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人出了王府一路往西走。
不一會兒,帝江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彌漫在黑霧之中的高山。整座山顯得分外死氣沉沉,散發出一種危機遍地的不祥氣息。
帝江從不畏懼危險,他對自己的實力極具信心,沒有什麽能夠輕易威脅到帝江的生命。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佚名的這條命比帝江虛弱多了,帝江仍需小心謹慎。
噬心鬼始終磨磨蹭蹭,格外的不情不願。
帝江則表現得不太耐煩,偏偏佚名一直處于非常平靜的狀态,不急不忙地往前走。為了維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帝江放棄了在佚名面前彰顯出自己脾氣不怎麽溫柔的那一面。
他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忍耐着噬心鬼的慢速度。
山裏的氛圍說不出的詭異,昏暗的視野,陰冷的寒風,周圍靜得瘆人,毫無生氣。放眼望去,山嶺呈現出奄奄一息的垂死之感。
山的靈氣早已被抽空。
噬心鬼進山後很快露出了反常的疲憊,越走越慢。帝江以為它在刻意拖延時間,于是再三催促。突然間,噬心鬼猛地減緩了速度,它費力地晃了晃腦袋,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艱辛地擠出了幾個字:“不要……不要殺我……”
它的話剛說完,頓時無力地朝一側倒下,腐朽的身軀與鐵鏈一道重重地落在地面,轉眼魂飛魄散。
帝江彎腰拾起已然化為原形的稻草,沒奈何地看了看佚名,嘆道:“它已經消散了,不能再引路。”
之後,帝江環顧四周。占領這座山的人在附近設下了符咒,用以控制此處生靈的進出。符咒并未傷及帝江與佚名,但很顯然,符咒徹底抹殺了前來的噬心鬼。
身處深山的那個人不會允許噬心鬼帶領其它人進山。
沒了噬心鬼,接下來的問題變成了,如何繼續尋找噬心鬼身後的那團黑暗,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掌控噬心鬼在世間的古怪舉動。
帝江不介意将這座山翻個底朝天,只要佚名有耐心願意等待。帝江完全能夠把隐藏在任何縫隙的對手,從不起眼的小角落拽出來。
“還往前走嗎?”帝江征求佚名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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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佚名堅定地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地答複。
說實話,帝江始終有點不明白,佚名作為畫師是不是有點管得太寬了。佚名不會畫符又不懂念經,不讓道士和尚們降妖伏魔,他一個勁的往前沖到底算什麽。緊要關頭,也不好好的為自己的小命着想。
想到這事,帝江不禁回憶起倒在了梧山的周成旨。
要不是當初周成旨跑去引開妖怪,周成旨或許不會死。然而,如果周成旨那會兒沒有引開妖怪,估計會有更多的人慘死,靈草多半也回不了譽城。
帝江穩了穩情緒,抛開心底的不愉快。以前他沒能及時救下周成旨,好在他此刻能守着佚名,不讓悲劇重演。
佚名的事,帝江将此當作自己的事情對待。
沿着崎岖的山路朝前走了沒多遠,地面忽冷不丁搖晃了幾下,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幽幽傳來:“擅闖雲山者,殺無赦。馬上離開,可留你們一條小命。”
警告出現的同時,帝江立刻根據聲音判斷出對方的位置所在。他一躍而起,以雷電般的速度沖向了話語的來源處,一把揪住了一只老鳥。
一只年邁的黑色羽毛的鳥。
佚名在原地站立小會兒,見帝江拎着一只滿臉驚恐的黑鳥歸來。帝江直接利用牢房帶出來的那根稻草将黑鳥的翅膀捆綁牢實,擡手丢在佚名的腳邊。
黑鳥在佚名的周圍吃力地撲騰了幾下,好不容易站穩。它的翅膀被帝江反捆在了後背,無法飛行,相當哀怨地盯着佚名。黑鳥錯誤的把佚名當成了管事的主子,把帝江當成了負責出力的打手。
“放開我。”黑鳥抗議道。
倘若面前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不立刻放了它,一會兒等雲山的主人歸來,保證讓他倆吃不了兜着走。
面對黑鳥的恐吓,帝江無比淡然地從對方的翅膀扒下一根羽毛。帝江不理解,是不是他太久不下山,世間的小妖怪都學會用言語吓人的這一招,可也不審視力量的差距。
這種話擺明了對帝江毫無用處。
黑鳥疼得暴躁:“你這個黃毛小子,居敢拔我的羽毛。”
它沒來得及罵下一句,帝江手中的黑色羽毛轉瞬變成一把通體漆黑的利劍,劍身黑得發亮,隐隐泛着寒光。帝江一下子将寶劍插入地面,劍風險些斬掉黑鳥的腦袋。
黑鳥吓得連退了好幾步,哆嗦:“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何具有這般神力。”
帝江懶得回答,他的視線轉向了佚名:“有什麽要打聽的,可以問它了。”
他對這類麻煩瑣事向來提不起濃厚的興趣,僅僅由于佚名有打算介入這些世間事,帝江才陪同佚名,确保佚名的安全。至于其它,帝江不願過問。
之後,帝江慢步行至一側。佚名瞅了瞅跟前驚魂未定的黑鳥,問道:“為什麽讓那些噬心鬼随意傷人?”
黑鳥不屑地哼了一聲,別過臉不肯回答。
奈何它偏頭之際恰好迎上帝江的目光,這位紅衣青年的眼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着,不老實回答,今天非得滅了你,如此這般顯而易見的想法。
黑鳥驚得抖了幾下,它不确定這位紅衣青年是何來頭,但知道這位惹不起又打不贏。
它琢磨小會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實話說了吧。我根本不認識什麽噬心鬼不噬心鬼。我久居雲山不曾外出,遇見有生人闖入就想辦法盡快趕走,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佚名靜靜地盯着它,不吭聲,在思考黑鳥的話。黑鳥懼怕帝江的無聲壓力,不得以補充道:“如果噬心鬼的命令來自雲山,有可能是這座山的新主人。他在考慮些什麽,我們從來不敢問。”
唯恐帝江他們不相信,黑鳥在得到佚名的同意後,解開了稻草。它揭開掩在自己後背的羽毛,露出禿了毛的後背,以及自己一身的傷痕。
這些全是招惹了雲山的新主人而遭受的懲罰。
黑鳥徐徐道,曾經,這座山植被茂密,終年雲霧缭繞,被稱作雲山。後來某天,不知為何忽然天昏地暗,寒風刺骨,地動山搖。
從夢中驚醒的黑鳥納悶地飛出自家小窩,驚愕地發現整座山已被黑霧籠罩。
無窮無盡的黑暗彌漫在雲山之中,山神被殺死了,一位身披黑色鬥篷的男子成為了這座山的新主人。但凡不肯乖乖聽話,決意反抗的生靈,全都死掉了,最後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悲傷地活着,無力掙紮。
男子的脾氣異常惡劣,喜怒無常,他時常不見蹤影,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遠,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他一旦不順心,山裏的生靈就要遭殃。
大夥長期遍體鱗傷,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可惜它們無法走出這片山林。男子在山內施了咒法,它們踏入山林的範圍,将當場死去。
它們蜷在黑暗山林艱難的度過一天又一天,期盼着陽光再度照亮雲山,期盼着噩夢般的黑暗能夠早些離去。
噬心鬼在譽城的所作所為,黑鳥當真不知情,男子不會提及自己在外面做了些什麽,黑鳥它們也從不敢問半個字。任何一個不留神,它們都可能被男子擰斷脖子。
一年前,男子的心情莫名好轉。黑鳥它們不清楚對方為什麽心情變好了,但只要男子高興,它們就能少受一點折磨。
雲山剩餘的生靈已太久不曾接觸外界,不了解外面的情況,而山裏也鮮有人出沒。大凡有誤入雲山的世人,黑鳥它們會趁着男子不注意,趕緊趕走他們,免得他們遭到男子的毒手。
黑鳥說到這兒,臉色忽地一沉:“不好,他回來了。”
下一刻,山林內狂風驟起,飛落的樹葉宛如成千上萬的箭直奔黑鳥。說時遲,那時快,帝江拔起地面的黑刃寶劍,正對那些箭。黑鳥沒能看清帝江的動作,只見所有的箭瞬息間斷成了無數截,散落地面。
黑鳥眼前一亮,帝江紅色的長袍仿佛雲山的一抹曙光。
此刻的帝江心情極其不爽。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活得不耐煩了,膽敢在他眼皮底下動殺機。他左手往上一揚,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只長弓,他右手的黑劍化作一支黑箭。
帝江正對疾風襲來的方向,放出那支箭。
“嗖”的一聲,黑箭劃破冷風,正中目标。
突如其來的狂風嘎然而止,地面唯留了一灘血跡。黑箭變成了起初的那根黑色羽毛,飄落血中,盡染鮮血。
帝江對這個結果明顯不太滿意,他不樂意地皺了皺眉,想不到這小子逃得夠快,竟然跑了。
雖說危險暫時離去,可回過神的老黑鳥頓時吓得腿軟,喃喃道:“完了,完了……”
男子返回雲山時,必當血洗雲山,這兒的所有生靈死定了。帝江他們能夠輕松離開,但它們受困于山林,根本走不了。
這樣的突變,令雲山的生靈陷入了悲望無助。
佚名轉身面對帝江:“能不能幫助它們?”
帝江思索片刻,佚名既然如此問他,勉強也算是佚名在求他,那帝江是不是可以趁機提一個自己的小要求。佚名為帝江畫像有條件,帝江自然也要提出自己的要求,不然上古之神的面子往哪兒擱。
“可以是可以,但有一個條件。”帝江從容應道。
佚名倒也十分幹脆,點了點頭,果斷答應了:“好。”
見狀,帝江清了清嗓子:“我要畫一幅新畫像,穿衣服的。”
他怎麽能夠再随意扒掉自己的衣物,況且,萬一佚名見到光溜溜的帝江,想起畫卷中的無臉青年是誰,帝江鐵定撞牆。帝江的這身紅色袍子打死也不能脫。
帝江的古琴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在暴露無臉青年的身份了,帝江不能再讓自己的肉身出賣了自己的身份。
佚名沉默半瞬,直直地望着帝江,好像在思考帝江的要求難不難辦到。結果當然是,不難辦到,唯一可惜的是,佚名又少了一個尋找畫中人的機會。
介于當前雲山生靈的小命比較重要,帝江的畫像穿不穿衣服的這個問題先放在一邊。
見佚名同意了自己的交換條件,帝江也不遲疑,他即刻在雲山的四個方向戳下四根小羽毛。
七天之內,雲山有他的羽毛守護,絕對安全。七天之後,羽毛充分吸取了山嶺的氣息,會抵消掉男子施加在此的咒法。到那時,雲山內大大小小的生靈,無論走得動的,還是走不動的,最好全部撤離。
作者有話要說: 天使蛋:打架打贏了,求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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