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幽州之行(二)
出門時,小二還在一旁候着,見李月來心情頗好,笑道:“公子,今日是咱們酒樓第一廚掌勺,您可得一飽口福”。
一般大酒樓廚子是輪番做菜,大廚掌勺的日子,專門有人提前上門預訂。
“是麽”,李月來站在樓梯口往下面望去,昨日沒有細看,蓬萊酒家的大堂并不是清一色打通,擺滿桌子。有形狀大小各異的桌凳,不規則的圍繞中間舞臺擺設,有的桌子設有晶簾,極其注重客人私密。
“當然!公子不信的話,您問問同行的另一位公子就是”,小二下巴朝下面大堂點了點。
李月來目光落到堂間坐在小圓桌上的陳暮雪身上,本也沒分開多久,竟有小別勝新婚之感。
不過昨夜那事發生的突然,還不知陳暮雪作何感想。
李月來一邊下樓梯,問小二:“今日樓裏有什麽特色菜品?”
“今日更新的菜單都值得一試,比如清蒸水仙,還有,哈倫兒葡萄今天特別劃算,咱們店裏只要七百文一串”。
昨個兒在街上買的是一兩銀子一串,大抵行情也都是這個價,對比起來,蓬萊酒家便宜不少。
其間生意來往回旋的奧秘實在精妙,不知酒家老板是如何運作。
李月來贊道:“你家老板不簡單啊”。
小二笑了笑,引他下完樓梯。
正巧,陳瓊從小圓桌上站起來準備上二樓,與李月來快擦肩時,向他喊了聲“姑爺”問好。
李月來瞅一眼獨自坐着的陳暮雪,喊住陳瓊:“做什麽去?”
陳瓊有些奇怪道:“公子喊腰疼,竟有些坐不得了,我想上去找副護腰帶”。
他家公子從不腰疼,估摸箱子裏也沒有,得去外面買。
“額”,李月來尴尬摸鼻子,一邊側身讓開路。原地等陳瓊上樓進屋了,他才向陳暮雪那桌去。
陳暮雪正在看中間大舞臺,留給李月來一個後腦勺。
李月來看着陳暮雪圓圓的後腦勺,走了過去向,眼底多了一絲溫柔:“早上好”。
非常平平無奇的打招呼,甚至打完空氣中還多了一絲尴尬。
陳暮雪默了會兒,淡“嗯”一聲,邊側頭看他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繼續打量舞臺上準備演出的人。
李月來覺得陳暮雪看自己的眼神會和以往不同,最起碼有點兒依賴的感覺,但剛才那眼也太過不熱烈,讓李月來的心頓時咯噔涼了。
不會睡到手了,心卻還在別處吧?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着面前的茶杯慢飲一口,找話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去見寒山大師?”
陳暮雪垂眼喝了一口粥:“下午吧”。
李月來點點頭,左顧右盼。
大堂內人滿為患,都擠在桌上吃飯,有的人還在客客氣氣請求拼個桌,好生吃頓早飯,看看戲。
一時間李月來頗為羨慕:“蓬萊酒家生意是真得好,絕非浪得虛名”。
陳暮雪很是贊同,略看一眼周遭布景:“老板做生意也很用心,聽聞他開的每家分店風格都不相同”。
李月來對這老板愈發好奇,又側頭看了一眼大堂前的臺子,問道:“這戲臺子有什麽講究沒有?”
陳暮雪道:“蓬萊酒家每日都會在全幽州範圍內請人來,有說書的,唱戲的,雜技等,誰紅請誰,免費給顧客看”。
李月來一邊心不在焉聽着,陳暮雪的聲音清冷中帶點兒疲憊,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心裏發癢癢。
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挪了一個位子,突然伸手抓住桌下陳暮雪的手,低聲道:“你我昨夜算是身心都到一處了,我問你,後悔麽?”
當初的約定随着時間,實際情況發生改變,人心不是石頭,有了感情,都做不得數。
扪心自問,他們兩人還沒到非彼此不可的地步,但世事變幻,能有一人平淡相守也不易。他想,陳暮雪亦是如此想法。
陳暮雪垂眼看自己被抓住的左手,許久沒動。
後悔麽?
不後悔。
是他自己選的。
這時,周遭響起歡呼聲,舞臺上,伶人們噙着笑挨個濃妝登臺。
酒樓掌櫃在臺中間道:“各位客官,今兒個桂香園給大家唱一曲《風筝誤》”。
“好!”
……
臺上掌聲如雷,李月來和陳暮雪也跟着拍起來。
伶人們已經開唱了,半天等不到陳暮雪回話,李月來逐漸焦躁起來,追問:“你到底如何想的?”
陳暮雪的目光從戲臺移開,落到李月來身上:“重要麽?”
“當然重要”。
陳暮雪眼底的笑意彌漫開來:“先看戲”。
臺上七八個伶人咿咿呀呀唱個不停。
老百姓們最是喜歡聽這種狗血曲目,恨不得再給主人翁多來幾個九曲十八彎的波折。
李月來心安幾分,跟着伶人唱腔輕哼幾聲,一手繼續抓着陳暮雪,一手吃菜。
這首《風筝誤》少說也聽過十七八遍了,他擡頭打量臺上濃妝豔抹的伶人,問陳暮雪:“我第一回聽這個,講的什麽故事?”
陳暮雪有些意外:“你沒聽過?”
李月來搖頭:“我很少來這種地方”。
陳暮雪把手抽出來,一句話概括道:“俗的不能再俗的故事”。
“怎麽個俗法?”
“從前有一戶人家,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叫愛娟,生得樣貌醜陋,小女兒淑娟美豔賢惠。有一天,一個書生在風筝上題了一首詩,他的朋友把這個風筝放了,風筝線斷,飄落到這戶人家家裏”。
聽到此處,李月來打斷笑道:“是哪個女兒撿到風筝了?”
陳暮雪拿帕子擦嘴:“淑娟,她讀了書生寫的詩,芳心大動,回詩一首,并把風筝交還。書生讀到此詩,很欣賞,又在風筝上作詩一首”。
李月來又打斷:“這回風筝是不是落到愛娟手裏了?”
陳暮雪望向李月來,有些無語,既然知道,還問什麽。
李月來連忙擺手道:“話本都這麽寫,不難猜,後面呢?後面怎麽樣了?”
陳暮雪繼續看戲,微微冷哼:“愛娟冒充淑娟與書生月夜相會,書生被愛娟的模樣吓跑了,從此專心讀書,高中狀元,娶了淑娟。”
自古英雄愛美人。
李月來挑着花生米吃,內心啧啧兩聲,面上道:“看吧,無論有多少誤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陳暮雪:“……”。
不一會兒,他又瞎打比方:“如今我就是淑娟,你是書生,我等你高中回來”。
陳暮雪看着伶人,那淑娟扮相比起愛娟确實惹人憐愛些,怎叫人忍心辜負。
“我讀書,将來萬一做官了...你當如何?”
他擔心李月來要的是相夫教子的夫郎,回家夫郎孩子其樂融融。
這些,他目前給不了李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