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有甜一愣:“什麽叫我也是?”
煙灰在袁維的指尖撲簌簌地落,他歪着頭看着蘇有甜, 薄唇就像是抿着刀一樣, 看不出一絲感情的弧度。
蘇有甜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道:“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袁維吸了一口煙,袅袅的煙氣從他的口中溢出, 他低下頭, 看着指尖的明滅的猩紅, 微微一動唇角:
“快到時間了吧。”
蘇有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有話直說行不行?”
袁維徐徐吐出一口煙, 表情在煙霧中隐約可見, 他輕輕道:“從老家回來後,我就在做一個夢。在夢裏, 你總是頭也不回, 然後慢慢地消散在我的面前。。”
蘇有甜一愣, 她剛想說話, 袁維就一傾身, 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
他向後一倚, 似乎是回憶到什麽,聲音也慢了下來。
“無論我怎麽求你, 哭着, 掙紮着......你都沒有停下腳步。”
他說着, 放在桌子上的指尖都在顫抖。
蘇有甜擡眼看他,看着袁維沒有表情的臉, 看着他掩飾不住的眼尾的猩紅, 突然心口一慌。
袁維深吸一口氣, 就像是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但是他的眼底越來越紅,嘴唇也掩飾不住地發白。
蘇有甜看着他的臉,只覺得一陣鈍痛從心髒傳來,疼得她舌尖都在發麻。
她張了張嘴,想要告訴他,那都是夢,都是假的,她不會離開他,也不會抛棄他。但是倪秋雨說過的話又在她的腦海裏回旋。
有很多宿主都認識她,是不是說明她絕對不只一次來過這個世界呢?
Advertisement
那袁維的夢.......或許都不是夢。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胸腔就猛地抽了一口涼氣,就像是有一股冷風在她的胸膛呼嘯,冷得她全身都在發抖。
半晌,她站起來,走到袁維的身後,環住他的脖頸。
“我就在你身邊,我沒有走。”
袁維沒有動,他道:“每一個世界的你,都沒有陪我到最後,你用各種可笑的理由離開我,然後.....世界崩塌,天翻地覆。”
蘇有甜低下頭,袁維的聲音沒有波動,但身體就像是承受這巨大的疼痛,隐隐的顫動。
她把臉埋在他的肩頸上:“那是夢。我沒有走。”
袁維的手一顫:“那不是夢。”
他的聲音稍稍大了些,帶着莫名的堅決,後又變得缥缈:“我能感受到,那不是夢.....”
蘇有甜直起身,只覺得巨大的心慌籠罩着她。
她道:“為什麽這麽說?”
袁維轉過頭,眼尾就像是被火舌是舔舐過,猩紅得吓人,他直直地看着蘇有甜,眼神卻又似乎穿透她,看着虛空:
“我能感受到那種疼痛,就像是你把手伸進我的胸膛,把我的心髒拽出來一樣。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能體會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想法,那麽無力....後來越來越不敢睡覺,就害怕見到你轉身不回的身影。”
說着,他伸出手,捏住蘇有甜的下巴。
“所以......這一次,你又要把我的心挖出來嗎?”
蘇有甜一眨眼,不知怎地,眼淚成珠滾在袁維的手指上。
她終于知道,袁維這幾天為什麽抽煙抽得那麽兇,終于知道,他為什麽每晚站在窗邊。他在焦慮,在逃避。
她看着袁維眼底的紅血絲,一層一層,就像是紅色的繩索漸漸地纏緊她的心。
如果,袁維說的話是真的,她無法想象,自己是多麽狠心,一次又一次地把袁維抛棄。而現在的袁維,一次又一次地承受這些痛苦。
蘇有甜的下巴被擡起,她垂着眼看着袁維,淚珠滾過臉頰。
巨大的情緒梗在她的喉嚨,她抖着唇道:
“那些....都不是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袁維微微仰着頭看着她,瞳孔在劇烈的地顫動,似乎在掙紮着什麽。
蘇有甜吸了口氣,她輕輕道:“我已經和....說好了,等一切都結束後,我不會走,我會留在你身邊。無論遇到多少困難我都不會和你分開。”
說完,她試探地把手搭在袁維的手腕上。
袁維看着她,目光深沉得就像是要穿透她的靈魂裏去,帶着迷茫,帶着掙紮,蘇有甜仿佛看到一頭兇獸在他的眸子裏嘶吼着,袁維皺着眉,捏着她下巴的手越來越輕。
蘇有甜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地道:“你不相信我嗎?”
袁維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漸漸地松開,轉而移到她的臉頰上,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蘇有甜就像是被順了毛的貓,忍不住閉着眼任由他揉捏。
突然,她臉上的溫熱一觸即離,她一愣,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聽一串噼裏啪啦的響聲,她的腰身一緊,袁維握住她的腰,把她舉到餐桌上。
餐桌上的飯菜被袁維連着桌布一掀而下,在地上狼狽地散落在一起。
蘇有甜的屁股下,是冰涼的桌面,她一動,發現自己的雙腿牢牢地卡在袁維的腰上,大腿下的皮肉,是對方冰涼的腰帶,她一動,布料的觸感和冰涼的感覺直竄腦海,她的大腿密密麻麻地起了雞皮疙瘩。
袁維向前一壓,讓她的大腿夾得更緊,讓兩個人更加緊密。
她一驚,看着袁維欺上身,聲音沙啞得像是含着砂礫:“我不信。”
那聲音沙啞,卻似乎帶着黑潭的渾水,挾着無數的惡意與嘲諷,鋪天蓋地地把蘇有甜裹了起來。
蘇有甜瞪大眼,剛想張口,就被堵個正着。
她眯起眼睛,一口氣堵在喉嚨裏,梗得胸腔都在疼。
袁維的吻,就像是夾雜着風暴,含着暴雨,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在唇齒的輾轉厮磨上。
蘇有甜嘶了一聲,只覺得自己唇瓣都要被咬掉了,她不斷地後退,卻感覺袁維的手緊緊地握着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
餐桌上冰涼的觸感,面前火熱的胸膛,不斷地拉着着她的理智,又把她往更深的黑淵拉去。
蘇有甜被吮吸的舌尖痛、被緊緊握着的腰也痛,被緊緊地揪成一團的心更痛。
她緊緊地揪住袁維胸口的襯衫,感覺他心口的劇烈,自己的心髒也随之加快跳動。
她趁着喘息的功夫,啞聲喊:
“袁維,你聽我.....”
袁維的吻輾轉而下,狠狠地咬在她的脖頸上。
她渾身一個痙攣,忍不住在袁維的懷裏縮成一團。
疼,是真的疼。
就像是有人狠狠地敲擊在她的脖頸上,又用刀子反複翻攪着傷口。
蘇有甜哽咽出聲,她的手摟在袁維的脖頸上,指甲深深地陷進他的肉裏。
袁維就像是沒有感受到這種疼痛,他擡起頭,嘴邊還帶着她的血液。
明明是狠厲的表情,卻溫柔地擦幹她的眼淚,輕柔地吻着她的鼻尖。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蘇有甜捂住脖子,無力道: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會相信我。”
“等到你真的陪我到最後。”
蘇有甜擡起頭看着他:“你是不是瘋了.....”
袁維伸出手指,截住她脖頸上的血線,眸子低垂,看不到一點溫度。
“你就當我瘋了吧。”
說完,他把手插在蘇有甜的腿下,就想把她抱起來。
蘇有甜一驚,他看着袁維發紅的眼尾和緊抿的薄唇,終于感覺到什麽,拼命掙紮起來。
袁維一個用力,就把她抱起來,但是架不住蘇有甜就像是一條翻騰的魚一樣,在他的懷裏掙紮不休。
袁維緊緊地皺着眉,手臂穩穩地把她圈住。
蘇有甜掙紮無果,在他懷裏急促地喘息。
“你到底要幹什麽?”
袁維上樓,低垂着眉眼:“做每個男人都想要幹的事。”
蘇有甜一抖,整個大腦都在發木,好像沒有了知覺一般。
半天,她的思緒才漸漸運轉。
她轉頭,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
“你從來都沒有強迫過我的。”
袁維把她放在床上,輕輕吻去她的淚珠,說出的話卻無比冷硬。
“別恨我。”
蘇有甜被他放在床上,烏黑的發鋪滿,在月光下如同水妖,暧昧地糾纏在袁維的指尖。
袁維眸色一沉,他把手指穿插在蘇有甜的墨發指尖,聲音比月光還輕:
“過了今晚,我們就永遠不分開。”
說完,他把手放在蘇有甜胸口的扣子上。
蘇有甜呼吸一滞,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你能只蹭蹭不進去嗎?”
袁維一頓,他的眉宇一壓:“不能。”
如果說,前面的吻是疼痛,那麽現在的吻就是熱烈,是溫柔,是珍惜。
蘇有甜看着窗外的月光,覺得月光的輕柔也不過如此,她閉上眼,胸口劇烈地起伏。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到了這個地步,明明,明明已經做好了和袁維相守到老的準備,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個過程。
以後,她就算和袁維在一起了,也只會生活在無盡的不信任和痛苦之中。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堵上後半生的選擇會是這個結果。
怨袁維嗎?
他只是被“自己”逼得發了瘋。
怨自己嗎?
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就承受了這樣的後果。
蘇有甜盯着天花板,伸手不見五指之中,她的眼底昏花一片,一會兒被五顏六色的雪花覆蓋,一會兒被袁維的各種身影沖擊。
胸口也像是被這無邊的夜色壓着,一點一點地侵蝕她的血液,她渾身冰涼,呼吸艱難,只覺得臉上幹澀一片,馬上又被新的鹹澀液體覆蓋,一遍一遍地沖刷,疼得她的心都要裂開了。
一片寂靜。
不知什麽時候,袁維慢慢地擡起了身,他的雙手拄在她的頰邊,靜靜地看着她。
蘇有甜眨了眨眼,想要說話,卻覺得嗓子被刀子劃過,她眉頭一皺。
袁維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半抱起她,然後喂她一口水。
冰涼的水進入喉嚨,蘇有甜終于緩過來神。
她靠在袁維的懷裏,低着頭不說話。
袁維用棉被給她包住。
再開口時,聲音也是沙啞:“你最知道怎麽捅我的心。”
蘇有甜一滞,知道袁維是心疼了。
心口像是有蜜沖過,傷口又疼又癢。
她吸了吸鼻子,不說話。
袁維把她抱在懷裏,珍惜地吻住她的唇,炙熱的氣息在兩人之間傳遞。
“對不起。”
蘇有甜擡眼看他。
袁維道:“我不該這麽對你。可我的心也要裂開了。一想到你要離我而去,我就恨不得想要把你揉碎,然後吞下去,這樣你就永遠都不會和我分開了。”
蘇有甜看着他裸.露的胸膛,上面還帶着在監獄裏弄的傷痕,細微地,密密麻麻地,仿佛也爬上她的心間。
她搖了搖頭,想說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和袁維,是一個解不開的結。
就算她說了千遍萬遍,袁維也不會相信她。
他是如此執着他的夢境,就像是驚弓之鳥,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讓他如臨大敵。
只有她陪到他最後,他才會放下心結。
然後,帶着這樣的桎梏和枷鎖,她真的想這麽過一輩子嗎?
袁維嘆了一口氣,把她擁在懷裏,道:“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逼迫你,除了你要離開我。”
蘇有甜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她眯着眼,只覺得身心俱疲。
袁維摸着她的頭,輕輕道:“睡吧,我不吓你了。”
蘇有甜眨了眨眼,眼睛無比幹澀。
她閉上眼,呼吸漸漸舒緩。
在意識陷入深眠之前,她似乎能聽到袁維的一聲嘆息。
那嘆息似乎化作夜風,吹進她的心裏,和她心湖中的悲傷糾糾纏纏,最後化成一個結也解不開的結。
第二天一早,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周圍陌生的環境。
她一驚,趕緊坐起來,猛然發現這裏是袁維辦公室的休息間。
床頭放着溫水,床尾放着新衣服。
她慢慢地起來,渾身的骨頭就像是打散了重建一樣,一動就咯吱咯吱地想。
她摸着還在刺痛的脖子,嘆了一口氣。
換衣服的時候,她對自己身上的痕跡視而不見,屋子裏沒鏡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狼狽樣。
剛想開門,就聽到門外有拐杖敲擊地面,沉悶一響。
接着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你到底把你的爸爸和哥哥弄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