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渾身摔得酸麻,也不知哪裏受了傷,不過嘴裏一股子血腥味,定是戳傷了。
也得虧自己這副身體是個小嘴的,只進去一根手指,才沒把自己的後腦勺戳個對穿。
陳慎來不及仔細打量奇怪樹洞裏的奇怪小孩,嘴裏的血腥味沖得心裏惡心,誰知道這小孩幾天沒洗手了啊,這裏上大號的方式變态着呢!
忍着惡心快速吐出小孩的手指,順勢往下滑到地上,就想把嘴裏的血水也吐出來。
誰知腳尖剛點到地面,火灼的疼痛突然從腳底竄入神經,恐怕身上的疼都抵不過這一下來得狠。
陳慎疼得倒吸一口氣,記不得嘴裏還有東西,血水直接倒灌進氣管,這一下嗆得胸口生生發疼,重重得咳了幾聲才緩過氣來,血水早被不經意咽了下去。
往地上唾了幾口,陳慎想着反正都是自己的血,小孩子應該不是自己解決個人問題,這樣安慰自己也就沒那麽膈應。
回頭看向自己原來和小師侄并肩站立的位置,沒看到罪魁兇手,就對上一雙描金的梅花眼。
那只身上長滿雲紋的大衍麋鹿定定望了一會,在看到陳慎身下的樹洞時,眼裏閃過一絲類似滿意的神色。
大衍麋鹿沒有理會旁邊不知為何昏迷不醒的小師侄,收回目光接着調頭奔跑而去,轉至叢林拐角再看不見。
陳慎被那種瞧不懂的怪異目光看得脊背發涼,大衍雲鹿此等高階靈獸心智已經極為接近人類,它将自己撞飛到底是有何目的。
琢磨了一會也沒能想通,腳下又是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低頭一看,自己腳下正踩着一只金針蠍,金光閃閃的蠍身已被踩得變形,乍眼一看,與某種排洩物極為神似。
再往上瞧,如鈎的黑紫色蠍尾抱着同歸于盡的心思深深刺透素白的鞋面,入肉三分!
陳慎瞬間覺得腳更疼了,忍不住地一通呲牙咧嘴,今天出門怎麽就沒看黃歷呢!
回想起在電視節目裏看到的急救措施,他強忍着疼摘掉腳上的蠍尾,用力擠出毒血,服下一顆清毒丸,腳面皮膚上藥效過處的黑色緩緩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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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洞裏面的小孩在陳慎這麽一頓折騰下,仍然毫無所覺般睡得安詳,如果不是那股活人身上特有的生氣,他差點要以為這是一個早夭兒。
身上沒有一塊正常小孩嬰兒肥的軟肉,準确的說是沒有一塊多餘的肉,額頭和下颌骨大喇喇突兀出來,只有一層薄得能看清青色血管的皮貼在上面,連接到纖細如蘆柴棒的脖子。
貼身的對襟小衫,裹着兩條蘆葦杆細腿的長褲似乎是封塵已久的舊物,散發着不見天日的土潮味。
最詭異的是小孩蒼白似鬼的臉,明明瘦得非洲難民似的,但那張臉上看不到一絲深青色毛細血管,就好像撲了一層厚厚粉底似的一白到底,沒有一丁點血色。
陳慎也在網絡上見過那些嚴重營養不良的人,但也絕對不是這般的白,簡直就是沒有一點活人氣。
小孩詭異,連帶着看他(她)身下的樹也覺着詭異起來。
傷痕累累的樹只剩下一個半人高的樹墩,孤零零立在那,樹身上的那些傷口泛着綠氣,帶着傷痕的樹皮在太陽底下仿佛有溫潤的流光沿着特殊紋路細膩流淌,就像是透着綠色的骨頭。
腦海內靈光一閃,陳慎才發現這棵樹原是傳說中的碧骨樹。
“碧骨還緣閉骨綠”,秘古圖鑒上曾提到,碧骨樹有停止萬物生靈生長的能力,只要把生靈放進碧骨樹的樹腹裏就能封閉生靈的骨頭,讓那個生靈的時間止于當初。
但是這個古代保鮮膜非常難得,它的原身很可能就是大路邊上很普通的一棵樹,誰也不能預料到,而且當它慢慢轉化為碧骨樹時,必須同時在它的樹腹內放進生靈,來達到某種特定共生的轉化改造。
看小孩虛弱到不行的樣子,陳慎猜想碧骨樹的原理應該和現代的保鮮膜大同小異,都是通過抑制細胞的呼吸作用,來達到延緩甚至是停止生物生長成熟的目的。
但就像是封入冰層也只能是抑制而不是停止呼吸作用,生靈的超低頻度呼吸也需要消耗體內的能量,只是用量極少罷了。但日積月累,生靈體內的能量早晚被慢慢掏空,于是才這麽一副營養不良的難民樣。
至于封閉骨頭完全停止生長,應該是這個世界特有的詭秘奧妙了。
小孩應該是秘境裏修士的後代,只是被放進能夠停止生長的碧骨樹裏,如果是父母所為,那應當是不得已而為之,他的父母想必當年便已仙逝,如果是仇家的話,對一個孩童做如此逆天之事,想必是極為心狠手辣之人。
陳慎皺着眉看着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孩,心裏忍不住嘀咕。
卧槽,拖油瓶的節奏麽,雖然是個清秀得不得了的小妹紙,陳哥的節操可是滿級破表的,就算你是個□□的大妹紙,陳哥也是會稍稍考慮YY下占點便宜再堅決走掉的……
他不想多管閑事,秘境裏危險太多,帶着這麽個拖油瓶簡直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坐視不理不咎于犯罪。如果真把小孩丢這險要的秘境,等于親手扼殺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師叔!你沒事吧,剛剛……咦,怎麽有個小孩?”
沒想到剛才昏迷不醒的小師侄此時清醒過來,簡而言之地講了事情經過,他欣喜地嚷着要帶回去做師弟,看向自己的眼神裏滿是興奮和怯懦的祈求。
夙沙是夙字輩最小的弟子,整日叫着別人師兄,心裏就總想着哪天能有人叫自己兩聲師兄聽聽就圓滿了,最主要的是以後師兄再不小心把人拍進茅房裏,就會是最小的師弟捂着鼻子去收拾殘局啦!
幸福來的好突然,腫麽破!
潛能果然都是激發出來的,連最青澀的夙沙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小算計。
夙沙的清醒,打破了陳慎心中糾結取舍的天平。
不說別的,首先陳慎作為一個修士,就不能見死不救,現在這麽一雙天真的眼睛監督着,再多的雜念也得過濾掉,再大的拖油瓶也只能兜着,還不能漏出一絲絲不情願來。
雖然九歲,但這副身體高挑纖細俨然像是十幾歲的人,陳慎伸手将樹洞裏的小孩抱在懷裏,幾乎感覺不到什麽重量,從附近尋到幾顆月薏草,就趕回去贖人。
“呀,這麽晚才來,我還以為你要把你師妹甩下不管了呢!”
青年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衫,柯符齋獨特的朱砂色衣衫襯得那張臉更是俊美了幾分,只是話中的不正經生生破壞了深色衣衫塑造出來的嚴肅感。
陳慎沒有應他不着調的話,青年倒也守信,收了月薏草就把白幽放了下來,告辭轉身走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陳慎感覺青年臨走前似乎不經意往自己懷裏瞥了一下,那一眼的含義與大眼麋鹿幾乎如出一轍。
從高處跌落的白幽,看起來有些脫力,只是仇恨的目光卻十分有力地盯着青年離開的背影,明顯一副“咱倆這仇結大發了”的樣子。
陳慎輕咳幾聲示意她的目光太火熱了,舍不得可以回去讓你爸給你撮合啊,卻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得!果然是好心當成驢肝肺的主,人家對你做的事情根本就不領情嘛!
皓陽中天高懸,天色還不算太晚,三個人各自捕捉了些珍稀獵物和靈草準備回去交差,也不算落了天賦第一和第二的名次。
“師兄,你也知曉下一代流字輩弟子人丁稀薄得厲害,宗派的未來早晚要交到他們手裏。我們這一代境字輩就你我二人,趁着這次秘境試煉,你且收下……”
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打斷了蒼梧掌門的話:“師弟何出此言,修士壽命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師弟大可每年收上那麽幾個,人界那句話怎麽說的,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娃娃還不好找麽?”
說到這裏那道怎麽聽怎麽不正經的聲音低了幾度,身寬體胖的中年修士微微低下頭,就好像在正經的認真思考似的,“唔,相信不久蒼梧的山頭就被流字輩的弟子悉數攻陷了,何愁人丁不興?”
被人如此搪塞揶揄,修綸院裏總是一副威嚴重重的掌門卻沒生氣,臉上總是一副萬事在握的表情也換上了無奈的笑:“師兄莫要胡言,師弟天資愚鈍,門內事務便已讓我兢兢業業,哪裏還有那些餘力?”
“诶,師弟你此言差矣,本真人每日黃昏打你院前經過,可是經常看你望着夏丫頭的掬祺閣發呆,咳咳,深思啊,莫不是在睹物思故人麽?嗯,當年的修真第一美女因緣際會下總是與我擦肩而過,不得見其真容,否則以師兄的倜傥風姿,自然輪不到那小子拐跑美人!”
說完,中年男子還扭了扭自己的腰肢,深青色道服緊緊包裹着的一整塊腹肌,頓時波濤洶湧,不似衆人中規中矩束起的頭發随着他的動作散亂搖曳着,他卻毫無所覺般一臉陶醉。
蒼梧掌門識破對方借揶揄自己來轉移話題的詭計,也不點破,搖了搖頭接着說道:“師兄,你可還記得師傅囑托你協助我的事麽,這次你萬萬不可再推辭,為下任掌門培養左膀右臂的重任只能交予你!”
說到這他沉重的語氣緩和了些:“我知道師兄向來随性,你的弟子自是由你挑選,旁人誰也不幹涉,這樣可好?”
深青道服男子還想說什麽,卻在自家師弟隐忍略帶乞求的目光下住了口。
這個師弟自小要強,做了掌門後威嚴更甚,幾位師兄弟相繼隕落,自己唯一的師弟對着自己示弱祈求,自己又怎能狠下心拒絕,罷了罷了。
看着對方松了口,蒼梧掌門雖然欣喜,卻是嘆了口氣,其實自己本意也不想逼迫師兄,畢竟若不是師兄違逆師傅的意願寧死也不接掌門印,他現在安寝的位子原本便是屬于師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