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9·太子
☆、79·太子
周勵醒來的時候是三日後的一個深夜,空蕩的含元殿只有幾個值夜的宮人,這是周勵生平第一次感到孤單。他翻身的動靜驚醒了值夜的小內侍,幾個內侍有條不紊地去請賢妃、太醫、董玉成過來,于是,虞真真再一次從美夢中被人拽了出來,她神色怏怏地來到了含元殿。
皇帝見到虞真真,問的第一句話便是二皇子的情況,虞真真沉默了一陣,到底是說了實話,“南陽王大去了,請皇上節哀。”
周勵聞言,“哇”的一聲嘔出了一口血,又一次昏了過去。幾個太醫見狀臉色都是大變,忙上前替皇帝診脈。
就在這一夜,周勵的病情達到了最惡劣的一個點上,幾個太醫不眠不休的施針、煎藥,終于在翌日傍晚時分将皇帝從死神邊上拉了回來。
虞真真雖始終陪在皇帝邊上,感受着皇帝病情的驚險,內心卻絲毫不安都沒有。就在二皇子沒救回來的那日,虞真真的游戲進度達到百分之八十五,她有預感,自己想要離開這個确實真實而刺激的游戲已經用不了太久了。
伴随着這個想法的衍生,虞真真待周勵的态度不由生出了些敷衍,她守在含元殿外,已不似昔日那般正襟危坐,扮出一副焦急的樣子,她只是靠着羅漢床的引枕,以手直頤,兀自打着盹兒。
周勵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夕陽正挂在地平線的最西端,漫紅的天際滲了血似的,虞真真打起精神,挑起垂帷,步入寝間。在皇帝面前,她還保有着恭敬和警惕,畢竟,虞真真無法确定哥哥在宮外已經将事情進行到了哪一步。
虞真真蹲了蹲身子,溫聲問禮:“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周勵聲音虛若蚊吶,虞真真走上前去,替他掖了掖被角,“皇上若是累,就先別說話了,臣妾總在您身邊,您不必擔心。”
周勵搖了搖頭,竭力向虞真真傳達着自己的吩咐:“追封……南陽……太子,太子禮葬。”
虞真真極快地領會了周勵的意思,她頗為震驚,皇上這是要将二皇子追封為太子,虞真真有幾分躊躇,沒有得到哥哥的首肯,她可不敢妄自讓皇帝立出個太子來,“這種事,臣妾總不好替您下旨,明日臣妾讓內閣幾位輔臣大人進宮來同您商量吧。”
內閣輔臣多是哥哥的親信,他們若是沒有異議,那哥哥自然也不會反對了。
為了防止周勵一意孤行,反駁她的建議,虞真真不着痕跡地将話題引開,“穆氏的那個嫡孫,皇上看……怎麽辦?”
“處死。”
即便是一個嬰童,也絲毫無法博得周勵半分的同情。哪怕是在病中,周勵這一道命令仍然下得擲地有聲,語含篤定。
虞真真莞爾一笑,“是,臣妾明白了。”
周勵甫從死神的魔掌中逃離,面容上是昭然的疲憊,虞真真坐在皇帝身側,擋去了窗中透入的光亮,“臣妾看您臉色還不是很好,您再歇一歇吧,臣妾讓人把蠟燈都熄了。”
“阿致……”周勵并沒有立時應下虞真真的話,反而盡力摸到了虞真真的手背,眼神堅定地念着三皇子的名字,“阿致,你要好好教導。”
虞真真一愣,皇帝不是已經宣布決不會立三皇子為儲君嗎?
周勵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平複着胸膛的咳意,良久,他才完整的說出下一句話,“朕擇日,寫到你牒下。”
“這如何使得,定昭媛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就算周勵想要立三皇子為儲君,大可不必将三皇子過繼給自己。虞真真有些摸不着頭腦,以定昭媛的出身,做一個太後是綽綽有餘,周勵若是改了主意,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呢?
然而,周勵已經沒有過多的力氣同虞真真解釋,他怔怔地望着虞真真清麗的面容,指腹無力地摩挲在虞真真的手背上,片刻,他閉上了沉重的眼睑,輕緩道:“朕先睡會。”
虞真真溫聲應好,并沒有立時從皇帝身邊走開,而是任由皇帝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周勵睡得沉了,虞真真才小心翼翼抽出了自己的手,吩咐董玉成認真照顧皇帝,她則快步離開含元殿。
她要見孟楷。
因着皇帝這幾日身子都不好,孟楷将親信都安排在含元殿周遭,而他自己也幾乎時刻守在含元殿周圍,以防出事。
虞真真直接吩咐擡肩輿的宮人去太液池,然後悄聲囑咐桂枝,讓她去請孟楷立刻到老地方一見。
待肩輿停在了太液池,虞真真随口找了個理由支走宮人,只攜茯苓一人向那個隐蔽的亭子走去。
孟楷與她是同時到的,兩人在假山下便碰了面,彼此都是默契的對視一笑。大抵是因為奔跑的緣故,孟楷額上有着細細密密的汗珠,虞真真見狀,信自從袖筒裏摸出了手帕遞給孟楷,示意他擦汗。
“多謝娘娘。”孟楷咧嘴一笑,帶着清香的絲帕貼在他臉上,孟楷的汗幾乎是當即便落下了,微涼的帕子上繡的是一朵蘭花,孟楷知道這不會是虞真真的繡工,卻還是沒由來的一陣澎湃。
這澎湃并非是越跳越快的心髒,反而是沒由來的寧靜,宇宙洪荒的躁動與不安都在這一刻回歸原點,孟楷只看得見虞真真,也只聽得見她的呼吸與說話的聲音。
“我有急事找你,咱們上去說話,茯苓,桂枝,你們二人在底下看好了。”
桂枝臉上雖有失落,卻還是乖覺地稱了是,虞真真回身,率先登上了石階,孟楷不疾不徐地跟在虞真真身後,時不時扶她一把,以免她摔倒。
對于孟楷的細致,虞真真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君子之風,或者說是……紳士。
兩人登上亭中的時候,夜幕仿佛是一瞬間忽然落下一般,偌大的宮城華燈初上,平靜無波的太液池倒影着一輪明月。
虞真真急躁的心也變得平靜下來。
“出什麽事了?”孟楷與她之間的拘束随着越來越多的接觸而變得益發少了,他信自在一旁的石凳上落座,劍眉微揚,不似疑問,倒更像是……調情。
不過此時虞真真并沒有注意周勵的表情,她半靠着亭中的木柱,專注的眼神落在遠山之上。大概是因為山形朦胧,連帶着虞真真的心情也不似之前那麽緊張,她輕描淡寫的将皇帝今日的種種吩咐轉告給了孟楷,孟楷傾耳聽了半晌,也有些一頭霧水。
“皇帝真這麽說?他要把魯王寫到你牒下?”
虞真真回過身,認真點頭,亭中沒有懸燈,夜色漸濃,虞真真只能借着霖然月色打量着孟楷的表情。
“別是發現了什麽端倪……”孟楷有幾分遲疑,“皇帝若真這麽做,指不準是想挑撥王氏和咱們的關系,希望能借力打力,他隔岸觀火……倒時候兩大家族都元氣大傷,他不管是改變心意傳位給魯王還是大皇子,對他兒子來說都是萬利而無一害。”
虞真真聞言不由皺眉,“皇上還可能立他們兩個人嗎?大皇子有篡位之圖,魯王卻是庶出,若是還有可能,咱們之前做的那麽多是為了什麽?”
孟楷輕聲一笑,耐心地同虞真真解釋着:“只要朝臣覺得這兩個人都無可能,對侯爺來說就是有利的,皇帝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他的想法,根本影響不到侯爺了。”
“哥哥準備好了?”虞真真聞言不由眼睛一亮,聽孟楷這意思,大有可以立時造反的可能。
孟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司禮監和內閣基本都是侯爺的人,皇帝的權利确實是架空的差不多了,只要象征性的動動兵,想來皇帝就會丢盔卸甲,拱手相讓……但是……咱們不能師出無名。”
言止于此,虞真真自然明白了孟楷的意思,哥哥等的是一個噱頭,讓他的篡位變得順理成章,甚至有些“替天行道”的色彩。
“那還需要我做什麽?”虞真真抱臂,雖然她的本職工作是挽回別人的名聲,但就像警匪一家,要讓她倒過來去敗壞別人的名聲,也不是不能的。
瞧見虞真真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樣子,孟楷不由一笑,“這得看侯爺的意思,我可做不了主。”
“我就知道……”虞真真掃興的埋怨一句,重新背過了身。
背對着孟楷,虞真真的心卻越跳越快,适才孟楷那個笑容,竟讓虞真真覺得迷人。
她只要閉上眼,就能重新想起孟楷的樣子。
他明明神情閑散,背脊卻挺得筆直,他右手搭在石桌上,食指總會下意識地打着節奏。虞真真還記得她剛見到孟楷的時候,孟楷可謂是惜字如金,笑意寡淡。他恪守規矩,做事嚴謹,一絲不茍的像一個天生的軍人。
或者說,更像個科研家。
但虞真真再清楚不過,在這種封建落後的古代,科學技術從來不為古人所看重,盡管中國有着無數偉大的發明,但科學家的社會地位卻從來都是有限的。
孟楷是個軍人。
而如今,不知是不是因為接觸的次數變多,兩人間開始熟稔,孟楷給虞真真帶來的距離感正在減少,虞真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比皇帝讓她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