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幽州之行(十)
“這幾日你幹什麽了?”陳暮雪迅速放下車簾,轉頭嚴肅對李月來道。
李月來聽得一臉懵,轉瞬會意過來外面的官兵和自己有關系。
“我日日和你在一處,能做什麽?”李月來聽着外面官兵講話詢問聲,心跳如擂鼓,他自己都不知道犯了什麽事。
自從來了幽州,他們一直在一起。
陳暮雪腦子裏不斷回憶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突然頓住道:“光明寺那回……”。
“停車,車上的人全部下來檢查!”
話未說完,馬車被官兵攔下來。
外面車夫頓了頓,緩緩跳下車,悄然塞給官兵一些銀錢,低聲笑問:“官爺,發生了何事?”
官兵瞧了一眼銀子,推回給車夫,高聲道:“朝廷奉命捉拿縱火賊,車上的人請下來配合檢查!”
車內陳暮雪與李月來快速對眼,彼此都很疑惑。
陳暮雪按住欲起身的李月來,率先走出馬車:“各位官爺,請問何處要地着火了?”
官兵看陳暮雪身着體面,儀表堂堂,打探的目光從他身後馬車移到別處,繼續張望別處可疑行跡,一邊道:“昨日光明寺起了火,有賊人燒壞七皇子的金像”。
陳暮雪心下一震,面上竭力保持淡定:“我在街上做點小買賣,還要仰仗各位官爺維護幽州長治久安,萬不敢惹是生非,還請官爺明鑒”。
“那也要等我們查過之後再做決斷”,官兵見陳暮雪對他們查驗馬車有阻撓之意,目光又落回他身上。
“頭兒,我看他和畫像上的人很像”,後面有個官兵不知何時掀開了車窗簾,把車內李月來和手上畫像之人反複對比,逐漸震驚道:“就是他!”
為首的官兵推開陳暮雪,快速掀開門簾子,一眼就确定李月來就是他們要抓的人:“來人,把他拿下!”
陳暮雪上前一步攔住說話官兵:“光明寺游客如雲,且不論我們去沒去過,何時去的,官爺拿着一張不知是誰畫的像,既無官印,也無有海捕文書,就斷定是我兄弟縱火,證據在何處?”
當頭官差愣了一下,沒想到眼前人是個有些懂魏國律法的。
他從容掏出一塊令牌,在陳暮雪眼前晃動:“刑部辦案,無需海捕文書,你們既是一起的,一并給我帶走!”
“頭兒”,抓着李月來的一個官兵匆匆走到為首官兵身邊,遞給他一塊令牌,低聲道:“從那人身上找到的”。
陳暮雪聞言看了看官兵手上令牌,是周原府人那日在蓬萊酒家留下來,被李月來揣起來的那塊。
官兵眯眼打量李月來兩眼,把令牌收起來道:“把畫像上的人帶回居刑司”。
看來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令牌起了些作用,李月來躲開要押着他走的官兵:“不用押,官爺,我自己也一肚子的疑問要去居刑司問清楚,斷不會跑”。
聽罷,為首官兵點點頭,讓人放開手,周遭四散搜人的官差全部聚攏,團團圍住李月來向居刑司方向去。
李月來得空回頭對跟在後面的陳暮雪道:“你別擔心,先回酒樓去,我去居刑司解釋清楚就回來”。
畫像都是比着畫的,輕易如何撇脫幹洗,陳暮雪內心焦灼,點點頭:“去了問你什麽,就回答什麽”。
“知道,你快回去吧”,李月來朝他擺手。
陳暮雪把銀袋子拿出來,悄然塞給一旁官兵,低聲說:“麻煩官爺了,這點錢不做別的用,萬一今日回不來,讓他吃好些”。
官兵沒立即接袋子,而是朝前咳嗽一小聲,為首官兵像是後腦勺有眼睛一樣,點了點腦袋。
官兵這才接過銀袋子,點頭道:“放心吧,能照顧到的盡力”。
“多謝“,陳暮雪微微松口氣,目送一行官兵離開,然後轉身回到馬車上。
“去南二街,周府”。他對車夫道。
“是”。
車夫說罷,勒住馬繩改換方向,駕馬駛向整個幽州權貴聚集住處,南二街。
周原是禮部侍郎,和刑部沾不上大關系,卻是陳暮雪在幽州唯一認識的大官兒。
他深呼吸來鎮定思緒,要是周原這邊幫不上忙,他就得立馬回風荷鄉去。
馬車到了周府,陳暮雪被家丁告知周原不在家中,在惠天府辦公。
聽罷,他又立即乘馬車趕往惠天府。
惠天府是禮部辦公事的地方,陳暮雪要見的是禮部侍郎,府衙衙役攔住他詢問令牌。
令牌在李月來身上,被官差收走,哪裏還有什麽令牌。
“煩請通報一聲,我叫陳暮雪,周大人與我是舊識”。
府衙衙役冷哼一聲:“周大人公務繁忙,無拜訪令牌不見閑人”。
陳暮雪被攔住了,說什麽府衙衙役也不放通行。
府衙門口伫立兩座大石獅子,他站在一旁心下絕望,他和周原從前就算相處兩地,也是無話不談的相交密友,如今明明只有一牆之隔,見一面卻比登天還難。
陳暮雪越等越心焦,撫摸石獅子,目不轉睛盯着府衙大門。
不久,惠天府門口停下來一輛四駕華蓋馬車,此等排面,整個惠天府出了侍郎和尚書,就沒別人了。
陳暮雪往外走兩步,細細觀察從車上下來的人。
男子一身黑色,長身玉立,濃眉大眼。
“周原”,陳暮雪看清楚男子面容後,舉步向他走去。
周原循聲望去,見陳暮雪站在不遠處停下來,面色蒼白地望着自己。
不知想到什麽,他剛微微放松的眉頭又皺起,将手中的信紙揉作一團順着馬車窗戶投入車內,一邊笑着朝陳暮雪走去:“天兒這麽冷,怎麽不去府上等我?”
周原說話語氣溫柔親昵,還和從前待陳暮雪一般。
陳暮雪面對逼近的周原後退半步,移開些距離:“我有事相求”。
周原指着身後的衡樂坊,引陳暮雪去看:“裏面有暖閣,我們去裏面說”。
陳暮雪搖了搖頭:“光明寺昨日被人刻意縱火,我和月來本在街上閑逛,他突然就被官差帶走。你在幽州身兼要職,我想問問具體情況”。
月來。
李月來。
這個名字,周原已經在紙上看了千萬遍。
是何等人物,讓風姿冰冷的陳暮雪折了心。
周原眼神冷了冷:“光明寺是國寺,裏面皇子和金國公主的金像代表的是魏金兩國交好,縱火光明寺是罪無可恕的大罪。”
他在李月來被抓後直接來的惠天府,沒想到周原已經知道整個事情,看來半道有人已經通知她了。
陳暮雪解釋說:“我們是前日去的光明寺,明顯是栽贓嫁禍”。
周原道:“昨日光明寺閉館,早晨發現火時已經燃的無法撲滅,也就是前日就縱下了火”。
“周原,他沒有縱火的動機”,陳暮雪從來都相信李月來沒有縱火。
“人心叵測,就算是枕邊人也不一定能看到真實的一面”。
陳暮雪身形兩顫,竟有些站不穩,周原立馬伸手去扶:“你們相處不過月餘,何苦來?你來幽州,我們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離開那個束縛你的地方,幽州天地廣闊,任你馳騁“。
周原描繪的生活很誘人,至少對陳暮雪而言,他曾經夢想過天高任鳥飛的日子。
但夢終究是夢。
他推開周原的手,嘴唇有些蒼白:“我來找你也是走投無路,若要說這些,就不必了”。
周原扯住陳暮雪,心有不甘道:“李月來屢試不第,又無祖業蔭庇,你寧願選這樣一個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