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服務生從他們兩人之間經過, 放下兩只裝着冰塊的威士忌酒杯。
秦覃扶起汽水瓶,繞着瓶身指節敲了一圈消掉氣泡,擰開倒上半杯, 鎮定地往前一推。
“你愛喝的。”
文頌磨磨蹭蹭地坐到他對面,雙手貼着杯壁, 掌心裏糊了一層冰涼的水汽。剛剛信口開河的氣勢肉眼可見地熄火了, “從哪裏開始聽的?”
“從你說知道我确診很久了開始。”秦覃說。
“……”
回來得也太快了吧。
怪只怪酒吧裏人還不夠多, bgm聲音還不夠大。文頌一時無措, 不确定自己應該以怎樣的态度開口——在這樣沒有預料過的時機和場合。
最近都在假裝無事發生。原本以為會粉飾太平就此翻篇,卻在眼下兀地被拎到了明面上。
他捧起杯子啜了口汽水,拖延時間, 借此考慮措辭, “剛剛我都是現編的,看了那麽多漫畫, 編個故事有什麽難的。你……”
他頓了頓, 沒能繼續往後說下去, 對這樣的措辭感到懊惱不滿。
被粉飾出的永遠都只是表象。精心裝點的謊言再撫慰人心, 也不會變成事實。
秦覃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文頌用力搖了搖頭, 摒棄多餘的顧慮, 直截了當地索取答案,“我聽別人說了很多有的沒的, 但都無關緊要。我想聽你說。”
他認真地問:“你是嗎?”
他遲早會問的。欲言又止地憋到現在, 已經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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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覃舉目望向小舞臺,笑了一聲,和呼吸一樣輕,“這裏我已經待了一年多。你大概不知道,我很少在同一家店待這麽久。”
“c市還有不少有趣的地方你沒有去過, 細細地逛,還能再消磨許多日子,但都是差不多有趣。如果要選出一個地方,帶你來過才會覺得今後在任何時候把任何地方當最後一站都不會遺憾,我會選這裏。”
秦覃說,“我是。”
餘光裏,文頌猛地手抖晃了下杯子,蕩起的飲料濺到手背和桌上。
秦覃把紙巾盒推過去,調侃他的反應,“會讓你這麽害怕嗎?”
“不……杯子外面有水,太滑了。”
文頌抽了張紙巾按在手上,又細細地擦幹淨整張桌子,許久無話。
秦覃沉默了會兒,率先開口,“我可以現在送你回去,如果你想。”
他把文頌帶到這裏來,原本就做了“最後一站”的打算。
文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走神會讓他誤解,搖頭道,“我還不想回去。”
“我是在想,我媽媽也得過和你一樣的病。”
秦覃愣了一下,“你親生的那個媽?”
“……不然呢!”
“那你知不知道遺傳的概率有多高?”
“知道啊,我當然……都知道。”文頌語氣複雜。“也知道我很幸運。”
“那太好了。”
秦覃說完,像是松了口氣,竟低聲又重複了第二遍。
“太好了。”
經歷過多少不足為外人所道——甚至恨不得将它能從生命消失的時間,都被混進了這一句裏。
不是就太好了。
文頌聽得懂。
他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一個人在發作期間是什麽樣,也能理解秦覃為什麽在察覺自己情況異常時,選擇把那一面隐藏起來。
所以在秦覃消失的那半個月裏,他聽很多人說了很多遍都始終希望是謠言而非事實,心裏翻來覆去的也是這一句。
如果不是就太好了。
可是眷顧了他的那份幸運,并沒有降臨在秦覃身上。
話說到這裏,兩人又沉默了很久。可能有一兩個小時那麽久。不玩手機也沒有對話,各懷心事,相對無言。
文頌手肘撐在桌上,看冰塊在威士忌杯裏融化,曲起指節輕輕蹭着鼻尖。
漫長的一段時間裏,秦覃猜測他可能在想如何才能禮貌地告別。
秦覃早知道,自己本可以像從前一樣爽快地總結兩句,省時省力,變成以後碰見了也不用再打招呼的關系。或者根本不會再見面。
但他沒有。他就像個等對方先提分手的渣男一樣坐在那。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是為了逃避說破的責任,而是為了保留一點可能性。
至于那點可能性将會被展開成什麽樣的劇情,由不得他說了算。
各自經歷了漫長的心理活動之後,文頌突然開口。
“你會打我嗎?”
“……”
“我是說你躁期發作的時候。”他認真地打個補丁。
秦覃哭笑不得。
“如果我現在不會,那時候就不會。”
人類複雜的思想被理性和感性支配。那個狀态會把人壓抑的念頭放大,理性退位時,平日裏被現實道德和規則束縛的想法短暫地不受控制。
并不是憑空産生原本沒有的想法。是因為他想了,才會那麽做——随心所欲,沒有分寸。
“它不會讓我變成另外一個人。只是讓我變得……更像我。”
秦覃說,“那天晚上在湖邊故意捉弄了你,我很抱歉。”
“但如果以後有同樣的情況再發生,我很可能還是會那麽做。”
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我知道,那時候你吓了我一跳。”
文頌潇灑地擺擺手,“這次就算啦。你請我喝了飲料,我決定大發慈悲地原諒你。”
“……”
“不過下次再發生的話,還要看你下次的表現。”
他說……下一次。
秦覃還來不及回味,放在桌上的手就被他拉住,催促性地拍了兩下。
他像從前每次聊到感興趣的話題一樣,興致勃勃地問,“躁期是什麽感覺?我只知道并不會感到痛苦。是像喝醉酒那樣的感覺嗎?”
“……比喝醉舒服得多。”
秦覃盡量找參考解釋給他聽,“看過《泰坦尼克號》嗎?跟那個窮畫家站在船頭朝大海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的感覺很相似。”
“我還從來沒有坐過那麽大的船!”
“是游輪。”
“我還沒有在海上睡過覺。”
文頌笑着說,“放假的時候你有空嗎?我們去坐游輪吧。說不定能看到日出,還有成群的海豚。”
“你……不會害怕了嗎?”
“如果我現在不害怕,那到時候當然也不會害怕。”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不過我會看着你的,免得你喊得太投入忍不住往海裏跳。”
“……”
“秦覃。”文頌問,“我們是朋友嗎?”
沒等人家回答,他又言之鑿鑿地說,“我覺得你應該跟我做朋友。這樣我的幸運光環還能罩你一半。”
“以後別再瞞着我了。就算你不想見我,至少應該讓我知道你是死是活。”
秦覃沒能跟他再說上話。工作時間到了,被強行拉去臺上營業。
文頌擺正傾聽的姿勢,即使什麽音樂都聽不太懂,捧場的态度倒是很端正。
秦覃也擺正麥克風,定住看了他好幾秒。看直到其他桌的客人都順着這目光去注意文頌的位置,才倏然露出今晚第一個清晰的笑意。
“今晚的第一首歌。”
他說,“送給我的朋友。”
除去開場,秦覃幾乎沒怎麽唱。今晚是民謠專場,酒吧裏回蕩着吉他手大叔人到中年故作深沉的沙啞嗓音。他只坐在臺側安靜地彈鋼琴伴奏,不時地向臺下投去目光。
沒有同桌,文頌自己給自己續杯。漸漸的喝着汽水好像也喝出了度數,在類似于微醺的氛圍裏捧着臉看秦覃彈鋼琴,每次曲終鼓掌都超認真。
就是不知怎麽了越聽越鼻酸,被旋律蕩得一陣一陣難過。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家裏也有一臺鋼琴,精致而昂貴,但從沒人用它彈奏過一首完整的曲子。
文晴曾經試圖教他,總是會被粗暴地打斷。
他喜歡鋼琴的聲音,是為數不多的讓他産生“喜歡”念頭的樂器。但後來他為了躲避那樣的情景,主動提出不願意再學鋼琴。
再後來,只剩下他了。
直到現在他都彈不出一首像樣的曲子,每次觸碰琴鍵,都覺得下一秒會有什麽東西抽打在自己的手指上,彈奏的姿勢生澀艱難。
秦覃就不是那樣。他是真的很喜歡音樂吧?旋律流暢又自然,那雙好看的手在黑白琴鍵間輕盈地游移,像在跳舞。
如果他的人生,也能像彈琴一樣輕盈就好了。
兩個小時的演出将要結束時,文頌在酒吧睡着了。秦覃零點下班,叫他叫不醒,小陳老板幫忙把他挪到了背上。
送他回家的路上,秦覃聽見他的聲音貼在耳畔,迷迷糊糊地嘟哝,“彈……教我……”
“改天教。”
“秦覃……”
“還有什麽吩咐?”
司機師傅詫異的眼神裏,文頌睡倒在他腿上,念叨了一路,“加油……好好活。”
當事人并不知情。秦覃卻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回答了他的夢話。
“我會的。”
**
從這天起,兩人無形中的位置有了微妙的對調。
秦覃有點懷念以前他語氣崇拜,師兄長師兄短地喊的時候,讓去哪兒去哪兒,讓吃什麽吃什麽,聽話得不得了。
現在交了底,文頌好像感覺自己更有義務照顧他,說他應該多休息,工作已經很辛苦了不能總是在外面跑。像照顧一個正在月經期的小姑娘,喝個奶茶都要監督他去冰少糖,“要忌生冷辛辣!這樣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說完拿着自己加冰全糖的奶茶猛吸。
注意到他揶揄的眼神,還理直氣壯:“你可是病人。”
秦覃很少聽到有誰這麽說卻不覺得反感。單沖着這一點,喝個去冰的奶茶也沒什麽了,“行,頌哥。”
“別別別。”文頌謙虛道,“你比我大了快三歲,理論上說我們之間都能有代溝了。”
“……”
秦覃有意無意地趁機打聽,“你什麽時候過生日?”
“快了快了,還有兩個月。”
他自己說來也很期待,“我哥說十八歲生日會送我一件大禮。”
“你有個哥哥?”
“表哥。我們一起長大的。”
文頌拎着奶茶健步如飛,“我快遲到了!你也快遲到了!”
“……”
“你怎麽還不跑!”
下節兩人都有課,但上課的教室隔了半個校園。已知文頌的教室馬上就到,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在五分鐘內到達校園的另一端。
秦覃冷靜地掃了輛單車,“下課見。”
文頌在寶貴的五分鐘裏抽出幾秒欣賞帥哥飙車,看他踩踏板踩到外套起飛。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表面上毫不在意,其實心裏慌得一批”嗎。
吸口奶茶繼續健步如飛,文頌按時到達教室,喘勻了氣,感覺身體素質與日俱增。
他以前是去看個電影都會提前半小時到的那種做派,但上了大學之後變成踩點達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進教室時老師已經在講臺上備課,還好後門沒關,日常貓着腰進來紮根最後一排。
一節半過去,趁老師不注意,最後一排又貓進來個人影。
跟往常一樣,秦覃先點完了名,過來接他下課,待會兒一起去小陳酒吧吃晚飯。
酒吧裏的食物算不得美味,但秦覃好像很高興他去那裏。最近基本隔天就去一趟,一來二去的小陳老板也認識了他,還開玩笑說要在酒吧給他加張吊床。
課餘生活又豐富起來。
文頌回絕了藍岚的邀請,沒去他提過的派對湊熱鬧。大概又有了新的豔遇,他也沒再多過問,只是建議沒事可以去社團轉轉交點別的朋友。
想想社團裏那群師兄的做派,文頌心裏嘆了口氣。
他還是覺得秦覃最有意思。
這個最有意思的人正陪他窩在最後一排,在一張草稿紙上畫畫打發時間。用鉛筆起稿,似乎還有些美術功底,景觀的透視畫得有模有樣。
畫面豐富起來的過程文頌一直在關注,灰色的校道,灰色的路燈和灰色的售貨機,構圖越來越眼熟,“是我們宿舍樓下那條路嗎?”
“嗯。”
售貨機前畫了個灰色的Q版小人,背上搭着運動包,手裏拿了瓶飲料。
文頌仔細研究,小臉一垮,“怎麽是五五分,我腿哪有這麽短。”
秦覃對畫還算滿意,從他的文具袋裏挑出兩支筆填色,“沒關系,你上身也不長。”
“……”
文具袋裏只有日常用的黑色筆和做标記時用的紅色筆。文頌好奇他會怎麽用,接着就發現,他并沒有完整地給整幅畫上色的打算,只塗了小人的眼睛。
用黑色和紅色,混合出一種暖調的棕。留白了兩點當作高光,單調的顏色一下子變得通透了。
灰色的畫面上,一雙暖棕色的眼睛熠熠生輝,仿佛以此為中心,向整個世界擴散成出奇異的光感。
文頌拿着草稿紙打量了好半天,鄭重地下結論:“你應該去當個藝術家。這叫什麽?印象派?抽象派?”
“可能叫草稿流。”
“……”
“反正很有想象力。”文頌說,“簽個名吧。等以後你大紅大紫,還可以拿去拍賣。”
秦覃倒是真的簽了個名,但心裏知道,在這副畫裏,想象力并沒有起到太大作用。
只是他親眼所見的真實世界。
文頌似有所感,又問起他離開學校的那段時間,“郁期是什麽感覺?”
秦覃的回答和前幾次一樣,“你不知道比較好。”
晚上在酒吧吃過飯待了一陣,天色漸晚。文頌卻沒有離開的打算,說今天要留到下班一起走。
他從來沒有清醒地待到下班時間過,聽什麽曲風的歌到最後都變成催眠曲。今天倒是挺精神,中場休息時秦覃從舞臺下來,看他趴在桌上,鼻尖蹭着手背,很慎重地在考慮什麽事。
“還不說嗎?”
“……你怎麽知道!”
“從下午開始你就一直在說我好話。”
意圖太明顯了想裝沒發現都裝不了。
文頌拿手機翻出張照片給他看,“這是我收藏的海報,乘十老師書裏的,典藏版裏面限量的贈品。”
“你不覺得這麽漂亮的海報上,應該配一個親筆簽名嗎?”
看秦覃配合地點頭,他循循善誘,“乘十老師後天有一場簽售會,就在我們學校鄰區的文化館。你後天有沒有時間?陪我去。”
他語氣鄭重:“否則我就跪下來求你。”
“……”
秦覃覺得問題不大,“後天晚上我有份夜場工作,你的簽售晚上九點之前如果能結束就可以。”
應該沒有簽售會開到半夜吧。
“能!能能能,六點之前就能結束了!”
文頌正忙着開心,又聽見他說,“作為交換,晚上你來陪我。”
有個人傻錢多的富二代包了場要開派對,請了不止一個dj和樂隊,到時候估計會有認識的人出現。
C市就這麽大,玩音樂圈子裏認識他的人數數也很有些個,帶學弟過去借口要照顧,能幫着擋點酒。
文頌本身不喜歡夜店之類的場合,但很樂意跟他互相幫忙。
**
周末清晨,文頌比鬧鐘醒得更早。
今天是去見乘十老師的大日子,起床後他還很有儀式感地洗了個澡,細致地吹幹頭發塗個防曬,帶着包好的香水禮盒出門去跟秦覃彙合。
他自己也是香噴噴的,還是跟平常一樣的味道,秦覃看到随行的小禮物,“給乘十的?”
“嗯!”
一大早開始興奮,文頌難得還有心思注意到他,“你也想要嗎?這個味道我超喜歡,家裏還囤了兩箱!回頭拿給你。”
拿來當空氣清新劑使的。看得出來,是獨一份兒的喜歡,“不用了。我不喜歡香水。”
這麽個好日子潑人冷水很不地道,秦覃說完迅速地補充,“但在你身上很好聞。”
文頌都沒來得及沮喪,只聽到後半句十分贊同,“當然好聞!我覺得乘十老師也會喜歡。”
路上接到藍岚電話說晚上又有派對要不要一起玩,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心裏只有最愛的老師,離文化館越來越近,越來越緊張。
秦覃沒有把人當過偶像,不太理解這種心情,只是擔心他這麽着別再背過氣去,“你要不把藥拿着,排隊的時候抽空吸兩口。”
文頌把他袖子扯得死緊:“別讓我一個人排隊!”
“……”
秦覃只好自己替他拿着藥。
他們來得很早,前面隊伍只有幾個人,十來分鐘就到。
秦覃沒有關注過這位漫畫家,稀少的認知只在文頌口中拼湊,對這類職業的理解還停留在“越禿越強”的印象裏,可能是個戴眼鏡的中年大叔。
真正見到程識時卻不得不承認,他本人跟刻板印象裏差別非常之大——至少沒有發量上的擔憂。坐在位置上是位溫溫柔柔的美人,說話态度十分和煦。
“上午好呀,你們從哪裏來?”
出乎意料的,程識率先認出了秦覃,“你好像……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文頌差點心碎現場。
好在三言兩語把印象扳正了。秦覃只是來陪同,真正的小粉絲另有其人。
程識在海報上簽了名,接過香水當即在手腕上試用,表現出一個同好者真切的欣喜,“真好聞!我很喜歡……現在我們聞起來是不是同一個味道?”
說完自己先臉紅了。
文頌也跟着臉紅了。
秦覃:“……”
無法融入他們的世界。
“其實我小時候也很想當漫畫家,還臨摹過您的作品。”
文頌嘆息,“後來覺得畫畫好難。還是學物理比較簡單。”
“……”
“你拿來的這張海報好久沒見過了。當時發的量特別少,能搶到手速很不錯呀。”
程識笑着說,“我記得當時是有好幾個人在微博返圖,看到的我都轉了。有沒有你的?”
“有!有一個是我。”
文頌拿手機給他看,“我還截圖留念了……這個就是我。”
秦覃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看“溫水送服”四個字板上釘釘地烙在屏幕上,又低調地收回了目光。
文頌一無所覺。這是他本月幸福感最強的一天,臨走前甚至還跟心愛的乘十老師交換了微博——他當然早就關注了乘十的微博,小粉絲給太太吹彩虹屁天經地義。
但在今天,在兩分鐘前,程識當面拿出手機,用自己的微博回關了他。
什麽概念。這是什麽概念。
文頌想把一旁展區裏的文創周邊全部買回家。
秦覃:“……”
不攔着他一定會後悔。
在秦覃的盡力規勸下,文頌保留僅剩的理智,只挑了一只貓咪造型的枕頭,裏面塞的是荞麥,“不愧是乘十老師,好養生好貼心。”
粉絲上頭的時候是什麽樣,秦覃算是開了眼界。
半個小時後,文頌終于緩過勁來,果然慶幸自己被攔着沒有買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去吃灰,“為了感謝你,我就把這只枕頭取名秦秦吧,你覺得怎麽樣?”
“……”
倒也不必。
稍後文頌請他喝奶茶作為回報,可喜可賀,還沒要求去冰。
等號時兩人在外面商量午飯吃什麽。文頌基本沒什麽有效意見,今天已經足夠美好了,待會兒要去啃窩窩頭也會心情愉快,東一句西一句地閑扯來幹擾他。
“其實我小時候以為‘波霸奶茶’的意思是胸很大的姐姐做的奶茶。”
記起之前社團裏被調戲過的問題,他突發奇想也拿來調戲下秦覃,“你喜歡什麽size?”
秦覃面不改色:“XL。”
“……”
淦!還可以這麽嘲回去,當時怎麽沒想到。
文頌追悔莫及。
光天化日腦袋裏想些什麽東西。
秦覃選完了店,正打算敲他額頭教育一番,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接起電話的語氣有些意外,“……什麽時候到?今天?”
“……”
“湊什麽熱鬧,你就不能老實回去睡覺嗎?”
“……”
“延誤了就不一定趕得上。”
文頌聽得很好奇。
“我有個朋友今天回國,要我去接機。”
秦覃挂掉電話看了眼時間,“吃完午飯我得去趟機場,先送你回去?還是跟我一起去?”
“嗯……跟你一起去吧,晚上還要去給你擋酒。”
文頌沒忘了自己還有任務,“他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夜店玩嗎?”
“應該會。”
秦覃很有些頭疼,“愛湊熱鬧,哪兒都少不了他。”
文頌聽着,覺得應該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希望像秦覃一樣有趣。
中午吃了麻辣香鍋,兩個重口味愛好者十分滿意。就是後勁有點大,出來路上又拎了杯冰奶茶,到機場時飛機還沒落地。
文頌找空位坐下,摘了眼鏡挂在領口,抱着枕頭打呵欠。
意料之中的延誤,至少還要再等上一個小時。他拿出程識的親筆簽名欣賞了幾分鐘,之後連心愛的太太也無法支撐他搖搖欲墜的精神,就拿枕頭墊在秦覃身上眯了一會兒。
眼鏡秦覃代為保管,免得摔壞。
是上次在眼鏡店裏挑的那副,但他沒能跟文頌一起去取。
秦覃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兒,不知想到哪裏,神色有些黯淡,“你戴這個很好看。”
文頌閉着眼誇自己很順溜:“我戴什麽都很好看。”
秦覃便又忍俊不禁。應了一聲,聽他繼續不甘心地說,“我上次跟藍岚去取眼鏡,結果那個店員姐姐只記得你!”
“記得我什麽?”
“啧,怎麽還不知道滿足啊,非要我用白話來誇你帥嗎?”
“……”
閑扯了一陣子,話與話之間的間隔被拉長,聲音也漸漸弱下去。
秦覃以為他睡着了,正想結鎖手機看看消息時,卻又聽見自言自語般呢喃的一句。
“我已經原諒你了。”
不知是無意的夢話,還是有心的寬慰。
秦覃放下了手機,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恬靜的側臉。一直到飛機落地。
人來人往的機場,多少腳步匆匆沒有停歇的空閑。他們倆卻像雕塑一樣待在原地,很久了姿勢都沒有變過。
宋青冉是自己走出來找人的,遠遠看到他,條件反射地舉起胳膊剛要打招呼,等看得更清楚些,腳步有了遲疑。
秦覃的帽檐蓋在臉上,只露出下巴。可他總能感覺到,被擋住的目光垂落在午睡的人臉上。
有種如果現在直接過去,是在打擾他們的錯覺。
宋青冉站在原地僵了一會兒,不得不先發去微信。
秦覃拿掉帽子看了眼手機,終于舍得換一換姿勢,叫醒了文頌。
“到了嗎。”
要不是因為困,這麽睡其實一點也不舒服。他暈頭轉向地坐直了,腮幫子上還印着枕芯裏荞麥殼硌出的小坑,閉着眼往旁邊摸,“我的眼鏡呢。”
“頭擡起來。”
文頌毫無防備地把臉往前一伸。
秦覃替他把眼鏡戴回去,壓彎的發尾順手捋到耳後,甚至忍着笑捏了捏他滑稽的臉。
“……”
宋青冉沒有見過那樣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來唠!
打起來(bushi
來晚一步火速更新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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