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蒼梧後山的大型露天廣場中,五派弟子圍着中間柱形的緣秘杵按照輩分排開,像一*各色浪紋散開,雖然三三兩兩交談着卻層次分明。
後山的石路上凝韶早早的便退了回去,陳慎走到必須越過的高臺,忍不住悄悄擡眼憑欄而望,五大派圍繞着一個轉軸劃成五片扇形區域,乍一見像是糖人的特殊标志物,射标槍得獎勵的彩色轉盤。
陳慎的黃色道服在來回穿梭忙碌瓜果茶水的弟子中并不起眼,九歲孩童豆芽菜的身形更沒什麽吸引力,只是這一擡臉,那張昳麗的容顏立刻就讓很多門內弟子認了出來。
“瞧,那不是三師叔麽!”一個黃衣弟子激動地拍着和自己閑聊的同伴。
那人也來不及計較對方将自己的肩膀拍麻,唯恐這一耽誤就錯過似的,猛然回頭尋找。
空氣中似乎傳來令人牙酸的骨頭錯位聲,但兩人的注意力明顯被別的東西牢牢抓住,誰也沒去在意。
“此女就是夏流觞,那個蒼梧新一代中的天才麽?”
“好冷清的樣子,聽說她的父親就是當年三聖之一的祁元道人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蒼梧門內一些長袖善舞的外交人士聽後驕傲挺起了胸膛,熱心地為他們解惑,順便發展一下夏天才的粉絲後援團。
交頭接耳聲,衣衫拂動聲,廣場上頓時亂成一團,當然裏面摻雜着不和諧的聲音。
“哼,不過是因為她修行的時間長罷了,同樣單靈根,我若是到她的年紀必然趕的上她!”
同樣的天資,憑什麽自己只是被誇作天分上佳,她就被捧為人間難得幾回見的天才,不就是憑她遺腹子的身世賣可憐麽!
她語氣輕蔑,眼底覆滿嫉妒的寒霜,周圍的弟子忌憚她的身份不好答話,只低頭諾諾附和。
陳慎此時恰好走下階梯,聽到旁邊傳來的帶刺話語,不用擡頭尋找就知道是出自誰之口了。
在門派裏唯一敵視他的就是掌門的掌上明珠,白幽上佳的天分和高人一籌的身份讓衆人把她捧成整個蒼梧的寶貝疙瘩,可是自從蘇流觞空降之後,她這個叫了八年的第一天才就被擠成了第二,按她驕縱的脾性不給外來戶找點不痛快就怪了。
Advertisement
陳慎也不準備跟一個小丫頭計較,說起來這丫頭手段太嫩,撂狠話也只說要趕上他而不是把他拍在沙灘上,把那點其實很忌憚他的小心思都抖了出來。
陳慎好笑地搖了搖頭,穿過他們徑自坐在指定的位置。
這落在妒火翻滾的白幽眼裏,顯然是搖頭否定她的想法。
見他在衆人眼前落她的面子,瞬間氣得怒目圓睜,涼飕飕眼刀子一把把全方位甩向陳慎。
這是被不自覺拉了仇恨的節奏麽?他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虧心事麽,瞧小姑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他剛想給這位被捧得沒邊沒沿的金疙瘩簡單解釋解釋,免得積怨更深,卻被高臺上的主事打斷。
“安靜!”灰發老道沖着臺下揮手示意,看起來幹裂青白的唇吐出的字卻力道千鈞,振聾發聩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劈到人群中間,幾個修為弱的弟子頭腦昏厥,幾乎站立不住,擁擠的人群立刻靜成一灘死水。
他眯成一條縫的雙眼閃過滿意,接着在衆人驚詫的眼神下佝偻的身軀慢慢直立起來,直到彎弓完全捋成修竹,就開始給衆人科普秘境的注意事項。
原文中并沒有怎麽提到秘境的事,為了能夠全身而退陳慎拿出了當年學高數的勁頭。雖然當年陳慎很是認真,但是你知道有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界叫做“擡頭聽天書,低頭思妹子”。
講解中的老者就像年輕人談到心愛的女人般眉飛色舞,絲毫不見最初的嚴肅沉穩,說到興致時甚至手舞足蹈。
守護秘境的黑發老者的身份可以登得上最神秘人物榜首,他的來歷無人可知,但各派掌門都得給他三分薄面,畢竟秘境裏的仙草、靈獸和秘寶對門派的助力大到可能影響門派的實力。
老者給衆人漲完姿勢就抿緊了唇,肩膀放松背脊彎成張力十足卻又內斂的弓,眯起的眼再次打量起臺下的人,眼底不時有精光劃過,似乎在盤算着今年這些人會從秘境撈到多少東西。
各大門派的掌門來進行最後訓話和安排,老者就從後面的石路退了下去。
蒼梧掌門站在高臺上,周身的氣勢顯得他像是矗立的雪松,動靜皆是頂天立地的風姿。
他徐徐開口:“想必茅已真人已經将緊要之言說完,我也沒什麽需要贅餘的,望大家注意安全,時刻警醒,此次試煉得到的任何東西都歸本人所有!”
蒼梧掌門的聲音內斂沉穩,溫和的随風送入衆人耳朵,這種能夠讓衆人感覺說話人似乎就附在耳邊的修為明顯比茅已真人的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不過衆人沒時間考慮這些,都沉浸在掌門為他們作了個人權益保障書的喜悅中。
“當然,若是有故意械鬥群架者,則直接廢去修為,扔進禁地的修羅獄!”
說到最後,蒼梧掌門話語裏的威脅似乎穿織成實質的冰網,朝着臺下的人兜頭兜腦地羅蓋下來。
衆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幾個躍躍欲試的也老實地垂下頭。
在這種給甜棗再打一巴掌的警告下,衆人排着隊按部就班地穿過緣秘杵上訇然洞開的門,踏入了機緣多如虱子,而危險多如虱子腿的秘境。身影一閃,眼前就換了天地。
四周空曠地讓人心慌,陳慎看着陌生的黑色土地,心裏一緊。
卧槽,運氣要不要這麽好!
沒想到竟然随機傳送到黑煞沼澤,這可是千分之一的概率啊。
來到這麽個兇煞之地,陳慎沒有絲毫猶豫地朝着遠處唯一的一抹綠色禦劍飛去。
站在低階飛劍上,陳慎低頭窮盡目力搜尋黑色裏的細小紋絡。
守護秘境的茅已道人提到過,若是到了黑煞之地,避開那些起伏紋絡處潛伏的吸血蛇蛭,如果飛過沼澤你還沒被吸成人幹的話就有多遠跑多吧,要知道那些小東西可是連元嬰期修士見到都要頭疼的!
因此陳慎絲毫不敢大意,每看到一處都會折身避開這些煞星。
饒是陳慎反應靈敏,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有幾處被煞星吸附住狠狠吸食。
當那些尖長得離奇的蛇吻刺入毛孔時,鑽進神經末梢的是同樣離奇的痛,像是有飛火灼到骨頭縫裏。
陳慎沒時間理會,只咬牙強忍着,不錯眼珠地緊盯着下面的動靜。
等到飛劍停靠在綠茫茫的草原,他才拍打掉那些可怕生物。
皮膚上除了有些拍打的紅色指痕,仍是光滑白皙,連一個傷口都沒有,足見吸血的蛇吻細小得可怕。
劫後餘生的陳慎打量着眼前及人高的草原,身在其中視野被高高的草遮擋了個完全。陳慎差點以為自己像格列佛一樣做客大人國。
透過細挺的草莖,隐隐約約看見衣衫一角,那顏色花紋說不出的眼熟。
那人明顯也看見并認出了他,因此那抹衣衫只是一滞,就立馬朝着自己搖擺過來。
陳慎慢慢看清了來人之後,兩條纖細的眉毛頓時糾結地促成一團。
得!剛躲過一群小煞星,心還從嗓子眼吊着呢,轉身就撞上一個大煞星!
今天的點兒簡直背到姥姥家了,陳慎估摸着兩個人的距離還有能裝作看不見的可能,立馬淡定調開眼神轉身開溜。
隔着一層葦草的人見他要走,立馬出聲阻止。
“喂,你別走!”
唉,陳慎心底輕嘆一聲,接着裝作驚訝的轉過身來看着她。
又是這幅樣子!陳慎自以為略帶訝異的臉落在白幽眼裏卻是面癱相,每次看到對方毫無情緒的臉,她就從心底裏生出一種被蔑視的侮辱感。
她頓時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怒瞪着陳慎剛要發作,可是不知道又想到什麽,忽然就改變了主意,緊接着變臉似的換上了笑顏。
她纖手一指:“師姐,那裏我打探好有一只*兔,就躲在蒲草堆下的洞裏,你要不要去看看?”
說這話的時候,她荷粉的水袖不經意地輕擺,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裏面滑了出來,瞬間不見了蹤影。
被白幽頭一回溫言細語對待的陳慎,正沉浸在這孩子今天沒吃藥吧的驚訝裏,卻是沒注意到。
不過這也不妨礙他遠離白幽,關愛生命的想法,他只是裝作認真思考了一下,就果斷搖頭拒絕。
白幽好像早有預料般毫不氣餒,再接再厲地問道:“*兔雖然珍貴,但是卻能将人心底最惡毒的念想勾出來,師姐莫不是怕了吧?”
她略顯誇張地睜大雙眼,顯得特別驚訝,掃向陳慎的眼神帶着疑惑和審視,就好像陳慎不答應就是怕心裏不為人知的龌龊念頭暴漏般。
白幽的反常讓他在一地的青草香味裏嗅出了那麽一點陰謀的味道,于是就在對方滿含期待的眼神下,重重的點了頭。
他似乎在那一瞬間看到了白幽臉上的扭曲表情,不過對方雖然滿臉失望也沒再多做糾纏,只是臨走前在他身上恨恨地剜了幾個眼刀子。
陳慎樂得擺脫了她,随便撿了個方向離開。
“救命啊!救命!”
嗯,聲音甜美,穿透力十足,32場演唱會算你一份啊!
“救命!師姐救命!”
嗯,感情豐富,演繹逼真,是個做演員的好胚子!
聽着救命神曲,陳慎離開得毫無愧疚,剛才一通折騰,說沒有點幺蛾子等着自己誰信啊!
“啊——”
這比前幾聲都要凄厲的聲音,讓陳慎的腳步頓了頓。
憑着修真者獨特的感知能力,這次小姑娘是真遇到麻煩了。陳慎在心裏默默點了個贊。連腳步都輕快起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只是沒走幾步,他又折了回去。他痛恨修真者異常靈敏的聽覺,剛才他又不小心聽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這糟心孩子,玩出事了吧。
最糟心的是,他們分開不久,按理說他肯定能聽到她的呼救,如果他沒有拔刀相助被白幽告了狀,他這麽個寄人籬下的小豆丁就真是攤上大事了。
最重要的是,被舉報他都沒有潛逃的經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