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唐樂山不斷告誡自己別多想, 那是邢漣,他親兄弟。
于是他恢複鎮定,轉移話題道:“我發現吉壽宮連着無雙派的藏書閣, 我們去翻翻古籍,看能不能找到讓我回去的方法?”
“嗯。”邢漣收斂了攻勢, 盡管決定不等了, 他也不能過于急切,否則吓跑了唐樂山, 得不償失。
唐樂山見邢漣乖順, 心想果然是自己多心。
邢漣等他那麽久, 粘人一些,情有可原。
兩人徑直去了藏書閣, 唐樂山雖然沒有繼承這副身軀的任何記憶,可老祖宗的本事倒是刻在血脈裏,唐樂山信手拈來, 藏書閣獨屬無雙派的禁制,被唐樂山輕松破解,如入無人之境。
當然, 還是見到人的,守藏書閣的弟子見了唐樂山,慌張見禮後, 被唐樂山都轟了出去。
“啊, 這要看到什麽時候……”唐樂山站在一望無際的書架前, 心生感慨。
各個門派都有珍藏的典籍書卷,淩雲宗的藏書閣唐樂山沒去過,沒法對比。但無雙派的藏書閣,着實令人震撼。
“不急, 慢慢找。”邢漣顯得比唐樂山淡定得多,笑了笑,輕松道,“我來找,師兄只管歇着吧。”
“歇什麽歇,我都歇了三百年,還歇。”唐樂山試着挽起袖子。
這身衣服矜貴雍容,好看是好看,就是影響行動。唐樂山挽了兩下沒挽起來,索性把外袍脫了,扔在一邊。
“開始吧。”唐樂山似乎知道書的門類,果斷指定了一排,“就從這兒。”
邢漣先把唐樂山亂扔的袍子撿起來,仔細折好,規整地放在旁邊,才點點頭:“好。”
從那以後,邢漣每天早出晚歸,整日跟唐樂山混在藏書閣。
盡管他們查書查得很正經,但是在外人看來,就是淩雲宗的美人囚犯被老祖宗寵幸不斷,出雙入對,就要平步青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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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從無雙派插上翅膀,很快飛了出去,上官筝看着躺在床上的唐樂山,心情微妙起來。
斟酌之後,她還是決定跟邢漣談談。于是她抽了一天,在邢漣回到長青宮時,主動詢問邢漣:“你最近在無雙派可好?”
“回師尊,”邢漣尊師重禮,語氣和表情都恰到好處,“老祖宗待我極好。”
這句話像極了一句廢話,半點沒有上官筝想知道的信息。
上官筝這倆徒弟,唐樂山跟她沒大沒小慣了,反而跟她走得近,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顧忌。可邢漣一直冷淡內斂,跟他相處再久,都像隔着一層,既不清楚他在想什麽,也無法直言不諱。
但這次不同往日,邢漣把唐樂山放在第一位,幾乎是淩雲宗人盡皆知的“秘密”,可現在邢漣天天拜訪老祖宗,似乎對唐樂山不甚在意了。
所以上官筝擔心,是不是老祖宗對邢漣做了什麽。
“大漂亮啊,”上官筝想了想,道:“老祖宗再位高權重,也得掂量掂量咱們淩雲宗的地位,你不用事事迎合他,如果他讓你做什麽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拒絕。”
邢漣唇角含着淺笑,睫毛微動,看向上官筝:“師尊想說什麽?”
“呃……”上官筝遲疑了一下,還是嘆氣道,“外面有些不好的流言蜚語,為師擔心你吃虧。”
以邢漣的聰穎,她不用把話說得太直白。
邢漣果然懂了,認真點點頭,繼而莞爾,摸了摸懷裏的雪鷹。
“師尊可以放心,老祖宗對我沒有任何失禮。”
“那就好。”上官筝稍微安心了些,她本來還想,是不是老祖宗威脅邢漣,邢漣是委曲求全。
既然邢漣否認,那就不是吧。
可上官筝這口氣還沒松到底,邢漣慢悠悠補了一句:“是我對老祖宗有了非分之想。”
“啾啾!”雪鷹應和一般,當即叫了兩聲。
上官筝:“!!!”
邢漣被老色鬼迷住了?!
“呵呵。”邢漣輕笑出聲,上官筝“開裂般”的表情取悅了他,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安慰上官筝道,“說笑而已,師尊莫怪。”
“……”
上官筝并沒有被安慰到,她沒聽錯吧?大漂亮居然會開、玩、笑!
情況更離奇了啊!
閑言碎語傳不到唐樂山耳朵,唐樂山就依舊過着每天跟邢漣找書的日子。
藏書閣典籍再多,也終有看完的一天。
兩人做事利索,看過的書還放回原處。唐樂山放下最後一本,忍不住悵然:“怎麽辦阿漣,我是不是真回不去了?”
雖說當老祖宗的滋味還成,到哪都衆星捧月,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軀殼,總覺得偷了別人的人生。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大抵是一個道理。
“師兄不必太過執着。”邢漣順便把書架上的灰塵清了,打掃得幹幹淨淨。
他沒有唐樂山的心理負擔,所以能開解唐樂山:“皮囊如衣衫,不管師兄你穿什麽,在我眼裏,你都是你。”
“嘁。”唐樂山從高處飄然落下,跟邢漣隔着幾米,笑着揶揄道:“那是我現在穿了老祖宗的衣衫,若是我哪天成了腳底生瘡滿臉流膿的張三李四呢?”
邢漣動作一頓,扭頭撇向唐樂山。
“我不是說你膚淺啊!”唐樂山連忙道,“我的意思是,還是原裝的好,轉移有風險,再變成別人,就不一定這麽容易找到你了。”
“別說了。”邢漣眼神一暗,舉步走到唐樂山跟前,抱住唐樂山。
“師兄不要再出事了。”想到過去的三百年,邢漣舌根都是苦的。
他抱緊唐樂山,嗓音低沉道:“你是誰我都不介意,可你不要再離開了。”
回想當日,他寧可被天道劈死,也不想重新失去一次。
唐樂山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哪壺不提開哪壺。他心疼地回抱邢漣,安慰般輕撫邢漣的後背:“不會了,我不會再離開了。”
說完他意識到,他的flag經常立不住。未免烏鴉嘴,他又說:“我也不是故意跑走的,咱們定個暗號吧,萬一哪天老天爺又把我塞給別人,我就找你對暗號。”
話音落下,不等邢漣應和,他就福至心靈道:“暗號我想好了!上句‘春眠不覺曉’,下句‘處處蚊子咬’!”
邢漣:“……”
苦楚一掃而空,傷感的氣氛也沒了。邢漣哭笑不得,卻也點點頭,松開唐樂山。
“聽師兄的。”他說道。
這麽沒水準的對子,也就唐樂山說得出口吧。
像是了卻一樁心事,唐樂山抻了個懶腰,順便左右扭動,說道:“走吧,去別處逛逛,搜刮點好東西,不能白來一趟。”
邢漣留戀地看着唐樂山,堆積了三百年的期待和心意四溢而出,他已經克制了好幾日,可以稍微放肆一下了吧?
心念剛起,邢漣就說道:“師兄,你很久沒沐浴了吧?”
“咦,是哦!”唐樂山一想,上次洗澡,确實是剛出關的時候。
在藏書閣紮根這麽久,也是時候洗澡了。
但他心思忽然跑了偏,轉而問邢漣:“你要跟我一起洗嗎?”
以前他經常拽着邢漣洗澡,邢漣就像那些不願意上學的小孩兒一樣,連拖半強迫,才跟他一起洗。
後來邢漣長大了些,不用再生拉硬拽了,他還覺得挺好,在一個池子洗過澡,是正兒八經的親兄弟了。
可時至今日,猝不及防地要跟邢漣“坦誠相對”,他竟然從心底裏不習慣。
一邊想着阿漣長大了,不可以再沒遮沒攔地在其面前寬衣了;另一邊又唾棄自己,阿漣又不是大姑娘,洗個澡怎麽了?
兩相夾擊,唐樂山甚至沒理清到底是想跟邢漣洗,還是不想跟邢漣洗。
好在邢漣給了他答案,波瀾不驚道:“我就不用了,但我可以給你搓背,順便幫你梳頭。”
他擡眸打量唐樂山的發髻:“無雙派弟子的手藝,不怎麽樣。”
“嘿。”唐樂山摸了摸發髻,積極附和邢漣:“我覺得也是,還是阿漣手藝好。”
老祖宗要沐浴,侍從又是一番安排。
還是上次洗澡的地方,這回浴池邊還多了幾樣東西。
唐樂山先脫了衣服入水,趴在池邊研究的時候,邢漣才端着毛巾進來。
“這什麽東西?”
唐樂山不是第一次在邢漣面前裸着了,可見到邢漣,卻不自然地縮了縮肩膀。好在水面飄了厚厚一層花瓣,什麽都看不見。
但他還是放不開,拿起一個小盒子,欲蓋彌彰地提起話題。
小盒的蓋子放在一邊,盒子內是淺粉色的膏狀物,像他小時候奶奶用的雪花膏,只不過香氣沒那麽沖,淡雅中帶着清涼,很好聞。
難道是沐後乳?
“不知。”邢漣接過小盒,聞了聞,又用指尖撚了一點,觸感絲滑,“束發用的?”
他還是主張清修的,這輩子所見所聞,都是唐樂山帶給他,唐樂山都不認識,他當然也不認識。
“算了,不管它。”
說了兩句話,唐樂山有點适應了邢漣,低頭拆發髻。
發髻不好拆,唐樂山扯了兩下,發絲都扯亂了,還沒拆明白。見狀,邢漣俯身靠近:“我幫你吧。”
剛剛适應的距離馬上被打破,唐樂山的臉正對邢漣的前襟,衣料甚至能掃到他的鼻尖。
拆個頭發,至于離這麽近?唐樂山聞到邢漣身上的味道,心跳不穩,禁不住腹诽。
然而這還沒完,他頭上一松,發髻散開,青絲落下。
剛要道謝,他的下巴卻被涼涼的手指擒住,被迫仰起頭。
邢漣竟然捏他下巴!
偏偏邢漣表情自然,似乎不覺不妥,微微歪着頭,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師兄,你在想什麽?”
說着,邢漣還倏地湊近,漂亮的眸子盯着他,蠱惑般問道:“水很熱嗎?你臉都紅了。”
“!!!”
唐樂山腦子“嗡”得空了,甚至忘了躲開。
心跳好快,唐樂山瞬間口幹舌燥。
不要深思,不要誤會!
他在心裏反複敲響警鐘,阿漣只是太想念他,才會有如此親秘密的舉動!
這麽想着,唐樂山咽了咽,勉強找回身體的感知,色厲內荏地說:“別鬧。”
下巴像着了火般滾燙,他往後一撤,就要拉開距離。
可他剛一動作,眼前一黑,就換了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