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香蟹園是邺城頂級的私房菜會所，出入此處的非富即貴，兜裏沒有幾百萬是不敢踏入這道門檻。
并非這裏菜肴天價，而是因為這裏娛樂餐飲一條龍，其中服務細節只有進去過的人才知道，而那些人樂不思蜀流連忘返的絕非私房菜，而是飯後那道甜點‘雪霰子’，那是一味可以令人忘了塵嚣煩惱的絕妙佳品，也是警方一直在追查清掃的由‘艾利斯’改版的新式制劑‘艾森’。
香蟹園坐落在海濱以南世界城的頂樓，與埃塔莉聖地裏莊園兩兩相望，中間只隔了一個森林公園，可以乘坐加了密的獨立景觀的傾斜設計的玻璃電梯到達香蟹園，再由保全和妖嬈美貌的服務員引領到頂樓，會發現整個頂樓擁有360度全透明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整個邺城的繁華景貌，攬盡江河海灣的絕佳風景！
冷骁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的象牙色沙發上，這是頂樓最豪華的一座包間，金黃底色繁複華麗的地毯上躺着一個僵冷的屍體，紀鳳祺淡然站在一邊，用消毒濕巾一根一根地擦着染血的手指，眉眼染着冷霜。
冷骁對侍立在門邊上的一衆保镖揮了揮手，他們立刻将屍體用地毯一卷擡了出去。
“鳳祺，自我回來以後，這是第幾個了？”
紀鳳祺冷哼一聲：“11個，警方真是不自量力的契而不舍，前赴後繼地來送命。”
冷骁淡淡一笑，起身漫步上前，他瘦高的身姿逆着光，為他冰寒鋒銳的神色鍍了一層暖色，他立在紀鳳祺面前，擡手甩了他一巴掌。
紀鳳祺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眼中恨意一閃動作卻沒有半點遲疑單膝跪在地上。
冷骁冷眼看着他說：“你既然知道的這麽清楚，就說明警方已經盯上了匡明集團，盯上了你。可是你至今沒有找到那個死丫頭的蹤跡，L也失去了聯系，任葉曉和唐江這幾條狗脫離了掌控，你覺得如果古斯塔夫得知消息，會怎麽處理你？”
紀鳳祺低頭示弱，語氣堅毅地說：“是我辦事不利，請義父再給我一次機會。”
冷骁怎麽會聽不出他聲音裏的不服不甘之怨，冷冷道：“馬上回匡明集團，扶植一個蠢貨上位，将匡明集團所有暗箱操作的違法事件都扣到他頭上，要辦的天衣無縫不能被人抓到任何把柄，至于安榮養老院那邊，轉移所有數據和試驗盅，毀了那塊基地，這裏已經不安全。”
“義父，”紀鳳祺皺眉不贊同道：“他們不會注意那裏，這麽多年心血就差一步，重新啓動又要多少年！”
“呵，你能在一周內找出那個韓拂曉？取到艾利斯配方方程式？”
紀鳳祺半垂的眼眸裏閃爍着不甘又焦躁，唯有研制出完美的‘艾利斯’才能救醒父親，如果撤離，又會延續多少年？
“那個何佩沒死，在醫院裏醒了，她知道方雨在哪裏，肯定也知道那個RH陰性血的女孩下落。”
“最後一次！若是再驚動了警方，我不會救你，你的下場會比葉曉更慘！”
“是。”
※※※
鐘菱回到韓城家裏已是下午2點。
庭院中花草枯敗，薔薇架上枯枝虬結，花葉零落萎靡。
鐘思洋換了家居服站在臺階上看她下了出租車便迎了上來，将她拉進了屋中。
鐘菱沒看到自己母親心中愈發沉重，放下包率先問道：“爸，媽媽呢？”
鐘思洋面不改色說：“你媽媽有事，處理好了就會回家。”他給女兒端了溫水放在她面前，在沙發上坐下後說：“爸爸這些日子一直在處理公司的事沒來記得及飛邺城去看你，你的傷好些了嗎？”
鐘菱冰冷地手心緊緊捂着溫熱的水杯，擡起眼睛凝視着關切寵愛自己的父親，輕聲問道：“爸，方雨是誰？”
震驚之色自鐘思洋眼中一閃而過，他皺眉說：“你聽誰說的？”
“爸，我記得高一的時候我們給媽媽過生日，當時你開心地抱着媽媽說不僅和她生日是同一天，連血型也是一樣，愛吃的也是同一款蛋糕胚不愛奶油，你說你們是天生一對。”
那一次是鐘思洋忘情之語，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說了這樣的話會透露了什麽秘密，此刻他反複着斟酌，忽然想到了什麽，一臉不敢置信。
鐘菱微微一笑，唇畔顫抖着吐出幾個字，如冰霜兜頭将兩人籠罩，凝固了暖意融融的空間：“媽媽的血型是AB，可是你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是RH陰性血。爸爸，你在保護我是嗎？那我是誰？”
三十二年前鐘父代號‘zero’，是執行秘密任務的軍人，與同樣滲透敵方組織的‘方雨’不打不相識，成了并肩作戰的好友，自然也生了情愫，在任務結束後兩人因身份關系不告而別。
再相遇時已是5年後，他是商業巨子，她是潛伏在毒王身邊的卧底，身份是他的情婦，衣着打扮俨然熱辣風騷，第一眼在夜總會遇見，他差點沒有認出來。
一開始他以為她堕落了，後來幾番暗中追查，才知道她已經深入敵巢不僅掌握了冷骁的罪證，還策反了替他研究禁藥的藥劑學家韓孝泰，也許韓孝泰反叛的跡象被冷骁察覺，他囚禁了韓孝泰懷了孕的妻子，逼他将偷偷藏起來的藥劑方程式交出來，然而因為韓孝泰本身也是缺陷版‘艾利斯’的成瘾者，在經歷驚怖恐吓和拳打腳踢中只來得及吐露‘方雨’兩字就忽然心肌梗塞斃了命。
于是方雨就成了冷骁眼中掌握完美版艾利斯配方的叛徒，幸而方雨聽聞了風聲一開始就将所有搜集關于冷骁的犯罪資料傳給了接應方，而她雖然被韓孝泰出賣，但答應他救出他懷孕妻子的承諾必須做到，于是趕到了冷骁囚禁韓孝泰妻子蕭黎的倉庫。
卻只看到那個一直跟冷骁搶地盤的死對頭唐江帶着手下将囚禁在倉庫裏的蕭黎綁走了，她只來得及記下車牌號就遭到了随後趕來冷骁一行人的追殺，于是她開着摩托車逃到絕路就跳入了大海裏。
之後她沒有死，因為鐘父在送給她的耳釘裏裝了微型追蹤器，很快派人撈起了她偷偷帶離了追輯範圍，之後冷骁被邺城警方聯合追擊，驅車逃離經過山道墜崖而亡，其餘手下幸存的都關進了監獄。
方雨經過組織安排改了身份為樂薇，來到了韓城和鐘思洋結為了夫妻，而鐘思洋為了愛妻一直幫她尋找韓孝泰妻子的下落。
直到六年後，在一次陰差陽錯的僥幸之下，從關進派出所的一個瘾君子好混混口中得知了一個販賣兒童組織，抓捕過程中在最裏面的一個牢籠裏發現了已經高度腐爛的蕭黎屍體，還有一個大約四五歲髒得像黑煤炭形似癡呆女孩，經DNA比對确實是蕭黎的女兒，也就是韓孝泰女兒。
當她還在肚子裏未成形的時候，韓孝泰笑談間和研究室裏衆人提及已經為女兒取了名，叫韓拂曉。
鐘思洋說到這裏，親抿了一口清茶，看着對面捂着臉已經淚流滿面的女兒嘆息，既然她已經知道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再做出一些父女間親昵舉動已是不合适，也怕驚着她，他柔和了語氣說：“将你送進醫院後你一直抱着阿薇的胳膊不放手，直到醫生給你清洗幹淨後，處理了傷口，你張口說了第一句話是：‘媽媽，囡囡餓。’當時阿薇就下定決心收養你。”
鐘菱捂着嘴泣不成聲，她淚眼模糊地看着對面這個喊了二十多年的父親，輕聲說：“你們為了我，這麽多年都沒有要自己的孩子……”
鐘思洋淡淡笑了，“無論你怎麽抉擇，在我們心裏你就是我們的女兒，不可替代。”
他不會告訴鐘菱，妻子在那一次行動裏犧牲有多慘烈，已經失去了孕育孩子的能力，可惜他連餘生守着她的決心都成了奢望，一切只因為那個惡魔還活着，還攜着複仇的怒火而來。
鐘菱這才知道近日來越來越清晰的夢境并不是虛幻，而是潛藏在潛意識裏的久遠記憶，那些被封存的黑暗時光，因幸運的遇見了這一雙父母而得以救贖，似耀目的金色光芒為她驅散了黑色的陰霾。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跪在地毯上握住自己父親的手，低頭靠在他手背上說：“爸爸，告訴我媽媽到底在哪裏？”
鐘父低頭看着女兒烏黑的發絲，思緒飄遠幽幽道：“她有未完成的使命，我只能成全她。”
鐘菱心思一緊，她已經隐隐察覺到自己母親去了哪裏，準備做什麽。
她應該也在邺城，擅長潛伏的她也許也一直關注着自己的安危。
父女倆就在無聲的靜默中相偎了許久，直到彼此翻湧的心緒漸漸沉澱，鐘菱起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客廳，走出了庭院，她站在薔薇架下，想着最後看見母親時，她眼中留戀不舍的神情，竟然是那麽清晰如昨日。
籬笆外慕辰站在車門前，目光擔憂地看着她。
她明明拒絕了他的護送，可是他還是默默趕了後續的航班來了韓城。
兩個人隔着荒蕪蕭瑟的一道樹籬，在落葉紛紛中相視凝望了片刻，是鐘菱先打破沉默：“抱歉，今天家裏不方便待客，”她看了眼手表，微微一笑：“我好餓，願意陪我一起吃飯嗎？”
慕辰彎唇一笑，“樂意之至。”
鐘菱返回客廳時，鐘父已經不在，應是上了樓，她踟躇在樓梯口徘徊，最後嘆了口氣轉身拿起背包離開，坐進了慕辰的車。
慕辰關上車門時，目光與二樓陽臺上負手而立關注着兩人動作的鐘父對視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後驅車緩緩駛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