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有甜捂着嘴, 大氣都不敢喘
她小心地向後躲了躲，只把耳朵探出去。
袁維吐出一口煙，袅袅的煙氣在黑暗中變換成各種形狀, 像是窗外拍打玻璃的枝丫, 又像是夜色下, 張牙舞爪的小鬼。
蘇有甜聞不到氣體，卻覺得自己口鼻都被這種煙霧覆蓋，氣息在她的胸腔內盤旋、沖撞, 弄得她她渾身焦躁。
香煙漸漸燃到指尖，袁維回過神，坐起身将煙頭掐滅。
“好好看着他們幾個, 不能放跑一個人。”
那頭似乎是應了，袁維一點頭, 一手插着兜, 一手拿着手機, 緩步走到窗前。
蘇有甜悄悄地看着他的背影，袁維的身影在窗前拉成一條瘦長的線。
兩人離得有點遠, 她不得不探出頭聽那頭說話。
袁維先是“嗯”了一聲, 接着似乎聽到了什麽讓他不快的話，從嗓子眼裏急促地發出一聲冷笑。
那聲音含着嘲諷, 以及無盡的冷意。
蘇有甜本來困得有些迷糊, 被這短促的聲音吓得一激靈, 她揉了揉臉蛋, 趕緊聚精會神地聽。
袁維一張口, 低沉的聲音像是黑潭水面上的漣漪一般，一圈一圈地在室內回蕩。
“袁震？不用管他。”
他的手指穿插在窗簾中，任由冰冷的月光灑在指尖。
袁維的眸子垂着，薄唇一動：“一個茍延殘喘的狼，帶出來的頂多是一條狗。不足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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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震？
蘇有甜立馬就想到一個人，袁維的爺爺袁震。
在小說中，袁震為了阻止袁維和倪秋雨在一起，幹了很多壞事，制造誤會，綁架、威脅，無所不用其極，狠厲得恨不得打斷袁維的四肢，把他牢牢地捏在手心裏才好。
前期，袁維很是相信他這個爺爺，甚至相信他的話，認為倪秋雨心有所屬，對他不是一心一意。
兩個人因為這個虐戀情深了三十來章。
到最後，他揭開了袁震的僞裝，這才擊敗他，安安穩穩地坐在了總裁的位置。
然而，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她卻知道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袁維。
他善于觀察，擅長隐忍，能夠事先做出安排，就像是潛行在森林的獨狼，只等着一擊斃命。
那頭，袁維似乎交代清楚了，他點點頭，仰着頭看着窗外的月色，聲音輕得似乎要随時消散在夜裏。
“把袁榮蔚和袁柏從醫院裏接出來吧。”
說完，他挂斷手機，随手從肩頭一扔，手機就落入他身後的沙發裏。
半晌，在無盡的寂靜中，他又點燃一根煙。
蘇有甜眯着眼往下看，零星的火點在黑暗中亮起，袁維一手插着兜，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樹影。
蘇有甜和袁維認識以來，就沒怎麽看到過他抽煙。在小說裏，他高中的時候抽煙抽得很兇，但是高中之後，進了監獄，那麽困苦的條件下，不戒也得戒了。
她以為，他已經很少碰香煙了，但是看到他娴熟的動作，又想起他身上若有似無的煙味，這才明白，袁維這幾天抽煙抽得有多兇。
她看着袁維的背影，只覺得自己的肺裏也吸入了那些有害的氣體，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袁維将香煙夾在指根，他微微向前傾斜身體，雙手撐在窗臺上，微微低下了頭。
空氣的流速都似乎慢了下來，蘇有甜把頭倚在欄杆上，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
以前，袁維總是站在她的身後，推着她的背，說：“走吧。”
然而，到了她不想走的時候，卻是她第一次盯着他的背影。
她不知道袁維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這種無力感，就像是把她浸在黑潭裏，突然地掙紮，卻始終靠不了岸。
袁維吸了一口煙，他略微彎着腰，突然嗆咳出聲。
一聲接着一聲，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來般用力，咳到肩膀都在顫抖。
蘇有甜一驚，她下意識地就想跑下去。
剛一起身，就看到袁維猛地轉過頭，目光如電地射過來。
蘇有甜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把頭縮回去。
靜谧中，袁維的呼吸聲格外明顯。
他的聲音從客廳遠遠地傳來：“晚上不要亂跑，趕緊回去睡覺。”
蘇有甜一驚，就像是被揪住了尾巴的兔子，雙腿一蹬，就蹿進了卧室裏。
進了卧室，她忍不住拍拍胸口。
明明是普通的一句關心的話，怎麽現在聽來這麽讓人害怕呢？
好像，袁維還是那個袁維，但是莫名地多了點什麽。
自從從老家回來後，袁維就變得越來越怪。
如果說，以前的他，是一處平靜無波的湖水，現在，就是深不見底的黑潭，就算是直視着他的眼睛，你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比如今天白天，還在對她親親抱抱舉高高，晚上就變成黑面閻王對別人生殺予奪。袁維說話的表情和語氣，就好像對付一個人，就像是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她在電視裏，在小說裏，都看過這種總裁，一言不合就天涼王破，一個不滿就送誰去監獄，雖有有時候有點誇張，但是不得不說，她也确實愛看這種人設。
她在寫小說的時候，也曾經把男主寫成這樣的人設。
但是親自接觸袁維過後，她才發現，袁維的性格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他隐忍，深情，雖然當了總裁之後有點霸道，但是他從來沒有幹出超出底線的事。
但是今天晚上，她又有點迷惑了。
是袁維變了，還是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第二天一早，蘇有甜迷迷糊糊地醒來，她趴在欄杆上探着頭，坨坨把腦袋從空隙中伸出，一起看袁維站在客廳打領帶。
袁維聽到聲音，他微微擡頭。
一看到一人一狗呆呆道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嘴角一勾。
“中午我會回來陪你吃飯。最近有很多記者盯着你，想要出門的話給我打電話。”
蘇有甜乖乖地點頭。
袁維的一只手放在領帶上，另一只沖她一擺。
狗子颠颠地沖下去。
坨坨一狗當先，率先沖到袁維的腳邊，立起來就往他身上撲。
袁維沒有管坨坨，他看着站在原地的蘇有甜：
“怎麽了？”
蘇有甜一頓，她磨磨蹭蹭地走下來，還差幾步，就被拉近袁維的懷裏。
袁維道：“昨天晚上沒睡好？”
蘇有甜搖了搖頭。
袁維在她的額頭上一親。
“我不在家的時候，不要亂跑知道嗎？”
她看着袁維的臉，乖乖點頭。
袁維道：“等着我回家。”
蘇有甜“嗯”了一聲。
等袁維走後，蘇有甜籲了口氣。
她有些想不通，袁維是怎麽把性格分裂得如此清楚的，夜晚的閻羅王，白天的小王子？
她揉了揉腦袋，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袁維了。
坨坨吐着舌頭，在她腿邊哼唧了一聲。
晚上，蘇有甜換好衣服，袁維就回家接她。
她拉了拉身上的紅色連衣裙，胸口的大片皮膚被風一吹，起了雞皮疙瘩。她問袁維：“這樣穿會不會......太保守啊。”
袁維：“.......”
他找到一件長風衣嚴嚴實實地給她穿上。
“我建議你換條裙子。”
蘇有甜捂住胸口：“不行，我今天就是要豔壓群芳的！”
袁維道：“豔壓不需要暴.露。”
蘇有甜固執地搖頭。袁維這種直男怎麽會明白，同學會那麽多女同學，她要是不穿得性感一點，被別人比下去了怎麽辦？
袁維無奈，只好把她的衣服拉得更緊。
兩個人到了酒店，還是華燈初上。
蘇有甜跟在袁維身後，一推開門，就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兩個人射過來。
尤其是幾個女同學，探照燈一樣，把蘇有甜上上下下打量個遍。
蘇有甜咳了一聲，她揚起下巴，當場就想把外套脫下來，來個豔壓全場。
袁維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爪子，帶着她往前走。
蘇有甜甩不開，氣哼哼地被拽着走。
可惡，這裏這麽多女同學，如果不讓她脫外套，她的36d大胸豈不是沒有用武之地？
還沒來得及坐下，一群男生就圍了過來，其中，錢利遠沖出層層人群，擠到袁維身邊。
他先是捶了袁維的肩膀一下，後又看了蘇有甜一眼，十分複雜地嘆口氣，好像是在說，袁總一朵花，終于插在她這攤牛糞上了。
蘇有甜無語，挑釁似的更加貼近袁維。
袁維握住她的手，對錢利遠道：“謝謝你能來。”
錢利遠擺了擺手：“兄弟之間，說這個幹什麽，你都下定決心了我也不能按着頭讓你放棄不是？”
袁維眉目一斂，神色柔和了少許。
一群人坐下，蘇有甜這次終于在同學會上坐在袁維的身邊。
今天來的人很多，女同學也不少。
蘇有甜的視線在她們的一排排大胸上略過，她下意識地回頭看袁維。
袁維略微低着頭，長睫像是翩跹在臉上的蝴蝶，微微顫動着。
他本來就長得帥氣，今天特意穿着一身深藍色西裝，寬肩窄腰，領口微敞，白皙的頸邊還帶着蘇有甜咬過的齒痕，禁欲與色.氣，完美地在他身上融合，和周圍的一群大着肚子的男同學一比，自帶氣場，與周圍格格不入。
就這麽一會兒，就有好幾個女同學在偷瞄他了。
不管是已婚的未婚的，都有意無意地看過來。
倒不是因為別的，在這麽一大幫大肚腩的襯托下，想不注意他也難。
蘇有甜咬了咬牙，她往袁維的身邊湊了湊，先是咳了聲，然後拿出手扇了扇：“哎呀，這裏怎麽這麽熱啊！”
說完，她猛地把手放在領口，一個用力就想要扯開。
她皮膚白皙，領口微微敞開，那一點細膩的肌膚，就像是沙漠裏的一小塊綠洲，吸引了所有的視線。
剛拉下一點，袁維就握住她的手，視線一垂：“真的熱嗎？”
蘇有甜仰着頭看着他，幹笑一聲：“只有一點.....”
袁維把她的領口系上，又把她的腰帶打個死結。這才擡眼：“熱的話喝水就好了。脫衣服小心感冒。”
蘇有甜咬牙：“你要是不讓我炫耀，我還穿來幹什麽啊！”
袁維嘴角一勾，在她耳邊輕輕道：“回家後我，我允許你在我的房間裏炫耀。”
卧槽！
蘇有甜猛地捂住耳朵。
袁維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開車！
袁維直起身，面無表情，恢複了袁總的高冷。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剛才還在她耳邊調.戲的“禽獸。”
甘雯雯和其他的女同學似乎說起了育兒話題，一大群女人圍在一起，唧唧喳喳地好不熱鬧。
蘇有甜插不上話，就只能看着男人們對着袁維不斷說着恭維的話。
甘雯雯在話題暫停的空閑，看到蘇有甜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袁維的身邊，無聊地扣着袁維的手指頭，眉頭皺着，但是嘴角卻彎着。
在高中的時候，盛夏也似乎這樣，就算袁維有多忙，她都黏在他身邊，無論有多無聊，她都甘之如饴。
甘雯雯似乎是想起學生年代的事，神色一軟，就嘆了口氣。
她把蘇有甜拉到自己身邊，道：“你和袁維定下來了？”
蘇有甜點頭。
甘雯雯皺眉：“那他家裏人同意嗎？畢竟這幾天你的輿論.......”
蘇有甜搖了搖頭：“我和他都不在乎，反正我也不想當明星了，混吃等死，等着袁維養呗。”
甘雯雯嘆了口氣，她道：“行了，我也沒有權利再管着你倆了。只是你心裏要明白，袁維已經為你付出了很多，你可不能再甩他了。”
蘇有甜轉頭看向袁維，袁維拿起一杯茶放在唇邊，似乎是察覺到蘇有甜的視線，嘴角微微地勾起。
蘇有甜內心一軟，她轉過頭，對着甘雯雯重重地點了點頭。
甘雯雯道：“他對你的心，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當年快要畢業的時候，那幾個小混混來找你麻煩，袁維當時都沒有考慮後果，就出手了。哪知道出手太重，就進了監獄。”
蘇有甜知道這一段，在小說裏她只是提了一句，明明是為了豐富人物，然而真的把這些經歷安在袁維的身上時，她只覺得胸口都在揪着疼。
甘雯雯接着道：“說起來，那些人是和袁維一個村子的，聽說袁維成了大人物後，就都跑得不見了。利遠還說如果再見到那幾個人，一定要好好揍他們一頓，當年害死袁維的貓不說，還害得你們兩個分離。這些畜生。活着就是個禍害！”
說着，甘雯雯的臉上也浮現了怒色。
蘇有甜聽得一愣，只覺得腦海裏有什麽念頭閃過，她抓不住，也想不出來。只好看向袁維。
正好，錢利遠問道：“哎，袁維，你找沒找到那幾個王八蛋啊，我要是你，早就把他們揪出來打個八百遍，讓他們哭爹喊娘了！”
袁維慢慢地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一口茶水。
半晌，他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