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楚。
她放下紙筆,匆匆離開,飛越了黑色的森林和翻湧不息的冥河,降落在阿波羅身邊。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阿波羅一把抓住,朝人間飛去。
狄安娜試圖掙脫,卻完全是白費力氣。
“等等!哥哥你聽我說!!!”
她第一次發現,阿波羅的力氣竟然這麽大,手腕已經被他抓得通紅,幾乎連腕骨也要捏碎。
人間陰雲密布,下起了滂沱大雨。
狄安娜好不容易掙脫了阿波羅,後退幾步,皺起眉頭:“哥哥你做什麽?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阿波羅的眼睛裏滿是陰霾。
“好了,別生氣了。”狄安娜抓着他的袖子,低聲說道:“我沒有跟你商量,就私自嫁給了他,的确是我不對。”
阿波羅眼中的陰霾依舊揮之不去,隐隐有些泛紅。
“可是,哈迪斯并沒有逼我。我想……”
“你是心甘情願的?”阿波羅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狄安娜點點頭,順手拭去了阿波羅臉上滾落的水珠,勸道,“人間雨大,我們換個地方說好不好?”
阿波羅搖了搖頭,握着狄安娜的手,海藍色的眼睛裏帶着不甘與怨憤。
“為什麽?”他嘶啞着嗓子問道。
狄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思考怎麽跟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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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冥後’這個位子?狄安娜,我沒想到你竟然……”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如果你喜歡,應該早點兒告訴我。他能做到的,我也能替你做到。”
狄安娜吓了一跳。
阿波羅語焉不詳……
阿波羅的指尖滑落在她的眉眼上,帶着薄薄的繭,有些酥酥的麻意。狄安娜突然發現,她只能勉強平視着阿波羅的喉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哥哥已經長大了。
鼻尖、唇瓣、下颌、脖頸……
阿波羅輕輕摩挲着她細如白瓷的肌膚,眸光愈發暗沉。突然之間,他扣住狄安娜的後腦,突然狠狠地吻了下去。
舔吮、碾壓、齧咬……
狄安娜驚愕地睜大了眼,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狠狠地抱在懷裏。壓抑許久的熾熱情感瞬間迸發,如火焰一般劇烈燃燒,幾乎要将她徹底融化。
阿波羅他……
狄安娜迷迷糊糊地半睜着眼,被動地承受着這炙熱而帶有懲罰意味的親吻。
嗞啦——
雪白的衣裙被撕開,灼熱的吻伴随着冰冷的雨點,落在了柔嫩的肌膚上。
“哥哥你——”
阿波羅覺得自己要瘋了。
他最疼愛的妹妹,他心中藏之、何日忘之的妹妹,卻親口告訴他,她心甘情願地做了別人的妻子,不惜違背冥河的誓約。
心如刀絞,海藍色的眼眸裏蒙上了一層濃霧。
如果是這樣……如果……
那麽親愛的,請随我一同沉入深淵,永遠不要醒來。
阿波羅緊緊扣着她的腰,一點一點沉入她的身體裏。
突然之間,他僵了一下。
她是……
狄安娜痛苦地蜷起身子,冷汗混合着雨珠滾落。
“很疼的好不好!!!”
點點血跡散落在柔軟的草地上,随着雨水溶入土中。
阿波羅覆下身來,細細吻着狄安娜身上滾落的雨珠,指尖不輕不重地按壓她最最柔軟的地方,讓它慢慢地硬起來。
刺眼的光芒從他的身體裏綻放,在周圍形成了巨大的金色火簾,阻隔了降落的雨點,也阻隔了窺伺的目光。
狄安娜只覺得身子一點一點變得酥軟,忍不住喚了一聲:“哥、哥哥……”
聲音柔}媚入骨。
阿波羅給了她一個最細致最綿長的親吻,柔聲問道:“好了麽?”
他不等狄安娜回答,便惡意地狠狠按了一下。狄安娜驚叫出聲,在他懷中緊繃了身體,又漸漸癱軟下來,水藍色的眸子倒映着他的容顏,迷蒙而精致。
光華如水,從狄安娜身體裏層層漾開,包裹着無盡的纏}綿。
阿波羅不知餍足地要了一次又一次,狄安娜從反抗到接受再到婉轉承歡,似吟似泣的嗚咽聲如同貓兒的爪子,在阿波羅心口上不住地抓撓。
驕陽如火,熱情而熾烈。
炙熱到了極致,便是刻骨的溫柔。
狄安娜疲憊地躺在阿波羅懷中,已經連擡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阿波羅輕吻着她的長發,卻依舊不肯抽離,似乎還在醞釀着下一場歡愛。
狄安娜推推他:“你、你出去。”
阿波羅抵着她的額頭,海藍色的眼睛專注地望着她,低聲說道:“狄安娜,離開他,嫁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請叫我勤勞的存稿箱君,然後跟存稿箱君一起抽打這顆不負責任的半生不熟的小米粒 = =
8反叛了
狄安娜撇開目光,低聲說道:“你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阿波羅神情一頓,海藍色的眸子裏滿是不甘。他狠狠握住了狄安娜的腰,摩擦着她的身體,讓自己慢慢硬了起來,随後一個挺身,再次進入她的體內。
狄安娜咬咬下唇,終于忍不住讨饒:“痛。”
不知為什麽,只有在阿波羅面前,她才能恣意發洩着自己的情緒,恣意撒嬌。
或許因為他是她的哥哥?
阿波羅緊緊地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維持着古老的律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慰藉心裏的不安。狄安娜仰起頭來,眸中水光點點,纖細的十指插入他的發間,細細嗚咽。
“狄安娜……”
阿波羅低聲呢喃,狠狠吻上她的唇。
[狄安娜,狄安娜……我依舊記得德羅斯島上日月并升的瞬間。我們同生、同命、互為半身。唯有我……唯有我才是你最後的歸宿,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他低低喘息,在最後一次挺進中釋放了自己。
狄安娜身子一軟,癱倒在阿波羅懷中。
阿波羅握住她的手,十指絞纏。
他低頭親親她的眼睛,細細吮去了她眼角的水光。
“讓我愛你,好麽?”
***
阿波羅細心地替狄安娜擦拭着身體,此時她已累得連手指擡不起來了,唯有安靜地躺在阿波羅的臂彎裏,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我欠你一個解釋。”狄安娜沙啞着嗓子說道。
阿波羅的食指輕輕按上了她的唇瓣:“你累了。”
狄安娜微微側頭,避開了阿波羅的手,固執地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做過一個可怕的夢?”
真是個倔性子。
阿波羅将她抱得更緊,下颌抵在她的頭頂上,低聲說道:“記得。”
“我夢見兩個世界融合在一起,另一系神靈張開翅膀,飛上天際;諸神交戰,戰火紛飛……等戰争停止下來,人間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他們不再相信世上有神。”
狄安娜夢呓般的聲音在神廟中回蕩。
“後來不知為什麽,他們勝了,我們卻敗了……諸神隕落,我們眼睜睜地看着母親死去,卻無能為力;到後來,我徒勞地看着你死去……最後的最後,我神力耗盡,在人間流連,卻被卷入了血色六芒星之中……”
她枕着阿波羅的肩,眼裏滿是迷茫。
“在嫁給哈迪斯之前,我在冥界裏找到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
阿波羅沉默片刻,低下頭來,專注地望着她:“我想,這并不是夢境,對不對?”
狄安娜愕然。
阿波羅點點她的鼻尖,“你不會因為一個夢境,就做下如此草率的決定。狄安娜,你曾經去過未來。”
狄安娜撇開頭去,不敢再看阿波羅:“這件事情一直壓着我,我一定會不惜代價地阻止它的到來,甚至用我的婚姻做交易。哈迪斯對我說,他需要一個冥後來替他分擔工作,順便轉移宙斯的注意力。所以,我吃下了石榴籽。”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不會愛上他,甚至不會愛上任何人。阿波羅,你比誰都要了解我,我冷血,更學不會如何愛人。”
阿波羅輕吻着她白皙的肩窩,呼吸灼熱:“那麽,讓我來愛你好了。你只需要記住,我是你唯一的男人,永遠的唯一。”
狄安娜怔住了。
阿波羅低笑一聲,親親她柔軟的唇瓣:“親愛的,我說,我愛你。”
***
雨停了。
大朵大朵的雲絮漂浮在空中,不時可以看見來回穿梭的金色貓頭鷹。狄安娜皺了皺眉,道:“雅典娜很喜歡窺伺人間?”
“是‘照看’。”阿波羅糾正。
“好吧,照看。可是,她不覺得煩麽?人間都是一個樣子的。”
阿波羅挑起她的一绺銀發,纏繞在指尖,細細把玩:“她需要争奪地盤。”
狄安娜一怔。
是了。後來她與波塞冬争奪雅典,波塞冬慘敗,不得不放棄進駐大地的念頭,龜縮在海洋之中。從此,雅典娜一發不可收拾,建立起一座又一座神廟,與宙斯、阿波羅一道,成為奧林匹斯最最尊崇的主神。
“那你呢?”狄安娜問阿波羅。
“你希望我去嗎?”阿波羅反問道。
“老實說,不希望。可是,我更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自由自在。”狄安娜環住他的腰,将頭埋進他的頸間,“哥哥,答應我,遠離波塞冬。”
“好。”
沒有任何猶豫與遲疑,甚至連緣由也不曾詢問。
一只白色羽毛的烏鴉劃破天際,停留在阿波羅的手臂上,叽裏呱啦地說着什麽。阿波羅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忽然低下頭來,柔聲說道:“狄安娜,我得回去一趟,有些事情要處理。你要不要回冥界?”
狄安娜一怔。
不對,阿波羅明明最讨厭她和哈迪斯牽扯不清,怎麽會主動讓她回去?
是奧林匹斯出事了麽?
她努力回想着前一世的情景,可終究是隔了幾千年,早已模糊不清。
“我跟你走。”
狄安娜堅定地說。
奧林匹斯布滿了岩漿,大片神殿傾頹。神力低微一些的,早已被融得連骨頭都不剩。雷霆閃電從高空中劈落而下,伴随着宙斯的怒吼聲:“你究竟是誰?!”
“提——豐——”
聲音回蕩在山谷之中,震得所有神靈的耳朵嗡嗡作響。
金光和銀光從遠方射來,并駕齊驅,不分軒轾。
光芒化箭,一左一右地射穿了提豐的身體。
提豐嘎嘎地笑了,腳踩大地,血液中流出岩漿,融化了金銀雙箭。
阿波羅和狄安娜抓着神弓,穩穩懸浮在半空中。
“是個厲害的家夥。”阿波羅說道。
阿瑞斯、雅典娜抓起長矛,一左一右地刺向提豐的心髒。
提豐伸手一抓,阿瑞斯手中的長矛喀嚓一聲斷了,雅典娜卻憑借着無與倫比的體力,一點一點地将長矛刺入提豐的身體裏,頃刻間傳來了鋒刃劃破血肉的聲音。
“對準他的眼睛。”阿波羅低聲說道。
狄安娜應了聲好,挽起銀色神弓,與阿波羅分別射出一支長箭。
箭矢裹挾着流光,在提豐的眼睛前面停住了,随後一點一點地融成了水。
“該死!”阿波羅咒罵一聲,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金劍,似乎要與提豐近身搏鬥。狄安娜驀地想起來,提豐是……她抓住阿波羅的胳膊,叮囑道:“當心,他是蓋亞最小的孩子,只要站在大地上,就能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蓋亞的孩子?”阿波羅驚了一驚,“那他是怎麽從塔爾塔洛斯跑出來的?”
對啊,提豐是怎麽從塔爾塔洛斯跑出來的呢?
現在根本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狄安娜收起銀弓,手中亦多了一把月牙形的銀色彎刀,薄薄的刃反射着冽冽冷光,萦繞着縷縷寒氣。
“我們一起。”
彎刀劃出道道銀色殘影,裹挾着毀天滅地般的寒氣,劃破了提豐的咽喉。岩漿般的血液噴湧而出,傷口瞬間愈合。銀色長發散落開來,化做漫天飛舞的絲線,絞住了提豐的手腳。
驚雷劈落,直直打在提豐的脊椎上。
宙斯抓着閃電劍,狠狠刺中了提豐的眉心。
阿波羅手中的劍穿透了提豐的心髒。
雅典娜長矛揮落,牢牢紮進提豐的膝彎處。提豐咆哮一聲,半跪下來。
狄安娜雙手交疊,吟誦着古老的咒文。如水月華從靈魂深處直瀉而下,化為橫貫天地的光柱;光柱之中,一支銀箭熠熠生輝。
狄安娜飛向半空中,握住銀箭,狠狠刺中了提豐的右眼。
噗嗤一聲,鮮血飛濺,如同岩漿滾滾。
提豐陷入了瘋狂,睜圓了唯一一只眼睛。
冥王從大地深處走來,奧林匹斯染上了濃郁的墨黑。
宙斯冷冷地說道:“把他帶回去。”
“我做不到。”哈迪斯搖了搖頭,“我不是他的對手。”
宙斯諷刺地冷笑:“恐怕是‘不想’做他的對手吧,我的兄長。”
哈迪斯伫立在風中,深黑色的王袍獵獵飛揚。
“那麽,請你如同千年之前一般,将他完全囚禁在塔爾塔洛斯吧,衆神之王。”
提豐在狂吼。
大地開裂,岩漿噴薄,奧林匹斯在坍塌。
阿波羅一把抓住狄安娜:“走!”
諸神飛上天空,眼睜睜地看着昔日的聖山坍塌大半。
宙斯在雲層中醞釀着最恐怖的閃電,哈迪斯在濃濃黑霧中看着着一切。死神塔那托斯從他的身後走出,獰笑着收割着隕落的靈魂。
原來哈迪斯是特意來給手下撐場面的……
沒有冥王撐腰,死神哪裏敢收神的靈魂?
“父親,我們該怎麽辦?”雅典娜詢問宙斯。
宙斯不答,費盡全力劈下一道小山般粗的閃電,卻只能勉強在提豐身上開了個口子。赫拉和赫斯提亞試圖将提豐拉上天空,可惜沒有成功。
“先離開這裏。”宙斯開口,滿是苦澀地說道。
狄安娜将目光投向了赫爾墨斯。
赫爾墨斯吓了一跳,忍不住後退幾步:“阿爾忒彌斯,你……你要做什麽?”
狄安娜支起下巴,上下打量着他:“我在想,你能不能去把他的心髒偷出來?”
“偷出他的心髒?”赫爾墨斯愣住了。
“來。”
狄安娜一把抓住赫爾墨斯纖細的手腕,強行将他拖了下去。
赫爾墨斯拼命掙紮,卻始終掙不開,急得滿頭大汗:“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能放過我麽……”
“現在知道我是你姐姐了?”
狄安娜指尖纏繞着月光,在赫爾墨斯身上繞成了密密的圓環。片刻之後,光環開始扭曲,赫爾墨斯的身影也開始模糊。
“好了,現在他看不見你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9跳河了
狄安娜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阿波羅在對她微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金劍。
她來到提豐身後,長發化成堅韌的銀色絲線,将提豐死死絞纏。
一陣濃郁的黑霧驀然散開,将他們籠罩在其中。
狄安娜微微一怔,卻沒有多想,手中銀刃劃開了提豐的肌膚。
如岩漿般滾燙的鮮血迸濺開來,卻被無窮無盡的寒氣封凍成了冰塊。
金劍墜落,刺瞎了提豐的另一只眼睛。
“赫爾墨斯,快!”
隐身的少年飛快地伸出手去,穿過冰封的傷口,觸摸到了溫熱的心髒。
神杖上纏繞的紫蛇凝成實體,一口吞下那岩漿包裹的心,随後縮回神杖之中。
狄安娜一把抓起少年,沖哈迪斯說了聲謝謝,順着陽光的軌跡回到阿波羅身邊。
赫爾墨斯後怕地拍拍紫蛇,讓它把心髒吐出來,抱怨道:“以後老子再也不幹這事了。真是的,剛才差點被他的血給熔成一灘。”
宙斯舉起閃電劍,劈碎了微微跳動的心髒。
下方,提豐跌倒在山脈之中,兩股血流從眼中淌下。宙斯分開大地,讓他墜入塔爾塔洛斯的最深淵。
“現在你可以回去鎮壓他了。”宙斯冷冷地對哈迪斯說道。
哈迪斯不理他,将目光投向了狄安娜:“半年的時間還沒有結束,我的王後。”
狄安娜從空中降落。
阿波羅伸出手來,想要抓住她,卻只是徒勞。他別開目光,海藍色的眼眸裏滿是落寞。
赫爾墨斯拍拍他的肩:“今晚老子帶你去找個女人……”
“沒興趣。”
***
“解釋清楚了麽?”
“嗯。”
一路上狄安娜和哈迪斯總共就說過兩句話,氣氛異常地冷。
穿越冥河時,狄安娜忽然間感覺寒毛直豎。她低頭一看,冥河盡頭站着一位面容猙獰的女神,至少有兩個她這麽高,全身包裹在厚厚的黑紗中。一眼望去,令人有種心悸的感覺。
是斯提克斯,憤怒之河的守護神。
冥河一共有四條支流,苦惱、業火、遺忘、憤怒。憤怒之河亦稱“守誓河”,一般來說,天神們立下的誓言,都會被記錄在憤怒河中,由斯提克斯看守。
狄安娜停下腳步,對哈迪斯說道:“抱歉陛下,我想,我應該先去處理一些雜事。”
她降落在冥河之畔,朝斯提克斯走去。銀色長發微微揚起,湛藍的眸子裏隐約泛着冷意。斯提克斯微微欠身:“阿爾忒彌斯殿下,您失約了。”
“我知道。”
“所以,您将接受冥河之水的憤怒。”
“嗯,完了?”
斯提克斯一怔,下意識地答道:“完了。”
狄安娜跳進冥河之中,剎那間被無窮無盡的陰火團團包圍。陰火焚燒着神志與靈魂,連神格也開始松動。她合上眼眸,安靜地承受着這份痛楚。
上一世她太怕死了,結果束手束腳,什麽也不敢去做,結果到頭來還是死了。
今天,就讓這冥火燒掉她所有的畏葸和恐懼,燒掉她所有的顧慮。
從今往後,她的生命中再沒有“害怕”兩字,絕對沒有。
哈迪斯沿着河岸走來,看着浸泡在冥河陰火中的狄安娜,微微皺眉。
剎那間,一道金光劃過上空,墜落在冥河裏。
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了狄安娜,急促的心跳聲分外清晰。
狄安娜睜開眼睛,瞳孔中倒映着阿波羅略顯蒼白的臉。
他們是孿生兄妹,從小到大都有着奇妙的感應,遇到危險時猶甚。就在狄安娜跳進冥河的那一剎那,阿波羅便感覺到不對,強行破開了冥界的大門,來到這裏。
見到狄安娜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止。
“這不是你應該承受的……”阿波羅聲音低啞,将她抱得更緊了。
狄安娜已經在用全部的力氣用來抵禦嚴寒,根本沒有力氣再推開他,便低聲勸道:“哥哥,冥河陰寒,冥河陰火更是寒中之寒,你會受傷的,快回去。”
阿波羅在河水之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指節有些泛白。
沉默良久的哈迪斯終于發話了:
“阿波羅,你這是在挑釁我嗎?”
阿波羅唇角彎起詭異的弧度,當着哈迪斯的面,給了狄安娜一個火熱而纏綿的吻。
“你可以認為我是在挑釁你。”他揚起下巴,“或者,我可以挑釁得更過分一些。”
哈迪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把阿爾忒彌斯當成了蓋亞?”
阿波羅一怔。
蓋亞是初代神後,後來卻和無數男神生了無數個孩子。
狄安娜撐着阿波羅的胳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當然不會是蓋亞,你也不是初代神王烏拉諾斯。哈迪斯,整件事情因我而起,你不必為難阿波羅。”
“我該稱贊你從不推卸責任嗎?”哈迪斯冷笑。
狄安娜搖搖頭:“不必諷刺我,冥王陛下。無論如何,我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而且,在我成為冥後之前,我們似乎商議好了一些事情,對不對?”
哈迪斯神色一僵。
陰火燒盡。
阿波羅抱起狄安娜,濕淋淋地從冥河裏出來。他本是熾烈的光和火,在冥河中稍稍一泡,便已傷得不輕,此時不過是咬牙撐着,不讓自己倒下。可是他知道,狄安娜的傷比他只重不輕。
斯提克斯嘆道:“阿爾忒彌斯殿下,你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彪悍的女神。”
從來沒有一位神靈,連眉頭也不皺就跳下了冥河;也從來沒有一位神靈,不曾在她腳下痛哭流涕、不曾痛陳自己的過錯,而是坦然無謂地接受了過往。
哈迪斯漠然開口:“我想你該走了,太陽神殿下。地獄不需要陽光。”
阿波羅沒有多說什麽,抱着狄安娜的雙臂緊了一緊,這才放開了她,轉身飛上天際。狄安娜驀地發現,阿波羅的身影似乎有些不穩。
糟糕,他肯定受了很嚴重的傷。
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治愈術,對他有沒有效果?
狄安娜來不及多想,口中吟唱着一長串大魔法咒文,明淨的光暈從手腕處層層漾開,劃出流星般的軌跡,追随着阿波羅而去。
她合上眼眸,細心感知。
不僅阿波羅能感覺到她很難受,她同樣能感覺到阿波羅是否安好。
熟悉的炙熱隐約從靈魂深處透出,狄安娜終于松了口氣,腳下一個踉跄。
哈迪斯走上前去,将她打橫抱起,飛越冥河,回到冥後宮中。
“你最好休息幾天。”哈迪斯臨走前如是說。
狄安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覺得自己挺對不起他的。看來,她的确應該跟阿波羅保持一下距離。
***
這一次,狄安娜足足休養了三年,才緩過神來。
人們已經習慣了月亮從大地之下升起,又沉落到大地的最深淵。他們吟唱着長詩,稱贊狄安娜庇佑着人間的豐産與孕育。
狄安娜明顯感覺到,她的神力已經漲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可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習慣了和對手拼武技,真有種守着寶藏卻不知如何開啓的挫敗感。
又是一年初春。
狄安娜回到德羅斯看望勒托,順便替她收拾了幾只不長眼的小海怪。勒托對她說,菲碧要見她。
菲碧見到狄安娜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跟我到蓋亞那裏去一趟。”
菲碧竟然指呼自己的母親為“蓋亞”麽?
狄安娜先是吃驚,随後釋然。初代天神的關系本就混亂不堪,蓋亞的丈夫甚至是自己的兒子。她們直呼對方的名字,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可是,為什麽蓋亞點名要見她?
莫非是因為提豐?
大地之母蓋亞住在一個偏僻的山上,周圍很冷清。
狄安娜跟在菲碧身後,走進蓋亞居住的宮殿,恭謹地行了一個上古才有的神禮。
蓋亞打量着狄安娜,忽然皺了眉頭:“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可您已經見過了阿波羅和雅典娜。”菲碧同樣皺了皺眉。
狄安娜心頭一凜,想起了一個遠古的傳說。
宙斯推翻克洛諾斯之後,蓋亞不滿他對泰坦諸神的處罰,卻又無法阻止,便發出了一個懲罰性的預言:宙斯将被自己的兒子推翻。
“孩子,你過來。”蓋亞說。
狄安娜有些不安地走上前去,被蓋亞握住了雙手。頃刻之間,一股奇異而強大的力量從蓋亞的手心傳來,直透靈魂深處。
狄安娜不受控制地釋放出了全部神力,身體周圍環繞的月光幾乎要凝成實質。
菲碧吓了一跳。
“這孩子可比你強多了。”蓋亞斜了菲碧一眼。
“我聽說,你是冥後?”蓋亞問道。
狄安娜微微颔首:“是。”
“那麽,你可以自由出入塔爾塔羅斯了?……菲碧,你帶她下去轉轉,見見諸位泰坦古神。”
菲碧尚未回答,狄安娜便已退後一步,道:“殿下,請恕我失禮。我并不想去塔爾塔羅斯。”
蓋亞笑了。
“孩子,我可以幫助你成為最強大的天神,沒有任何力量能夠約束于你。”
果然……
狄安娜嘆了口氣,說道:“殿下,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身為宙斯的女兒和十二主神之一,我不能履行您的預言。而且,我希望您的游戲可以到此結束。”
“結束?”蓋亞呵呵一笑,“為什麽要結束?我一直都覺得,扶植一個孩子去推翻衆神之王,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所以您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扶植新任神王,然後讓新舊神王父子反目,讓兒子推翻老子,再被自己的兒子推翻?
狄安娜忽然覺得,她根本無法理解蓋亞的思維。
10怪事了
“果然還是個孩子。”
或許是狄安娜的表情太過奇怪,蓋亞竟然發出了這般感嘆。
菲碧笑着打了圓場:“她可不就是個孩子麽?”
蓋亞亦笑:“阿爾忒彌斯,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推翻烏拉諾斯和克洛諾斯?”
“烏拉諾斯不願意讓我們的孩子接掌這個世界,便将他們永遠束縛在我的身體裏。而且,他沒日沒夜地拉着我做愛,我早就煩了。”
“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出世,卻始終留在我的肚子裏,無法看清這個世界。你說,我該不該懲罰他?”
“至于克洛諾斯……呵,他比烏拉諾斯更狠,每一個出生的孩子,都被他吞進了肚子裏。當上神王之後。他對自己的哥哥姐姐越來越殘暴,連瑞亞(克洛諾斯的神後)也受不了他,天天跟我抱怨。那麽……我留着他做什麽?”
“而現在,阿爾忒彌斯,你不覺得宙斯太獨斷專橫了嗎?”
“我只覺得父親太花心、太無所事事,每天除了女人,就是女人。雖然我很想暴打他一頓,不過還沒有到想殺了他的地步。”狄安娜頓了頓,又道,“我以為,您會因為提豐而遷怒于我。”
蓋亞忽然笑了:“在見到你之前,我的确有這個打算。”
狄安娜一怔,還沒等她說些什麽,一個謙和的聲音突然從山林之外傳來:
“尊敬的大地之母蓋亞,我是提豐的朋友,今天特意來看望他。請您打開束縛的荊棘,顯出指引的路。”
蓋亞沒說什麽,随意擡手一指,神殿周圍的荊棘縮了回去,老老實實地在根部盤虬。一個長着大胡子的男人走進神殿,朝蓋亞行禮,并在身前劃了個十字:“感謝您的友善。我是塞特,提豐的好朋友塞特。”
狄安娜瞳孔驟然一縮。
“我聽他提起過你。不過,現在他已經不在這裏了。”
塞特一愣,又問道:“那麽,您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大地的最深處。”
“那麽打擾了。”塞特謙和地行了個禮,轉身離開。狄安娜突然間叫住了他:“等等。”
塞特回過身來,打量着狄安娜,确定自己不認識她,不免感到奇怪。
狄安娜上前一步,學着剛剛塞特的樣子,在身前劃了個十字,随後問道:“這是你們的禮節?”
“是的。”
“那麽,能不能告訴我,你來自哪裏?”狄安娜有些緊張。
塞特的表情很是疑惑,估計在思考為什麽眼前的女神會問這種問題。
狄安娜解釋道:“月光籠罩下的一切人和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可是,我從未看見過使用這種禮節的凡人。請原諒我的唐突。”
塞特“哦”了一聲,“女神殿下,我來自埃及。我的族人們生活在紅海。紅海是一個……遙遠的地方,非常遙遠。”
狄安娜臉色微變。
她曾經親眼看見,加百列分出天地之後,指着人間說道:“賜名紅海。”
埃及……
他們怎麽會出現在埃及?!
難道說,其實兩個世界的通道不只一個?
塞特離開了,狄安娜卻仍舊沒有緩過神來。
菲碧輕咳一聲:“我想,我們該走了。”
蓋亞有些惋惜,又有些無奈:“阿爾忒彌斯,你真的不考慮一下?當上神王,你會過得更好。”
“感謝您的好意。可是,我不能接受。”狄安娜委婉地謝絕。
“好吧好吧,我老了,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不過阿爾忒彌斯,我敢打賭,你一定會再回來找我的。”
***
回德羅斯島的時候,狄安娜一直心事重重。菲碧給她說了許多塞特的事。比如塞特和提豐是在埃及認識的,據說是“一見如故”;比如塞特曾經提到他的父母,“我的父親是塵土之子,被光賦予了靈魂;母親是父親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他們很恩愛”;比如他曾經痛心疾首地說,“我的哥哥殺死了另一個哥哥”。總之,這一大家子都很奇怪。
最最重要的是,塞特很支持提豐去挑了宙斯。
狄安娜靠着海邊的礁石坐着,借由冰冷的海風,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
“塵土之子”,一定是亞當;“骨中之骨”,也一定是夏娃。她知道,亞當和夏娃的後代一直是耶和華的寵兒,最後幾乎遍布了整個世界。塞特或許沒有什麽壞心眼,只是單純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為提豐出謀劃策。可是,他卻在無意中透露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兩個世界的人間,已經連在了一起。
想想也對。倘若地獄果真是唯一一條來往兩個世界的通道,天使們又怎會“屈尊降貴”,向路西法借道?
半空中,兩道流光墜落。
赫斯提亞帶着一個身穿鬥篷的人,來到了德羅斯的海灘上。狄安娜收回思緒,從礁石上跳下來,笑着問道:“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赫斯提亞抱怨道:“我可不是來找你的。你大半年沒回去,月神殿連個招待客人的祭司都沒有,害我還要替你把人送過來。”
鬥篷人上前一步,向狄安娜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切西亞?!”
赫斯提亞把人送到後就離開了。
切西亞與狄安娜并肩坐在礁石上。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