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他有些吃驚,師兄難道也來了這裏,還是一切只是幻境的障眼法,他試探着問道:“師兄,是你麽?”
出口的聲音和梅妖如出一轍。
只見“師兄”冷淡看了他一眼,神情帶着不耐煩:“你不必弄些事情來吸引我的注意,你照照鏡子也該知道我為何不喜歡你,人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這分明就是師兄的聲音,神态動作裏的冷淡,也和師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般,尤其穿着和師兄一樣的白衣。
他一時間看得有些出神,不過心裏倒是更加警惕了些,顯然師兄模樣的人就是梅妖的所愛,而為什麽忽然他們換了模樣,他總覺着裏面藏着什麽刀光劍影的陰謀。
“師兄”說完揮揮袖子離開,尾随來的人們沖着他惡言惡語什麽癞蛤蟆也要吃天鵝肉,罵了一陣看這醜陋的女人反應不大也走了。
這樣過了一日,他頂着衆人的怪異眼光從鎮南游玩般走到鎮北,也沒能找到破解幻境的方法,而他悲劇的發現他餓了,小攤前順手牽羊來兩個饅頭,這還是他入蒼梧之前被追殺時學會的生存技巧。
咽下最後一口他決定去找那個師兄,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披着師兄一般的皮。
進入那人的府中難比登天,府中人被原先的梅妖糾纏的早有防備,給下人都特地制作了身份牌随身挂着,就怕梅妖扮成來往的下人混進來。
而這梅妖怎麽也不該淪落到見個凡人還要為難,流樹試了試法力,丹田空空與凡人無異。
這也難怪,菩薩應該早早便對這梅妖的身體關照過,不然梅妖難免施法再次幻化成傾國之色。
在府門口風餐露宿與丐兒為伍混淆視線,望風了幾天,終于讓他尋到一個見面的機會。
“師兄”是個遠近聞名的孝子,老夫人早年月子裏虧了氣血,多年惡疾纏身.巧合的是,鎮子裏的廟祝不知用什麽手段,得了副梅心的佛手镯。
這梅心的佛手镯可是修養精血的好東西,傳說戴久了飛升成仙都是有可能的。
這“師兄”今日就要帶着萬貫家資,去廟裏求這仙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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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聽梅心的下落,流樹有些驚訝,打賞完前來送信的乞兒,細細思索起來。
本來以為着梅心也許便是幻境的生門所在,它既然能夠給菩薩,自然有機緣修成,他只需要在适當的時候拿到,卻沒想到竟然不是梅妖的東西。
事情好像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他倒是對當年梅妖的真相有了興趣。
設計之下,他成功的在通往寺廟的唯一路口截住了隊伍,“師兄”從那頂距他甚遠的高臺大轎裏探出頭來。
流樹在看到長長的隊伍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師兄”在看清是他後,毫不猶豫把簾子放下,隊伍繼續前行。
華麗的簾子遮住他的視線,有仆人嫌他擋路,罵罵咧咧着将他狠狠推攮到路邊。
流樹明知道今天的計劃失敗,還是忍不住為幾天的努力最後拼一下,趁着仆人放松警惕,他猛力沖向隊伍,目标只有那頂最高的轎子。
沒有了靈力的修士,尤其變成天生弱勢的女人身體,毫不意外的半路便被十幾個健壯的護院按倒在地。
這時候再掙紮,免不了一頓毒打,他很識時務的放棄了扭動逃走的念頭。
就這種匍匐的低微的角度,他看見轎子裏伸出一只養尊處優的手來,就搭在轎門處,抓住簾子的手指蜷了又松,顯然十分猶豫要不要賞給可憐的醜八怪一個眼神,看看他的情況。
這沒有引起流樹多大的注意,雖然那只手修長白皙和師兄的一模一樣,讓他失措的是那只手的下一個動作。
手的主人心思糾結,緊接着食指彎起觸到拇指,然後緩慢用力的搓着。
這是師兄思考時的下意識動作!
山風送來一陣奇怪的花香,似曾相識,混在泥土裏本該消散,卻在他的腦海裏越發濃郁。
眼前的場景一幕幕轉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法相全都化作湮滅的流星,天旋地轉間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強行回籠。
梅妖,愛的凡人;流樹,師兄;醜陋,俊美;女人,男人;世俗,禁忌;求不得,放心下,這一刻他切身的感覺到自己便是那個千年修行只為一面的梅妖。
而他的師兄,他愛的人就在身前三十九步的距離,可是有人非要管別人的閑事,自以為衛道士阻攔他的腳步。
看這一張張醜陋的臉,充沛的*,管家身上是暗黃色的權利,護院身上是紫褐色的暴力,侍女的貪欲将她的臉印得青白似鬼,這些扭曲的靈魂,哪個不比梅妖的臉古怪得令人惡心,這樣的人都該死!
顧不上身上的酸疼,那些護院盤軋的肌肉正頂住他異常脆弱的腰部,他仿似封住五感般不覺痛的強行起身,像是一根被大石壓住的細竹努力向上反彈,一寸寸推進,力量反扣的腰部越來越脆弱,終于咔嘣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把護院吓了一跳,大家不想攤事都慌手慌腳的跳開。
他一直低着頭,散亂的發遮住他的眼,就這麽站的筆直,神情靜默着,恰巧一陣風撩開他的黑色面紗。
看到的人都說那是他們一生最難忘的場景,血紅的雙眼瞳孔眯成一線,裏面翻湧着的是滿滿的獸性,比狼還要兇狠,比蛇還要陰毒。
那只開閘的野獸還沖他們慢慢咧嘴一笑,他們确定那笑容全是不會放過你們的陰狠威脅,那一刻他們看到的是閃亮的獠牙。
梅妖本來相貌醜陋異常,這般形态登時把幾個膽小的侍女吓得肝膽俱裂。
隊伍裏開始亂起來,有護院大喊着:“打妖怪啊!”沖過來,手裏的水火棍狠狠的擊在流樹頭上。
比神經傳遞還快,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流樹沒感覺到疼痛,只是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幾晃。
血液慢慢流淌到眉毛,積累着越過睫毛滾滾滴落,他慢慢将頭轉向那個背後偷襲的護院。
醜陋的臉上流着兩道血淚,眼底的紅已經與熱燙的血液融為一體,護院手裏的水火棍一抖,差點沒丢出去,知道這次是逃不過了,護院急中生智地大喊一聲:“血淚是不祥之兆,大家快跟我打死這個妖怪啊!”
說着拽起旁邊兩個的護院一齊撲了上去。
大夥兒一看自己人多勢重,這醜八怪從一開始就窩囊着毫無還手之力,只是看着滲人,不如動手撈個功勞。
幾十根水火棍齊齊砸下,幾十個肌肉男子狠狠撲過去,皮肉擊打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人群将中間的醜八怪壓倒在最下面,烙鍋貼般一層層壓過來,最下面的血人噗得吐出幾口血來,地上的血漬裏似乎夾雜着內髒碎。
見到醜八怪那麽容易受傷的人們更興奮,同情?對于異類不過是浪費,再說萬一同情了醜八怪自己也成為衆所矢之的怎麽辦,何況人類的血液裏本來就流淌着暴力殘忍的因子。
他們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帶着某種與生俱來的興奮感。
嘴角還在不斷流血的人忽然笑了,伴随着虛弱的咳嗽。
衆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頭腦,莫不是被砸傻了?
下一秒,最近的水火棍臨空而起,像是有雙手将它穩穩托在半空。
有人指着流樹伸出的手,驚慌的尖叫:“快看,她在用妖術害人了!”
四十幾雙眼睛齊齊看向流樹不知何時從人群鍋貼裏掙紮出去的右手,那只手中指上一點殷紅,在陽光下如同染血般有閃閃流動的光澤,輕輕揮舞幾下,有奇怪的圖案出現。
他們驚駭的瞪大眼睛,知道醜八怪要反擊了,不肯等待報複的他們開始掙紮着想要逃開,可是人壓人的位置根本不好分開。
流樹冷眼看着,揮揮手很好心的為他們畫了一個圖案,緊接着人群爆炸開來,碎片四分五裂的飛上半空又狠狠砸下。
地面上七零八落地躺着奄奄一息的護院們,旁邊散落着一些倒黴鬼的殘肢。
有些胳膊腿俱全的人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踉跄着就想逃離這個地獄。
開閘的猛獸挾愁而來,積蓄着地獄難留的煞氣,又豈會輕易罷休,傷重到根本爬不起來的護院們絕望的看到那只奪魂的手又揮動起來。
他們撐着身子匍匐掙紮着往前爬,卻發現惡魔并沒有動他們,而是把四十幾根水火棍騰到半空,緊接着迸裂成一根根細長的木刺。
看到這裏明白木刺用處的人都爬的更快了,仿佛後面就是不斷崩塌的萬丈深淵,遲一秒便是粉身粹骨。
流樹看着那些人蹬掉旁邊人借力往前爬的人,笑得諷刺,沾血的袖子一揮,萬千根木刺如同拉開弦的弩箭齊齊迸發。
那些人們驚惶地步步後退,怨恨地瞪着不留活路的妖怪。
流樹冷冷一笑,上一秒還是刀俎的他們哪裏對自己這塊魚肉留情過,人吶,要将心比心啊,狠心也是!
他眼神一冷,将更多的木刺發射出去,抱着肩膀聽着衆人哀嚎的他由衷歡喜的吹起哨子。
悠閑殘忍。
那唯一的一絲仁慈都留在了一人身上,所有木刺都避開了站在轎旁的白衣人,造就了唯一的毫發無傷。
木刺刺進皮肉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流樹看着衆人的祈求眼神嗤笑一聲:“你們以為只是這樣麽?”
衆人很快就知道了接下來的盛宴,他們感覺到木刺都從身體裏猛力的拔出來,一條條血箭激射而出。
身上木刺少的,就像針紮進充水的氣球又拔出,鮮血流淌草地上染朱成碧。木刺多的倒黴蛋則是四分五裂成碎片。
“師兄”聽到外面的聲響早就下了轎子,卻被眼前的血宴驚得忘記了動作。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張醜陋的臉,還有那只手造成的血雨腥風,久久難言。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我日更了!(┳_┳)... 晚安了,親們,麽麽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