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底恢複原樣了。
砰!
月光壁壘轟然破碎,全身濕透的俊朗青年快步走來。
“哥哥你怎麽——”
“你要補償我。”
不過轉瞬之間,阿波羅已是衣衫盡褪,死死将她抵在岸邊,眼神危險而熾烈。
“你!!!”
狄安娜試圖掙脫,卻發現自己完全辦不到。
阿波羅極有耐心地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膚,連同那羞于啓齒的地方一起。狄安娜忍不住仰起頭來,細細嗚咽。
這根本不對啊……
為什麽在阿波羅面前,她從來沒有反抗的餘地……
阿波羅抱起癱軟無力的狄安娜,動作愈發輕柔。狄安娜難耐地蜷起腳趾,乳白色的肌膚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粉,分外誘人。
“親愛的,你都濕透了,別拒絕我了好麽……”
狄安娜撇過頭去。
以後絕對絕對不要再理他了!
縱使已經做足了準備,可阿波羅當真進入的時候,狄安娜依舊身子一繃,那種強行被撐開的痛楚并不比初夜破身來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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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的尺寸太大了,真的會受不了的。
狄安娜輕輕咬着阿波羅的耳垂,低聲說道:“疼。”
“乖……你太緊了,放松一些……”
阿波羅比她更難受,身子緊繃得如同張滿的弓弦,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他抱着狄安娜翻了個身,讓她跨坐在自己腰上,卻因為更清晰地看見了兩人交合處的淫糜,眼睛愈發紅了。
狄安娜仰起頭來,低低呻吟一聲,長發散亂。
阿波羅狠狠扣着她的腰,以極緩慢的速度進進出出,直到狄安娜漸漸放軟了身子,癱在他懷中,才放肆地卷起一場淋漓盡致的交歡。
狄安娜已經累得連指頭都擡不起來了。
阿波羅抱着她滑入水中,細心地為她擦洗身體,低聲說道:“你果然是體力不太好。方才我看見你強行分開了大海,是神力轉化的緣故麽?”
狄安娜搖搖頭,有氣無力:“不清楚,大約是生病了,養一段時間就好。”
阿波羅沒有追問下去,抱起狄安娜,來到他們幼時居住的小木屋裏,将她放在床上躺好,俯身親親她的唇瓣:“睡吧,晚上我叫醒你。”
***
阿波羅行走在古老的海岸線上。
沙灘上掉落了無數埃及士兵的武器,還有大片淩亂的腳印。今天他追過來的時候,只看見狄安娜因神力耗盡而掉進海中。先前發生過什麽,他一點也不知道。
狄安娜如何得知奴隸們會橫穿大海?
她又是如何分開大海,救起了無數埃及士兵?
最重要的是,幫助奴隸們逃脫的“異族之神”,究竟是誰?
金色貓頭鷹在天空中盤桓。
阿波羅四下望望,沖着一塊礁石喊道:“雅典娜,出來吧。”
雅典娜從礁石後走出,金色貓頭鷹降落在她的肩頭。
“你怎麽也來了?”她詫異地問道。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你的領地不是在海的對岸麽?”
“就因為這樣,我才需要過來。”雅典娜說,“剛剛我分明感覺到,有一群凡人橫穿大海,來到對岸。可是,他們卻憑空消失了。父親說,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足以威脅到他的力量。”
“足以威脅到父親?”阿波羅大吃一驚。
他清楚狄安娜的底細,知道她頂多只能和自己打個平手,絕對不可能威脅到宙斯。那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位“異族之神。”
阿波羅将事情的經過揀重要的說了,卻有意無意地略過了狄安娜。
雅典娜思忖片刻,道:“阿波羅,你最好和我回去見一見父親。”
可是,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宙斯都沒有再次感覺到另一股力量的存在。
所有人都認為,那起事件不過是個意外,甚至是宙斯、阿波羅和勒托的錯覺。
***
冥界的最深處,關押着戰敗的泰坦古神。
狄安娜幾次經過那裏,都沒有勇氣走進去。
堅硬貧瘠的冥界大地上,銀灰色的小草恣意瘋長,開出冰藍色的細碎小花,如同夢境一般迷人。
狄安娜漫步在更加遙遠的地方,小草的種子從手中灑落,在月光下抽芽、長葉、開花,蔓延成一望無際的銀色海洋。從空中往下望去,有種星河倒轉的錯覺。
路過的鬼魂們向她彎腰致禮。
冥界的另一頭,燃燒着無盡的業火。靈魂們走過審判的天平,或在業火中燃成灰燼,或在這夢幻般的國度裏永遠安居。
“我覺得,可以在那邊開辟一片森林。”狄安娜指着遠方說道。她的新任秘書盡職盡責地用筆記了下來。
“需要興建城市麽?”秘書問道。
“不必,讓他們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就好,又何必忍受國王和領主的怒火。既然死了,就不用再拘泥于身份。”
“殿下真是位慈愛的神。”
狄安娜輕笑一聲。
慈愛?她不過是覺得,對這般弱小的人類,沒必要趕盡殺絕而已。
“殿下,明天便是冥王陛下的生日,您要不要回去一趟?”
“不用了,我在這裏很好。”狄安娜彎下腰來,拾起一塊光滑的石頭,忽然笑了,“想不到千年前的戰火竟然波及到了這裏,硬生生融化了最堅硬的岩石。千年……千年之後,可還有我?”
“殿下是永生的主神。”
“主神不假。永生?……呵……”
17這不是标題
狄安娜握緊了手中的石頭,直到将它碾成粉末,從指縫間漏下。
“走吧,到冥界的另一端看看。”
不同于銀色草原的寧谧,冥界的另一端時刻燎燒着熊熊業火。有罪的靈魂在火中哭嚎,直到燒淨滿身罪孽,或者因為罪孽太重太多,被硬生生燒成灰燼。
“冥後殿下。”引魂使者遠遠飄了過來,“您怎麽來了?這裏……會很熱。”
狄安娜右手一揚,星星點點的月光灑落在身畔,登時隔開了火牆。
“沒關系,我有分寸。你去忙你的吧。”
或許是吸血鬼初擁的後遺症太過強烈,狄安娜雖然恢複了神力,卻愈發耐不住熱。若不是答應過哈迪斯,她還真不想到處亂跑,畢竟冥界裏随時随地都可能噴發出岩漿。
一個靈魂正在火中喃喃自語。
“你說,要我們信仰耶稣基督,要我們信仰主,便可進入天堂,可為什麽……”
耶稣?!
狄安娜驚訝不已,便喚過引魂使者,問道:“你們引渡靈魂的時候,可引過不該引的人?”
“沒有沒有。”引魂使者連連擺手,“只有死神大人收割來的靈魂,才會被我們引渡。我們絕不可能随便把生人的靈魂帶進來……”
“那麽,他呢?”狄安娜指指方才那個在火中口呼耶稣的靈魂,“他是從哪裏來的?你們可曾到過什麽奇怪的地方去引魂?”她以為是引魂使者不小心把另一個世界裏的靈魂給引過來了。
“這個就要問死神大人了。”
狄安娜将那個特殊的靈魂從業火中提了出來,直接去找死神塔那托斯。塔那托斯只瞥了一眼,便說道:“他來自阿戈斯的一個小城邦。怎麽了?出了什麽問題?”
狄安娜大驚失色。
她将靈魂送回業火之中,用冥後權杖叩開了冥界的大門,來到阿戈斯的土地上。
塔那托斯不由分說地提着鐮刀,跟在狄安娜身後。他從不容許自己的工作出現半點差錯。
街頭上,一位落拓的詩人正在吟唱着長詩:
神賜予我們大地,賜予我們靈魂;
他住在永恒的光明之中,俯瞰着果園;
人子啊,請虔誠地叩拜;
聖子已經複活,引領世人走出永恒的黑暗……
狄安娜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壓下擰斷那人脖子的沖動。
他口中的神,不屬于奧林匹斯,不屬于泰坦,不屬于這個世界。
他在贊美耶和華。
創造這個世界的神是卡俄斯,掌管這個世界的神是宙斯,耶和華作為另一個世界的神,憑什麽剝奪這個世界對奧林匹斯的信仰?
哦,對了,信仰之力可是個好東西。
狄安娜驟然飛上天空,帶起大片大片的黑色殘影。她必須去找宙斯,提醒他注意阿戈斯的異常。雖然宙斯很可能靠不住。
塔那托斯抓抓腦袋,提着鐮刀沉入大地,估計是找他的頂頭上司去了。
雷神殿中,宙斯正在極有耐心地與侍女調情。
狄安娜走進雷神殿,致禮過後,便一直盯着自己的腳尖:“父親,我有話跟你說。”
宙斯打量了狄安娜一眼,揮手遣離了侍女,端坐在最高的王座上,方才說道:“好了,說吧,我聽着。”
“父親,在阿戈斯的土地上,有異族的神靈意圖染指這個世界。我想,您應該下令,阻止他們的到來。”
“異族的神靈……”宙斯腦中驟然閃過阿波羅的話。阿波羅曾經說過,有異族的神靈幫助埃及奴隸逃脫;在同一時刻,他的确覺察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可是,數十年過去了,那股力量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他認為那不過是個偶然事件。
所以宙斯覺得,狄安娜是在杞人憂天。
“我會讓阿波羅降下神谕,這件事情,你不用多管。”
“父親!”
“回去吧。在這六個月裏,你不應該插手大地上的事務。”
身為冥後,她的确無權染指地面上的一切人和事。狄安娜沒有多說什麽,向宙斯行了個标準的神禮,離開雷神殿。
反正早就知道宙斯不靠譜,她也沒指望他能做出什麽改變來。
只不過,狄安娜沒有回冥界,而是又去了一趟阿戈斯。她收起了冥後權杖,換上一身雪白的希臘長裙,戴上月牙狀的銀色額飾,分明是月神廟祭司的打扮。
剛剛的詩人已經唱完了詩,正在百無聊賴地曬着太陽。
狄安娜來到詩人的身邊,替他戴上一串細碎的銀鏈,笑吟吟地說道:“願月神殿下庇佑你。”
“月神?哦不不不……”詩人連連擺手,“我侍奉着詩歌之神阿波羅與諸位缪斯女神。月神殿下雖好,卻并不是我的主神。”他取下銀鏈,遞還給了狄安娜。
詩歌之神?
阿波羅什麽時候又多了個頭銜?
狄安娜會心一笑,接過銀鏈,道:“真是抱歉,我才剛剛當上祭司,不太懂這個……不過,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在稱贊‘住在永恒光明中’的神?他是指阿波羅殿下嗎?”
狄安娜承認,她是在明知故問。
“不,不是阿波羅殿下,是一位更偉大的神。一年前,我在游歷的路上無意中聽見了這首詩,就學了過來。聽說,這是一位叫塞特的人寫的。那位神靈曾經有過無數偉大的壯舉,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塞特?他也是詩人嗎?”
“或許是吧,聽說他住在大海的對岸。”
竟然是他!
狄安娜提起裙擺,微微屈膝:“謝謝你,再見。”
亞當和夏娃的孩子,該隐的弟弟,提豐最好的朋友,塞特。
狄安娜緊抿着唇,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光。
旁邊的民居裏傳來嬰兒的啼哭,随後傳出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願主保佑你,我的孩子。”
她停下腳步,水藍色的眸子半開半合,瞳孔中迅速閃過屋內的情形。
這是一間極其普通的民居,年輕的夫妻抱着他們新生的孩子,正在低聲做着禱告。牆上挂着一幅壁畫,畫中的六翼天使手執火焰之劍,背景是熊熊燃燒的大火。
有那麽一瞬間,狄安娜想要徹底毀滅阿戈斯,掐斷耶和華傳道的路。
可是她不能。
狄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她聽見街頭有人在高聲說道:
“人子,我背負耶和華神之谕令,降臨世間……”
狄安娜分開人群,看清了說話的年輕男人。
沒錯,他是人,一個最最普通的凡人。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勇氣,竟敢在街頭大肆傳播天主的福音。
“我是以諾。”
他有着謙和的笑容,如同塞特一般謙和的笑容。
“以諾,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麽?”狄安娜問道。
“請說。”
“你說,耶和華是唯一的真神。可是身為月神的祭司,我卻親眼見過阿爾忒彌斯殿下。你是在挑釁諸神的威嚴麽?”
“你說,人有原罪,人的原罪是亞當和夏娃。可是請你弄清楚,克洛諾斯創造了初代人類、宙斯創造了第二、第三代人類。而凡人之中,從來不曾存在過亞當和夏娃,也不曾有過什麽原罪。你為什麽要危言聳聽,無故增加我們的煩惱?”
“你說,聖子降世而拯救了人類。他救的是你們,不是我們。他于我們沒有任何恩德,請不要混淆。”
“你說,在三千年之後将有末日的審判,可這與我們有什麽關系?冥界在哈迪斯陛下的統治下已成為樂土,我們不需要天國的救贖。”
“最重要的一點是,你所謂的神,與我們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不曾創造過這個世界,不曾創造過這裏的人,不曾為這裏的人類賜福,不曾給予我們雨水和陽光,我們憑什麽要遵從他的謊言?”
以諾笑了。
“人子,神創造天地,便擁有了整個世界……”
狄安娜亦笑:“好啊,那請你回去問問聖子耶稣,他究竟有沒有資格擁有這個世界?”
以諾臉色微變。
一位身穿白色鬥篷的人撥開人群,走了出來,用含混不清的聲音說道:“我姑且饒恕你的失禮。可是,請問你究竟如何得知,聖子與這個世界有所關聯?”
他的眼睛被巨大的帽檐遮擋住,只露出半張俊秀的臉。
狄安娜輕笑一聲:“我曾經去過埃及,去過耶路撒冷。請問這位大人,你要為以諾出頭,為什麽不敢露出你的真顏?還是說,你身上多出了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鬥篷人擡起頭來,冷冷地望着她。
突然之間,他皺起眉頭:“我似乎在哪兒見過你。”
“我同樣見過你,拉斐爾殿下。”
風之熾天使拉斐爾,另一個世界裏的創}世大天使,排位僅在米迦勒和加百列之後。最重要的是,他司掌治愈之術,同樣是個打不死的家夥。
沒想到,第一個走進這個世界的大天使,竟然是拉斐爾。
拉斐爾腦中閃過一張少女的臉。
那是在魔王堕天之日,一位沒有翅膀的少女站在切西亞身邊,冷冷地打量着他們,那種眼神讓他很不舒服。聽說,她是最罕見的光系。
可是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她為什麽依舊年輕?
莫非她也不是人?
拉斐爾解開鬥篷,六只雪白的羽翼在背後緩緩舒展。
“拉斐爾殿下!”以諾激動得熱淚盈眶,伏跪在他的腳下,高呼着奇怪的禱詞。
蒼穹之上,太陽突然一分為二,阿波羅沐浴着金色的火焰,降落在德爾斐神廟中。
“以阿波羅之名,我降下神谕:一切生靈,無論神、人、鬼、飛鳥、走獸、游魚、蟲豸,均不得侍奉異族之神。阿戈斯的外來者,若你們一意孤行,将承受諸神之怒火。”
拉斐爾忽然笑了:“好啊,那就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連創世也河蟹……
18這不是标題
阿波羅從天空中走來,遠遠便能感覺到那如同烈日一般的灼熱。拉斐爾張開翅膀,飛上天空,雪白的羽翼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綠色。
凡人們四下逃開,生怕不小心卷入神的戰場。
狄安娜安靜地站在街道中央,微風拂起裙擺,銀色長發閃耀着碎冰般的光芒。以諾突然間瞪大了眼:“銀發藍瞳……”
她仰望天空,阿波羅已拉滿了太陽神弓,萬道金箭剎那間朝拉斐爾疾沖而去,所及之處一片火海。
拉斐爾借助着狂風避開金箭,一個又一個大治愈術朝自己灑下。
阿波羅動作一滞,瞬間想起了狄安娜。
當初,狄安娜也是憑着這一招,才慢慢壓制了赫拉。
他收起神弓,瞬間換上黃金戰甲,一支長矛已經握在手中,朝拉斐爾刺去。
“打法跟米迦勒真像……”
拉斐爾小聲嘀咕,萬道風刃席卷而來。風助火勢,細碎的金色火焰瞬間燎燒成滔天大火。阿波羅左手握着一束陽光,朝拉斐爾眼中擲去。眨眼間,右手長矛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
拉斐爾神色大變,突然招來一道奇異的飓風,将整個空間卷曲起來。
赤紅色的火焰鋪天蓋地,一把劍隔開了阿波羅的矛尖。新來的天使周身燃燒着熊熊烈火,六翼已被火焰染紅。
“你總算來了,我的大天使長。”拉斐爾松了口氣,“那家夥挺厲害的,你跟他比比?”
米迦勒一把抓起拉斐爾,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再看街頭,竟然連以諾也消失不見。
阿波羅站在半空中,瞳孔中飛快地閃過一幅幅畫面。可是,他找遍了陽光之下的每一處角落,也找不到那三個家夥的蹤跡。
殘餘的神火墜落在大地上,隐約有不可收拾的跡象。
狄安娜跑到一條大河邊,十指插入水中,一圈圈銀色波紋自掌心擴散。
水流開始結冰。
她抓起那小山一般的巨大冰塊,飛到空中,一掌劈碎。紛紛揚揚的冰霧飄灑在大地之上,化成雨點,漸漸澆熄了火焰。
阿波羅已經看到了她。
他有心将她帶走,卻礙于職責在身,只得回到金馬車裏,繼續走完那段長長的天路,等待黃昏的到來。
狄安娜降落在阿戈斯的街頭,若無其事地漫步。
凡人們竊竊私語,議論着這千年不曾一見的神靈之戰,然後比較哪位神靈更加厲害一些,詩人們已經在醞釀新的長詩。至于今天街頭上那場鬧劇,已經沒有人再去關注。
可狄安娜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她在努力回憶着,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諸神的力量驟然減退,宙斯暴怒,世界融合,天使軍團鋪天蓋地……可是,數千年的記憶混雜在一處,帶着刻骨銘心的傷痕和淚水,早已模糊不清。
或許她應該先去把塞特解決掉。
空中飄落一根雪白的羽毛。
狄安娜伸出手來,将它托在掌心。羽毛上泛着淡淡的綠光,似乎是從拉斐爾身上掉下來的。細細一聽,裏頭竟然傳來了細微的聲音。
“拉斐爾,你今天竟然沒罵米迦勒,真難得。”
“他哪次不是這樣?對了梅塔特隆,為什麽今天來的不是你?我還以為……”
“米迦勒的戰鬥力是最強的。他不去,誰去?”
……
狄安娜細細打量着那根羽毛,發現它周圍的綠色光芒愈發強烈起來,散發着細微的魔法波紋。随即,裏頭再次傳來了拉斐爾的聲音:
“至于我嘛……剛剛回來的時候,我故意抖落了幾根羽毛。”
“那又怎樣?”
“米迦勒?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不過說實話,你的腦子實在是太不好用了。拉斐爾是風,風的羽翼,自然是用來傳遞消息的……”
有那麽一瞬間,狄安娜想要将手中的羽毛捏個粉碎。
“塞特,以諾,你們過來。在‘那邊’呆了這麽久,有什麽想法?還有,今天跟我和米迦勒對打的那位神袛是誰?”
“是他們的光明之神,福玻斯·阿波羅。”說話的人是塞特。
“殿下……”以諾怯生生地開口。
“說。”
“今天反駁我的那位少女,是銀發藍瞳……”
“銀發藍瞳怎麽了?”
“在那個世界裏,只有一位女神擁有銀發藍瞳……”
“女神?!”
“嗯,月之女神福柏·阿爾忒彌斯,阿波羅的孿生妹妹。”
看來,自己這邊的老底已經被對方掏光了。
狄安娜拈着羽毛,指尖纏繞着細細的月光。一束月光漸漸分為兩束,又分為四束,随後是八束……最後,整整十二束月光分散開來,宛若細細的絲線,牽引着狄安娜的手。
十三根羽毛……
拉斐爾可真是大方。
狄安娜順着月光的牽引,将剩餘十二根羽毛收集回來,正想放把火燒了,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既然消息的傳遞是雙向的,為什麽她不能利用它們,來探聽對方的消息?
可是,倘若十三根羽毛聚集在一處,對方永遠只能聽見一個地方的聲音,總要惹人疑心的。
大地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
狄安娜來不及多想,迅速在羽毛上做了标記,一把撒向空中,任由它們随風飄散。然後,她沉入大地之下,才發現整個冥界都在震動。
震動是從腳下出來的。
狄安娜一路往下飛,直到冥界深處,才發現盡頭的一扇青銅大門已然破碎,古老的泰坦巨人手腳上纏着鎖鏈,正在大步向她,鎖鏈的另一端,是被巨人強行拽下來的岩石。
銀弓滿弦,銀箭倏出。
巨人仰天怒吼,眉心與咽喉分別中了一箭。箭頭旋轉着刺入巨人體內,絞出巨大的血窟窿。鮮血迸濺,染紅了破碎的青銅大門。
巨人跪跌在地,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狄安娜手握冥後權杖,吟唱着古老的咒文。青銅大門的碎片漸漸蒙上一層光,又漸漸聚攏在一起,黏合成門的形狀,恢複如初。
她飛到巨人的鼻尖上,依舊維持着拉弓的姿勢,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冥界再次劇烈地顫抖。
狄安娜大吃一驚,低頭望去,青銅大門再次破碎,高大的泰坦古神縱身飛出,手腳上的鎖鏈已被斬斷。他輕蔑地瞥了狄安娜一眼,譏諷道:“果然是宙斯手下的廢物。”
狄安娜怒火中燒,萬丈光芒直直劈落,瞬間化為巨大的光刃,直落在泰坦古神身上。
泰坦古神一個踉跄。
“墨諾提俄斯,你真是沒用。”另一位巨人從大門中走出,每踏一步,便踩碎一大片岩石。狄安娜見到他,微微一怔,竟然是提豐。
“沒用?那我的父親和弟弟豈不是更沒用?一個死氣沉沉地被壓着,另一個每天被老鷹啄着心肝!這女孩的神格是‘光輝’與‘冰冷’……她是誰?菲碧的孩子嗎?”
狄安娜眸光漸冷,一束銀光自掌心透出,穿過了腳下巨人的血窟窿。剎那間,血凝成冰,巨人轟然倒地。
墨諾提俄斯提着長劍,氣勢洶洶地朝狄安娜撲來。
狄安娜不理他,如方才一般,在提豐身上刺了個窟窿,再冰封他的血液。提豐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岩漿般的血液便被封成了固體,整個身體也漸漸變成了岩石。
有進步……
狄安娜閃身避開了墨諾提俄斯的劍,發現他比兩位巨人合起來都要難纏。
冥界再次晃動。
一個又一個泰坦古神掙脫束縛,從塔爾塔羅斯逃出。狄安娜暗暗心驚:再這樣下去,大地勢必開裂,人間陷入一片煉獄火海。
黑色的身影飛過上空,帶起大片大片的黑霧。
冥王權杖散發着暗紫色的光芒,古老的咒文回蕩在塔爾塔羅斯之中。
狄安娜換上銀色戰甲,走進青銅大門,才發現裏頭已經被摧毀了大半。大片大片的暗紫色波紋蕩漾開來,組成古老的封印圖案。擡頭望去,哈迪斯伫立在半空之中,王袍獵獵飛揚。
她徑自往塔爾塔羅斯深處走去。
最盡頭關押着一位傷痕累累的泰坦古神,迷蒙地睜着雙眼,似乎剛剛才從沉眠中醒來。塔爾塔羅斯之所以坍塌,正是因為他稍稍動了一動。
克洛諾斯,上代神王。
“您終于清醒了麽?我的父親?”
哈迪斯從黑暗中走來,暗紫色的眼睛裏帶着難以言喻的情緒。
“哈迪斯……”
克洛諾斯呵呵哈哈地大笑起來,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引得臉部肌肉一陣抽搐。
“看吧,我說得沒錯,宙斯還是把你發落到了冥界裏。怎麽樣哈迪斯,在陰森壓抑的地獄裏呆了幾千年,有沒有殺了宙斯的念頭?”
“曾經有過。”
“曾經?”
“現在沒有了。”哈迪斯的表情平靜無瀾。
克洛諾斯一怔。
“我現在才知道,冥界也可以變得很美、很安寧。父親,倘若您依舊試圖毀了這裏,那麽我只能再次将您封印。”
“你……”
狄安娜悄無聲息地離開,回到入口處修補大門。看守塔爾塔羅斯的百眼巨人早在一開始就被震暈了過去,直到狄安娜将他們喚醒。
“冥後殿下。”百眼巨人有些惶恐。
“把他們送回去。”
“好的,殿下。陛下在裏面嗎?我似乎感覺到克洛諾斯醒過來了。”
“他在裏面。”狄安娜停頓片刻,又道,“下次注意示警。等陛下出來,就說我去改造冥界的森林了。”
她一路飛到地面上,才停了下來,沿着先前做過的标記,将十三根羽毛一一收集好,安放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比如她的神廟裏,比如海邊的礁石中,比如那幅米迦勒像的背後。
羽毛中傳過來的每一句話,都會由她的祭司記錄下來,然後轉述到她的耳中。
當然,拉斐爾對此毫無覺察。
19這不是标題
狄安娜在收集種子。
當然,這些都不是普通的種子。它們大多來自極光中的幻藤、大洋深處的血樹、雪山之巅冰蓮、天地之極的泰木……唯有這些奇怪的種子,才能在冥界的土地中生長。
要改造出一片冥界森林,可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拉斐爾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塞特也很久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裏。狄安娜有心一次性解決這個問題,奈何卻無從下手。
銀灰色的草原蔓延向遠方。
一頃大湖透若明鏡,湖水是純淨的冰藍。
郁郁蔥蔥的奇怪樹木在月光下瘋長,短短數日便在嶙峋的山石上紮根,又招來無數冥界的異獸。穿梭在林中時,腳邊不時會竄過一只寶藍色的兔子,或是紅眼睛的麋鹿。
鬼魂們大呼過瘾。
冥河的支流緩緩流向另一端,無窮無盡的業火日夜燎燒。三位複仇女神分立在三個支點,細數着逝者的罪惡。
狄安娜披着睡袍,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魔法書。前幾天,她又從路西法的王宮裏帶了一批魔法書過來,想要嘗試着學習新的法術,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看來神也不是萬能的。
她丢開魔法書,抓過最新版的《天國史》,浏覽着天使們的最新動向。據書上說,加百列由于沒有遵從耶和華的旨意,對埃及人進行嚴厲的懲罰,已經漸漸失去了寵愛,被罰去看守伊甸園,順便把禦座左側的位子讓了出去。
又據說,神的新寵是米迦勒和梅塔特隆。一個是大天使長,一個是天國書記,權勢大得吓人。不過米迦勒的腦子似乎有點不太靈光,通俗地說,就是笨。不過,做為天使軍團的最高統帥,還是笨一點比較好,活得長。
偌大的冥後宮中,僅餘下沙沙的翻書聲。
身穿黑色長裙的侍女走了進來,躬身說道:“殿下,有客人找您。”
狄安娜放下書,看向門口。
一位身材嬌小的少女全身裹在黑色的鬥篷中,臉上挂着甜甜的笑:“大人。”
是瑰珥。
“坐。”狄安娜亦笑,“你怎麽過來了?真是抱歉,沒什麽東西可以招待你。”一旦吃了冥界的東西,可就回不去了。
瑰珥搖搖頭,笑道:“不用不用。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給大人帶一件東西。”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匣子,雙手遞過,“路西法陛下說,您先前送給他的禮物太貴重了,所以他要親手做一件禮物,送還給您。”
狄安娜打開匣子,裏頭是一個銀色的臂環,六顆血紅的寶石均勻鑲嵌在環上,隐約間透着一股強大的力量。
路西法送的東西,肯定不那麽簡單。
瑰珥又是甜甜一笑:“好啦,禮物送到了,我也該回去複命了。大人,您最近一直沒有去看切西亞姐姐,她很想你呢。”
言罷,瑰珥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一臉無奈的狄安娜,還有目瞪口呆的侍女。
狄安娜取出臂環,細細觀看,發現臂環內側鑲嵌着無數細小的魔法紋路,竟有數千道之多。紅寶石被切割成了奇異的形狀,閃耀着細碎的光澤。
看上去,像是一個圓環加上一個六芒星?
先收着吧,反正路西法給她的東西從來都很奇怪,但也從來都威力驚人。
當、當、當……
鐘聲敲響了十二下,新的一天來臨。
狄安娜換上月神的長裙,抱起裝臂環的匣子,飛向冥界的大門。
英俊的神袛倚在門柱上,向她伸出了手。
“歡迎回來,妹妹。”
他們一同走出冥界,來到人間。
阿波羅撩開狄安娜耳邊的發,細細打量她的臉,心疼地說道:“瘦了。”
狄安娜撇過頭去:“胡說,我才沒有。”
阿波羅專注地看着她,海藍色的眸子裏滿是寵溺:“好,你說沒有就沒有。我們回家,嗯?”
狄安娜點點頭,将手放進阿波羅溫暖的手心裏,與他一同飛往空中。
阿波羅注意到了那個小匣子,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一個臂環。不過,我暫時不清楚它是做什麽用的。”
阿波羅眸光微閃。
他們在月神殿外停了下來。
阿波羅輕輕抱着狄安娜,吻了吻她的前額:“進去吧,好好休息。”
狄安娜點點頭,低聲說道:“你也是。”
剎那間,她隐約聽見了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