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陳慎醒來的時候,出乎意料不是地牢柴房,鏈鎖琵琶,反而高床軟枕,寬松華服,轉過頭來,還有美人在側。
他有些詫異,美人背影玲珑身段,察覺到他的清醒,從椅子上緩緩轉過頭來。
如隔世的經年回首,黑色輕紗,卻并無禁欲氣息,身姿曼妙,胸前微微裸露出雪白肌膚,玉石項鏈垂在上面,像是誰的手指覆在上面,色授魂與。
轉頭的那一縷發絲,女人味十足,令人失望的是臉上遮着黑紗,像是揭開一件寶貝,生生在最重要的地方停了手,引人遐思。
看着張曼玉似的女人,陳慎有些不太自在,這種女人風情從來萬種,明明沒有任何香料,卻覺得被她的眼神望着,鼻端便全然被暗香包圍。
“你醒了。”女人沒有起身,只是優雅換下翹起的腿,将身子轉過來,手撐着額頭看着他,風韻十足。
四下沒有流樹的影子,他心裏一慌:“我的師弟呢?”
“沒其他的,就你一個人。”
“為何擄我?”
女人低頭輕笑一聲,胳膊上的黑紗被顫掉半寸,露出白皙精致的手腕,她摩挲着那處的皮膚:“因為……有人讓我請你做客一段時間,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下巴被人挑起,陳慎看到那雙風情萬種眼睛的主人說道:“你這張臉,我要了!”
陳慎心裏忽地一冷,面上刺痛,女人的話似乎不是玩笑,而是真的想要他的臉,那風情萬種的眼睛一轉,竟似是要用眼神将他的臉剜下來。
等到回過神,人影不再,房裏空餘一段香。
流樹沒有消息,想想當時的危險情形,他心裏不由慌了。屋裏亂轉了幾圈,到底會是誰請自己做客,他對那蒙面女人完全陌生,一時間想不出所以然來,想着只能從女人身上找突破口。
陳慎有些頭疼,和這樣的人相處他落盡了下風,他可以痞子似的去言語調戲羞澀女孩,卻消受不了這樣的“女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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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裏,他輕而易舉出了房門,也沒人阻攔,四周滿眼雕樓畫棟,石桌石椅,他在的房間也是如此,連土地的顏色都古老神秘,此處最年輕的東西就是他。
體內已經沒半點靈力,這望不到邊的宮殿牢籠,他是走不出去了,主人家既然沒禁锢他,想必料定了他逃不掉。
宮殿裏逛了半天,丫鬟仆人一個都沒遇到,這裏寂靜地像個死城。
這裏難倒就只有他和蒙面女人?
每到飯點,女人就曳裙而來,将上好的菜肴擺滿桌子,明明是下人的動作,她依然做得高雅怡人。
但每次也不吃,只坐在另一邊,托着下巴望着,呼吸間皆是梅花香氣。
陳慎有些食不知味,紅着臉吃完一頓飯。他早知道自己不能淡然面對這種女人,不知在哪裏看過一個臉紅定理,兩個人對望,肯定有一個先臉紅,另一個便不會臉紅了。
對方氣場太過暧昧,他壓制不住,便只能臉紅敗走,偏偏對方還無知無覺。
陳慎終于忍不住問了:“你為何看我吃飯?”
撥弄那頭烏黑頭發的手一頓:“我看個新鮮,很久沒吃過了,也很久沒見過人吃飯了。”
陳慎只好作罷,繼續表演吃飯。
好吃好喝得呆了這麽幾天,身邊的情況越是安逸,越對比出當時情形的危急,心裏焦急流樹的安危,陳慎見對方以禮相待,便試着婉言告辭,都被蒙面的女人将話題扯走。
雖然早料到這樣的結局,但想着那些樹枝的狠毒,鞭裂開的地縫,陳慎再等不得,趁着早飯後的機會強行離開,卻被對方定在原地,一整日沒來送飯。
陳慎知曉這是懲罰自己的妄動,行動失去自由,心裏更是擔心,想得火燒火燎,嘴角都急出了泡。
而被陳慎惦念着的人,此刻也正在翻山越嶺尋着他。
謂凡山陡峭難行,流樹試着畫出最簡單的飛行咒,奈何靈力稀薄到不足以維持,只能靠着雙腿。
攀到半山腰裏,任是修士的體格也累到半死。一路上沒有遇到大型野獸,流樹已然是幸運非常。
空氣中輕嗅幾下,流樹緊皺的眉緩緩松開,謂凡山上靈力稀薄,千百丈高的山層間魔力雖然也比不得凡間,卻多了那麽一點。
第一次用魔力畫符,流樹只覺得經脈有種啃噬的酥麻,一陣冰冷之後,魔力流轉的地方仿佛自行呼吸般,說不出的舒爽,那是種母體的滋養。
指尖有少量血液流出,流樹将血滴彈到空中,手指以血滴為起點,一氣呵成最簡單的符咒。
咒落,流樹奔着前方禦空而行。幾乎超出他意料的速度,後退的景物快到看不清,差點一頭撞上前面的山崖。
茶壺自然還是用來泡茶才有最大價值,魔修的術法還是用魔力驅使才能發揮真正的威力。
距流樹更往上的樹林裏,隐匿着一個黑衣青年,他阖着眼睛昏昏欲睡:“主子怎麽還不來?我都在夢裏玩膩了啊。”
他半掀的眼角,瞥到一抹灰色,就好像魔氣稀釋後的顏色,他舔舔唇邊的口水:“我都等得做夢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麽。”
懶洋洋閉起的眼睛猛地睜開,怎麽可能有意識能操控他的夢境呢,他沒有讓主子在夢境裏出現啊,那眼前的魔氣是……
流樹以為自己速度已是極快,卻不料在半空中被人攔了下來。
想到師兄可能水深火熱,他卻遇到擋路石,頓時覺着眼前的人實在不該活着。
那人束起的長發披在肩上,眼睛打量了流樹半天,在看到中指的朱砂時精光閃過,在流樹滿帶殺氣的眼神下,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流樹可不認為眼前的人是害怕的求饒,那雙鷹眼裏的桀骜揉在黑瞳裏,只溶合卻不褪色,周身隐而不發的氣勢,就像是從山野裏剛狩獵回來的野獸。
“主子,我是來接你的。”
流樹冷冷的一挑眉,現在除了師兄,他對其他的奇怪事情沒什麽興趣,手裏慢慢凝聚魔力,這人還是沒什麽活着的必要。
對方似乎料定他說的話會讓流樹停手,竟毫無半點防備的起身上前一步,全身空門大開,不疾不徐地吐出四個字:“萬魔之地。”
流樹動作一頓,眼神暗了下去,像是有舊事翻滾醞釀。
對方的下一個動作讓他收起了魔力。
一團黑色的魔力乖乖地躺在黑衣男人手裏,他用臉龐溫柔地蹭了蹭,低沉着聲音開口:“萬魔之地裏有人要你回去,她讓我帶句話給你,你唯一的親人在等你回去。”
他盯着比他更像野獸的少年,企圖找出一絲人性的溫情,或者說人類的弱點,但是少年的眼睛似無波古井,一眼望去不過漫岸黑墨。
他收起失望的表情,繼續說道:“你外婆希望你回去,畢竟你們族需要一個族長,她太老了。”
流樹眼神微閃,成為族長是否就能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師兄?再也不用隐藏實力而令師兄入險境,也不必顧忌蒼梧山上的仇人而低調。
黑衣男人敏感的捕捉到這一變化,他心裏歡快地吹了個口哨,原來野獸貪戀的是權勢,那就好入手了。
他繼續循循善誘:“她撐不了太久了,你回去不久就會被推舉成族長。”
流樹腦海裏忽然出現一副畫面,他被萬人簇擁着走向高高在上的王座,代表生殺大權的族印就躺在手邊。
耳邊那人又加大了砝碼:“族裏有實力不錯的魔軍,開拓疆土,吞了邊境的小族,只需你一句話……”
聲音戛然而止,黑衣男人驚訝地看着脖子上的冷光,眼睛裏有了一絲趣味。
流樹冷冷喝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男人聞言聳聳肩,伸出兩根手指,慢慢捏住劍身往外推開:“我是夢魇啊,無意識就會制造出幻境,我可不是有意,只是本能反應。”
流樹聽到夢魇兩字,倒是仔細打量了他一眼,沒有阻止他的動作,收回了劍便往前走:“我會去萬魔之地,但有事情要先辦完。”
後面有聲音喊道:“主子可以先行回去,有什麽事我替主子去做不可以麽?”
“休想!”沒親眼看到師兄安全,他怎能放心,師兄的事情,他不容別人沾染,尤其夢魇的身份……。
眼看好事将成,卻又出了岔子,夢魇氣急敗壞地喊道:“我等得及,萬魔之地那位可不一定等得及啊!”
流樹沒半點停留,所謂親人,不過這一身白骨血肉的情分,而且來找他也不過是為了族長之位不落他人之手,師兄可比他這身皮囊重要得多!
眼見流樹不搭理他,夢魇吐掉山風送到嘴邊的長發,死皮賴臉地蹭了上去,上蹿下跳地往流樹耳邊湊,一句句糖衣炮彈甩過去,話裏話外誘惑流樹早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