑,夏辭衍緊緊貼着季柏深的身體,緩解幽閉空間帶來的恐懼,他睡得不踏實,夢境光怪陸離,半夢半醒間,掉進了一個溫熱的地方,暖洋洋的氣息包裹着他,不安的感覺漸漸散去,蹙着的眉頭舒展開,意識步入深眠。
黑暗裏,身量修長的男生被身形高大的男生抱在懷裏,兩人的姿勢對調,季柏深将臉埋在了夏辭衍的頸間,手臂收攏收攏再收攏,鼻間盡是安心的味道,他的世界裏,不再是無邊的黑暗,那盞一直存在卻被罩住的燈亮了起來,照亮一方天地。
早上夏辭衍是被鬧鐘叫醒的,他閉着眼睛摸索關了鬧鐘,準備再睡個回籠覺,眼睛閉上沒兩秒,又猛地睜開,連忙側臉。
百葉窗雖然被遮了大半,但清晨的陽光仍然頑強的進來,視線雖暗,但眼睛已能視物。
目光所及之處,是男生高挺的鼻梁,冷白肌膚上眉眼輪廓濃而深,下颚線利落,薄唇緊抿,是一種冷厲而吸引人的冷峻。
夏辭衍看呆了幾瞬,随後懊惱的抿抿唇,準備抽身離開,但一動,倏地發現腰上锢了一只手臂,腰側的衣擺微微上移,寬大的手掌貼在他露出的肌膚上,一瞬間,腰側相接觸的溫度被無限放大開來,昨日車內的記憶突然跳出來,他的臉也跟着燒了起來。
壓下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夏辭衍小心翼翼的拿開腰上的手臂,但手臂剛拿開,一條大長腿跨了過來,橫搭在他的腿上,再接着,兩條手臂從後纏上了他的腰,緊緊箍着,讓他無法動彈。
夏辭衍又被纏回了松軟的被褥裏,被纏進了灼熱的懷抱裏。
他哭笑不得,忍下掙紮的念頭,軟聲細語的勸:“學長,我回趟學校,拿點東西請個假,然後就來陪你,好不好?”
頸間肌膚被蹭了一下,呼吸灼灼,男生像動物霸占領地般地把他圈着,緊密得沒有一絲兒縫隙。
抱着他的季柏深沒回應,夏辭衍在他懷裏用力翻了個身,面對他。
男生黑色碎發下的眼睛仍然閉着,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面容上的冷厲不再,滿臉都是餍/足的神色。
“學長?”夏辭衍小聲喊,沒有回應。
抿了抿唇,他桃花眼忽地閃了閃,又低低喊:“哥哥?”
頸間吐出的呼吸滞了一瞬,但季柏深并沒有動。
看着對方一動不動的姿勢,夏辭衍忍不住笑起來,眼尾彎彎,左臉頰映上酒窩。
他繼續溫溫柔柔的說:“哥哥,我很快就回來了,好嗎?”
禁锢着他的力量松了點,夏辭衍臉上的笑越來越深,他甚至抱着季柏深搖了搖,“哥哥?”
力量又松了點。
看着男生線條英氣的側臉,夏辭衍鬼使神差的低頭親了一下他的臉,親完後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他連滾帶爬的往床外爬,“砰”的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門重新合上,躺在床上眉眼深邃的男生睫毛顫了顫,掀開一個縫,過了一會兒,男生擡手摸了摸側臉,手指按在被親過的肌膚上,唇瓣的柔軟和餘溫尚在,眸子重新合上,另一只手圈住尚有溫熱的被褥,将臉埋了進去。
在衛生間快速洗漱了一下。
夏辭衍一打開門就被眼前的景象和刺鼻的煙味震住了。
兩把椅子一左一右立在門口,一把椅子上坐睡了個胖胖的男人,另一把椅子是楊焯,楊焯抱着一個滿滿的煙灰缸,見他出來,立馬擡眼,滿眼的血絲,聲音嘶啞:“怎麽樣?”
回想到好眠的一晚,夏辭衍不确定的說:“挺好?”
又想到自己流氓的乘人之危親季柏深,他心虛的閃了閃桃花眼。
“什麽叫挺好?”楊焯皺着眉頭問:“他有沒有排斥你。”
夏辭衍不解:“排斥我?”
“就是把你一腳踢出來。”
夏辭衍:“……沒有。”
還抱着他睡了一晚,早上黏人的不讓他走,像個等他回家寵愛的小媳婦,別提多嘤嘤嘤了,怎麽可能是那種暴力男!
楊焯看男生眼神閃閃爍爍的樣子,又問:“你昨晚睡在外面?”
夏辭衍搖頭,“我和他睡在小隔間裏。”
楊焯挑眉:“你們睡在一起?”
這個睡在一起從楊焯口裏說出來就很不正經,但夏辭衍也只得點頭,然後在楊焯意味深長的視線中落荒而逃。
楊焯拍醒睡成豬的福哥:“福哥醒醒!”
“嗯?啊?!嗯?怎麽了怎麽了?”福哥立馬從椅子上站起,快速說:“深哥又一夜沒睡?我立馬聯系醫生過來強行安眠……”
“老福啊。”楊焯打斷福哥,拍拍他的肩,擡手抹抹不存在的眼淚,滿臉懊悔的說:“我當初就不該信了他的毒打,早點把人綁過來多好!”
福哥:“?”
“違法亂紀的事我們不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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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