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佚名略顯遲疑,帝江擔心佚名會繼續往下追問,他必須立即采取一些有利的手段制止對方打破沙鍋問到底。
為了不讓佚名再次将話題繞回到最初,帝江極力地避開視線,不看那幅沒穿衣服的青年。帝江的思緒轉得飛快,他迅速整理出他們當前面臨的狀況,轉移佚名的思考方向。
比如說,接下來佚名有何打算,計劃怎麽逃出牢房。
“盡快離開這兒比較好。”帝江建議。
趁着這會兒嵩王爺尚未産生馬上除掉佚名的念頭,佚名應當早些逃走。那位王爺萬一越想越氣,越容易心生殺機。嵩王十分在意女兒的情況,沒準會盡早讓佚名掉腦袋。
對帝江給出的意見,佚名輕輕地搖了搖頭,并未接受,他道出自己的困擾:“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佚名的話,帝江不太理解。
這回,佚名倒是願意與帝江多說幾句話,他告訴了帝江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噬心鬼的出現,嵩王府并不是第一戶人家。
半年前,譽城有名的富商劉員外,他的女兒許配給了出身書香世家的張公子。豈料,喜事沒到,噩耗先至。
員外的女兒嫁人前夕突然怪病纏身,她的皮膚泛起黑紋,白天整個人神志不清,瘋瘋癫癫,到了夜晚就不見蹤影。
張家急急忙忙地推掉了婚事,劉員外為女兒的情況擔心不已。他請了無數的藥師為女兒看病,不見任何好轉,身體每況愈下。
恰逢劉府的老夫人大壽将至,劉員外準備為老母親熱熱鬧鬧的舉辦壽宴,驅一驅家中的晦氣,期盼女兒的情況能有所改變。
劉員外邀請佚名為老夫人畫一幅賀壽圖。佚名行至劉府附近,小妖怪即刻阻攔佚名,再三提醒佚名,千萬別去劉府,那兒的情況相當不對勁。
佚名心有疑慮,依舊進了劉府,只見府內萦繞着一股古怪的黑氣,伴随着難聞的味道。
他為老夫人畫完畫像,打算順便見一見員外的女兒。然而,劉員外對女兒的近況守得特別緊,不願佚名靠近些許。
不久,周圍人家頻頻出現牲畜慘死的可怕事件,緊接着,開始有人離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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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大街小巷的謠言漫天飛。有藥師悄悄透露,員外女兒的身體散發出陣陣惡臭,不知道沾染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劉員外的女兒被兇狠的惡鬼附身,化作吃人的怪物。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衆人皆知,鬧得譽城人心惶惶。
面對大夥的猜測與指責,劉員外前往古觀請道士到家中作法,辟邪驅兇,穩定人心。
哪知道,邪氣未能驅除,道士踏入劉府立刻病倒了,一病不起。
事情愈發的撲朔迷離,整個譽城籠罩在深深的驚恐之中。
佚名向小妖怪們打聽消息,奈何它們知情甚少,由于自身修為低,見劉府黑氣彌漫,壓根不敢擅自接近。僅有一位歲數偏大的犬妖曾壯着膽子進府打探,險些送命。
犬妖告訴佚名,劉員外的女兒被噬心鬼控制了。
但,尋常的噬心鬼沒有如此了不得的本事,它看見噬心鬼背後存在着另外的生靈,妖氣出奇的強大。
犬妖無法看清對方的本來面貌,要不是它當時反應快,逃得及時,恐怕也死在了劉府裏。
劉員外的女兒久病不愈。
某個夜晚,她忽然消失不見,再沒出現。劉員外派人找了許久,翻遍了譽城也沒能尋得女兒的蹤影,最終不了了之。
三個月前,相同的不幸落到了樂坊小茴的身上,她大白天忽然暈了過去,身上泛起黑紋,從此一病不起。
小茴出閣在即,已定下了黃道吉日,偏偏染上了瘆人的怪病。她白天昏昏沉沉,說話颠三倒四,一到夜晚就不知去向。與劉府之前的情況相似,附近接連出事。
噩夢再度降臨譽城,所有人害怕至極,他們擔心小茴和劉員外的女兒一樣,被惡鬼附身了。
小茴的爹娘前往古觀求助,起初道士們不敢來,好說歹說,有個膽大的道士答應為小茴驅邪祈福。
可惜,那位道士也并沒能逃過不幸,驅邪不成反倒是自己病倒了,重病在身。
白天時,佚名去了一趟小茴的家,昔日的開朗女子一去不複返,只剩一團黑乎乎的煙霧模糊了一切。确如犬妖所說,黑煙的後方漂浮着深不見底的黑暗,佚名不能直接看透那是什麽。
佚名上前一步,正欲看個清楚。那團黑暗忽地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沖佚名,佚名根本來不及躲閃。
說時遲,那時快,他懸挂腰際的羊脂白玉驟然騰起一道亮光,直直撞上那道黑光。
強烈的撞擊一下子将佚名甩到了屋外,平添數道傷痕。要不是方才這塊羊脂白玉保護他,佚名興許已經沒命了。
噬心鬼的身後隐藏了厲害的怪物。
佚名再次見到小茴,已不見那團濃烈的黑色,唯有一只虛弱的噬心鬼,噬心鬼失去了支撐,很快煙消雲散。
伴随着噬心鬼的消散,小茴亦撒手人寰,沒能救回來。
這一次,遭遇厄運的是嵩王爺的寶貝女兒。
佚名有心前往王府了解情況,豈料半路遇到一位方術之士。方士掐指一算:“這位公子,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盡早放手,不然将有血光之災。”
“難道要我坐視不理?”佚名問。
對此,方士再次掐指一算:“你命中有貴人,可助你逢兇化吉。今日之內,切勿輕舉妄動。待貴人出現,你定能化險為夷。”
方士為佚名蔔算的當天,确實發生了一件事。嵩王爺第一次派人來請佚名作畫,佚名想起方士的勸告,拒絕了王爺的邀約。
不過,他終究還是來到了王府,見到了王府千金。可惜,這兒僅有噬心鬼,不見那些黑氣。
佚名給帝江說了事情的大概,只撿着重要的說,不必要的全都沒說,其中包括貴人出沒的那一段,反正與當前的形勢關系不大。
噬心鬼的所作所為的确十分怪異,但通常情況下,帝江不插手凡間的瑣事,世間的因果輪回由世人自行決定。
不可擾亂六界秩序的規矩,帝江也得遵守。
當然,帝江不自己出手管凡事,但他也有另外的對策。他保護佚名的安全,噬心鬼的事情由佚名來處理,那麽帝江就不算管太多。他可以不費力氣地将佚名從地牢撈出去,時刻确保佚名的平安。
就算是天命到了帝江的手中,帝江都要給它扭三圈,誰有本事傷害佚名,先過了帝江這一關。
帝江一千多年沒打架了,他不介意找幾個不怕死的怪物活動筋骨。最好是強勢的對手,不然帝江打得沒勁。
抛開噬心鬼的問題,帝江在猶豫另一件事,他有沒有必要詢問佚名為何能看見自己。很明顯,佚名的力量遠遠不及他。
但帝江轉念一想,佚名能看見就看見,不要緊。興許是佚名佩戴了帝江古玉的緣故,玉石留有帝江的靈力,佚名因此能見到帝江并不稀奇。
帝江剛準備問佚名接下來的安排,地牢的氣溫霎時陡降。與此同時,地牢之中刮起了冷飕飕的陰風,呼呼直響,地面騰起了薄薄的黑霧。
幾位喝酒的護衛驚得酒醒了一大半。
“奇怪,這兒哪來的風?”
“陰森森的,會不會有妖怪來了?”
“別說了,自己吓自己。”
這時,牢中冷不丁響起了一聲幽幽的冷笑。幾人沉默半瞬,一臉恐慌,下一刻他們毫不猶豫地沖出了地牢。
帝江認為,護衛們逃命是一個明智之舉。地牢之中當真來了妖怪,只是力量并未誇張到,需要護衛們連滾帶爬逃走的地步。
此番出現在地牢的,是束縛王府千金的噬心鬼。
它隐在一團朦胧的黑氣之中,徐徐地飄至佚名牢門外。佚名投給帝江一個眼神,向帝江示意,勸帝江不要輕舉妄動。
帝江不确定佚名要問噬心鬼何事,索性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反正噬心鬼看不見他。
噬心鬼的聲音又低又哀怨:“為什麽打擾我的事?”
“你背後的那個人是誰,它在哪兒?”佚名問。
聽聞此話,噬心鬼四周的黑氣猛地顫了顫,它的笑聲誇張且冰冷:“區區一個凡人,自恃有幾分力量,就妄圖去管自己根本沒資格碰的事情。”
“傷天害理,必當萬劫不複。”佚名說道。
噬心鬼聞言狂笑不止:“從我痛苦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怕萬劫不複。”
說着,噬心鬼一下子撲向佚名,要置佚名于死地。佚名并沒躲開,從容鎮定,可是帝江冷靜不了。萬一噬心鬼傷到佚名如何是好,他完全不接受佚名在他面前受傷的這種事。
帝江随手抓起一根稻草勾住了噬心鬼的後頸,準确的說,是捆住了噬心鬼脖子的骨頭。
那根尋常的稻草到了帝江手中,立馬變得格外堅固,緊緊纏繞噬心鬼的頸項,頃刻制止了對方的動作。噬心鬼費勁的前往,卻沒能碰到佚名。
忽然受困,噬心鬼大為吃驚,慌張地打量四周:“誰?誰在這兒?”
“你爺爺。”帝江淡然地應了聲。
噬心鬼雖知有人在身邊,奈何判斷不了帝江的位置,不由着急:“對付我,你們會後悔的。”
“有本事就快點找人來救你,不然,我用這根稻草擰斷你的脖子。”帝江語氣平靜,輕微加大了力氣。他能清楚聽到對方的脖子咔咔作響,有随時斷掉的可能。
帝江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他不教訓這些惹人厭的噬心鬼。
“你殺了我,王爺的女兒會立刻死。”噬心鬼狠狠說道。
帝江挑眉,手中的稻草勒住對方的脖子更緊了。用這些小伎倆威脅帝江,不要太搞笑。帝江當初被人要挾,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噬心鬼的祖宗都還沒有出生。
給他玩這招,要不要這麽幼稚。
“我和她不熟。”帝江輕描淡寫地丢了一句。與這句話同時出現的力道提醒噬心鬼,它的骨頭裂了大縫。噬心鬼再不自我拯救一番,以後,腦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噬心鬼驚覺自己的恐吓對帝江無效,它心急地喊了句:“殺了我,你就不見到他了。”
“反正我也不想見。”帝江的回答依然直接了然。見噬心鬼背後的黑氣,是佚名的想法,帝江本人可沒這種念頭。
聽出帝江的聲音冷漠到極致,噬心鬼心知自己小命堪憂,它示弱求饒:“別殺我,我帶你去見他。”
聽到噬心鬼說出自己想聽的話,佚名默默地站起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稻草:“走吧。”
帝江一愣,莫名有種化身小喽羅的幻覺,專門替當家的跑腿打雜。他手指輕微一晃,稻草眨眼化為長長的鎖鏈捆綁噬心鬼。帝江對噬心鬼的話持懷疑态度,決定暫時捆住對方,以免佚名突遇危險。
随後,帝江擡手在佚名肩頭輕輕一拍,佚名也隐去了身影。
“還不快走。”帝江扯了一下鎖鏈,催促。
噬心鬼不情不願地往前走,帝江與佚名緊跟其後。
走着走着,帝江冷不丁補充了一句:“走正門。”
帝江從王府大門堂堂正正地進來,他也要從王府大門堂堂正正地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天使蛋:我是很貴很貴很貴的貴人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