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流
過了一晚,雨停了。
伊洛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走出卧房,正巧遇見從對面房間裏出來的楚雲。
他已裝扮得體,和平常的楚大小姐沒什麽兩樣。然而他眼睛下方的陰影還是洩露了他昨晚真實的睡眠情況。
“早。”
伊洛主動和楚雲打招呼。
“……”
楚雲本想當作沒聽見,但他看到伊洛投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說“你試試”。
縱使心裏有千百個不願意,楚雲還是回了一個“早”字。
伊洛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客廳,伊洛走向廚房準備做早餐,可她剛走到吧臺旁就被楚雲叫住。
“我來做早飯。”
他的主動令她有些驚訝。
“只是還你昨晚那碗面。”他一副叫她不要想多的模樣。
她無所謂,不過……
“你會做飯?”
他瞥了她一眼,懶得回答地打開冰箱,拿出火腿和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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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楚雲熟練地放油熱鍋,将切片的火腿和打好的蛋倒入平底鍋,伊洛難掩驚奇。
她還以為他這位“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想到他一看就像經常自己做早飯的人。
似乎是覺察到她的疑惑,他沉着臉說:“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住。”
除了三天來一次的鐘點工,他住的地方只有他自己。一來他喜靜;二來他的秘密也不容易被發現。
“原來如此。”伊洛點點頭,“看來你也很辛苦。”
他沒有回答,只是将煎好的蛋和火腿放進盤子,遞到她面前。
她朝他攤開手掌,笑了笑。
他臉色陰沉地将刀叉遞給她。
“謝啦。”她眨了眨明媚的眸子,然後握住刀叉,優雅地切着火腿。
味道還不錯,就是有點鹹。
“水。”
她十分自然地問他要水。
“咚!”
一杯檸檬水放到了她的手邊。
她朝臭着臉的他甜甜一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酸酸的檸檬水。
好喝。
她一邊喝檸檬水,一邊刷着社交軟件,因為連着幾天沒直播,她的社交動态下都是粉絲在問她什麽時候直播。
“你可真受歡迎。”
見她拿着手機回個不停,他不由地諷刺。
“你嫉妒了?”她放下手機,擡眸看向他。
嫉妒?
“嫉妒他們沒腦子還是眼睛瞎?”他毫不留情地評價那些受她“欺騙”的蠢男人。
她皺皺柳眉:“你這麽刻薄會沒人喜歡的。”
“我也不需要那種‘膚淺’的喜歡。”他輕蔑地說。
“是嘛。”她右手支着頭,笑盈盈地斜睨着他,“我倒是很需要這種‘膚淺’的喜歡。”
不用認真更不必負責,這種“喜歡”無拘無束,她可以随時走開。
“那是因為你只懂這種‘感情’,你理解不了除此之外的‘喜歡’。”
所以她才會傷害愛她的人。楚雲算看透了這個女人,可他拿她毫無辦法,他原以為用錢就能打發走她,也以為不會再見到她。他沒想到她會傍上柏淩,更沒想到她會成為第一個知道他秘密的外人。
他心情複雜地看着她,明明厭惡着眼前這個女人,自己卻又不得不受制于她,這是老天爺在懲罰他嗎?
“你說得對。”柔媚的嗓音擾亂着他紛雜的思緒,“我的确不了解。”
但不了解如何,她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她又喝了一口檸檬水,她只要自己過得舒坦就行了。
對,這樣就可以了。她心裏缺失的那部分東西,她就能忽略了。
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幽光令他眸色黯了黯,他如果沒看見就好了。
若這微不足道的細節也是她的演技,那她真可以去當一個女演員。
“你不吃嗎?”
她突然把話題轉到他身上。
“我不餓。”
“不吃早飯怎麽行呢。”她苦口婆心地說着,用叉子插了一塊火腿,“來,吃一塊肉肉。”
她的“喂食”行為讓他微微僵硬。
“啊,張嘴。”她催促道。
他現在沒有拒絕她的權利。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張開嘴咬住她遞過來的煎火腿,果然有點鹹。
當他咽下這塊煎火腿時,門口傳來了抽氣聲。
他循聲望去,就看見自己的助理還有一幹大氣不敢喘的工作人員,正滿臉錯愕地望着接受她“喂食”的他。
“……”
“…………”
“…………………”
在衆人的面面相觑中,他輕咳一聲,鎮定自若地開口:“都來了就準備準備開工吧。”
當然在離開吧臺前,楚雲沒忘記瞪伊洛一眼,瞧她憋笑的樣子,她八成是故意這麽做。
伊洛無辜地眨眨眼,一口喝完杯子裏剩下的檸檬水,然後起身走向圍過來的化妝師。
今天的拍攝比前天順利了不少。
楚雲雖然依然像前天那樣意見很多,但他盡量在開拍前把該說的要求都說完。
“那邊打光注意點。”
楚雲提醒站在伊洛身旁的打光師,然後細細打量着站在水中的她,像在思考還缺少什麽。
這次拍攝地點在林間瀑布旁邊,拍攝的內容相對而言比較簡單,就是拍她在瀑布邊上戲水的情境。
“把頭發放下來試試。”他沒等化妝師上來,就伸出手解開她的單馬尾。
海藻般的長發披散在她玉潤的肩頭,為穿着長款白襯衫的她增添了一絲妩媚。沒過細腰的池水倒映着她纖薄的身影,柔軟也朦胧了她的輪廓。他端詳着她的嬌顏,還不夠,現在她更像森林中的精靈而非妖精。
“還不夠像。”楚雲眼裏的妖精是天真爛漫中帶着不世故的魅惑,那是獨立于妖魅與仙靈之間又純又欲的感覺。
聞言,她看向他:“能按我的節奏來嗎?”
“你想怎麽做?”他狐疑地皺眉。
“需要你配合。”她神秘一笑,伸手将站在池水旁的他拉入水中。
毫無防備地被她拉過去,他顯得略微緊繃,尤其是他一時半會兒搞不清楚這個女人想對他做什麽。
比起楚雲的拘謹,伊洛從容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唇,将塗好的口紅抹出一點唇角,接着她靠近楚雲,與他雙手交握地站在水中央。暈開的口紅、敞開的領口、覆着水霧的雙眸和緊緊相扣的十指,楚雲的腦海裏不自覺地掠過多年前那個雨天,在雨中單薄又脆弱的她,和她的眼神。
那是令他惱火卻也念念不忘的眼神。
雨裏,她仰視着二樓窗前的他,似挑釁似反抗似透徹似深澈,然後她微微勾唇,輕笑着轉身離開。
指尖劃過冰冷的窗臺,摳緊了亞麻布的窗簾,他目送着那抹倩影消失在雨霧中,可卻沒能将她送出心裏。
他的惱怒不只是因為這個妖精勾引了他的哥哥,而是這個妖精從頭到尾也沒把他放進眼裏。
“喂?”伊洛貼近楚雲耳畔,輕輕喚回他游走的神智,“可以開拍了嗎?”
他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從攝影機的角度,不會拍到他的臉,只會拍到他的背,鏡頭裏是一個“妖精”蠱惑“女人”的畫面,清新、唯美中流瀉出一股禁忌感。
其實與男人無關,與女人也無關,這都是“妖精”漫不經心的游戲而已。
輕佻的、散漫的,她能引誘任何人,也能轉身離開任何人。
她就是誰也束縛不住的風,自由自在的鳥兒,她是森林的妖精,她只屬于她自己。
她是這麽想的,而他也是這麽想的。
當拍攝完這組鏡頭,楚雲先上了岸。
他的神色有些難以捉摸,在踏上岸的那一刻,助理拿着毛巾走上前,他接過助理的毛巾,卻避開助理的視線。
楚雲知道在場的人肯定對他對伊洛态度的轉變感到好奇,他理解他們的好奇,但并不是很想面對。
這時他的手機将他從衆人的注視中“救”了出來。
他一看是柏淩的電話,便走到遠離人群的樹下接了起來。
“什麽事?”他直截了當道。
“你們拍攝怎麽樣了?”電話那頭的柏淩似乎關心他們這邊的拍攝工作。
楚雲望了一眼被人群擋住的伊洛,她應該也拍完剩餘的照片從水裏出來了。
“還行吧。”他回答得模棱兩可。
“我這兒出了點小麻煩。”公寓的書房裏,柏淩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動着鼠标查看電腦裏監控探頭被破壞前的錄像。或許是拉扯到受傷的左肩,也或許是因為他看清了監控裏其中一個襲擊者在帽子下的臉,柏淩收緊瞳孔。
“什麽麻煩?”楚雲不解地問。
電話那廂的柏淩沒有直接回答楚雲的問題,而是交代他:“你看住伊洛。”
楚雲正疑惑之際,人群另一側忽然響起助理的尖叫聲:“伊洛小姐溺水了!”
***
街角咖啡館。
午後的時光,輕松而惬意。
留着一頭金發,穿着打扮時尚又前衛的女人,氣定神閑地喝着黑咖啡,翻看着咖啡館提供的旅行雜志。
就在金發女人欣賞雜志裏的非洲風景時,咖啡館玻璃門上懸挂的風鈴響了。
一個戴着眼鏡,容貌斯文俊雅的男人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徑直走向金發女人坐的位子。
聽見腳步聲的女人擡起頭望着面無表情的男人,微微一笑:“你來了呀,我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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