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8·謀劃
☆、68·謀劃
虞真真步出丁氏所居蘅玉殿,立在階上,看着低眉兀自來往的宮人,等着董玉成通知孟楷等人過來。正這個時候,茯苓走上幾步,“主子,這個時辰怕是各宮宮嫔該到承儀殿向您定省了,奴婢要不先回去同她們說一聲?”
“好。”多虧茯苓的提醒,虞真真險些将這件事忘了。“不必說皇上病了,只道是皇上邀本宮來蘅玉殿聽丁才人撫筝就好。”
茯苓欠身一禮,應聲而去。
就這麽幾句話的工夫兒,虞真真便聽到一陣橐橐靴聲,接着,策衛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際裏。孟楷正一列列的安排人手,将策衛軍分別布置在長寧宮內外。
見到孟楷,虞真真沒由來的心中一安。她知道,只要有機會同孟楷說上話,宮裏的消息就有機會傳到哥哥那兒了。
正發愣,虞真真卻突然聽到有人喚了聲“賢妃娘娘”,她偏過首來,立在階下的是靜昭儀。
見虞真真回神,靜昭儀又裣衽一禮,“臣妾參見賢妃娘娘。”
“起吧。”虞真真神色有幾分淡漠,靜昭儀卻恍若未見,只是順着虞真真适才的方向朝長寧宮的宮門處看去,半晌,靜昭儀面帶戲谑地道:“喲,那不是孟大人麽。”
虞真真知道靜昭儀在暗指什麽,面兒上照舊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絲毫沒有接靜昭儀話茬兒的意思。“靜昭儀有事?”
“定省回來,沒見到賢妃娘娘,未料想,賢妃娘娘就在臣妾的宮中。”靜昭儀頓了頓,臉上溫和優雅的笑意一如往昔,“不是說娘娘在陪皇上嗎?娘娘怎麽立在此處?”
虞真真抱臂,秋風蕭瑟,她将胸前的大袖衣襟攏得緊了幾分,“皇上适才睡了,靜昭儀若沒事就回去吧,別在此處聒噪,以免擾了皇上清夢。”
言罷,虞真真便轉開目光,将眼神重新定在了不遠處孟楷的身上。
孟楷仿佛有所察覺,擡起來指揮衆人的手臂在一瞬間定格,片刻方重新動了起來。他一面指點着,一面故作不經意地回首看向虞真真。即便靜昭儀就在自己身側,虞真真仍是向孟楷颔首示意,孟楷觸及虞真真的目光,亦是抱拳一禮。
兩人隔着這樣遠卻絲毫不避嫌的互動,讓一旁的靜昭儀看得牙癢癢,她只恨皇上此時沒有看到這兩人,不然治賢妃個罪可謂是輕而易舉。
半晌,虞真真偏回首來,她與靜昭儀對視了一瞬,便故作驚訝地挑眉,“咦?本宮不是讓靜昭儀回去了嗎?昭儀怎麽還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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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昭儀抿了抿唇,忍住心裏的不快,恭敬地答道:“回娘娘,長寧宮乃是宮中深闱,此時怎麽有這麽多的策衛過來?長寧宮俱是宮嫔宮婢,這樣與外男接觸,若是出了什麽事,臣妾身為一宮主妃,到時必定難辭其咎,因而特來請教娘娘這是什麽緣故?”
虞真真冷笑一聲,靜昭儀說得光風霁月,卻無非是想打聽皇上怎麽了,虞真真靠向身後的丹木梁柱,慢悠悠的開口,“這是皇上口谕,本宮可不敢妄自揣測聖意,昭儀要是有什麽疑惑,大可以去問皇上。”
靜昭儀從容不迫,仿佛絲毫不為虞真真的态度所震懾,“那請娘娘代臣妾通傳一聲,便說臣妾求見皇上。”
“這會子皇上睡着,丁才人又在裏面,靜昭儀想讓本宮怎麽通傳?”虞真真似笑非笑,眼底俱是揶揄意味,她仿佛仍覺得不夠證明,還特地側了側身,“昭儀若不信,大可以自己進去看。”
靜昭儀語塞,怔了半晌卻不得不認輸,“既然如此,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
虞真真嗤的一笑,“昭儀知道是打擾就好,如今廢後自缢,論理也算是一樁罪,若昭儀閑着,便去找定昭媛商讨出個法子來,看看怎麽給這位廢後下葬……總這樣放着可不好。”
如今虞真真尊為賢妃,便是靜昭儀年長于她,資歷也遠高于她,卻不得不在虞真真面前俯首帖耳,任憑她頤指氣使。靜昭儀無奈,只得稱是告退。
瞧着靜昭儀轉身離開,虞真真故意用她尚能聽見的音量吩咐桂枝。“去替本宮請孟大人過來一趟,就說本宮有事要吩咐。”
虞真真看着靜昭儀的步子頓了頓,但難得她頭都未回,仍是維持着端莊儀态步回長寧殿。虞真真放下心,好整以暇地偏過身,用目光迎着孟楷躊躇滿志地向她走來。
“臣參見賢妃娘娘。”
虞真真微笑,“孟大人請起,董公公可曾同你說過皇上的情形了?”
孟楷聽虞真真公事公辦的口氣,不敢輕忽,“說過了,賢妃娘娘放心,臣等必不有違聖命。”
“皇上素來信任大人,想來大人不會讓皇上和本宮失望……皇上病倒的消息,還請大人嚴守于口,不要旁人知曉。”
聞及此,始終垂着首的孟楷忍不住擡頭看了眼虞真真,他拿捏不穩虞真真是不是在暗示他什麽,她的話究竟只是字面意思,還是猶有弦外之音。
見孟楷擡首,虞真真猝不及防與他對視上,孟楷眼神犀利,虞真真甚至覺得他好似天生就是軍人,就該有這樣捕捉獵物的目光。但這樣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實在是令人有些微妙的難受。
虞真真錯開他豹一樣的眼神,卻向前邁了幾步,“通知哥哥,但叫他別輕舉妄動。”
兩人離得這樣近,孟楷幾乎可以嗅到虞真真身上自然且不矯作的清香。虞真真沒有他高,白到近乎透明的耳廓上有一顆小小的肉色的痣,順着往下,是一顆微微發紅的耳洞,大抵是她今日來的急,沒有帶耳環的緣故,這樣的幹淨清爽,讓孟楷有些陌生。
他喜歡她別着點翠的耳墜,翡色的綠顯得她肌膚皎白勝雪。
“孟大人。”虞真真退回原先的位置時,才注意到孟楷的走神,“本宮的話你記得了沒?”
孟楷坦然一笑,“娘娘放心,臣一字一句都不曾錯過。”
言罷,孟楷見虞真真臉上猶有幾分懷疑,不由啞然失笑,這女人……還真是有夠謹慎。這樣的細致成功取悅了素來追求嚴謹的孟楷,他不嫌麻煩地用口型重複了一遍适才虞真真的話。見到清秀的面孔上露出放心的神色,孟楷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不知是不是因為孟楷今日笑的次數太多,虞真真總覺得他有地方不對勁,可是上下打量一圈兒,倒也并沒發現什麽。沉吟片刻,虞真真開口下逐客令,“大人身負皇上安危,想來必是萬分忙碌,本宮就不占大人的時間了。”
孟楷知趣地斂起面上的笑容,稱是告退,瞧着他步伐穩健的離開,虞真真心中一安,轉身回到殿中。
這個時辰,皇帝恰好一覺醒來,茜草正捧着茶一點點喂皇帝喝進去。虞真真撥開簾兒,神态從容地步至兩人身側,茜草要起身行禮,被虞真真按住。“別多禮了,先服侍皇上。”
言罷,虞真真屈膝跪到了皇帝身側,“皇上醒來可覺得好些了?适才靜昭儀過來,臣妾出去跟她說了幾句話……孟大人也已經到了,皇上可要見他?”
周勵擺了擺手,“不必,讓他去安排吧。”
“是,臣妾省得了。”虞真真溫聲軟語,是難得的輕柔,“皇上可覺得餓?臣妾叫人做些粥來吧,好歹暖暖胃,免得一會用藥傷身。”
“你看着辦就好。”周勵神态慵慵,一點兒精神都打不起來。虞真真觑他這樣,猜忖是一直以來她在湯中下藥和茜草以□人的結果。
這邊,虞真真打量着周勵,茜草也在瞧着虞真真。
她适才陪在皇帝身邊,半句話也不敢貿然開口,生怕觸了皇帝黴頭,反遭連累,可賢妃這般淡定自若,言語親昵,兩人熟稔的仿佛結發夫妻一般,實在叫人豔羨。
茜草知道,若想有和賢妃一樣的地位,便要老老實實聽她的話,附庸于她。這樣有繞指柔也有百煉鋼的女子,才是當真厲害的人。
虞真真打發茜草去替皇帝布置膳食,又借機支走了寝殿裏原本是服侍茜草的宮娥,待到沒有外人,方同皇帝道:“您病了的事,除了孟大人,現在并無旁人知曉,可如今這情狀……臣妾是不是要支會齊王殿下一聲?”
周勵睜開眼,迷蒙的神色中透着疑惑,“告訴他做什麽?”
皇帝當真是病得糊塗了……絲毫不如往日的敏銳,虞真真壓住心底的感慨,耐着心解釋:“齊王殿下失了母後,想必心裏難過得很,他若不知道皇上病了,一意以為是您不肯見他,再有什麽想不開可如何是好?”
周勵惋然一嘆,他試探着摸到虞真真冰涼的手,攏在掌心,“難為你在這個時候還替朕想的這樣周全,讓從繼過來罷,朕正好也想見見他。”
虞真真掩去陰鹜一笑,溫聲稱是,接着退出寝間,着人安排起來。
她可不是想幫着大皇子在這個節骨眼上盡孝表忠心,嫔妃自戕乃是重罪,廢後身份雖殊,但想來必不可免一個落魄下場。
而唯一幹系到這件事的不定因素便是皇長子。
皇帝始終對嫡長子抱以期待,為了讓嫡子以後繼承大寶,周勵可謂是用心指教,替他鋪了不少前程。即便穆氏被廢,皇帝在本心裏其實也從未動搖過立嫡長子為儲君的念頭,皇長子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時機。
為了皇長子,周勵極有可能抹去廢後種種罪過,來成全未來君主的高貴出身與美名。
作者有話要說:躺倒……好快,再兩章這一集也要結束了~!
孟楷出鏡率又增高哦!